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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携剑远行     北朝求生实录txt下载     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8章 这一幕似曾相识

    龙骧将军名头极大!

    别的不说,当年苻坚就当过龙骧将军。

    但是!

    这其实只是一个杂号将军而已,并没有什么卵用。

    南梁有两百多个将军名号,龙骧将军排名170 ,非常低。

    这个官位在北齐是从三品,但含金量远远不如太子备身正都督!

    前者是虚名官位,后者是实际职务。高伯逸听到高洋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你他喵的太小气了吧,劳资为你出生入死诶”!

    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走出来跪倒谢恩。

    高洋微笑点头,喝了一杯,歌舞继续。

    “陆都督,朕赏上次赐你的良田千亩,奴仆百人,为何你都将田宅送给他们,自己不留呢?”

    高洋忽然问了陆法和一个拷问人心的问题。

    “陛下,宅院现在叫法和寺,那些奴仆现在只是僧人。”

    喂喂喂,你那个是没有登记注册的“淫祠”啊,官府严打的那种!

    高伯逸险些叫出声来。

    “嗯,荆山居士有心了,朕明日就将法和寺登记造册。”

    高洋信佛,对陆法和的做法很认同,直接解决了陆法和遇到的最大问题。

    “陛下,等我死去之后,请让法和寺的僧人还俗,将寺庙铲平为农田,在此谢过。”

    陆法和对着高洋深深一拜道。

    “居士真乃洒脱豁达之人!来,满饮。”

    高洋兴高采烈的喝了一杯,高伯逸却注意到陆法和居然也喝酒!

    真是个酒肉穿肠过,妹子屋中留的花和尚呐!

    高伯逸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

    比起真大师陆法和,他高伯逸这个假大师更像是真大师。

    杨愔,高德政,崔季舒三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顾着慢慢喝酒,其他事情于己无关。

    “来来来,随朕一起跳舞!”

    喝得醉醺醺的高洋,从脚下摸出来一个腰鼓,脱掉上身的衣服,将腰鼓绑在腰间,直接跳到大殿中央。

    等等,这是玩的哪一出?

    舞女们吓得躲到一边,看到杨愔的手势,直接退到大殿外面了。

    可怜的妹子们啊,穿得辣么薄,这九月天的夜里还是有点凉的。

    高伯逸暗暗心疼了舞女们几秒钟。

    “高伯逸,听说你跟着名师学了点剑术,来来来,过朕这边。朕来击鼓,你来舞剑!”

    哈?

    “高将军还是去吧,贫僧很期待你的剑舞呢。”

    陆法和温和的对高伯逸说道,眼神充满了鼓励。

    其实高大官人很想问他一句:你觉得这么好,请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呢?

    高洋让侍卫送来了高伯逸的白云剑,这本来就是他送出去的,现在见到更加兴奋了。

    “陛下,献丑了。”

    没什么好说了,就是莽呗。

    高伯逸拿起白云剑,开始回想真玉大师教的那些剑招。

    自从写了那封“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信以后,他跟这具身体的契合度更高了,剑术的精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成长着。

    踩着鼓点舞剑,高伯逸的身体似乎带着不可思议的韧性。

    可谓是:今有壮士高二郎,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高洋一边拍打着鼓,一边兴奋的怪叫,比吃了五石散还兴奋。

    他今天很嗨很投入,好久都没这么爽了!

    “皇兄!你作为一国之君,岂可这样放纵无形!”

    远处传来一句怒吼,如同一盆冷水淋到头上,高洋击鼓的手悬在半空中,高伯逸舞剑差点闪了腰,杨愔等人张大了嘴表情凝固,这一刻时间仿佛就真的静止了!

    一个穿着王爷锦袍人匆匆忙忙的进了昭阳宫,侍卫拦都拦不住。

    此人叫高浚,封地永安,也就是永安王。

    他是高洋的三弟,不过是庶出,原本不受高欢喜爱,但后来越长大越有才干,很受高欢和高澄的重视。

    此人做事一向都是一板一眼,见不得奸滑,所以素来不为高洋所喜。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是因为他听说了高洋在高湛府上斩杀两个美女这种事情,感觉骇人听闻,特意从青州赶来向高洋“劝诫”的。

    他感觉洛阳一获胜,高洋就飘起来了,这样下去,国家很危险!

    “你们这些人,一个宰辅,一个侍中,见到了陛下如此,居然不劝阻,你们这些人都是小人!”

    高浚指着杨愔破口大骂道。

    堂堂宰辅,面对高浚居然无言以对。

    “还有你!身为臣子,居然如同戏子一般在大殿里舞剑,你心中还有没有社稷威严!”

    高浚骂完了杨愔,把火力转向了高伯逸。

    诶?这是谁?他为什么要骂我?

    高伯逸一脸懵逼的看着高浚,不知道这是哪根葱。

    相貌平平,身材不高,表情刻板,好像是个王爷……

    “够了!”

    高洋对着高浚咆哮了一句!恨恨的将腰鼓砸到地上。

    “都给我散了,高伯逸留下!”

    高浚还要继续哔哔,却是被陆法和不动声色的拉住了胳膊,微微对他摇头示意。

    众人离开后,高洋一个人跪坐在主位前,喝着闷酒。

    咦,今天高洋还挺好说话呐。

    高伯逸有些诧异,要是谁敢这么打自己的脸,他定然要对方好看,揍一顿都是轻的。

    这个高浚,是何许人也?

    高伯逸决定有时间去找人打听一下。

    “我这个三弟,从小就羞辱我!”

    高洋的声音很沉闷,让高伯逸心中一惊。

    他也很奇怪,高浚这个人如此刻板,根本不是当奸臣的料啊,他怎么可能小时候侮辱你呢?

    你把对方情商想太高了吧?

    这话不好接,高伯逸没说话。

    “高伯逸,今日扫了兴,那可不行,本来就是给你的接风宴。

    来,跟朕去一个地方,我带你快活快活!”

    高洋披了件衣服,紧紧拉住高伯逸的手就往外面走!

    “来人,摆驾,去高阳王府!”

    高洋在昭阳宫外大叫了一声。

    咦?为什么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高伯逸有些害怕,他仔细回想高阳王府到底是哪一家。

    高阳王高湜?

    不对,高阳王高湜的府邸可不在邺城!那只是他暂住的地方!

    如果说是邺城的高阳王府,那么,只能是高阳郡公元斌!

    他的府邸在邺城!

    北齐代替东魏以后,所有元氏的封号均降一级,郡王改郡公,以此类推。

    高洋要去元氏那边搞事情了?

第179章 失败者的下场

    犊车里气氛沉闷,高洋冷着脸不说话,但看得出很不高兴。

    而高伯逸不知怎么想起王峻跟他说的宿卫军在洛阳那夜的表现。

    三千人的队伍,实力却像是三万人!

    杨忠的五千骑军,被打得毫无脾气。

    “简练六坊之人,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阵必死,然后取之,谓之百保鲜卑。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以备边要。”

    史书上是这么说的。

    本次司马消难反叛事件中,高洋出手不凡,斛律羡带着三千宿卫军十分给力,关键时刻从杨忠背后杀出,直接将西魏的精锐府兵脊梁打断。

    北齐禁军的威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而宿卫军的缔造者,就是身边的文宣帝高洋,其实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而已。

    如果这个人没有精神病的话……在中国历史明君榜上,大概还是能留下一席之地,甚至还比较靠前。

    “陛下,高阳郡公府到了。”

    伴行犊车的禁卫低声禀告道。

    “伯逸啊,朕修三台,花费巨大。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东河泊司,也花了很多钱。这些钱都是花在了必须的地方,实在是没办法省掉。

    所以你这次立了大功,朕实在是拿不出钱来赏赐你,等会你在高阳王府里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吧!挑中了的,朕让人直接送到你府上。”

    哈?

    原来抢劫也可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高洋的话刷新了高伯逸的三观。

    他顿时明悟过来,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当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高伯逸也可以想象得到,高洋驾临高阳王府,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仆人的衣服很恶心啊之类的,就能在高阳王府里大肆抢劫一番了。

    难道元氏的人还敢说个“不”字么?他们敢么?

    这就是胜利者的特权。

    或者叫马太效应!

    多的拿走少的,而少的将更少乃至一无所有。

    只是,明明是郡公府,你为什么要说是郡王府呢?高伯逸有点不明白高洋的“爽点”在哪里,莫非抬高规格,蹂躏起来成就感就高一些么?

    高阳郡公府看上去有些萧索,想来这几年日子过得不太好。毕竟高阳郡公元斌,当初都被高洋找了个理由咔嚓了,没有话事人的高阳郡公府,境况能好到哪里去?

    “来人啊,朕觉得高阳郡王府的大门很碍事,你们拿斧子去把门拆了吧!”

    高洋醉醺醺的对手下禁卫说道。

    呃,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高伯逸猜测高洋是在高浚这里受了气,然后要在元氏那边找回场子!

    怎么说呢?感觉跟吃饭睡觉打豆豆差不多吧,现在的元氏就是那个豆豆。

    禁卫开始砸门,开始用斧头劈砍,然后郡公府里冲出来几个下人,刚刚准备发飙,看到高洋的犊车以后,瞬间就蔫了……

    惹不起啊!

    他们就在府里站着,眼睁睁看着高洋手下的禁卫暴力拆门。火光的照耀下,这一幕显得异常荒诞,但高洋似乎很享受这种破坏东西的感觉,他眯着眼睛,脸上表情慢慢缓和。

    “小叔深夜来郡公府,不知道有什么事?”

    冯翊公主,高澄的遗孀元仲华款款而出,来到高洋面前,面色不善的问道。

    她现在已经出家,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僧袍,在高阳郡公府里带发修行。

    “嘿嘿,元氏的人对我不敬,所以我来这里拿点东西。”高洋色眯眯的看着元仲华的腰身,意味深长的说道。

    “奴家对小叔一向都是恭敬有加的。”

    元仲华淡然的说道,似乎不打算跟高洋在这个问题上争辩。

    “尊敬吗?不见得吧?来来来,高伯逸你评评理,是不是元氏的人在洛阳谋反了?”

    高洋将高伯逸拉到身边问道。

    元仲华那双又大又威严的眼睛盯着高伯逸,沉声问道:“可有此事?”

    “回殿下,确有此事,元氏勾结司马消难,企图献洛阳于魏国,后被我堪破其阴谋,一网打尽。”

    高伯逸现在只能实话实说,他实在是不愿意卷入高洋的那些破烂事里面。

    元仲华幽幽一叹,话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今天她才深刻理解什么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堂堂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重孙女,高澄的正妻,今天居然落到这样的田地。

    洛阳的元氏勋贵作乱,关她元仲华什么事呢?

    然而高洋是来跟她讲道理的么?人家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或者说此番元氏的力量更弱了,高洋行事的顾忌更少了。

    “小叔进来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来人啊,将府里的田契地契房契都拿出来!”

    元仲华也很光棍,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希望高洋见好就收吧。

    “嫂子,有件东西在你卧房里,我想你陪我进去拿!”

    高洋的目光如有实质的在元仲华身上打量着,那意思傻子都明白。

    元仲华刚要严词拒绝,就听高洋冷森森的说道:“来人啊,将府里所有的女眷押解出来,听候……龙骧将军高伯逸来发落!”

    “嫂嫂,请吧?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不高兴了,高伯逸可能就会做些不理智的事情出来,对吧?”

    高洋给高伯逸使了个眼色,然后在元仲华面前作了个请的动作。

    泥煤啊!你玩嫂子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啊!

    此刻高伯逸杀了高洋的心都有!

    看到元仲华走得比乌龟还慢,高洋直接将她拦腰扛起,朝着最近的卧房大步走去,头也不回。

    要出事,但是要去阻止吗?

    “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缘分到了就来,缘分尽了就走,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

    想起陆法和今晚离开时在高伯逸耳边说的话,刚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很快,元氏的女眷都被送到郡公府的花园里,其中就包括安德公主,她是北魏孝文帝元宏孙女,元仲华的姑母。

    “高将军,这些女眷怎么处理?”一个禁军校尉低声问高伯逸,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眼睛在女人堆里扫来扫去,似乎是在物色等会“找乐子”的目标。

    “你们就在此地待命,我去那边静一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高伯逸拍了拍那个校尉的肩膀,他离开是因为房间里已经传来元仲华的尖叫和喘息声,皇帝玩嫂子这种事情,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吧……

第180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伯逸在一旁也是等得昏昏欲睡。此时大约离子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正是人犯困的时候。

    “高伯逸呢?高伯逸你快跟朕滚出来!”

    高洋在远处大叫道。

    鸡儿的,你睡了嫂子,我看你怎么跟娄昭君交代!看你怎么跟高孝琬交代,看你怎么跟崔达孥老婆乐安公主交代!

    二叔变干爹啊,真是人伦惨剧。

    高伯逸心有戚戚的走了过去,不远处卧房里传出元仲华悲戚的哭声,但是看不到人。

    回忆了一下皇后李祖娥的相貌,高伯逸心中古怪。元仲华的样貌到底哪里比得上李祖娥了?莫非哥哥的东西都是好的这种思想在作怪么?

    “你怎么搞的啊,给你机会玩,你都不玩,是不是想落我的面子?”

    高洋拿佩剑的剑鞘敲打着高伯逸的肩膀,面色不善的说道。

    他已经开绿灯了,这个府邸里的女人,想玩谁就玩谁,不用负责,甚至可以带回家去玩!既然不能给高伯逸金钱上的赏赐,那自然用美女来弥补嘛,而且是身份高贵的美女!

    这种想法跟高伯逸补偿独孤罗的想法很类似!

    结果高伯逸这厮老实得像个啥一样,居然躲到一边去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你不是敢单枪匹马去找独孤信报假消息引君入瓮的勇士么!怎么这个时候就缩了?

    高洋也是感觉到纳闷。

    “伯逸啊,你该不会是……那啥吧?这次打仗伤了肾脉?”

    看到高伯逸不做声,高洋一脸坏笑的在他耳边问道。

    听说李祖娥的侄女也是国色天香,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此时高洋看高伯逸的眼神,饱含深意。

    啥?怀疑我不举?你还真把我当高湛这怂货了?

    高伯逸气得七窍生烟,但是他不敢硬怼高洋。

    “陛下,微臣是想到一件事,不知当浆不当浆。”

    “不要废话,直接说!”

    高洋刚刚才实现了很久以前的夙愿,占有了嫂子元仲华的身体,整个人的戾气得到极大释放,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

    “陛下,我们可以在这个府里做坏事,你不会计较。但是事后,外人会怎么看?那些人会认为作恶的是我们吗?还是会认为作恶的是陛下?”

    高伯逸此话一出,就发现那些蠢蠢欲动的禁卫们一个个都身体紧绷,看都不敢看他。

    高洋也回过味来,沉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自古以来,只听说有臣子为主公承担过错是有德行,从未听说有主公为臣子担责任是有德行。

    微臣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陛下的脸面,做坏事消耗的是陛下的名声。

    那些好事之人,他们不会管微臣做了什么,他们只会在意这些事情是在陛下授意下做的,账会算到陛下头上,写进史书里。

    所以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做了的话,就是陷陛下于不义了。”

    高伯逸双手拢袖,对着高洋深深一拜。

    他急的都要哭了,拼命忍住装镇定。

    比如说要是高洋硬是让他脱了衣服在这花园里现场表演怎么和女人睡觉,那他高大官人是从了呢,还是反抗不从呢?

    好像选哪个都很不妥?或者承认自己不行了?

    做人真的好难啊!

    高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出师表》里说得很对,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来人啊,将这几个禁卫拿下!”

    刚才站在女人堆旁边还跃跃欲试的几个禁卫,此刻的样子像是死了爹妈一般。至于没站在女人堆旁边的,则是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他们有的是不好这一口,有的是做人比较谨慎,到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们也知道了高伯逸这个人的分量。

    此人绝对有当奸臣的潜质!或者叫大奸似忠!

    贤者状态的高洋,脑子还是很清醒,分得出好坏的。

    “高伯逸,你虽然升了官,但是你依然守着本分,不像某些人,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他的地位是谁给的。唉,你替朕好好教育太子吧。”

    高洋拍了拍高伯逸的肩膀,转身就走。

    占有哥哥老婆的滋味,事后回忆起来似乎并非那么美好。反而此举是弄出一个烂摊子,难以收拾。

    “皇兄!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高洋还没出花园,刚才教训了他的高浚就急急忙忙的赶来,听到远处的哭声,就感觉大事不妙。

    “高伯逸,你是怎么做中书舍人的!你为什么不拦着陛下!”

    高洋虽然是第一次ooxx元仲华,但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到大臣家里去搞事情了,高浚对此心知肚明,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元仲华已经被高洋玷污,事情闹大了。

    “皇兄,你是一国之主,你是国民的表率啊!你……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啊!”

    高浚跪在高洋面前,扯着他的袖子痛哭流涕,弄得文宣帝脸上很不好看。

    高浚的话就是在打他的脸!

    你是猪脑子吗?你就不会学习一下人家高伯逸是怎么说话的吗?

    高洋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来人啊!永安王出言不逊,侮辱君上,先将他下大理寺狱,剥夺王爵,再行发落!永安王正妃陆氏,被贬为奴,送与中书舍人高伯逸为婢!”

    高洋一句话就将高浚打入深渊!

    “是忠臣和贤臣,就要好好奖励。朕送个女人你玩玩,千万不要再推辞了,推辞就是欺君,懂么?”

    高洋别有深意的看了高伯逸一眼说道:“伴驾吧,朕今日乏了。”

    “微臣……遵旨。”

    高伯逸满嘴苦涩,这种没好处又把人往死得罪的事情,为什么要丢给我啊,我不是才为你出生入死么?

    他忧郁的看了一眼高浚,没想到对方正愤怒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几乎要吃人!

    摊上你这种“猪队友”,今日我能全身而退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高伯逸轻叹一声。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高浚觉得委屈,他高大官人觉得更委屈啊。

    我他喵的都要大婚了,高洋你这混球往我家送女人是几个意思?我又不好人妻!你是想高浚和永安陆氏恨死我么?

第181章 善意的结局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高伯逸几乎连话都不想说了。

    高浚的夫人陆氏还在永安郡(今山西霍县),等高洋把她抓来送到自己府邸里,估计都十天以后了,希望那时候有转机吧。

    高伯逸自欺欺人的想道。

    以高洋的脾气,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高浚这次绝对是在劫难逃。

    其实高洋并不是因为高浚本次哭诉而让他下狱,应该说矛盾已经积压了很久很久!所以高伯逸才认为高洋那位排行老三的弟弟,几乎没救了。

    “阿郎脸上颇有倦色,可是出了什么事?听说阿郎打了胜仗还升了官,为何并无喜意?”

    福伯送来一杯果子饮,疑惑的问道。

    “张红娘呢?”

    “等你不回,已经睡了。”

    高伯逸松了口气,他现在真怕仇家来自家绑架自己的女人!

    “对了……高家,嗯,你本家,送来了礼单。”福伯好像有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大婚前送礼单很正常,高伯逸在洛阳就收到了斛律羡给的礼单!

    “礼单里面写的东西太丰厚了,是崔家的仆人送来的。并非以你父亲的名义,而是以崔娘子的名义。”

    头大!这是要搞事情?难道那封信还没说清楚?

    高伯逸有气无力的说道:“把礼单拿来看看吧。”

    福伯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过来。

    高伯逸翻了一半,就将礼单的册子合上,不需要继续看一下去了。

    崔娘子这是下了血本啊!

    大概她儿子成亲,她都没拿出这么多棺材本出来!

    这人情不能收,一定不能收,收了要出大事。

    但是不收的话,给崔娘子传递出来的意思,会跟自己想表达的截然不同。

    崔娘子这么大的诚意,如果拒绝,应该会很不满,甚至恼羞成怒吧?

    “为什么别人家这么容易的事情,到我这里就如此艰难呢?”

    高伯逸打发走福伯,换上麻衣的劲装,准备现在就去一趟高德政的府上。今夜高德政也喝多了,以崔娘子的脾气,两人睡一起的可能性几乎是0。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独自走在大街上,高伯逸遇到几波宵禁执勤的军士。当他拿出中书舍人的官牌时,本来还比较嚣张的家伙瞬间就秒怂了。权势的威力,在有秩序的地方,可以无限放大,直到踢到铁板。

    高德政府邸不算很大,因为高家不算是高门大户,严格来说,只是偌大的渤海高氏里面很偏很偏的一个小支。虽然皇族高氏也是渤海高氏,但跟高德政这一脉的关系,远出二十服(二十代人)以外。

    放到任何时代,都是远得不能算同一家人。

    借助特别定制的勾爪,高伯逸如同小猫一般翻越进院墙。崔娘子是女强人,出身名门,有自己的书房,高伯逸很容易就找到那里,因为整个高府只有这一处是亮着油灯的。

    高德政大概是没想过有哪个敢不开眼的蟊贼敢挑战他侍中的权威,家里居然连狗都不养。

    高伯逸庆幸之下暗暗鄙视了一下他那个便宜父亲的安全意识。

    “醉醺醺的不要进来,账还没有算完。”

    清冷的女声传到耳朵里,高伯逸浑身一震。

    呵呵,你果然还是在害怕或者激动吧。

    高伯逸心中暗叹一声,若不是为了解决前任留下的烂摊子,他才懒得花费这么大气力。不让“前任”满意,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始终无法如臂指使。

    一练剑术就显出破绽来了。

    “都说了让你出去……”崔娘子抬头看到眼前的男人,呆住说不出话来了。

    “母亲,我回来了。”

    高伯逸沉声说道。

    古代宗法制社会,等级森严,正妻才是妾生子的母亲,所以小妾所生的孩子,称呼父亲正妻为“母亲”,称呼自己的生母,只能叫“姨娘”。

    严格来说,崔娘子法理上就是他高伯逸的母亲,完全没办法反驳。

    那种莫欺少年穷,发达以后报复家里,引外人来灭门之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跑哪里都是丧家之犬的货色。

    你想高洋高湛该过分吧,发疯的时候兄弟老婆都不放过,但他们可是敢跟娄昭君翻脸?

    不存在的!

    “你刚才叫我什么?”

    崔娘子激动的站起来,拉着高伯逸的袖子问道。

    “母亲请安坐。”

    高伯逸指了指身后的胡凳,平静的说道。

    “好!好!”

    崔娘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坐好,泪眼朦胧的看着高伯逸。

    “母亲这些年操持家里辛苦了。”他感慨了一句,随即将那份礼单双手送到崔娘子身前的桌案上。

    本来很感动,结果看到高伯逸拿出礼单,崔娘子的心就往下沉。

    “你还不肯原谅我么?当初我并未下令让那些人杀你,我可以对天发誓!”

    崔娘子激动的说道。她已经是很有诚意,姿态放得很低了。

    怎么说她也是正妻啊!

    “母亲这些年,也多了些白发,孩儿岂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高伯逸将当初陈蒨送他的那枚玉玦拿出来,递给崔娘子说道:“玉玦表我心。高家我是一定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高家的礼单,我一定不能收,母亲知道我心中有这个家就行,其他别问太多了。”

    “伯逸,你这是……”崔娘子有点相信高伯逸是有心事了。

    “母亲多保重,我大婚您也别来,只当是让外人以为我们水火不容就行,到时候我会让沐檀悄悄过来跟您敬茶。”

    “伯逸……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崔娘子拉着高伯逸的手,激动的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大概不可能到这里来吧。

    一时间高伯逸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恨崔娘子的立场。

    或者说全世界的人都能说崔娘子刻薄对待妾生子,唯独他高伯逸不能说。

    想起陆法和说的缘起缘灭,高伯逸拱手道:“孩儿去了,母亲保重。今夜我来之事,请务必要保密,谁也不能说,包括父亲。”

    “伯逸我儿,我对不起你啊!”崔娘子抱住高伯逸的胳膊就低声抽泣起来。

    唉,你现在满意了吧,高伯逸?我已经带你回来了,以我的方式,并未报复崔娘子,这个良善的结局你接受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哪有孩儿怪母亲的道理?”

    崔娘子含泪点头,心结已解开,她亲自送高伯逸出了大门,如同送游子出行,依依不舍……

第182章 撕破脸

    高德政今日早朝出门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发现崔娘子的气色特别好,这些天脸上的郁结都一扫而空。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还调笑了他几句。

    昨天喝多了分房睡的,往日这种情况第二天都会被骂,今日居然会被调笑,这正常吗?

    很显然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高德政心中不禁有个荒谬的想法,莫非…是夫人崔娘子红杏出墙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止不住,越想越害怕。

    这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女人焕发第二春,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发毛。

    崔娘子一般大门不出的,那…貌似府里的每一个下仆都有嫌疑啊!

    高德政决定回去以后不动声色的查一查,不然自己头上绿油油让人情何以堪。

    不过幸运的是,高洋今日朝会的时候,好像也是心不在焉的。

    “洛阳传来的消息,独孤信已经带兵返回潼关,斛律羡将军请示是否要趁机夺取弘农城?”

    杨愔向高洋请示道。

    既然是请示,那说明自己心里也没底,并不是特别好的机会,杨愔倾向于按兵不动。

    “罢了,打击魏国,战线始终应该在晋阳方向,让王峻继续在洛阳修壕沟吧。”

    高洋一句话就把杨愔打发了,而且切中了要点!

    虽然玩嫂子非常让人不齿,但高洋的政务水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当得起“审时度势,知人善任”这八个字。

    杨愔退下了,其实这只是个开胃菜,后面…还有大菜没上。

    有人求他救援卢叔武,这个人情不好推脱,但怎么说出来需要技巧。

    “陛下,突厥在北方蠢蠢欲动,我想让我儿斛律羡回来,镇守幽州,跟高睿搭档。”

    斛律金说出了谋划了好几天的陈条。

    洛阳这地方,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好。

    “准了,让他带着宿卫军回来吧,顺便在邺城献俘。”

    高洋今天貌似特别好说话。

    “陛下,高浚虽然有罪,但他毕竟是父皇的骨血,还请陛下开恩,放他回家闭门思过吧。”

    不怕死的高演点燃了一个炸弹!

    现在高演是尚书令,高洋刚刚提拔的。

    结果高演倒是拿命去侍奉高洋,根本不忌讳说什么。

    “长山王,你放肆!”

    高洋从龙椅上拍案而起,从背后拿出一把刀背上穿着几十个刀环的鬼头刀就直接走向高演。

    一直在他身后充当吉祥物的高伯逸眼疾手快,连忙拉住高洋的胳膊,低声劝道:“陛下,这庄严大殿是朝廷的脸面,有什么气也不能在这里发啊!”

    嗯?

    有道理!

    高洋将那把鬼头大刀交到高伯逸手里,沉声低吼道:“来人啊,把高演给我乱棍打出!”

    乱棍打当然不可能,这里只是说让高演赶紧滚蛋。

    “天子乃是天下社稷之中,请皇兄莫要自误!”

    高演恨恨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幸亏是高伯逸扯着高洋的胳膊,不然指不定这位“英雄天子”激动之下就追上去将高演斩首了,那乐子就大了。

    对了,这鬼头刀高洋为什么要放龙椅后面?他到底想做什么?

    高伯逸突然回过神来。

    有哪个皇帝上朝的时候在龙椅后面放把刀的?

    高伯逸猛然一惊,发现高洋的病情可能又在不可逆的加重,他已经有了在朝堂上当场杀人的念头了。

    “都散了吧,退朝。”

    高洋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退下,其实朝会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商议,但无人敢提出异义。

    昨天夜里,高洋奸了嫂子元仲华的事情,已经传遍邺城的权贵耳中,太阳底下怎么可能有新鲜事!

    所以今天除了不知死活的高演,没人敢摸高洋的虎须!

    “邺城真是龙潭虎穴!”

    下朝了,高伯逸低声嘀咕了一句就朝外面走。

    正在这时,两个宿卫军打扮的卫士将高伯逸拦住,他们穿的并非是禁卫穿的明光铠,而是宿卫军那种皮甲和铁片混搭制式铠甲,在马上灵活性特别好的复合甲。

    这种铠甲不好看,但是特别实用,经过多次战争的洗礼,让高伯逸印象深刻。

    “高舍人,太后有请,把兵器交给我们,走一趟吧。”

    有阴谋!

    这两人不是邺南城皇宫的人,极有可能是娄昭君家里私军。

    禁宫里谁不认识他高大官人啊,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么跟他说话?

    “陛下给了我履剑上朝的权力,除了面圣和朝会以外,其他时候是不需要解剑的,你们是何人?”

    高伯逸咄咄逼人的反问道。

    当年高欢是靠着娄昭君的嫁妆才起兵的,娄家私军一直不少,而且还经常往宿卫军里塞人。

    “我是武卫将军高阿那肱,高舍人不解剑就不解剑吧,不过太后的旨意不能违背,去一趟不然恕在下得罪了。”

    武卫将军?穿着宿卫军士兵的衣服?

    高伯逸更觉得里面有阴谋了!

    “好,前面带路吧。”

    跟着两个宿卫军的“士卒”,七弯八拐的,穿过跨越漳河的“天桥”,居然来到一片邺北城废弃的偏殿里。

    高伯逸握紧了佩剑,今天的事情,一看就不能善了。

    “高伯逸,你可知罪?”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出现在高伯逸面前,她身后还站着一排宿卫军的士卒,看起来很可能是高阿那肱的手下。

    这老妇人没有化妆,但看得出年轻时有几分姿色,眯着眼睛板着脸,身形很大,一看就是北方女子。

    她就是高澄、高洋、高演、高湛的生母,娄昭君!

    北齐太后,北齐鲜卑势力的调解人和话事人!

    哪个北齐宗室成亲不经过娄昭君的同意,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微臣行的正,坐的直,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君王,请问何罪之有?”

    娄昭君没让高伯逸跪着,也没讲那么多虚礼,没有追究高伯逸佩剑不解其实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很多了。

    毕竟,人们对于快死了的人,都是无比宽容,不太计较的,不是么?

    “你昨日对陛下进谗言,让陛下误听误信,才导致小叔奸嫂这样的惨剧发生,你还敢说你行的正,坐的直?”

    娄昭君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指着高伯逸道:“百保鲜卑的勇士们,给我拿下这个无父无君的逆贼!”

第18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年有赵高指鹿为马,本怀疑史上怎可能有那样厚颜无耻之人。今日观太后言行,才知道古人诚不我欺,天下指鹿为马之徒比比皆是。”

    高伯逸淡然的说道,暗带讥讽。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他知道,娄昭君定然是做贼心虚的!不然不可能不用禁卫而用娄家的私军。

    她大概是想先造成既定事实,然后再看后面怎么收尾,反正人死不能复生,难道高洋还能跟她翻脸不成?

    “奸佞就是奸佞,陛下被你蒙蔽,本太后只是在为朝廷扫除蛀虫,何来指鹿为马?”

    娄昭君摇了摇头,面不改色的说道。

    她今天已经是豁出去了!

    想收拾高伯逸的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在得知李祖升答应将女儿嫁给高伯逸以后,她就对这个人起了杀心。

    而且斛律家对高伯逸的暧昧态度,更加坚定了她杀高伯逸的决心。

    “娄太后!你莫要自误!莫非你想学吕后!你想娄家取而代之?”

    高伯逸对着慢慢靠近的宿卫军士卒怒吼道。

    果然,这一招很管用,出身于鲜卑勋贵的百保鲜卑,对这种事情极为敏感。他们瞬间就停下脚步,在离高伯逸面前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高伯逸,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未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娄昭君摇摇头,依旧是面不改色,表情没有一丝松动的说道。

    “还说没有?”

    高伯逸拔出白云剑,指着天大声说道:“我乃是陛下亲封的龙骧将军,太子备身正都督,中枢任命的中书舍人。

    请问你们这些拿着刀剑指着我的人,是什么人?

    你们是宿卫军还是家奴,是不是想兵变?有没有虎符拿出来给我看看?谁允许你们出现在邺北城旧宫的?

    你们是陛下的亲卫,拿着圣旨来捉拿我?还是大理寺狱的小吏,拿着朝廷的文书来捉拿我?

    我堂堂朝廷三品将军,居然不经过审判,不经过陛下同意,就要被人私下处死。

    娄昭君!你还以为这是鲜卑部落呢?

    你对得起神武皇帝(高欢)吗?

    你这个颠覆社稷的罪人,你还敢说你不是要行吕后之事?

    你还敢说你不是想把朝廷弄成你娄家的一言堂?

    当今天子是高洋还是你娄昭君?”

    高伯逸义正言辞,掷地有声!此刻光芒万丈,仿佛正义使者附体。

    对面的气势瞬间堕了一丈,都不敢跟高伯逸眼神对上。

    所谓有理不在年高,高伯逸说的话非常有道理,直指娄昭君此举最不妥的地方,一针见血。

    所谓权力,最关键的不过人事权,财产支配权,土地使用权而已,其他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其中人事权又是重中之重。

    谁决定谁当官,谁决定谁去死,就是最大的权力!

    娄昭君今日私设公堂,就是抢夺了高洋的人事处置权,这是非常严重的大事,性质极为恶劣!

    她今日能处置高伯逸,明日就能处置李祖娥,长此以往,高洋就不再是皇帝,而是傀儡了。

    连自己人都保不住,谁搭理你是不是皇帝?

    就算高伯逸罪大恶极,决定他生死的也应该是高洋而非娄昭君,这不是什么孝道就能遮掩过去的。

    所以娄昭君不敢在邺南城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收拾高伯逸,而是选择已经基本处于废弃状态的邺北城旧宫,打算先斩后奏。

    果不其然,听到高伯逸的说辞,那些宿卫军的士卒突然意识到,今天就算杀了高伯逸,自己事后恐怕也会被处理掉!

    此事难以善了了。

    他们自觉的退到一边,让娄昭君与高伯逸对质,估计是想等分出个胜负以后再说吧。

    “昔日曹孟德马踏麦田,断发证法。我儿高洋奸嫂大逆不道,但他是一国之君,我无法教训他,所以只能杀他亲信,来肃正刚理伦常。

    昨日你不是也在场么?你为什么当时不劝谏?

    主有过不能谏,我说你是奸臣冤枉你了么?我现在斩你是冤枉你了么?”

    娄昭君换了个刁钻的角度,来证明她杀高伯逸理所应当。

    这个理由就是“代君受过”。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乃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只不过娄昭君这个鲜卑人跟高伯逸这个汉人讲什么刚理伦常,就比较可笑了。

    当年娄昭君作为大小姐倒贴穷酸兵丁高欢,不仅给钱,还主动陪睡,这本身就是最不讲“刚理伦常”的一件事。

    而她丈夫高欢,长子高澄,都是好色如命的人。

    她现在倒是教训起高伯逸来了。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太后有什么资格替陛下来决定他到底是有为之君,还是昏聩之君?

    臣本无罪,太后之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高伯逸再次把话题拉回来,句句不离“你表面上是为高洋好,实际上则是违背皇帝的意志私自行动”。

    那意思就是,高洋都不觉得奸嫂子有什么问题,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那再怎么说也是你儿子好吧!子不教父之过,你自己怎么不去死?砍条胳膊也好啊!

    要是能阻止,你行你上啊!不行在这里哔哔什么!

    一众宿卫军士卒听得瞠目结舌,高伯逸这厮真是能瞎掰啊。

    偏偏说得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娄昭君气得浑身颤抖,她大叫道:“高阿那肱,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这无父无君的罪人,斩首以示朝廷威严!”

    既然说不过,那就干脆不要再说了,何必跟一个死人争输赢呢!

    “高阿那肱将军,后宫干政,天下崩坏之前兆,你要考虑清楚啊。”

    高伯逸继续拖延时间,援兵应该快到了吧!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母亲!母亲!快停手!快停手!”

    之前被赶出邺南城的高演,气喘吁吁的一路奔跑过来!

    “我儿高演,你来这里做什么?”

    娄昭君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高演是她最喜欢的儿子,也是她认为最成气候的儿子。

    虽然不及高湛讨喜,但是他一身正气,政务娴熟,皇位交给他比交给高洋放心多了!

第184章 虎口脱险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高演皱着眉头问道。

    那些抽刀出鞘的百保鲜卑面色尴尬,低下头不敢跟高演的目光对视。

    娄昭君脸上带着干涩的笑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长山王殿下,太后欲干政,欲取在下项上人头。

    我死不要紧,但自此以后,太后绕过陛下滥杀大臣,恐怕会让梁国魏国弹冠相庆。

    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还望殿下明察。”

    不上眼药可能么?要是不告状,那还是高伯逸么?

    “你这个奸佞!居然血口喷人!”

    娄昭君气得七窍生烟,恨恨的将拐杖敲地,浑身发抖。

    高演是聪明人,一下就看出其中的猫腻来。

    他抬手对娄昭君行礼道:“母亲,高将军刚刚在洛阳立下大功,他又没有图谋造反,如果就这么不审而杀,恐怕天下人都说我高家自毁长城,有损母亲的威名。

    还请母亲息怒,不妨先让高舍人回去,您有什么话直接跟皇兄说。

    高伯逸要是有罪,法网恢恢,断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高演这话说得堪称是忠孝两全,饶是娄昭君是老江湖,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她其实是在徇私枉法?

    所谓阴谋,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放在明处曝光。

    一旦见光,那些阴谋诡计就像是大太阳下的冰块一样,只能消融蒸发。

    “摆驾回宫!”

    娄昭君亦是爽快人,眼看这一波奈何不得高伯逸,只好悻悻的带着人走了,转眼破败的宫殿就剩下他跟高演两人。

    突如其来的杀机,就这样转眼隐没于无形。

    “长山王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高伯逸恭敬一拜,对高演行了一礼。

    “来,坐,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演席地而坐,让高伯逸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道:“母亲这是在为皇兄遮丑,可就算杀了你,又怎么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母亲这是糊涂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高伯逸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他总不能要求高演去教训娄昭君吧。

    “高将军,我们要不找个地方小酌一杯,还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高演客气的说道。

    高伯逸这个人,绝对是有才干的人,值得拉拢。趁热打铁,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殿下,微臣这就告辞了,大婚在即,家中不少事情要张罗。”高伯逸委婉拒绝了高演的邀请,他并不想跟对方走得太近。李祖娥的侄女婿这个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他只能跟着太子高殷走。

    要不就叛逃西魏。

    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走了就不忠不孝。

    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府邸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一个个都抬着大箱子,把东西往府库里面搬运,看得高伯逸一愣一愣的。

    “福伯,这是怎么回事?”

    “回阿郎,这些都是邺城官宦人家给你大婚送的礼物,礼单老朽已经放在你书房了。”

    福伯那张老脸像是要开花一般。

    高伯逸这门亲事结得好啊,堪称是财色双收!

    “唉,别人送了多少礼都记一下,到时候要还的。”高伯逸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根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一个时辰以前差点小命都没了,换你的话,你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么?

    “我去书房静一下,有重要的人来就通报一下,像张红娘这种没事喜欢说废话的就算了,知道吗?”

    “阿郎去吧,老朽省得。”

    来到书房,高伯逸看着桌上白玉镇纸下厚厚的一叠礼单,面色阴沉下来。

    “娄昭君,你欺人太甚了!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

    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高伯逸心中恶气难平。

    有些鲜卑人,部落气息不改,心中根本没有“国”这个概念,动不动就喜欢玩私刑。

    高欢高澄还算好的,到了高洋时,经常去大臣府里杀人,弄得人心惶惶。

    高伯逸觉得,就算皇帝看不惯某个人,比如说看不惯高岳以前睡过薛娘子,那也不能在朝会上一刀将他杀死,更不能派杀手去暗杀。当皇帝的,收拾一个大臣难度大么?

    这方面李二陛下就做得比较好。嫂子弟妹都收了,仇人也阴死了,还是千古明君,何乐不为?玩游戏就要讲究游戏规则,像娄昭君今日打算对高伯逸处私刑的事情,就跟历史上高玮让刘桃之在皇宫里杀斛律光一样。

    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君主,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

    “娄昭君,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高伯逸暗暗下定决心,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此番险些遇难,让高伯逸感觉自己虽然是密谍首领监视着邺城,但皇宫内,却是存在大量盲区,险些阴沟翻船!在关键的地方居然连个监视的人都没有!

    大臣和勋贵家里他都有派人渗透,混进去当杂役刺探消息,但后宫里面,特别是太后娄昭君身边,居然没有耳目!这个失误险些要了他的命!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悄悄被人推开,一个獐头鼠目的身影闪了进来,高伯逸抬头一看,居然是高湜!

    “哎哟大哥,早上你可把我吓得不轻。怎么样,娄昭君那个老妖婆没找你麻烦吧?我看到情况不对就去叫人,陛下不见我,我就追上刚刚出宫的高演,总算是见到你平安无事啊。”

    高伯逸被高阿那肱带走的时候,正巧碰到高湜迎面而来。

    在济州的时候,高湜没事找高伯逸玩耍,问起密语手势。那时候想在对方面前装x一把的高大官人给他演示了一下抓捕逃犯时用到的手语,没想到那家伙居然都记住了。

    高伯逸死马当活马医的偷偷对他做了个“求救”的手势,高湜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没说话,最后找来高演前去救援,因为高湜认识高阿那肱,知道他是娄昭君的亲信。

    “一言难尽,今日若不是你机灵,我早就阴沟翻船,死在娄昭君刀下了。”高伯逸拉着高湜的手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肝胆相照!”

第185章 先斩你一臂(上)

    当初,高湜带着家奴尾随高长恭的换防队伍,提着脸来让高伯逸打,按照“痛打落水狗”的思维,现在高湜应该已经被废为庶人,在家中墙角里画圈圈诅咒他高大官人了。

    如果那时候真的落井下石,高湜确实完蛋了,但今日高伯逸也很难全身而退,最好的情况,也是杀死那些宿卫军的士卒,挟持娄昭君逃往西魏。

    位子,票子,房子,妹子,一夜间化为乌有。

    可以说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最差的情况就是身败名裂,还被人杀死,未过门的老婆也是别人的菜,简直是呜呼哀哉。

    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化敌为友是对的,结善缘也是对的,因为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自己非常需要帮助,而帮你的那个人,正是你当初“结善缘”的人。

    “嗨,大哥这话就见外了。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大哥,心思多着呢,娄昭君名义上还是我母亲,你看她如何?结义兄弟比亲兄弟都靠得住!”

    高湜不屑的说道。

    一般人家里,主母可能还会对妾生子好一点,不那么刻薄。

    但皇家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是娄昭君生了六个儿子,几乎都要自成一派了!

    你觉得她会再拉个不是自己生的儿子进这个圈子争皇位么?

    所谓亲情,在国家和权力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

    “以后宫里你多盯着点,娄太后身边有什么亲信,你也要多多注意。”

    “好的大哥,我知道了。咱们互相帮衬着,邺城里藏龙卧虎的,没人帮忙可不好活。”高湜心有余悸的说道。

    想想自己从前的作为,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没被人打死真是走运。

    高湜走后,高伯逸沉思良久,觉得这件事不能算了。

    娄昭君能对付自己一次,就能对付十次。总是撕破了脸,不让那老太婆心存顾忌,她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然而,娄昭君居于深宫,她要办什么事情,不可能直接操刀,只要执行的人阳奉阴违,这事就不好办。

    比如说斛律世雄这件事,他高大官人快了一步,先把妹子和岳父搞定了,斛律家投鼠忌器之下,并没有完全按娄昭君的吩咐去办。

    结果这事就没成,三书六礼到现在都走得差不多,很快李沐檀就要入府了。

    如果娄昭君真的掌控一切,派人杀了他高伯逸便是了,哪有后面那么多事情?

    这就说明娄昭君的影响力是间接的,不可能像高洋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且她心里还是有些忌惮朝廷的规则,很多红线并不愿意去踩,因为没人敢对她动手,她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冒险。

    高阿那肱!

    刚才那个宿卫军的军官!

    高伯逸忽然想起这个人来。

    他的资历看起来是很老的,因为能跟娄昭君搭上线,必然是高欢时代的亲卫。

    他的能力肯定是不强的,因为三十四多的年纪居然才混到这样,多半还是靠老爹的关系。

    他的职位定然是不高的,如果高的话,作为密谍头目的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宿卫军中有这么一号人呢?

    除掉这个人,可以给娄昭君最严厉的警告,而且不会侵犯任何大佬的利益,也不会威胁到任何无关之人!

    但是不能用暗杀的手段,那样会让高洋忌惮,让朝臣忌惮,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起码不能自己派人去暗杀!

    怎么做比较好呢?

    “看来,学一学韦孝宽的手段,似乎不是坏事啊。”

    ……

    第二天休沐,高洋得知娄昭君险些杀高伯逸,跑去太后寝宫圣寿堂质问母亲,然后被暴怒的娄昭君拿棍子痛打!

    两人隔着圣寿堂的石桥对骂了一个时辰,“骂街”完败的高洋才悻悻回了昭阳宫。

    娄昭君认为高洋奸嫂子禽兽不如,跟以前鲜卑部落的习俗一样,有其父必有其子!而高洋则是认为娄昭君想杀高伯逸,是想让自己废后!乃至废太子!

    当初立皇后李祖娥的时候,高洋就是力排众议,否决了呼声甚高的段氏(段韶家的人),当时娄昭君也是苦劝。

    但高洋有自己的考虑,并非是因为贪恋李祖娥的美色(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有这么个绝顶美艳的皇后超级有面子)。

    一来,李祖娥已经生了儿子,立她为后,自然而然就有太子,不需要操心继承人的问题。

    但段氏不曾生育,庶长子在哪一家都是个麻烦事。

    二来,高洋老爹的旧人,多半是鲜卑勋贵,那些骄兵悍将不好控制。高洋不得不借助汉人世家的力量来制衡!他又怎么可能让出身鲜卑的段氏成为皇后呢?

    现在高伯逸乃是太子的屏藩,皇后的侄女婿。那么娄昭君找借口杀高伯逸,里面包含的意思就太多太多了,多到让高洋彻夜难安,辗转反侧!

    这老太婆不是要废帝吧?

    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一发作,高洋就完全停不下来了!他派人送了十万钱去高伯逸那边,以示安抚。除此以外,还送了骏马十匹,想表达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想高伯逸对他鞍前马后的侍奉吧。

    知道了高洋的态度,高伯逸心中大定,下午坐着犊车,搂着张红娘一起去自己以前的那个宅院,现在是张晏之在邺城的临时居所。高伯逸这一趟,等同于“回娘家”。

    深夜,一番耳鬓厮磨之后,哄睡了张红娘,高伯逸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的张晏之随即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今天一来是让红娘见见你,二来,则是有件要紧事!”

    高伯逸声音低沉,让张晏之心中一紧。

    自家女儿已经是人家床上的女人,关系自然跟从前不一样,可以说他现在已经跟高伯逸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没有那种绝对可靠,又机灵的密谍,我要他帮我做件事,是私事。你帮我物色一下,明日还是在这里,我要跟他见面。”

    “主公,这样的人很多啊,你不在的时间里,我们招募了几百个密谍,什么样的都有,除了没女人以外。”

    “要不怕死的,绝对可靠的,亲人死于灾害不好查的。”

    “主公快去歇息,这事我现在就去办。”张晏之有些激动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走了!

    “果然,只有沾亲带故的人才能信任啊。难怪历史上那么多女婿党,小舅子党。”

    察觉到张晏之的变化,高伯逸喃喃自语的说道。虽然有些对不起李沐檀,但他感觉收张红娘入房还真是一步好棋。

第186章 先斩你一臂(下)

    “陛下,自从上次蹴鞠大赛结束后,邺城内蹴鞠大热。此番大胜魏国,不妨从军中挑选一些蹴鞠好手来长乐馆踢球竞技,以增进袍泽之情,如何?”

    打表演赛,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前世玩到稀烂的套路。

    御书房里,高伯逸对高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利用这次大胜西魏的机会,弘扬君威,借着比试蹴鞠搞一个活动,既可以献俘虏,展示首级,也可以趁机表彰那些功勋队伍,以展示皇恩浩荡。

    比如说斛律羡麾下的三千宿卫军,就是个很合适的对象。

    闻琴弦而知雅意,高洋果然神情大悦!

    高伯逸的意思很明白:打赢了仗,又是秋收,绷着个脸没啥意思,赶紧的嗨皮吧!

    嗯,开个军运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嗯,斛律羡这手下三千人…以后就叫兔头军吧,让他们常驻邺城,不要回晋阳了。”

    高洋决定在宿卫军编制里面,再单独划出来一军,从百保鲜卑和汉人“勇士”里面选人,组建精锐中的精锐。

    不问出身,实力为王,能者居上。

    宿卫军成立五年,也是该改革一下了。

    针对这件事,今天早上高伯逸上了个陈条,高洋就觉得甚合心意。

    陈条里面是这么说的:

    既然宿卫军已经不可靠,汉人的勇士又仅仅局限于守城,那不如就另立新军。

    一方面,依然从宿卫军中选拔可靠军士和将领,另一方面,加入勇士和民间的新鲜血液,以邺城为基地,建立独属于高洋本人的新“禁军”!

    管理这个禁军的衙门,叫殿前司!这个衙门隶属于邺南城皇宫,人事和财政都不经过中枢朝廷,由皇帝亲自掌控。

    至于这支精锐中的精锐叫什么,由陛下您起名字。

    然后将剩下的鲜卑人宿卫军和汉人的勇士,也吸纳进来,组建外围“禁军”,管理这个禁军的衙门,叫侍卫司,归中枢管辖,但人事权在皇帝手里!

    然后将这支外围禁军里面的鲜卑人和汉人混编,分为两军,分别叫“龙捷军”和“虎捷军”!

    龙捷军为骑军,虎捷军为步军。

    改变侍卫司旗下士兵的组织方式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将原来的授予田地,变成授予田地的收成,而不参与田地的管理!

    士兵每月领“薪水”,从府库里面出,根据他们功勋和官职决定。

    而原本属于他们的田地,则是由官府统一管理,田地只是名义上属于他们!

    土地所有权不得转卖,后人继承要减半。

    也就是说,将土地使用权和土地产物的使用权分割开来,跟分封万户侯一样,那些土地只是名义上属于你。

    这样其实是从根本上断绝了宿卫军聚众造反的可能性。

    高伯逸给出的理由是:“勋贵子弟有田宅无数,何必去战场拼命?他们上了战场又岂会勇往直前?

    这些人不适合宿卫军,就滚出来让适合的人来吧。”

    高洋深以为然!宿卫军获得了功勋,子弟自然衣食无忧,家里有田有奴仆怕个球啊,后人怎会上战场拼命。

    不过高伯逸的提议,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还是一步步的来比较好!

    中书舍人乃是皇帝近侍,有上奏折的权力,高伯逸提出“兵制改革”,乃是本职工作。

    “陛下,太后私军居然能在邺城禁宫内活动,微臣觉得,此举极为不妥!”

    高伯逸“愤愤不平”的说道。

    高洋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她毕竟是太后,身边有几个服侍的人也无可厚非,由得她去吧。”

    高洋摆摆手,示意高伯逸不用再纠结下去了。

    高洋一点都不觉得高伯逸在他面前发牢骚不正常。事实上,差点被莫名其妙干掉,是个人都会有脾气的好吧,进一点“谗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喏,微臣告退!”

    高伯逸行礼离开后,高洋面色就阴沉下来了。

    有几个人在宫里没问题,但那些人是宿卫军啊!

    高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当初邺城驿站大火,动手的人也是高涣的人,猛火油就是来自宿卫军库房!

    这支王牌军,是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

    离开昭阳宫的高伯逸,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种子已经埋下,剩下的就是给它施肥,浇水,让它慢慢长大。

    不过更好的办法,就是用某些办法催化!

    娄昭君,看我先斩你一臂!

    他来到邺北城一处僻静的大宅院跟前驻足不前,这里原本是个寺庙,后来寺庙废弃被改为民居,然后高洋将它赏赐给陆法和,后者又将其改造为寺庙。

    转了一个轮回,又回到它本来的面貌,高伯逸从张晏之那里听说这座寺庙的来历以后,也是唏嘘不已。

    门口一个面黄肌瘦,穿着黑色僧袍常服的小和尚在扫秋天的落叶,神态甚为悠闲。

    “这位小师傅,请问荆山居士在么?”

    高伯逸客气的问道。

    他头发很短,看上去挺和善的,那小和尚点点头道:“居士说今日会有重要的客人来访,应该就是施主你了,快进来吧。”

    哈?陆法和知道我要来?

    饶是高伯逸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感觉有些不自在。

    被引到院子最里面的一间禅房里,陆法和身边正坐着一个貌美的年轻妇人!

    看到高伯逸来了,陆法和对身边的美女说道:“越姥,你去院子里跟他们说一下,今日我不见客了。”

    越姥出去以后,陆法和对高伯逸行了一礼道:“高将军坐,你昨日劫后余生,今日应该心情畅快才是。

    但我观你眉头不展,似有心事?不知道在下是否能为将军分忧?”

    “分忧?当然可以啊。荆山居士你有所不知,在下昨夜噩梦,一直听到有人在耳边不断重复着一些话,我想让荆山居士帮忙看看,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将军可是记下来了么?”陆法和平静的问道,脸上神情淡然,无悲无喜。

    “在这里呢!”

    高伯逸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陆法和,有些苦恼的问道:“在下苦思一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居士帮忙解惑。”

    陆法和打开纸,只见上面写着:“十年天子为尚可,百日天子急如火,周年天子递代坐。”那张纸的背面也写了字:“一母生三天,两天共五年。”

第187章 密谋

    独孤信和杨忠带着七千府兵返回潼关,观察了五六天,发现弘农城无事,洛阳的北齐军也没有进军的迹象,反而是开始热火朝天的修建壕沟箭楼,于是便带着五千府兵回了长安。

    留下两千人暂时守护潼关,以防万一。

    这一路独孤信都是惴惴不安,毕竟损失了五千精锐骑军,可谓是元气大伤,回去被宇文泰斥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当他和杨忠回到长安以后,却惊闻宇文泰居然病了!

    而且病还挺严重的,根本不能见客。所有的政务军务,都是由宇文泰的侄子宇文护来打理的。

    宇文护字萨保,今年42岁,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县)人,宇文泰之侄,邵惠公宇文颢第三子。

    他一直跟随宇文泰征战四方,屡建战功,历任都督、征虏将军、骠骑大将军等职务,可谓是宇文泰亲信中的亲信,可以托孤的大臣兼亲人。

    “独孤柱国,杨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者独孤柱国的长子这次也回来了,可谓是一家团圆,可喜可贺。秋收如火如荼,你们快回家去主持大局吧。

    此番大败之后琐事颇多,还是以休养生息为妙,二位今年养足精神,待到明年我们再作打算吧。”

    宇文护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独孤信有心要问宇文泰的病情,又害怕宇文护误会他有二心,只好拉着杨忠拱手告辞。

    等他们走了以后,宇文护来到一间满是药味的卧房里,宇文泰正坐在床上看书。虽然满脸病容,但并非是外界传闻的那样病得不能动了。

    “萨保,独孤信和杨忠他们走了么?”宇文泰平静问道。

    “嗯,败得挺惨的,丢了五千骑兵,不过独孤罗回来了,是高伯逸放的,而且是他放杨忠走的。

    叔父,会不会是……”

    宇文护是想问,杨忠是不是已经背叛。

    “杨忠家眷都在长安,他如何会投靠齐国?”宇文泰反问道。

    这下宇文护也没话说了。

    “萨保啊,假如我哪一天去了,你记得,办两件事!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宇文泰抓住宇文护的手臂,脸上出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叔父……”

    “闭嘴,听我说!”

    “叔父请吩咐。”宇文护恭敬拱手行礼,带着哽咽说道。

    “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但是外敌内忧尚未平定,此后国家就托付给你,希望你勉力从事,完成我的志愿。”

    “叔父,那……”宇文护惊呆了,宇文泰这是让他继承王位?

    鲜卑部落的传统,并非是嫡长子制度,而是亲族继承制度。

    兄弟,嫡子,庶子,乃至叔父都有权利继承王位!谁能干就谁上!

    从这个角度看,部落选举制度不仅不“专治”,而且还相当“民主”。

    “叔父,以后我摄政,最终还是会还政给堂弟的!”心转如电之间,宇文护明确的拒绝了。

    “那好吧,如果我不在了,估计你很难压住八柱国。所以找个机会,取而代之,让我三子宇文觉登基为帝,国号为周。

    倘若……那些孩子们都不成器,你就自己来吧。”

    感觉跟刘备白帝城托孤有异曲同工之妙。

    “萨保,以后难免我会老眼昏花,你切切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后不管我说什么胡话,你也别当真,今日这些都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以后那可就难说了。”

    “叔父……我知道了。”宇文护点点头,他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另外一件事,就是八柱国已经尾大不掉,以后……尽量让柱国有名无实,明白么?现在这样的局面,无法持续,懂么?”

    这个命令有些惊悚,宇文护已经料到,他定然会举起屠刀,对付某些不听摆布的“自己人”。没想到宇文泰想得如此深远。

    “我知道了。”宇文护继续点头。今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像是宇文泰平日里说话的风格,他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叔父,孩儿告退。”

    宇文护离开后,宇文泰静静的躺在床上,眼角流下一滴浊泪……

    邺城刚刚建立,还没领“执照”的法和寺的某间禅房里,高伯逸和陆法和两人面对面,气氛有些凝重。

    “这些话表面上看没什么意思,但仔细品鉴,似乎别有深意呢。高将军真的看不懂么?”

    陆法和微笑着问道,他的笑容有些神秘,似乎带着自嘲,又似乎在嘲笑高伯逸不自量力挑衅自己。

    “在下才疏学浅,真的不懂呢。”

    高伯逸也是笑眯眯的,他不相信陆法和看到这些话会无动于衷。

    “好吧,高舍人,高伯逸,你有话就直接说吧,需要我做什么。”陆法和双手合十问道。

    “如果陛下问你,高阿那肱这个人会不会祸害齐国,你点点头就行了,什么都不要说,这个对居士来说为难吗?”

    高伯逸好奇的问道。

    他很想知道陆法和会不会直接拒绝他。

    “可以,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并不为难。”

    “那好,在下还有点事,先告辞了。”听到陆法和答应,高伯逸不想节外生枝,直接起身告辞。

    “慢着,我也有件事求你帮忙。”

    “居士请讲。”高伯逸就知道陆法和没好事。

    “如果再有人求你营救卢叔武,你一定要答应,并且亲自去救。如果没人再求你,那说明你与卢叔武无缘,你就不必再念想这件事了,如何?”

    又是卢叔武?

    这个人真的如此重要吗?

    高伯逸有些腻歪,不过还是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没话好说的,但我只能保住他性命,要官复原职甚至飞黄腾达之类的,那就不是我能办到了。”

    “那是自然,高将军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陆法和下了逐客令。

    等高伯逸离开以后,越姥走了进来问道:“阿郎,刚才那个人是谁?”

    “我故去后,给我们孩儿当义父的人。”

    陆法和淡然的说道。

    “孩儿?”

    越姥那张俊美的脸上震惊不已,她不敢相信的问道:“我们哪里有孩儿啊。”

    “现在没有,一年后就有了。”

    陆法和将越姥拦腰抱起,走向最里面的卧房……

第188章 犯高二郎者虽远必诛

    深夜,曾经的旧宅院里,张晏之给高伯逸带来了一个身材消瘦,头上留着戒疤的“和尚”。

    “主公,在下黄三,幽州人士,读过几年书。父母兄弟都死于战乱,先是在庙里当了一年和尚,后来就流落到邺北城里当青皮。

    听说张大人在青皮里招募耳目,在下就毛遂自荐,就进了内务司当起了密谍。”

    这种人张晏之招募了很多,都是没有“编制”的。每个月定期会有人给他们送钱,负责在邺城里探听各类消息,有时候也会散布假消息。

    “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去做一下,事成之后,张大人会安排你去济州发展下线,当然,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也会跟着一起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被人抓到,要是供出我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此时高伯逸戴着狐狸面具,看起来颇有些神秘诡异。

    “主公请示下!”

    黄三明白,自己能不能飞上枝头,就看这一波操作怎么样了!

    人生很长,但有时候最关键的往往就是那么几步,走好了,可以上一个台阶,甚至是一路坦途。

    走不好,会永远卡在这个门槛,一辈子无法动弹。

    “明日,陛下会从邺北城返回邺南城,在西边的崇明门门前,你穿着三衣(佛家做法事时的正装),在正门前拦住陛下的队伍。

    然后……

    无论别人怎么问,你都要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记得自己昨晚在邺北城里厮混,明白吗?”

    就这么简单?

    黄三有些不敢相信。

    演戏谁不会啊,邺北城里的青皮,个个都是“大师”,撒泼打滚一把好手。

    “行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先去准备一下,你身上太干净了,是因为要见我故意清洗的吧?这样不行,快去把身上弄脏,最好一身臭气。”

    将黄三打发走,张晏之面色忧虑的说道:“主公,你真要跟娄太后对上吗?好像…没什么胜算啊。

    太后可以输无数次,只要缩在后宫就无事。

    可主公输一次,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张晏之不是在杞人忧天,娄昭君染指军权,素有威望,很不好对付。

    “是啊,但是我才十七,她却已经五十多,她熬的过我么?”

    高伯逸指出娄昭君最大的弱点,就是年纪太大了。

    年纪大的人,不仅生命随时会终结,而且,精力也会远不如从前!

    而他高伯逸则是会一天天壮大,身边的帮手也会越来越多!

    更何况他知道历史的走向,等高洋死后,娄昭君蹦哒不了几年了。

    “明天黄三要接近陛下还需要你派人掩护,做得自然一点,现在就去准备吧。”

    高伯逸沉声说道。

    张晏之点点头就离开了。他走了以后,高伯逸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沉思,不断推敲高洋可能的反应。

    无动于衷?

    刁民害朕?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真是很难预料啊!

    高伯逸感觉这一招确实风险极小,但真实效果却要打个问号!

    精神病人的不可控,想套路高洋实在是太难了。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高伯逸打算近期找一个机会入宫,跟李祖娥谈谈,看她有没有办法帮自己安插一些人在后宫掖庭!

    禁宫里的盲区,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

    高伯逸打算近期当一回“奸佞”,来创造一个机会,顺便把宫里的水搅混。

    ……

    第二天秋高气爽,高洋让高伯逸伴驾,和中枢几个大佬,还有长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一起,前往长乐馆进行蹴鞠游戏。

    嗯,杨愔,高德政,崔季舒等人都去了,甚至连高湜都去了,人人骑马,前簇后拥,出行的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

    为了让高洋玩尽兴,高伯逸还特意叫上了邺城外的天平寺僧侣蹴鞠队,来给高洋和诸位中枢大佬当陪练。

    踢了一个时辰的球以后,正好是中午,高伯逸又让天平寺送来可口的斋菜,众人都忍不住吃得肚皮圆鼔。

    “皇兄,臣弟也弄出一支蹴鞠队,不若就跟天平寺的和尚们切磋一下?”

    高湛跃跃欲试的说道。

    自从他“不能人道”以后,就变得特别低调,韬光养晦。

    众人吃饱了肯定不会下场踢球,高湛这个点子很合众大佬的心意。高洋点点头道:“如此也好,高伯逸,你去解说一下吧。”

    论到对蹴鞠的理解,高洋和这帮中枢大佬加一起也比不上高伯逸。解说比赛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义不容辞。

    高湛的队伍,训练得有模有样,而天平寺僧侣队,则是长乐馆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练习的“老牌”队伍。

    双方你来我往的,比赛十分精彩。高伯逸拿出cctv体育台解说的模式,整场激情讲演,听得看台上的大佬们感觉像是自己在场上一般,兴奋得无以复加!

    比赛结束,高洋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大好!在这样爽朗的日子里,踢个球,看个比赛,远离那些尔虞我诈,远离那些案牍劳形,远离那些叽叽喳喳的争吵实现本性的释放。

    怎一个快乐了得!

    “高伯逸,今天安排得不错,摆驾回宫!”

    高洋骑上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今天他感觉自己似乎年轻了几岁,这种感觉真好啊!

    “陛下,劳逸结合,张弛之道。蹴鞠未尝不是一种修行。”

    高伯逸拍了一个水平极高的马屁。

    果不其然,高洋点头道:“朕身边就是有你这样得力的干臣,做事才会得心应手。”

    看到高洋跟高伯逸两人相谈甚欢,众人都时不时的看向一脸尴尬的高德政,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今日是否后悔当年赶麒麟儿出家门?

    队伍走到崇明门前,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穿着破烂“三衣”的疯和尚。

    他一看到高洋,就直接跪在城门口,伸出手指着高洋大叫道:“高洋,高洋,亡齐者,高阿那肱!高阿那肱要葬送你的国家啊!”

    哈?

    不管是高洋还是他身后的一行人,全都大惊失色。

    “陛下,让我去问…”高伯逸还没说完,就被高洋抬手拦住了。

    他翻身下马,慢慢走近那个疯和尚,但对方一直如同复读机一般,不断重复刚才那句话。

    “高阿那肱,会葬送你的国家啊!啊啊啊啊啊!”

    那脏和尚怪叫一声,忽然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第189章 高伯逸的杀人剑

    “陛下,等会我把人带进来,您在一边暗处观察。”

    大理寺狱的“戒律房”里,高洋面无表情的看着高伯逸,微微点头表示默许。

    他进入可以偷听偷看的密室后,那个疯和尚被人带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情,是会掉脑袋的吗?

    你跟高阿那肱是什么关系?”

    高伯逸轻声问道。

    一连串三个问题,面色恐惧中带着疑惑的疯和尚摇了摇头道:“我都不知道官爷在说什么,我连我自己为什么会穿这身衣服都不知道,我就是邺北城的一个青皮而已啊!

    昨晚我吃完饭就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疯和尚拼命的摇头,那样子不像是作假,但说的话比较玄幻。

    “既然这样,那就先给你用刑,再看看你会不会说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高伯逸淡淡的说道。

    没想到那疯和尚直接就毫无节操的跪下,声泪俱下道:“小人不是和尚,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这身衣服,我已经很久没穿了!千万别用刑,小人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要我说什么才能放过我啊!

    官爷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咚!咚!

    墙壁传来两声不起眼的敲击声。

    高伯逸立刻把疯和尚送出戒律房,再进来的时候,高洋已经神情肃穆的站在一旁那里观察挂在墙上的刑具了。

    “陛下,我派人查过了,这人当过一年假和尚,身上的三衣是他用来骗钱化缘的。现在只是邺北城的一个青皮,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问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必审了,把人放了吧。”

    高洋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这事查下去也没啥意思。

    “陛下,高阿那肱……要调查吗?”

    “太后的亲信,一个趋炎附势之辈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

    高洋似乎没有继续讨论的意思,他打断准备说话的高伯逸道:“不必查下去了,这事到此为止。”

    “喏!”

    帝王心思真是难以琢磨,高伯逸也不知道高洋现在怎么想的,只好一个人悻悻回到家中,在书房里呆着谁也不见。

    要不怎么后世有说法,说男人最私密的地方就是书房呢,卧房只是用来睡觉的,而书房才是男人在事业上战斗和休息的地方,静静的一个人思索各种问题。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高洋一回到邺南城皇宫,就在御书房里找来了刘桃枝!

    “老狗,你倒是说说看。高阿那肱,会不会葬送我大齐国呢?”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别的时间不说,就说是东魏时期,就发生过不少!再加上佛教盛行,人们对此类事情都是对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高洋也不例外。

    杀一人而将灭国的危险(哪怕是谣言)扼杀在萌芽中,这是哪个统治者都愿意试一试的事情。

    不过高洋好歹不是个昏君,自然知道兼听则明的道理。

    “陛下,陆法和都督为人洒脱,又是个奇人,这种事情,问他的意见最合适不过吧?”

    刘桃枝给高洋出了个主意。

    “老狗真是厉害,跟朕想一起去了。你这就去找陆法和,看他怎么说,朕就不去了,以免落入某些人的算计。”

    看得出来,高洋对刘桃枝异常信任,也许是因为对方仅仅是个杀手而已,这辈子成就有限的缘故吧。

    高洋在御书房里等了一个时辰,没想到刘桃枝回来的时候,居然带回来一个人!

    陆法和!

    “荆山大师怎么来了?”

    见到陆法和,高洋也是很意外,在他眼里,这就是件小事而已,还不劳这位大师亲自跑一趟。

    “陛下,人命关天,并非草芥,所以贫僧来了。”

    陆法和对高洋微微行礼道。

    早就知道对方淡薄名利,而且不为俗事所束缚,高洋沉声问道:“大师对白天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亡齐者,高阿那肱这句话?还是有疯和尚拦路这件事?”

    高洋一愣,这还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他好歹也是见惯了风浪的,高洋不动声色问道:“都有吧,还请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亡齐者高阿那肱,倒也没说错。”

    陆法和淡然道:“陛下莫要怀疑,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那疯和尚拦路这件事,是否为上天预警?”高洋激动得一把拉住了陆法和的袖子。

    “是,也不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是天机,那就是不可泄露。贫僧不能说。”

    是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

    只有陆法和敢这么不给高洋面子,也正是所谓的无欲则刚。

    既然不求你,不怕你,那我自然能做自己,这或许就是人生的大境界吧。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高洋躬身,对着陆法和恭敬行了一礼,对方坦然受之,一点也没有客套。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贫僧告退。”

    陆法和来得悠然,走得爽快,那潇洒的背影让高洋一阵阵心驰神往。

    等他离开邺南城皇宫以后,高洋才把刘桃枝叫到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晚上去找高阿那肱,取他人头后带来我这里,不要被人发现了,知道吗!”

    高阿那肱是宿卫军的将军,要是没有罪名就将其斩首,恐怕会动摇军心。

    所以高洋想到了一个非常野蛮却有效的办法。

    那便是暗杀!

    至于高阿那肱是不是冤枉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深究了。

    反正死一个可有可无的趋炎附势之辈,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杀了便杀了呗,连高岳都能死,高阿那肱不能死么?

    “喏!交给老奴了,待我取他项上人头来给陛下。”刘桃枝冷静的领命而去。

    他的内心其实是通透的,早已看出这件事情有猫腻。

    但是……他跟高阿那肱又没有交情,何必为这个人出头呢?

    刘桃枝离开后,高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道:“谁……都别想葬送朕的大齐国,谁也不能!”

    ……

    “阿郎,奴婢陆氏已经在门口了。陛下降下口谕,今日务必要让陆氏给阿郎侍寝。宫里的人走的时候特意提醒的。”

    福伯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似乎想笑又忍住笑。

    “陆氏是谁?”高伯逸走出书房,一脸懵逼。

    “陆氏就是永安王高浚的正妃。”福伯耐心的解释道。

    鸡儿的,上次没跟着高洋胡搞,结果被那厮惦记上了,高洋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

    “走,带我去看看。”

第190章 玩命自黑

    高浚的正妃陆氏不算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是却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放到后世至少也是八十分的水准。

    “陆娘子放心,永安王无辜而下狱,微臣定然会全力营救。只是……”

    面对一脸恬静的陆娘子,高伯逸欲言又止。

    “高将军是我们永安王府的恩人,有话但讲无妨。”陆娘子看起来很是知书达理。

    “只怕会对夫人的名节有所损害。”

    高伯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想到陆娘子十分镇定,她红着脸咬咬牙道:“若是能救夫君出牢狱,臣妾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她又不傻,自然是知道高伯逸是在暗示什么事情。

    要得到就会有付出,这个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救不出高浚,整个永安王府就会垮掉,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高伯逸也是尴尬得不行,一听就知道陆娘子是误会他了。

    但是没办法,必须要把那种消息要放出去,不然高洋心里会不痛快。

    我把王妃赏赐给你,不是让你放着当吉祥物的,是让你帮我来羞辱高浚的!

    皇帝的意志,无比强大,由不得你拒绝。

    至于高伯逸为什么要救高浚,这里面也有一些深层次原因,没必要跟陆娘子这样的人说。

    “那就拜托高将军了。”

    陆娘子十分光棍,直接让高伯逸全权负责营救高浚的事情。她知道此事非常不好办,但是莫得办法,谁让高浚是自己丈夫呢?

    安顿好陆娘子,高伯逸一个人进入书房,铺上大纸,开始写策论。

    “天保土断!”

    天保是年号,土断是清查荒地,清点各郡户口,类似于人口普查。

    东西两魏连年大战,死伤无数,民生凋敝。但随着高洋建立北齐励精图治,户口数量已经大有增长,民生全面复苏。

    一个混乱贫瘠的国家,是不可能诞生《齐民要术》这种书籍的。

    只不过,有多少户口土地的增长是记录在册的,有多少是依附于权贵的“奴籍”和“黑户”,中枢并没有详细的统计。

    实际上,北魏中后期的均田制,现在已经处于加速败坏之中。北齐虽然被后世黑得很厉害,但直到被北周灭掉的那一刻,户口总数都是三个国家里面最多的。

    和西魏(北周)人口不足的问题不同,北齐的问题在于人多地少,权贵私下奴仆太多,影响了经济实力。汉人的主观能动性被压制,不主动从军,影响了军事实力。

    因此,清查户口数目,清查藏匿的土地数目,就成为了当务之急。

    但高伯逸的想法,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土断而已”,他还有更深的谋划……

    几天后,邺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出一个荒谬的谣言,到最后居然有鼻子有眼起来。

    说是永安王正妃被贬斥到中书舍人高伯逸家为奴,然后如何如何!

    至于具体情形如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令人浮想联翩。

    流言越传越夸张,在某些人的推动下,到最后有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人们关注的焦点,从陆王妃与高舍人之间的事情,转移到高伯逸的人品上。

    习惯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邺城人民,开始谈论高舍人平日里如何好色,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高伯逸的名声急剧败坏,不由得让某些曾经看好他的有识之士扼腕叹息。

    “我跟你们说啊,这个高舍人啊……不可说啊!”

    四个青皮打扮的人在酒肆里交头接耳,随即放肆大笑,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他喵的,不可说你还说!

    高伯逸带着一顶毛毡帽,坐他们相邻的桌子,脸都黑了!

    让张晏之去办点事,怎么传出来这口风,我他喵的都快成人人谈之色变的那啥了啊!

    为什么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总是抓不住问题的重点呢?

    算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明日,该去昭阳宫跟高洋来个了断了。再拖下去,搞不好李家知道自己“声名狼藉”,忍不住要退婚,那乐子就大了。

    一时间高伯逸也是有些心有戚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吧。

    第二天,大朝会的日子又到了,高伯逸如同吉祥物,站在高洋身后一言不发。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客气了,宰辅杨愔更是直截了当的上了一本,直指高洋为政毫无底线。

    奏书是这么说的:惊闻宿卫军武卫将军高阿那肱被人行刺于邺城宅中,头颅都被割掉。

    如此丧心病狂的暗杀,邺都作为天子脚下,治安何在?

    请陛下务必发海捕文书,以儆效尤。

    这奏书莫名其妙,因为是个有心人就知道行刺高阿那肱的刺客就是刘桃枝,高洋手下头号打手,宫廷御用杀手。

    你现在写奏书要海捕刘桃枝,不是摆明了跟高洋作对么?

    杨愔虽然是高洋的妹夫,但做事十分有原则,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当做看不见!

    当然,他也不会硬顶高洋,比如说高阿那肱被暗杀这件事,杨愔就不打算装聋作哑。

    不过这次心情很好的高洋更加直接,将案子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衙门“内务司”,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内务司”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毕竟是高伯逸的地盘,你说高伯逸会怎么处理?

    高洋这一手乾坤大挪移,弄得杨愔一肚子火没地方出。

    “陛下,最近收到魏国发来的文书。

    说是宇文泰的侄子宇文护,想念他那住在晋阳的母亲阎姬,希望我们能放阎姬回长安。

    这事怎么定夺?”

    侍中高德政,给高洋抛出个难以抉择的绣球。

    殿内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放人其实是一件小事,但外交本身就没有小事,小事如果有损国格,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放吧,有些示弱了,感觉像是怕了宇文护一样。

    不放吧,人家说是为了尽孝,这样无足轻重的事情,卡着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一时间高洋也有些为难。

    “退朝,有事的话我单独叫你们商议。”

    想不出办法,高洋先缩了,想等等看会不会有人单独给他上奏折。

第191章 杀人不用刀,救人亦不用

    高阿那肱被刘桃枝枭首的事情,一点都没出乎高伯逸的意外,他意外的事情是,陆法和居然肯为他站台。

    杀人不用刀,高阿那肱估计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杀他,怎么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杀局的。

    除了这件事以外,对于西魏那边提出让宇文护母亲阎姬回归长安这件事,高洋则是等着朝臣们上奏折,然后果然就有不开眼的人出头了。

    这个人居然又是高伯逸。

    邺南城皇宫的御书房里,高洋随手翻阅着一本奏折,忽然停下来,走到高伯逸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高浚的夫人,滋味如何?听说你一直以来夜御十女,无女不欢,不知这陆氏可还安好?”

    哈?

    你居然关心这个?

    高伯逸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那些都是坊间传言,当不得真。”

    他此刻在心中把张晏之骂了个半死,造个谣都弄得花样百出,夜御十女什么鬼!我不是嫪毐之流啊!

    不过高洋对这种夸张八卦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

    他随即沉声问道:“宇文护说接母亲阎氏回长安,到底是有什么企图?你奏折里说放与不放皆可是什么意思?”

    “那要看陛下是想战还是想和。想战,示敌以弱,就应该放人。若是不想战,则应该发檄文痛斥宇文泰宇文护叔侄为乱臣贼子,不忠不孝。”

    高伯逸说了个“二分法”,高洋顿时大感兴趣。

    这正是进亦可退亦可的老成谋国之言。

    “阎姬此人乃是一介妇人,不能出谋划策,亦不能肩挑手提。无论是宇文泰也好,宇文护也好,对此其实都并不上心。至少没必要这样弄得大张旗鼓。”

    高伯逸说得言之凿凿,由不得高洋不信,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西魏要这么样一个老婆婆,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啊!

    “那你觉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此举不过是魏国试探我们的虚实罢了。若是陛下在这件事上忍让,魏国将会勾结突厥,直接从并州(晋阳)和洛州(洛阳)两个方向对我们进行夹击。

    若是我们严词拒绝,他们则是会以为我们不惜一战,暂时不会动弹。

    此乃投石问路之计也!”

    原来这么小的一件事,也有如此多的名堂。高洋经高伯逸点拨,瞬间恍然大悟。

    “宇文泰居然是打着这样的小心思?难怪了。”

    高洋刚刚说完,高伯逸随即凑过去在对方耳边轻声道:“陛下,魏国不少人的家眷都陷在并州,为何只问宇文护的母亲,这点你可想过么?”

    “你是说……”

    “没错,我猜测宇文泰已经不能理政,是由他侄儿宇文护在办事,操持大局。

    既然是为了公事,那么顺便实现一下自己的私心,貌似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能成,则母子团聚,不能,那么也无伤大雅。”

    高伯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估计十有**是这样。

    “是要早点把斛律羡调到幽州去镇守了。”高洋微微点头道,他对高伯逸的推断十分认同。

    突厥往年都是对北齐朝贡,但今年以来居然蠢蠢欲动,斛律金已经提过几次调兵去幽州了。

    “檄文我会让你爹来写的,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高洋拍拍高伯逸的肩膀,十分欣慰的说道。

    这个家伙,还真是给力,不枉自己跟老母对骂了一个时辰。

    “陛下,对于这件事,微臣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宣称咱们十分同情宇文护和他母亲长期分离不得相见。

    不过要交人的话,必须拿弘农城来换。

    魏国肯定不愿意,但我们此举也恶心了宇文泰一把,让世人看到我们齐国是重孝道的。”

    一想起高洋几天前才刚刚奸了嫂子元仲华,高伯逸就感觉自己刚才的话令人作呕。

    “那中策和下策呢?”

    高洋并未察觉出高伯逸的异样。

    “中策乃是在洛州幽州派重兵严阵以待,同时一口拒绝魏国的要求。

    下策嘛,派人护送阎姬回长安,半路上派人假扮山贼劫杀阎姬,将尸首送还魏国,激怒宇文护。

    一旦敌军主帅被激怒,那么后面会怎么样,就不用微臣继续往下说了吧。”

    呀?

    看不出这小子的计谋还真是够毒辣啊!

    高洋失望的摇摇头道:“下策好是好,可惜朕要开东河泊司,疏通运河,还要修三台,实在是没钱打这一仗,便宜宇文泰了。

    就按上策实行,这件事朕会交给杨愔去办的,你进谏有功,到时候赏赐少不了你的。”

    高伯逸矜持的将双手拢袖,微微抬起行礼,却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

    “确实有事,微臣想问问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永安王高浚。

    微臣有个处理方法,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果然,陆氏上了这小子的床,肯定是让他来说情了!

    刚刚高伯逸献策有功,高洋心情不错,感觉听听也无妨,于是点点头道:“说吧,尽可以畅所欲言。”

    “陛下,那高浚罪大恶极,不如把他关在一个木条钉成的大笼子里,一小半放水里,让他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他肯定会咒骂陛下,只要他开口,就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在木箱里涂猛火油,烈火焚烧,陛下可是解气?”

    哈?

    高洋听得目瞪口呆,你他喵的也太残忍了吧!这怎么说都是朕的兄弟啊,杀了也就算了,何必要羞辱以后活活烧死呢?

    “伯逸啊,永安王…罪不至死,何必用此等酷刑呢?”

    高洋讪讪的问道。

    “陛下,你是否觉得永安王是个烫手山芋,不好处置?

    若是杀了,难免落下手足相残的名声,也会彻底得罪永安陆氏。

    若是不杀,不足以彰显皇权威严,可是这样?”

    高伯逸变了个脸,一脸严肃的拱手问道。

    这话几乎是让高洋拍手叫好!

    可不就是这样嘛!

    高洋还是个知道是非的人,高浚骂他奸嫂子,实际上是没多大问题的,只是落了自己面子而已。

    但是如果放了,那岂不是今后随便哪个皇族都能指着自己鼻子大骂?

    所以简单的问题绕回来,又变得复杂起来。

    “陛下,微臣有一策,可解此难题。”

    高伯逸将一本奏书双手呈上。

第192章 天保土断

    “这是?你想要朝廷土断?”

    高洋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奏折,弄不明白高伯逸想做什么。

    土断不是什么新鲜概念,但在北朝提土断,高伯逸还是第一人。

    历史上北周武帝也做了件跟这个很类似的事情,不过所针对的对象不同,他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僧侣和寺庙。

    土断的概念最先是从西晋末年开始的。

    西晋末,因为战乱,北方人民大量南流,史称“永嘉南渡”。东晋建立后,当时的东晋朝廷出于安抚人心,开垦荒地的目的,设立了许多侨州、侨郡、侨县予以安置。

    那些人只能这种侨立的地方机构登记,称为侨人,侨人的户籍称为白籍,不算正式户籍,入白籍者不负担国家调役,因为当时北方的流民还打算重回故土。

    结果这个政策到后来就全乱套了,侨人里的上层(如王谢等豪门世家)占据了大量田宅财富,而底层的侨民,则如同军屯里的军户一样,成为一种变相的奴隶。

    这种同一个地方,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待遇,造成了侨民内部许多内耗与矛盾,以及侨民与本地南人的明争暗斗。有鉴于此,东晋朝廷开始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的“土断”,简单说就是清查户籍,将那些“挂靠”在豪门家的“白籍”,重新归纳到官府户籍旗下,一同承担纳税和徭役。

    第一次土断是在成帝的咸和年间(326~334)。以后东晋及宋、齐、梁、陈历代都进行过土断,见于记载者共有十次。其中最著名的两次,分别是在晋哀帝兴宁二年(364),由桓温主持的“庚戌土断”,以及晋安帝义熙八年至九年(412~413)由宋武帝刘裕主持的“义熙土断”。

    两次土断之后,东晋都是国力大增,都进行了大规模北伐,并且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

    北齐没有东晋这样的“白籍”,但却存在贵族大量蓄奴并占有田地,不给官府纳税,也不服徭役的情况存在,而且情况更加复杂。

    别的不说,就说宿卫军,他们大多是来自晋阳的鲜卑地主,在那一带有大量田宅。不交税,不服徭役,家里还有私人部曲(种地的家奴组织起来就是部曲了)。他们在保家卫国的同时,其实也是国家的毒瘤。

    “伯逸啊,你的想法很好,但你应该知道,这种奏折,我是会留中不发的。”

    高洋轻叹一声,拿着奏折轻轻拍了下高伯逸的肩膀。

    土断千好万好,就有点不好,国内贵族搞不好要造反!

    “陛下,这正是微臣要说的。”

    高伯逸俯身一拜道:“陛下,你想啊,土断这件事情于国有大益,但却容易得罪人,也不好做。

    而高浚陛下杀不得,放不得,何不让高浚官复原职,让他主导土断一事?

    若是成功,则是大功一件,高浚之前得罪了陛下,也可以就此揭过不再追究了,传出去还是一桩美话。”

    高洋沉吟不语,但看神色,已经有所意动。

    “如果他办砸了呢?”

    “如果办砸了,或者高浚被人暗杀,那么陛下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一下反对土断的那些人。土断一事,就算陛下不做,将来太子登基了也要做。太子不做,太子的太子也会做。

    陛下英明神武,何不现在就把事情办了,泽被子孙呢?”

    高伯逸的话说得入情入理,这一连环的组合拳,简直天衣无缝。高洋兴奋的拿拳头击掌道:“好!好!好你个高伯逸啊,你是怎么想到如此一石二鸟之计的!”

    杀高浚有用吗?

    对于高洋来说,一点卵用也没有。高洋虽然恨高浚,但是皇帝本来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高浚又不可能造反,杀他不能得到任何东西,相反却会落一个残杀兄弟的恶名。

    但利用高浚办事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高伯逸这一招,简直就是在变废为宝!

    “此事……我要与高浚商议一下。不过可以先将他放了,恢复王爵。那陆氏就……”高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将陆氏送给了高伯逸,现在还得把这个娘们送回去。

    “陛下可得跟我说下情,高浚说不定恨我恨得厉害呢。”高伯逸十分“知趣”的说道。

    “这个你就放心了,包在朕身上。正好,杨愔那帮人最近把朕劝得头都大了,你可帮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哈哈哈哈哈哈!”

    高洋放肆的大笑起来,抑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陛下,微臣的奏疏,才说了一半。”

    今天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所以要乘热打铁才行。

    “说吧,今日你就是要朕赐个妃子你,朕都能答应你。”心情极好的高洋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翘起二郎腿等着高伯逸接下来的奏疏。

    “陛下,微臣之前说建立新禁军一事,正好可以跟土断联系起来。土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成果,那么,组建新禁军,所需要的钱财,就能从这些土断出的户口和田地里面来,从而对现有军政格局不会造成过多的变动。

    待这支禁军编组成功以后,就能以其本身为武力依托,进行下一步改革。到时候东河泊司开埠,钱财会源源不断的收上来,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何愁大事不成?”

    高洋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新禁军,你认为叫什么比较好?”

    “微臣认为,叫神策军就不错。”

    “神策军?不错,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无愧于神策之名。行了,你退下吧,今夜跟陆氏好好温存下,明日朕就赦免高浚了。”

    高伯逸走了之后,高洋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面色狰狞的对着空中挥拳道:“老太婆,我让你瞧不起我!朕一定要一统天下,让你看看朕才是最好的!”

    他疯狂的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

    “呼,总算,把陆氏这尊大神请走了。”

    高伯逸长长的舒了口气。

    像杨愔他们那样劝说高洋放人,那是完全木有效果的。但无论高洋的性格多么诡谲,有一点不会变,他是一个皇帝,这是他的第一身份,任何时候,这个身份都会排在最前面。

    其次才是他是一个儿子,他是一个父亲,他是一个丈夫,他是一个兄弟。

    将高浚跟重要的政策绑定起来,才是救人的唯一方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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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南北朝,铁血后三国。离杨坚建立大隋还差二十多年,大唐更是看不到影子。穿越为北齐高官之子的高伯逸,猛然间发现自己既不能醉卧美人膝,亦不能醒掌天下权,甚至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先活过今年再说?书友群:852402944,真爱粉丝群:625933662北朝求生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求生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