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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携剑远行     北朝求生实录txt下载     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3章 两手抓,两手都很硬(3)

    高伯逸递上来给李祖娥的小册子上,记载了某件十分荒谬的事情。

    位于邺城不远的安阳县某村,天保初年(公元550年)的时候,有男丁200多人。

    到了今年天保九年(公元558年)的时候,全村居然只有3个男丁了!

    而女人的数量,则是增加了一倍。

    更离谱的是,户籍上记录这个村子里出生的孩子,全都是女孩,一个男孩都没有!至于某些本来就叫x石头的汉子忽然就改名叫x丽丽,然后性别也变成了女人,就不用多说了。

    在场的都不是糊涂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来。

    北齐的均田制继承北魏孝文帝元宏改革,一户之中,女人服徭役只有男人的一半,交的“征”和“调”也只有一半。

    所以为什么“男人”变成了“女人”,就很好理解了。其实这种现象在北齐国内数不胜数,唯独是这个地方将其做到了极致。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高伯逸所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李祖娥看到高伯逸的这本册子,良久无语,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不管是世家也好,在田里劳作的农夫也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

    那种纯粹“老实巴交”的人,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根本活不到你见到他那个时候。

    高伯逸说的检地、土断、清查户口,一方面是在针对世家大族横行乡里,另一方面,也有拨乱反正的意思。

    这件事其实不太紧急,然而却是再重要不过,任何人都不能站出来说高伯逸的想法是错的,是不能做的,有区别的无非是个轻重缓急而已。

    “这是微臣的罪过。微臣这就让中枢下令,清查邺城周边的户籍。同时微臣请太后贬官,微臣无法胜任宰辅一职,请让微臣亲自处理这件事。”

    嗯?

    李祖娥一愣,她没想到杨愔居然直接撂挑子了啊!

    “杨宰辅日理万机,一时疏忽也是难免,毕竟人没有三头六臂嘛。”

    高伯逸站出来,对幕帘后面的李祖娥拱手行礼道:“这件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牵扯极大。不如今日休会,三日后再开朝会。

    这三日时间,众臣们也能想想对策,看此事如何处理才好,太后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高伯逸发飙,都等着看戏呢,他们都想看看这厮到底要玩个什么花样来。毕竟,土断这种事情,刘裕做过,桓温做过,元宏也做过。

    事情虽然很大,但从操作上说,毫无新意,都是玩烂了的套路。

    杨愔站出来本来是以退为进,没想到被高伯逸连消带打的,又缩回去了,等于啥也没说。

    “如此甚好。”

    李祖娥微微点头,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退朝!”

    来势凶猛,似乎有惊涛骇浪要扑面而来的朝会,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在其中挑起话头,又从容退去的高伯逸,则是在群臣当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或者叫阴影。

    有的人厉害是因为身份地位高,有的人厉害是因为他本身就厉害。如果这两者重叠起来了的话,那么在和平时期,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楚王留一下,哀家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议。”

    李祖娥轻声说道。

    这并没有超出众人预料,毕竟,他们也看出这件事高伯逸并没有跟李祖娥商议。要知道,今日本来要商量高洋谥号与下葬礼仪的事情,就因为高伯逸“打岔”,最后不了了之,根本没拿上台面来讨论。

    ……

    “高洋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会对你好的。”

    万寿宫的书房里,高伯逸搂着衣衫不整的李祖娥,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

    “唉!我……这样做不好的。”

    刚才亲热的时候倒是很主动,事后却说这样不好,女人啊,总是这样矛盾的生物。

    两人很久没有越界,再加上之前高洋还在,所以一直很克制。然而这次当高伯逸亲吻李祖娥的红唇时,这个苦命的女人就被彻底点燃了。

    熊熊烈火将她吞噬,一点理智都没能剩下。

    随着高洋的死,她似乎放下了曾经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跟高伯逸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乃是迟早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等他们都整理好衣服,李祖娥幽怨的看了高伯逸一眼道:“你这个土断是想做什么?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跟我说?”

    “今日提出土断,不是为了土断,而是为了敲山震虎。”

    高伯逸笑了一下,捏了捏李祖娥的手道:“这些你无须担心,总之现在土断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了国家的安危,将来这件事还是必须要做。”

    听到这话,李祖娥微微点头,她现在感觉这个太后当得十分吃力。表面上看,邺城的政局还算平稳,然而那是因为有高伯逸在这里震慑着。

    一旦高伯逸不在邺城,她就像是失去主心骨一样,做什么都是担惊受怕的。

    “三日之后的朝会,肯定很多人会站出来说土断不能进行,进行会如何如何。到时候你要强硬一些,强行通过土断的命令,但强调只在邺城周边进行试点。

    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高伯逸的话让李祖娥很好奇,从今日群臣的表情看,土断这件事绝对会把朝廷内外搞得天翻地覆的,眼前这位“姘头”死死咬着不放是什么意思呢?

    似乎看出李祖娥想什么,高伯逸轻叹一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晋阳准备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打败晋阳六镇鲜卑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这其中的关键点,高伯逸并没有跟李祖娥说,因为李祖娥也是世家里走出来的女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敲山震虎可以,但不能用棒子把自己敲死,这个度数,高伯逸心里有数,却无人可以诉说。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说完高伯逸看到李祖娥拉着他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于是心一横,又突然将对方扑倒在书房的木地板上,两人不顾一切的亲热了一番,很久之后才离开。

    走到邺南城皇宫的门口,高伯逸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长叹了一声。

    他的样子不像是刚刚跟绝色美人鱼水之欢过后的春风得意,倒有点像是苦大仇深的佃户一样,眼神里充满了疲惫。

第904章 两手抓,两手都很硬(4)

    朝会时,高伯逸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所造成的影响之深远,是邺城内的芸芸众生难以想象的。

    北魏孝文帝元宏改革,极大增强了国家实力,特别是均田制,改变了他登基之前几十年国家困于农民起义,摇摇欲坠的局势。

    然而百密一疏的是,北魏均田制在土断和检地方面做得很不够,一方面是因为遇到的阻力极大,另一方面则是南下洛阳的鲜卑贵族选择与北方汉人世家媾和。

    然后一同抵制均田制的检地土断!依然保留着大量的匿藏户口。

    比如说赵郡李氏,李祖升虽然两袖清风,看起来没什么钱(确实如此)。然而当李家要支持高伯逸的时候,李祖升却可以拿出(调动)战略级别的粮草和辎重去帮女婿,这些东西难道都是浪水打来的么?

    所以说,高伯逸自己本身就是这个统治集团的一员。

    然而他却要“检地”“土断”“清查户口”,这不是吃饱了撑着的是什么?

    显然,以高伯逸一贯的智商,是不至于做出如此“不智”行为的。

    这两天,前来大都督府找高伯逸的人,那是一茬又一茬的,然而无论他们去这里,还是到渤海长公主府上去问,都找不到高伯逸的人。

    ……

    “唉,难得两天清闲啊。”

    坐在太师椅上,高伯逸伸了个懒腰,论谁也想不到,他现在正在邺北城一处安静的小宅院里。这里也是张红娘养胎的地方,她现在跟父亲张晏之住在一起,眼看着肚子就大了,估计今年年底就要生。

    “阿郎,我感觉这次会生个儿子,因为我肚子的形状,跟沐檀姐当年是一样的。”

    在家养身子长胖了些的张红娘娇声说道,只是这话让高伯逸无力吐槽。

    “希望如此吧,你爹盼外孙也快疯了。”

    谁让这位是独女呢?

    “我小的时候,有算命先生说我有王妃的命,还说我肚子里的儿子,将来搞不好会当皇帝。”

    这他喵的也能信?

    好在张红娘一向是口无遮拦的说大话,谁也不曾把她的话当回事,所以高伯逸听到了以后,也就呵呵两声没多说什么。

    无论将来怎么闹腾,那个位置也不是能轮到她的,更别说她儿子了。像这样整日幻想说大话的人也有优点,就是谁都当她的话是胡话,谁也不会当她是威胁。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不自觉的自我保护。因为开始清算的时候,这厮绝对是排到最后一位的。

    谁说傻乐不是一种快乐呢?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悄然进门的张晏之对高伯逸使了个眼色,然后矗立在门口,没有走近。

    “你先睡会吧,我和你爹有些事情要商量。”

    打发了张红娘之后,高伯逸一路跟着张晏之来到书房,对方脸上布满了凝重。

    “主公……为何突然提起土断的事情来了?”

    两人在书房落座之后,张晏之不动声色的问道。张家不算高门大户,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他们也算是土断的受害者,至少是之一。

    作为高伯逸的亲信,又被调到神策军里面当长史(接替杨素),张晏之最近也是被困扰得要爆炸了。

    “哼,这些世家之人火烧眉毛了,还打算跟我玩虚的,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我是泥巴捏的呢!”

    高伯逸冷哼一声,不满之色傻子也看得出来了。

    其实张晏之也猜到大概是这个原因,听到高伯逸这么说,长舒一口气。抛开自身立场,张晏之感觉高伯逸现在并没有跟世家叫板的资本,至少不能硬碰硬。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高伯逸还处于一个培养亲信,并将亲信拉到关键位置上的阶段。这个时候如果世家之人明里暗里的使坏,那就很要命了。

    土地是世家的根本,你要土断,就是动人家的核心利益,人家能不跟你急眼么!

    之所以现在世家还没什么动作,是因为高伯逸在朝会上说要土断,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等你真有实质性动作以后,那帮人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分了。

    所以张晏之一定要弄明白,高伯逸到底想干嘛。

    “主公,恕卑职直言,现在外有晋阳鲜卑虎视眈眈,邺城内部,实在是要以求稳为主,不适合进行土断。当然,这件事以后一定要做,只是现在时候不对。”

    张晏之这话也算是金玉良言了,高伯逸微微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最近说客不少吧?”

    “确实挺多的,不过卑职也认为目前而言不宜动手。”

    张晏之实话实说道。

    “其实你是想说,支持我的本身就是世家豪族,我现在土断去对付他们,只怕那些人的反抗,能把我给吞了,是不是这样?”

    这话有点灭自己威风,不过事实如此。张晏之面露尴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恐怕不仅是世家之人这么想,他也是这么想的,唯独不能当面说而已。

    要是说了就是愣子了。

    “要是没点底气,我怎么敢捋这些世家大鳄的虎须啊!我还有一招杀手锏,只要使出来,那些人会低头的,毕竟,他们也不想你死我活不是么?”

    高伯逸嗤笑了一声,他最是了解这帮人的投机性和软弱性!只要无利可图,他们会立刻软下来的。

    再说了,土断有什么用?土断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样,已经被敌人看穿所有套路!如果你要土断,那些汉人世家当然会难受!

    可是难受归难受,这一招是打不死他们的。

    而你的招数已经用老,没有回转余地了。剩下的就是从不和到对抗,最终他们找到另外一个能上台面的人,最终取代你。

    这不是高伯逸期待的结局,他也不觉得自己三头六臂,一个人就能干翻一帮世家!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而不是相反。

    “主公心中有底,那在下跟那些人说的时候,也能有些底细了。”

    张晏之松了口气说道,他原以为高伯逸头脑发热呢,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冷静,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高伯逸的底牌,在情报机构里面混过的张晏之深知“了解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行了,明日就是朝会了,相信很多人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可有一场好戏呢!”

    高伯逸冷笑道,他已经可以想象无数拿着世家好处的“喷子”,明日准备喷自己一脸。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块“铁板”,将那些人打成乌嘴狗!

第905章 两手抓,两手都很硬(完)

    自上次朝会之后,邺城内就处于一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各方都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比如说今天。

    马上要开始的朝会,将要讨论“检地土断”问题,记得这个策论当初高伯逸就跟高洋提过,倒也不算是“别出心裁”。

    只不过此时此刻提出来,意有所指罢了。

    群臣们鱼贯而入来到太极殿,每个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等待“那一刻”的来临。没人认为高伯逸是无能的政客,可是汉人世家亦不是任人揉捏的鱼腩。

    他们的力量,比想象的要大。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和三日前一样,太监的鸭嗓子是那样刺耳似乎是在嘲讽大殿里的所有人。

    朝廷的礼仪就是这样,你可以看不惯,私下里也能吐槽,但公开场合,就必须一板一眼的走流程。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玩法。

    “臣,有本奏。”

    从大殿最靠外的地方走出来,很明显是个一个不上台面的小官。

    高伯逸定睛一看,此人居然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他记得对方是尚书诸曹郎中,具体管那个部的忘了,但是记得叫冯子琮!

    他原本跟高演关系甚密,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的躲过几轮清洗,现在依然好好的待在中枢里当官。

    此人不仅不是自己的亲信,从背景上说,甚至可以算是“绊脚石”一类的人物,属于迟早要收拾的货色。

    高伯逸在心中暗暗给此人定性,然后竖起耳朵听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说吧。”

    幕帘后面的李祖娥平静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太后,微臣以为,楚王殿下之前的检地策略,虽然于国有益处,然而现在并非检地和土断的好时机。不如等国家安定之后,再行土断亦是不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此人来势汹汹,第一个站出来,没想到轻飘飘的发言,说了半天不过“先放着再说”的缓兵之计。

    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

    高伯逸略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个叫冯子琮的年轻人一眼,心中大为警惕!

    此人并不简单,别看他刚才说的没什么作用,实际上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获胜之前先思败,有点扎手啊!

    “这位是……”

    高伯逸故意装作不认识的问道。

    “户部曹冯子琮。”

    这位面色白净的大臣恭敬的给高伯逸行了一礼,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

    “你说现在国家不安定,那要怎么样才算安定?你说是谁在捣乱?”

    高伯逸咄咄逼人的问道。

    “楚王殿下难道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捣乱么?晋阳形同国中之国,尾大不掉,难道这也算安定?”

    冯子琮并未示弱,而是争锋相对的回了一句。

    呵呵,看来这位就是世家推出来试探自己态度的小石头了。

    高伯逸嘴角挂起冷笑。他不懂得什么温良恭俭让,他只知道,背着人说坏话要大声,当着人的面说坏话要更大声!

    大佬就要有大佬的牌面!

    “太后,若是连检地和土断都不做,我们跟晋阳那些叛逆有什么区别?那些都是蝇营狗苟之辈!若是我们都跟他们一样,这齐国还有救么?这天下还有救么?

    邺城周边一个村子十年内数百男人居然登记户口成为女人,这种事情荒谬不荒谬?你们脸上觉得很光彩是吧?”

    权力的滋味为什么美妙,就是因为在同样实力的条件下,可以占据绝对优势,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

    此时此刻,无论是杨愔等大佬,或者是站出来跟高伯逸打擂台的冯子琮,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都是要脸的人!

    既然要脸,既然要面子上漂亮,那就不能说“万民不如狗”这样的话。自然,从道理上,他们就无法反对检地和土断,因为这二者正是追求的所谓“公平与正义”!

    只有把多的地检出来,让世家匿藏的大量户口都纳入到国家的税务体系中,才能让那些老老实实缴税的自耕农日子好过一点。

    这样对于王朝的长治久安,绝对是有决定性好处的。

    如果冯子琮胡搅蛮缠的反对土断,那么他的名声传出去就彻底臭了。至于段韶和晋阳鲜卑,他们一直都是“不要脸”的,自然不用在意那么多。

    “楚王言之有理,检地之事,可先在邺城周边实行,顺利的话,再推广全国。”

    按照之前的约定,李祖娥第一次发表自己的见解!这让杨愔和崔季舒等朝臣非常意外。

    按照权力设计的格局,李祖娥只不过是一个“点头机器”罢了,她站出来一锤定音,还真是第一次。

    杨愔终于意识到,高伯逸和李祖娥一内一外这个组合,如果配合得好,将会是邺城内无敌的存在。

    “此事不必再多说了。”

    李祖娥将群臣的口全都堵住了,至少今天是没办法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可以想象,围绕着检地和土断,高伯逸和汉人世家之间还会有相当复杂和长期的斗法。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太后,微臣也有一本奏,事关齐国兴亡。”

    高伯逸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太监,太监又转给李祖娥。

    “南阳的独孤信,希望归附齐国!他将带着数万兵马到黄河边,屯扎枋头,将家小和从属都迁入邺城,入齐国为官!

    至于南阳之地,还需要人去接收,微臣觉得等独孤信到邺城之后,再来讨论这件事也不迟!”

    轰!

    看不见的炸弹在大殿内爆裂开来,震得群臣们的耳朵嗡嗡作响!

    高伯逸不显山露水的,一下子抛出来这么一个大石头,邺城的池塘太小,丢到里面,不知道会砸死多少小鱼小虾!

    “楚王,你是说……独孤信?”

    齐国谁不知道独孤郎是谁啊,就是因为这位太生猛,所以他来了邺城,不知道会搞出多少风雨来。

    李祖娥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高伯逸之前没有透一点口风。从他嘴里说出独孤信要入邺城,那么则说明对方是跟高伯逸单线联系,并且已经谈好条件了。

    侯景祸乱江南,逼得梁武帝困死台城的故事还没过去多少年,现在又来个独孤信……高伯逸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没有打出来啊!

    此时此刻,冯子琮恨不得找个狗洞快点逃走,他知道今日所谓的“出头”,其实完全就是个笑话!

    有了独孤信和他麾下的那支军队,高伯逸足以压制任何蠢蠢欲动的汉人世家!

    (本卷完,下一卷:汉将辞家破残贼)

第906章 发扬光大就是最好的祭奠(1)

    北齐天保九年,北周建德二年(宇文邕登基后改年号为建德)秋,北周兵分两路出塞。一路由柱国大将军窦毅挂帅,出玉门关“迎亲”,实则与突厥主力对峙。

    而另一路则是由皇帝宇文邕亲自挂帅,迂回出击草原,从草原东进到晋阳以北,却并未进攻晋阳,而是朝着北面而去,袭击了木杆可汗之弟阿史那库头的部落!

    这一路烧杀抢掠毫不留情,除了必要的军需补给外,他们将突厥人的牛羊杀死,并烧掉了绝大部分粮草,只留下一点口粮给那些可怜的牧民。

    至于为什么不将那些牧民杀死,是因为宇文邕听从了韦孝宽的意见,决心从根子上破坏突厥人的根基。

    杀一个突厥人,只会留下一份仇恨,却也让剩下的人松口气,因为抢粮食吃的人又少了一个。

    留下活口,却将他们所有的生活物资,包括衣服都烧掉,那么,则可以拖累数量几倍的突厥人动弹不得。

    这很好理解,因为这些活着的人,为了生存,必须去抢其他部落。而他们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这些人就会成为其他部落的奴隶。

    然后这些部落壮大以后,就会有取代阿史那燕都的心思,等于是给突厥可汗培养了敌人。

    一石三鸟,可谓是毒辣到了极点!

    然而大军随着木杆可汗集结在玉门关外的突厥人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在眼前,毫无反抗之力。

    宇文邕率领的周国精锐,血洗了晋阳以北的突厥部落,倒是给晋阳的唐邕出了个大难题,因为唐邕派出的使者,正在这里找突厥人商量借粮的事情。

    结果粮草没借着,突厥部落没了!

    这位倒霉的使者只好两手空空的回了晋阳,把难题丢给唐邕。宇文邕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无心的一击,成为压死晋阳六镇鲜卑的最后一根稻草。

    ……

    高洋死得静悄悄的,并没有在朝堂内外形成什么风波。整个丧礼按照普通皇族成员的仪式进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当然,这些都是高伯逸一手主导的,至于目的嘛,也不用说得那么透彻,不明白的人始终不明白,而明白的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毕竟,高洋已经退位了,可不算是“皇帝驾崩”,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

    邺城西北磁县的一处新筑的高台上,高伯逸将“三牲”摆到墓碑前,然后恭恭敬敬的给墓碑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所有的随从都被他屏退,只有竹竿一人守在高台下面的阶梯上,阻挡任何人靠近这里。

    “其实呢,是想给你来个风光大葬的,只可惜现在是敏感时期,不允许啊!你是当过皇帝的人,应该也知道有句话叫身不由己,对吧?”

    高伯逸轻轻抚摸着墓碑,有些感慨的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他将酒壶里的酒倒了一杯出来,撒在地上,随即又自饮自酌了三杯,随后将酒壶放到一旁。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齐国本来只有几十年的命,你死了就是高演,高演死了就是高湛,高湛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叫高玮,他把齐国玩熄火了,你没想到吧?”

    对于这些,高洋当然不可能想到,不过很多事情,这位帝王应该都是早有预见的,否则他就不会到后来破罐子破摔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来,我再敬你一杯。”

    高伯逸再次将杯中酒倒在地上。

    “按照你的遗愿,我将段妃葬在你身边了。说真的,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你们两人互相伤害,也是够了。如果有下辈子,你跟她相敬如宾也好啊。”

    高伯逸深深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着远方的云彩,似乎感觉到高洋正在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

    “你放心吧,齐国交到我手里,我会将它发扬光大的。此外,你那几个庶子,我也不会赶尽杀绝,会让他们富贵一生,好好的当太平王爷,无论他们将来是不是要造反,我都会留他们一命。”

    古人信奉的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不能轻易说出口。高伯逸虽然不信这个,但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高洋怎么对高德政,这虽然是仇恨,然而高伯逸也不是“原装”的“高伯逸”啊!如果没有高洋,他现在会混成怎样,难说得很。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无论高洋这个人是多么有争议,在世人眼中多么疯癫残暴,人人都可以唾骂高洋,唯独高伯逸不可以。

    饮水思源,若是连有知遇之恩的人都可以唾弃,与禽兽何异。

    “我走了,将来会经常来看你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让你看看,齐国在我手里,绝不会比你要差。

    你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我高伯逸一样会做给你看看。

    我要让世人都知道齐国的威名,甚至将来一统天下,再造天朝上国,威震海内,让国内每个人,无论汉人与鲜卑,都可以扬眉吐气,你就好好看着吧。”

    高伯逸轻轻一拳打在墓碑上,随后转身便走了。

    来到高台脚下,高伯逸发现竹竿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好似看怪物一样,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主公,你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竹竿好奇的问道,说实话,刚才他确实认为高伯逸有些不正常的倾向,比如说:喜欢跟死人说话。

    “有些情怀,你不懂的。高洋是生不逢时,如果我和他生在一个家庭,不见得能有他昔日的成就。”

    高伯逸感慨说道。

    有个死得早的爹,留下一堆大坑,又遇上个顽固的老母,给六镇鲜卑当后台,你让他怎么办?

    接手高洋的摊子之后,高伯逸才深感这位帝王多么不容易。你看吧,北方汉人世家是自己的支持者,结果这些支持者是什么德行?

    只有那种yy到极点的n流小说,才会把这些世家写得跟白莲花一样,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

    连自己这样的人,汉人世家都是如此,试问高洋一个带着鲜卑血脉的鲜卑化汉人集团,又怎么能赢得北方汉人世家的真心支持呢?如果他们还有“心”的话。

    前面是晋阳六镇鲜卑蠢蠢欲动,背后是汉人世家面和心不和的出力支持,高伯逸感觉高洋的处境并没有比自己今日好多少。

    应该说是更糟,毕竟自己没娄昭君那种老母。

    “走啦,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你不懂的。”

第907章 发扬光大就是最好的祭奠(2)

    数不清的轻骑,在枯黄的草原上行军,看上去规模浩大。此刻他们已经打出了周军的红色旗帜,就如同被鲜血染红一般。

    这里临近晋阳北面的马邑,往西走,则可以一路回到灵州(今银川),然后南下到延州(今延安)再到长安。

    如今晋阳以北的突厥势力,被宇文邕连根拔除,周军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的绕路从北面突袭晋阳了。当然,这么做的效费比极低,乃是一次性买卖,若是战事持续不断,到时候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此番重创阿史那库头部,勋国公居功至伟啊!突厥应该会消停几年了,朕也可以腾出手来,跟齐国的高伯逸掰掰手腕,看看谁才是真英雄。”

    红色军旗下,宇文邕抬起马鞭,指着一片黄色的辽阔草原道,意气风发的说道:“突厥人不过如此而已,哼,他们以后要是再跟朕摆谱,朕要他们好看。”

    宇文邕毕竟年轻,这次打得突厥人根基大损,他心中得意是自然的。他身边的韦孝宽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这一仗计划周密,连阿史那库头部的主力所在都弄明白了,扫荡那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实在是太简单了好吧。

    此战是胜在前期情报准确,外加窦毅和宇文宪在玉门关外将突厥主力吸引过去了。不然不熟悉地形的周军出塞,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要打个问号。

    可惜,这些话是不能跟宇文邕说的,尤其是皇帝现在正在做美梦,正在揣摩那种获胜的滋味,结果你泼一盆冷水。

    呵呵,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坟头长草的。

    “报!韦都督,前面有一群突厥骑兵,鬼鬼祟祟的,刚刚与我们接触,就逃跑了。贺若将军(贺若弼)请示我们要不要去追击?”

    正当宇文邕暗暗自喜的时候,一个前锋军的斥候返回中军,请示宇文邕军情。

    突厥骑兵?

    宇文邕跟韦孝宽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感觉莫名其妙!

    要知道,突厥人跟中原的军队一样,都是成建制出现的。所谓的“一群突厥骑兵”,估计也就百来骑兵,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来自突厥的什么部落?

    难道是漏网之鱼?

    或者是木杆可汗大军主力的前锋?

    根据各方面情报综合判断,这些可能性都极小,甚至完全不可能!

    如果真有一个这样的部落,周军不可能没有扫荡,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漏网之鱼。而木杆可汗离这里很远,大军行动不便,又不知道周军的具体位置。

    冒然前来,似乎太过于莽撞!木杆可汗非常善于用兵,断然不会做这样二的事情。所以,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打的什么旗帜?”

    韦孝宽沉声问道。

    “并未打什么旗帜,但看起来盔甲整齐的样子,不像是牧民。”

    斥候有些疑惑的答道。

    呵呵,这就有点意思了呢!

    “通知贺若弼,务必要将这伙人歼灭,记住要留活口!最好是能将他们俘虏!去吧!”

    斥候走后,韦孝宽侧过头对宇文邕说道:“这伙人不足为惧,唯独要搞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韦孝宽的话很有道理,一路上,每次遇到难题的时候,这位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要害,并且简明扼要的点出解决思路,却又不越俎代庖的替宇文邕发号施令。

    可以说把宇文邕这位年轻的帝王“伺候”得十分舒服。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大军扎营之后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宇文邕,终于看到先锋军主将贺若弼押着两个人过来了,其中一个,韦孝宽看着十分眼熟。

    “怎么会是你?”

    韦孝宽终于认出其中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他是谁?”

    宇文邕疑惑的问韦孝宽,显然,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两个人。

    韦孝宽不动声色的凑过去,在宇文邕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后者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看着眼前之人,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

    “带下去好好伺候着,切莫怠慢了。”

    ……

    高洋的葬礼,除了高伯逸与杨愔等极少数人以外,其他人根本不关心,因为最近有太多的事情,值得他们操心了。

    唯一跟高洋有关的一件事,就是给这位帝王起“谥号”了。

    所谓谥号,就是古人为了方便对历史人物盖棺定论,选择用谥号来进行概括。这玩意西周时期就开始了,一直玩到现在屡试不爽。所有帝王无论什么货色,最后都有个谥号来总结他那或波澜壮阔,或平平无奇,或骚出天际的一生。

    总的来说,谥号是高度概括的,特别是帝王的谥号,除非是亡国之君,否则后代给先祖上谥号,如果不是太离谱的家伙,一般是不会给出恶谥的。

    说自己老爹或爷爷什么的是禽兽变态,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不过现在给高洋上谥号,问题便来了!

    高伯逸这厮明显就是要当权臣,既然是当权臣,那肯定也是瞄准着“那个位置”的。这时候,究竟是打压高氏皇族,给高洋一个恶劣谥号呢,还是维持以前的习惯,给一个说得过去的谥号呢?

    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往往是跟本身的立场有关系的,当然,人走茶凉,高洋已经死了,哪怕他生前牛逼轰轰的,现在也威胁不了谁。

    “太后,微臣觉得,先帝的谥号,定为孝武最好。”

    杨愔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基本上不可能被接受的选项。怎么说呢,孝武帝啊,这个谥号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如果承受不起,那就是笑话了。

    比如说东晋孝武帝,居然是被妃子勒死的!给他上“孝武”的谥号,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难怪后世之人个个瞧不起两晋的时代,这他喵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先帝让以前的太后娄氏前往晋阳了,如何能称为孝?这谥号特别不妥。”

    高伯逸的马仔宋钦道立刻站出来反对,毫不留情!

    “楚王,你觉得先帝应该起一个怎样的谥号,哀家也是好奇得很。”

    乾坤殿内,幕帘后面的李祖娥轻声问道,声如水滴入玉盘。

    “先帝在位期间,齐国大治,先有民分九等,各行其道,后又编撰齐律,让国家有法可依。

    文乃治国有方,宣乃披荆斩棘,革旧创新,因此微臣认为,叫文宣甚为妥当。”

    高伯逸面不改色的说道。

第908章 发扬光大就是最好的祭奠(3)

    文宣?

    众臣们在心中暗暗揣摩这个谥号,不由得对高伯逸佩服不已。

    这个谥号可以说恰到好处,从前又从来未出现过,基本上不会有“撞车”的可能。同时还照顾了现在已然失势的高氏皇族这些人的情感。

    而且既然不会撞车,那就不会有对比,也不会有类似于“孝武帝”这样名不副实的尴尬了。

    “太后,微臣觉得楚王的建议,甚为妥当。先帝谥号文宣,可以说恰到好处。”

    杨愔站出来第一个支持高伯逸的建议。

    他原以为对方会给一个恶谥,比如说类似于东汉末年的“灵帝”这一类的。要知道,“灵”可不是什么好谥号啊,那是后人实在没办法,被这位硬生生灌了一口翔,捏着鼻子起的。

    “灵”具体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说白了就是“不干正经事的神经病”,如果高伯逸用这个安在高洋头上,貌似也说得过去。

    “哀家也觉得文宣这个谥号适合先帝,那就这么定了。”

    李祖娥轻声说道。

    本以为会争执很久的,没想到高伯逸一锤定音,居然没人站出来反对,也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也许是众人都在关注另一件大事。

    “太后,南阳独孤信真心归附,我们应该展现出接纳的姿态。否则他一旦倒戈周国,对河南(黄河以南)和两淮之地威胁极大。这支兵马一旦出了叶县,我们要花费很大力气去平息。”

    高伯逸站出来拱手说道。

    这件事是他在给高洋下葬之前提出来的,如今已经在邺城发酵,那些蠢蠢欲动的北方汉人世家也都不吭声了,或许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或许是真的已经妥协。

    反正高伯逸这一手耳光,打得他们头晕目眩,那绝对是真的。一时间跟他们有些勾连的朝臣们,似乎也如同无头苍蝇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高伯逸之所以能在朝堂立足,是因为他掌握着神策军,间接掌控着邺城的所有兵马!如今,独孤信到了邺城之后,只会进一步强化他的优势。

    也就是说,力量平衡将会彻底打破,既然是乱世,那就别小看武力的分量。邺城之所以现在屹立不倒,没有被晋阳那帮丘八占领,还不是因为有神策军在么!

    “太后,梁国之侯景,殷鉴不远。现在谁敢说独孤信不是第二个侯景呢?风险实在太大了,微臣认为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这次站出来的又是那个冯子琮,他似乎已经被汉人世家当做“弃子”抛出来,要榨干所有剩余价值,所以此时也只有他一个人跳出来,其他大佬,如杨愔,崔季舒们,都在“持币观望”。

    高伯逸听到这话,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京畿大都督”的令牌,走到冯子琮身边,抓起他的一只手,将令牌放到他手里。

    “太后,冯子琮说从长计议,不过万一独孤信恼羞成怒,攻打齐国腹地,一时间还不太好办。这样吧,既然主意是他提出来的,让他自己组织一批人去两淮防御独孤信吧,微臣还要防着晋阳那些叛逆南下攻打邺城,实在是脱不开身。”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冯子琮头皮发麻,也让众朝臣们警醒!弄清了现在事情到底已经严重到何种地步了!

    独孤信这张牌,如果用得好,那对于邺城的军事实力来说,就是1+1>2的关系,因为独孤信长期在边境,多年戎马生涯,对于晋阳六镇鲜卑非常熟悉。

    如果跟想要归附的独孤信交恶了,那么后果会极为严重。

    这意味着邺城需要分出一支精兵南下两淮,然后联合那边的守军,抵抗独孤信的兵马!两淮一动,以扬州为中心的贸易路线就会受到极大影响。

    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止是北齐朝廷啊,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世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可以说高伯逸在这个时候打出独孤信这张牌,从根本上捏住了北方汉人世家的“七寸”,至少在这两年新布局没有完成之前,那些人是不敢动弹的。

    冯子琮一介书生,耍笔杆子的,率领精锐禁军南下,已经是颇为吃力。更何况还要组织一支“新军”,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其间需要各方面协调,岂是他这样一个小角色能办到的?

    你行你就上,不上就少哔哔,高伯逸将冯子琮的脸按在泥坑里反复摩擦,看得大殿内朝臣们一阵阵唏嘘感慨!

    高伯逸虽然更年轻些,但很明显,稚嫩的人是冯子琮!出招一点章法都没有,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独孤信归附,人家带着大军来了,你用嘴去劝退么?

    “敢问楚王,独孤信本人对此是何种态度?”

    看到冯子琮被高伯逸整得体无完肤,杨愔实在是看不下去,沉声问了一句。

    “独孤信自然是真心归附,他已经派人到我府上详谈了归附的方案,过两日朝会的时候,我就将讨论的结果告诉你们。

    诸位,晋阳六镇现在蠢蠢欲动,齐国面临分裂。而有独孤信这支强军加入我们,那么守住邺城,收复晋阳又大了几分把握。此事本王以为宜早不宜迟,尽快回复独孤信为好。”

    高伯逸表面上说的是要回复对方的善意,其实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独孤信只相信我高伯逸说的话”!

    这让人沮丧无奈,却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明日朝会继续,楚王,此事由你全权负责,退朝吧。”

    李祖娥也是感觉无奈,因为这事高伯逸之前一点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这次突然来一手,她也是有些无所适从。

    独孤信来邺城之后,要怎样的待遇,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到底是对谁利益最大(这个几乎不需要怀疑),都需要细细思量。

    这些远不是政治才能缺乏的李祖娥能想明白的。她要是能想明白,她就是武则天了。娄昭君那个婆娘虽然搞得天怒人怨,家庭不和,但是她的政治才华还是不俗的,远比李祖娥要强,这点毋庸置疑。

    散朝后,高伯逸避开众多朝臣,轻车简从的来到邺南城一处幽静的别院。

第909章 发扬光大就是最好的祭奠(4)

    当一个人有权了之后,金钱、美色、田宅,都会自然而然的飞来,根本不需要你去刻意追求,自然有人会把这些送到你跟前,有时候甚至你不想要,人家也要硬塞给你。

    如今的高伯逸,在北齐也是第一权臣的存在,自然不会缺宅院。邺南城这边的某处幽静小院,就是高伯逸跟亲信们密会时所用。

    今日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见一个重要人物。

    推开门进屋,高伯逸就见到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一丝不苟的端坐在石凳上,似乎一直在等自己来一样。

    他刻意留了胡须,却难掩脸上稚嫩,双目有神如炬,衣着虽然不甚华丽,但却非常干净整洁,衣着的每一处都是一板一眼的。

    头上发髻,腰间玉佩,与衣着搭配得恰到好处。

    不像高伯逸平日里穿衣十分随意,根本不讲究这些。

    他一看到高伯逸来了,立刻站起身行礼道:“鄙人高熲,拜见大都督。”

    北齐官职里面很多都是带“都督”二字的,但是前面加一个“大”字,那就真的大起来了。官职里面叫“大都督”的可不多,每一个都是位高权重。

    “啊!原来是你,我记得我们还是本家吧!”

    高伯逸热情的拉着高熲的手坐下,搞得对方一时间受宠若惊。

    高熲出自渤海高氏,至于他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魏/北周,说来话长,一言以蔽之,当初高欢上位的时候,渤海高氏里面不少人看不惯高欢的做派,然后就跑关中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渤海高氏不将鸡蛋放同一个篮子。总而言之,高熲家是有族谱可查的渤海高氏,一代一代都记录得非常清楚,不像高欢一样,中间有断层,不太好追查。

    “家主的信,请大都督过目。”

    高熲恭恭敬敬的将信递给高伯逸,态度非常谦卑。

    其实,只要看此人的态度,就能看出独孤信对自己的态度。高伯逸瞬间心中大定,洞中窥豹可见一斑,独孤信的处境也不是太妙啊。

    对方应该也很担心北周出击突厥大获全胜之后,携大胜之威,一举攻克南阳。那里虽然物产丰饶,然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独孤信当年在荆襄和南阳为官多年,岂会这点都看不出来呢?

    所以,有时候我们常说的不卑不亢,其实换个角度看,也能看做是低调的“桀骜不驯”。

    也就是说,如果你面前的人是“不卑不亢”的,其实他在心中还是看不起你的,只不过碍于你的身份不太好表现出来,怕被你穿小鞋罢了。

    “不必看了,你说说看,独孤将军有什么打算?”

    “家主想屯兵枋头,然后将家小迁入邺城。”

    这和高伯逸在朝堂上说的建议高度一致,不过真正实施起来,恐怕有些难度。

    枋头是什么地方呢?先不说五胡十六国时期大名鼎鼎的枋头之战,就从地理上说说此地对于邺城的意义。

    枋头是古代黄河中游最重要的水利枢纽,连接黄河白河,走几步就到了邺城。如果独孤信屯兵此地,恐怕住在邺城的世家和高氏皇族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高伯逸只是为了在朝堂上吓唬那些人,然而一旦真的实施,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人心多变,你很难预料那个时候其他人在恐惧之下,会爆发出怎样的威力。而且从平衡的角度说,独孤信是一块砝码,却不能将其看得太重!

    屯兵枋头,独孤信这一派迟早会尾大不掉的。所以于情于理,高伯逸都不能同意这个条件。此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哪怕是“岳父大人”,也要留一手的。

    “我自然是希望这样,但恐怕朝臣们无人答应。邺城现在毕竟还不是我的一言堂,独孤将军的要求,恐怕我很难做到。”

    高熲脸上出现“果然如此”的表情,并未觉得惊讶。他双手拢袖,恭敬的给高伯逸行了一礼道:“家主现在已经屯兵叶县,整装待发。此事要如何操作,请大都督速速决断。”

    “这样吧,濮阳在枋头对面,我可以开放边境,一路水次仓提供粮草,让独孤将军领兵屯扎濮阳,你觉得如何?”

    山川河流的阻塞,会给人天然的安全感。比如说当年隔着一条黄河,曹操就敢在官渡跟袁绍对峙。如果没有黄河的阻挡,恐怕曹操早就凉了。

    高伯逸提出让独孤信率军屯扎濮阳,则是希望“让出”一条黄河作为阻碍,给邺城的权贵们一个心理假象:独孤信的人打不过来!

    同时,近在咫尺的距离,又让他们很担忧会不会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讨好高伯逸,因为只有高伯逸才能跟独孤信单线联系,其他的人是说不上话的。

    如此一来,独孤信这枚重量级的砝码,就将蠢蠢欲动的世家压制住了。

    “在下觉得甚好,不过还是需要家主来定夺,那在下告辞,这就返回叶县,回复家主。”

    “好,我送你。坐我的犊车可以省掉些许麻烦。”

    高伯逸温言道,对高熲的态度十分亲热。

    两人上了犊车后,竹竿在前面驾车,高熲掀开幕帘,观看着热闹的街面,时不时的唏嘘感慨。

    “邺都繁华,名不虚传呐。”

    高熲喃喃自语说道。其实他父亲当年若不是奔逃到关中,此刻他也肯定住在邺城了。不过现实好像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兜兜转转,他居然又要到邺城这里来发展事业。

    人生的意外实在是太多,有时候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眼前的繁华只是虚妄,若是不能打退六镇鲜卑,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高伯逸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乐观的表情,甚至还皱着眉头,一副不太自信的样子。

    “大都督何必自谦?六镇鲜卑若是能有出息,何必当初跟着高欢呢?他们若是能独当一面,又何苦甘居人下呢?

    没有人把那些人团结起来的话,一旦战事稍稍不顺,这些人自己就会内讧!

    在下听说都督麾下神策军厚奖重罚,军法严苛一丝不苟,赏罚分明一视同仁。如此强军,不说战胜六镇鲜卑,起码顶住他们没什么问题吧?

    一旦事态僵持的时候,大都督只要派人去游说六镇鲜卑之中的某一人倒戈,其余的势必树倒猢狲散,不足为虑!”

    诶?

    高伯逸本来还在忧心段韶麾下大军太猛,一听高熲这么说,瞬间便有了办法。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起来。

    这厮真是个厉害角色啊,才智只怕不输杨素!

第910章 发扬光大就是最好的祭奠(完)

    两日后,因为独孤信归附的事情,邺城中枢变成一团乱麻,各种谣言不期而至,弄得人心惶惶。

    其实也不怪那些勋贵们胆小,而是侯景的教训太过于深刻,再加上晋阳六镇鲜卑对邺城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如此多事之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十分敏感的,更别说独孤信麾下还有数万大军!这股强大的力量,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你说他们怎么可能不怕呢?

    不过邺城的局面虽然诡谲难明,更多的却是心理上的,而非现实需求上的。

    至于晋阳的情况,就不那么令人乐观了。

    晋阳城的尚书令府衙内,唐邕面色阴沉看着从草原返回的信使,有种被老天爷玩死的无力感!

    阿史那库头部,本来已经答应借粮给晋阳,结果粮草尚未交割的时候,周军骑兵来了!那些人什么都不问,见到什么烧什么,结果把突厥部落囤积的粮食(当初从晋阳这里进口的)给烧掉了!

    这些部族都遭遇到了毁灭性打击,其实对晋阳六镇来说,本来是一件好事。

    因为晋阳以北的防线,其实早在北魏孝文帝迁都以后,就已经逐渐被毁灭抛弃。高洋登基之初,出击草原,那也是战略性进攻,在这一带并未修筑什么防御工事。

    因此这些年来,实际上晋阳以北的马邑,是作为缓冲地带来抵御突厥的。这跟当年汉武帝尚未压制匈奴以前,是一样的状态。

    阿史那库头部遭遇毁灭性打击,客观上减轻了六镇鲜卑的压力,实际上是在帮唐邕的忙!

    然而,正如每一件事都有正反两面的效果,唐邕不是不希望周军教训突厥人,而是对方教训得很不是时候!

    他喵的,为什么不等粮食交割完了以后,你再动手呢?到时候我给你鼓掌啊!

    一想到因为这件意外事件,用来救命的粮草没有了,他就感觉焦头烂额。现在晋阳鲜卑勋贵家都开始开仓了,即使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这些勋贵们,本身也是把粮食出口到了突厥,换取那边的皮货和奶制品,并没有多少存货。而当蝗灾发生之后,粮食已经买不到了。

    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如果缺粮,不是你缺那一点,你就差那一点。而是外面的价码会无限的高,直到没有粮食的人饿死为止。

    如果高伯逸知道晋阳的情况,一定会大为感慨,这跟后世的粮食危机别无二致。比如说一个国家粮食自给率不足,要是拼命进口了以后,还有10%的缺口,那就十分危险了。

    你以为用各种代价,把这10%的缺口补上就行了么?呵呵,出口粮食的国家,也没有余粮啊!到时候你拿什么都买不到粮食,从前一百块的粮食,价格可以上升一百倍!

    甚至你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一句“配额不足”,就把你打发了。

    人心与社会的某种险恶,就在这里。

    如今唐邕就体会到了这种险恶。

    正在这时,段韶走了进来,同样的一脸疲惫。

    他将头盔摘下来放到桌案上,长叹一声道:“今日有军户哗变,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撑不住啊,要怎么弄到粮食?”

    晋阳的弱点,就在于它存在于东魏北齐的体系好几十年,其他功能已经退化,军事功能却无限发展,以至于根本无法自给自足。

    特别是在粮食这块,必须要邺城一带的持续输入,才能维持局面。如今,邺城已经对晋阳实行封锁政策,别说是粮食了,任何物资,只许出不许进!

    高伯逸的毒辣策略总算是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现在南面的物资,几乎都无法进入晋阳!唯独洛阳这条线路,还没有被完全堵死,但被堵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以并省行台的名义,向邺城中枢讨要今年过冬的粮草。如果高伯逸将粮草送来,那么正好解了燃眉之急,等我们缓过劲来,兵锋直指邺城!”

    唐邕呵呵冷笑道。

    从大道理上说,晋阳向邺城讨要粮草,乃是正儿八经的公务,理直气壮!然而,现在晋阳已经被定为“叛乱势力”,两边都是“宣而不战”。

    既然是叛乱势力,难道高伯逸是傻子,直接给你送粮食?

    “那个,道和啊,这样做,会不会被他们当做是傻子?”

    段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事实上,说傻子都是好听的了。这样做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呵呵,孝先啊,你有所不知。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后面的事情办起来就不容易了。

    如果邺城拒绝送粮食过来,那正好啊,我们找到一个绝佳的借口,将士们没有军粮了,邺城那帮勋贵当我们是猪狗,那我们就带着兵马去找他们要粮食,多简单一件事啊!”

    这样也行?

    段韶细细揣摩了一番后发现,这样貌似还真可以!

    唐邕是要找高伯逸讨要粮草么?

    那肯定不是啊!

    他只不过是要找一个能够出兵的借口,能够把众将士团结起来的借口罢了。而没东西吃要饿肚子,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借口么?

    一旦邺城那边正式拒绝(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那么就可以立刻发兵南下了!

    “原来如此,道和啊,这一手真妙啊!”

    段韶忍不住赞叹道。

    谁知道唐邕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唉,突厥人蠢得跟猪一样,居然被周军横扫了。粮食借不到,我们只有一次突袭邺城的机会。

    如果失败,后面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战争就是打的后勤!

    也不是说战略战术不重要,而是后勤好的一方,有更多的容错几率。楚汉相争的时候,刘邦这边的后勤补给远胜项羽,所以刘邦可以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死了又满血复活!

    而项羽就做不到这一点。

    “呃……还有个坏消息。”

    段韶将高洋下令杀死段妃,并让其殉葬的事情,也告诉了唐邕。这是他今日刚刚听到的消息,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

    不过乱世就是如此,失败者家小被处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你可以抱怨也可以愤怒,只是毫无意义。

    因为只有强者才能处置弱者,而弱者只有被人处置这一条路可以走,别无选择。与其抱怨,愤恨,倒不如想想应该要如何变强。

    “是么?”

    唐邕整个人都失去了神彩,双手按在桌案上,大脑一片空白。

第911章 跑路王与墙头草(上)

    上党郡(即潞州)的刈陵县(今山西高官治市潞城区),乃是郡治所在,毗邻壶口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为了“防备周军”,斛律金带着本部人马和一部分治下鲜卑军户南下到上党郡,并驻扎在刈陵县。

    如同蹲点的老猫一样,来了就不走了,根本不搭理晋阳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好似外面的世界,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斛律将军,末将刚刚在城门外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形迹可疑,也没有路引。听口音,像是邺城那边的人。”

    斛律金正在书房里哼着小曲的时候,麾下非嫡系大将段畅前来禀告,说抓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壶口关乃是邺城与晋阳之间必须要走的关口,如今以两边势成水火的状态,抓到一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将他们下狱吧,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斛律金无聊的摆摆手,翘着腿在桌案上,继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还在看那本《三国演义》。没办法,兵书实在是太难懂了,他虽然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但也是大老粗一个。

    其他的书看不下去啊!

    如今紧张的局势,搞些其他的娱乐活动似乎也不太妥当,除了看书以外,还能做什么呢?至于段畅抓到了两个人,后面再说得了,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啊。

    “斛律将军……那个,末将觉得他们其中一个很像一个人。”

    犹豫了半天,段畅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唉,你烦不烦,有什么事情快说,怎么像生孩子一样,半天出不来?”

    斛律金不耐烦的说道,对于非嫡系的人马,他自然不必在意对方心里怎么想。还是那句,你想混就混,不想混就滚,没人求着你。

    “末将觉得,他们其中一人,很像娄太后身边的杨约。”

    段畅在斛律金身边小声说道。

    “啊!快快快,你快扶我起来!哎哟!”

    一时激动,把腿翘在桌案上的斛律金摔了个狗啃泥,大肚腩又不太好活动,连忙招呼段畅过来将其扶起。

    “走走走,快带我去,你怎么不早说?有没有怠慢?”

    斛律金身上完全不见刚才的懒散状态,弄得段畅一脸懵逼。

    怪我没早说可还行?刚才是谁在那说有空会去看一下的?

    为官之道,就是“坚信”上级都是对的,然后想办法帮上级擦屁股。段畅无奈领着斛律金来到县衙后面的监牢里,一进来就闻到冲天的霉气。

    “怎么能把人关在这里呢?你快去把他们带到我在县衙的书房里,快去快去。”

    斛律金直接把锅甩给了段畅,毫不留情。

    等他走后,段畅无奈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回来以后就跟着高伯逸混得了,何必跟着斛律金等人一起来晋阳呢?

    真是在找罪受。

    ……

    邺城斛律光府上的书房里,斛律光正在招待不请自来的高伯逸,两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闲聊。

    正在这时,高伯逸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放到斛律光面前的桌案上。

    “大都督,这是何意?”

    斛律光一下子愣住了,这叠纸难道有什么深意?

    “这是我家高王臣的聘礼。”

    高伯逸微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斛律光仔细看这些“纸”,上面印刷着相当复杂的图案,并写着“一千绢”。

    “朝廷还未正式开始发行的战争债券,本来要用粮食换的。等与晋阳的战争结束后,可以按年限,兑换该年限的债券,就如你眼前这个一样。”

    斛律光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显德五年。

    “显德是何年号?”

    斛律光更困惑了,被高伯逸唬得一愣一愣的。

    “马上朝廷要颁布的新年号!”

    呃,好吧。这些事情斛律光一点都不关心,他在意的事情是,高伯逸把所谓“战争债券”给自己干嘛。

    而且这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些。这个时代的聘礼,也是有规格的,什么人物什么档次,有规定。你若只是富商,那聘礼也得悠着点,除非是嫁给皇族或者官宦之家,才能提升档次。

    如果按照高伯逸所给的这些债券面额,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廷大将所能承担的标准。

    这尼玛比嫁公主给的还多,斛律光心惊不已。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今以高伯逸的权势,还跟自己如此客气,拉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斛律光注意到一点细节,这个债券是五年以后兑换的,也就是说,现在都是废纸一张!

    如此看来,高伯逸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上我的船,以后就能吃香喝辣,这些债券五年之后就是一笔巨额财富!

    不上我的船,或者中途跳船,那么这些就是废纸一叠,什么都不算。

    不止如此,为了拿到这笔财富,斛律光乃至斛律家族,必须要稳稳的站在高伯逸这边打工,还要出死力!

    不然一个不小心高伯逸gg了,那么这些债券也会变成废纸。

    “大都督,这聘礼太厚了,末将不能收。”

    斛律光小心翼翼的将那叠纸放到高伯逸面前,开玩笑,这都是钱啊!要是把布匹都兑换回来,估计自家府邸都装不下,要去找仓储才行。

    “斛律兄自然不担心儿子如何,毕竟将来继承爵位,子承父业也可以期待。可斛律兄两个女儿怎么办?女人有丰厚的嫁妆,在娘家说话才有底气,斛律兄可否想到这一茬?”

    不得不说,高伯逸说到点子上了。

    如今斛律家族的前途还一片迷茫,不是没有失势的可能。家里多点钱,无论是招兵买马也好,还是在朝堂内部运作也好,都是离不开钱的。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呢?所谓聘礼,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让外人觉得他收这个钱无可厚非而已。

    “如此,那末将就替(斛律)婉仪谢谢大都督了。”

    斛律光也不矫情,将这些战争债券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以后,坐直了身体,看着高伯逸不说话。

    他非常清楚,人家送了礼,定然不是单单送礼那么简单,定然是有所需求的。本质上说,这就是一场买卖!

    如今他收了钱,自然也要“给货”。

    “斛律将军,晋阳大军若是南下,要如何击退?”

    高伯逸不动声色的问道。

第912章 跑路王与墙头草(中)

    段畅说得没错,虽然是“形迹可疑”的人,但是这二人并未受虐待,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受虐待。所以当他将这两人带到斛律金面前的时候,对方如释重负的朝自己微微点头。

    并摆摆手,示意自己快走。

    “末将这就去巡视城门了。”

    段畅拱手行礼,随即转身便走。有时候能不能混得开,能力只是一方面,身份背景和后台往往更重要。像他这样没后台的人,爹不亲娘不爱,自然是低调点好。

    等段畅走后,斛律金这才放下伪装,激动的拉着杨约的手道:“杨长史,快跟末将说说,晋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斛律金未必很看重与娄昭君之间的交情,但他很在意晋阳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再来判断,他麾下这支军队,要何去何从。

    “太后生前就认为段韶尾大不掉,狼子野心,于是口述遗诏,命在下贴身保管,一旦有意外,则交给长山王。

    然而那日事发突然,在下还来不及将遗诏交给长山王,段韶的叛军就已经攻占晋阳宫。在下趁乱逃脱,便带着遗诏前来寻找斛律将军,寻求应对之策。”

    杨约将怀里揣着的遗诏拿出来,亲手递给斛律金,随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斛律金表面上平静如水,实际上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娄昭君死,果然不是谣言!

    晋阳被段韶控制,果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那么高演哪里去了?娄昭君的丧事如何办?今后晋阳这边的政局如何?斛律家族会不会在这次变乱中受影响?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子里划过,让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安排二位在城内住下,事关重大,请让在下思虑一二,可否?”

    斛律金说得客气,实际上则是软禁。当然,如果他想明白了,不要投靠段韶,那么杨约二人自然是无事。但若是他决定跟段韶沆瀣一气,那么这两人就是送给段韶的“投名状”。

    “如此,那我们听从斛律老将军安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杨约面带笑容的拱手说道,并没有说什么废话。毕竟,就算他让斛律金放了自己二人,对方也很可能不搭理。

    甚至反过来揶揄一番。

    那又是何苦呢?

    斛律金叫来亲兵,将杨约二人送到驿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只是不允许他们离开县城,其他的并未过多限制。

    ……

    杨愔家的厅堂内,朝中诸位大佬都在,包括高伯逸、斛律光、燕子献、崔季舒等人,今日杨愔刚刚收到晋阳那边以“政府公函”形式送来的“催粮信”,就立刻邀约各方前来府上商议大事!

    因为现在朝廷的“首脑”,也就是儿皇帝高潜只是个摆设,李祖娥又没什么政治才华,无法参与到国策的制定当中,所以实际上邺城的格局,是杨愔在主管政务,高伯逸主管军务。

    双方配合还算融洽,就算有矛盾,也能小范围的商议来定夺。

    “段韶这是在投石问路呐。一方面,他们是在试探我们准备好了没有,另外一方面,因为我们肯定会拒绝,所以他们一定会以此大做文章。

    然后让那些饿得眼睛发红的鲜卑军户南下抢粮食!”

    看完这份公函,高伯逸冷笑着将其递给斛律光说道。

    唐邕在公函中说,上次邺城给晋阳送粮,还是去年九月的事情。如今快过去一年,晋阳的存粮已经见底,军户们甚至都开始饿肚子闹事,再等下去,或许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

    所以请朝廷中枢速速把粮食和战马吃的草料送来,然后晋阳这里的精锐大军,才能继续帮国家镇守边疆。

    其中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说白了,不送粮食过来,那么我就派兵去邺城拿,就这么简单。

    “此番晋阳六镇来势汹汹,诸位,请问要如何回应?”

    杨愔侧过头看着高伯逸问道。

    粮草的事情,是杨愔在管。然而打仗的事情,那可是高伯逸的专业,要不要送粮草过去,实际上也就是在问要不要直接跟晋阳那边翻脸!

    这可不是杨愔能说了算的。

    “派人去,说粮草稍后就到。”

    “然后呢?”杨愔疑惑的问道,高伯逸这是在搞个锤子啊。

    “没有然后了啊,你还要什么然后?难不成真的送粮草去?”

    高伯逸的这种行为,类似于后世游戏玩家催促游戏公司快点发新版本,结果对方就回复一个“在做了在做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至于要怎么做,那是后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唯独高伯逸和斛律光二人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大都督,晋阳军强,若是南下讨粮,只怕不容易打发。”

    秃头大叔燕子献忧心忡忡的说道:“还不如直接拒绝,厉兵秣马在滏水河沿岸屯兵!”

    “对啊,那些乱臣贼子,不需要跟他们客气了,居然还舔着脸来讨要粮草。”

    “大都督,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用兵戈回话!”

    众人七嘴八舌的,群情激愤,似乎现在就想当场撕了段韶!

    看来,邺城中枢跟晋阳叛乱势力有场不可避免的大战,似乎已经深入人心,大家担忧不过是高伯逸能不能打得过而已。

    很多人也是等得不耐烦了,希望直接把神策军拉出来就干!

    可惜高伯逸并不这样认为。

    兵不厌诈,能拖一天是一天,因为敌人正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对此高伯逸非常确信,时间在他这边。

    “公文就这么发吧,晋阳那边怎么想,不用去搭理他们,我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就行了。

    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高伯逸并不是一个独断独行的人,然而有时候,真理是在少数人那边的。他直接起身告辞离去,随后斛律光也跟着离开,倒是让杨愔有些看不明白。

    作为墙头草家族的一员,斛律光的立场是很微妙的。如今他出现在这个场合,似乎与以往的暧昧立场很有些不同。

    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都散去之后,杨愔一个人来到书房,摊开晋阳那边送来的“公函”,看了又看,随即将其合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图穷匕见了啊!”

第913章 跑路王与墙头草(下)

    这天夜里,斛律光特意将在神策军内担任都督,独领一军的斛律世达叫到了自己书房。自从上次斛律世达带高伯逸来这里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再去拜访过斛律光。

    原因无他,当前的时局实在是太敏感了。

    作为斛律家族“站队”的主角,斛律世达忠心执行着家族的任务,那就是老老实实在高伯逸麾下当差,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如今,他也渐渐获得信任。为了不被高伯逸猜忌,斛律世达也是尽量减少跟斛律光见面的机会,更别说书房密议了。

    而今日他却被斛律光特意叫过来,显然是有事,而且基本确定“没好事”。

    “叔父叫侄儿前来,所为何事?”

    斛律世达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实说,他现在在神策军里混得好好的,很害怕斛律光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在古代,叔侄关系是很亲密的,侄儿甚至可以算是半个儿子。如果绝后,侄儿就是继承家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你去给你祖父送一封信,其他人我都信不过,唯独你可以。”

    斛律光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慎重!

    “信件在此,你先过目。路上若是有意外,记得一定要将信件毁掉,切记切记,传口信也是可以的。”

    斛律光将腰间玉佩取下来,递给斛律世达道:“事关重大,信物给你祖父,他会知道的。”

    好吧,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轻松活计。

    斛律世达满怀忐忑的接过信件,只看了几行,瞬间就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叔父斛律光!

    “叔父,这是……为何啊?”斛律世达怀疑自家叔父斛律光是不是被人换过脑子了。

    “这是我的决定。”斛律光沉声说道。很多事情,要么就不做,一旦决定要做了,那么就不必再犹豫,只管干就是了!

    斛律世达想起一件事,他的堂弟斛律世雄,护送犯人高湛去晋阳之后,被娄昭君失手乱棍打死……会不会这件事,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呢?

    他无从得知斛律光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只知道,斛律光此番下的赌注非常重!

    如果赢了,可以顺利上车,不再是中间骑墙派,未来可以稳稳的站住位置!

    如果输了,那么……家族恐怕有灭族之祸!

    将信件贴身放好,斛律世达点点头道:“叔父请放心,我快马兼程的去壶口关,一日一夜即可抵达,不过神策军军法森严,恐怕一军主将外出恐非易事啊。”

    在这个关键时期,神策军大将往晋阳方向跑,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斛律世达不认为他能够请假成功。

    大概只能用生病什么的糊弄一下,惟愿高伯逸不要来“查岗”。

    “无妨的,高都督是知道这件事的。”

    斛律光慢悠悠的说道,这话让斛律世达愣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

    “侄儿明白了,那事不宜迟,今夜就走!”

    “通关文书在此,上面有高都督的印信。如今滏水河的廊桥已经被封锁,你不要走那里,找个熟悉水性的船家深夜渡河。”

    斛律光显然已经将各种细节都想好了,也不怪他谨慎,毕竟这次赌得如此大,只要脑袋还正常的人,就不会不当回事。

    “叔父已经成竹在胸,那侄儿告退。”

    “速去速回。”

    等斛律世达走了之后,斛律光平静的表情剧变,他狠狠的捏紧拳头,双目圆睁,面露狰狞。

    “杀子之仇,岂能轻轻松松的算了?”

    ……

    “根据微臣这些天跟独孤信的使者交谈,他们已经同意让家眷入邺城,并且大军不过黄河,只在濮阳驻扎。待大军安置完毕,独孤信本人则会带着亲信入邺城上朝!”

    又是一次大朝会,高伯逸从容的抛出了自己进一步的计划。

    那便是让独孤信从边镇南阳迁徙到与邺城近在咫尺的濮阳,然后作为一根钉子,狠狠钉在世家的脖子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北方汉人世家在不断渗透神策军,这一点高伯逸当然有所察觉,不过他并没有阻止这样的行为,因为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睿智的人,都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高伯逸自然也不会将所有的筹码放在神策军里。

    “独孤信的军队可靠么?他们会不会像侯景一样?”

    杨愔疑惑的问道。

    其实这件事已经不会有什么改变了,不过问一下还是很必要的。独孤信对于高伯逸来说是熟悉的势力,然而对于邺城的诸位大佬来说,此人除了名声在外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如今让这样一个人入邺城,还有他麾下不在北齐建制中的军队蹲在濮阳……老实说还让人挺有压力的。

    联想到上次高伯逸在大庄严寺兜售“战争债券”被世家冷落,杨愔瞬间明白了,对方这一手借力打力,真是用得好啊。

    独孤信是用来限制北方世家的利器,北方世家又何尝不是压制独孤信的砝码呢?高伯逸这一手平衡,简直是帝王级别的胜负手。

    一锤子就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北方世家搞熄火了。

    “楚王,你怎么说?”

    幕帘后面的李祖娥轻声问道。

    “太后,有句话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还有句话叫千金买骨。

    如今游离于齐国与周国之间的势力,除了独孤信外,还有襄阳的王琳,随县的侯瑱,江州的各大土酋。

    如果我们能处理好独孤信的问题,那就是取信于天下,告诉世人,我们齐国容得下任何真心投靠的人。

    这样对将来一统天下,有着莫大的好处。如今独孤信提出要献地入邺城,我们为什么不答应?如果这样都畏首畏尾的,此等胸怀,又如何接纳天下英豪?”

    不得不说,高伯逸的话非常有道理,堂堂正正,不带有任何阴谋与诡谲。我们就是要有大胸怀和大气魄,去迎接天下所有的人才。

    只有这样,才能结束乱世,再造盛世。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震慑人心,无论是谁都没办法站出来反驳。

    期间的猫腻大家也都看得明白,很显然,独孤信虽然不是听从于高伯逸,但绝对属于关系很亲密的“盟友”。

    “如此也好,那楚王你来安排这一切吧。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这么定了。”

    李祖娥等了半天,无人吭声,于是宣布退朝。

第914章 “安定祥和”(上)

    邺城郊外,自耕农们正被组织起来,统一进行收割。这是高伯逸强制要求实施的,各家不再以“户”为单位进行秋收,而是以“村”为单位。

    提高组织度,要从基层开始。只有让这些人先适应了共同劳作,合理分配人力,那么将来扩军的时候,这些农夫就不至于难以适应集体生活。

    “今年的收成,似乎比预想的要好些。”

    站在两块水田之间的田埂上,肚子胖乎乎的杨愔自言自语道。高伯逸治理蝗虫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提前准备,步步提前,将损失压缩到了最小。

    各地受灾情况陆陆续续的报到邺城中枢,果不其然,邺城地区是执行治蝗策略最严格的地区,同时也是受灾最轻的地区。

    此刻看到田间地头忙碌收割的农夫,杨愔也是感慨万千。作为中枢的官员执政,这不仅仅是让你行使权力,更是让你承担相应的义务。

    你的一点点小错误,放到下面,就会无限放大。时代的一滴雨,往往就意味着某家人幸福安康,或者家破人亡。

    送到你案头的时候,那些都会变成一串数字,消失在尘埃里。

    “阿郎,今日楚王邀约到他府上晚宴,请柬在此。”

    一个家仆匆匆忙忙赶来,将请柬交给了正在田间查看收成的杨愔。

    晚宴么?

    杨愔心中一紧,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事情了。目前高伯逸和几大世家之间出了点矛盾,而其他的小世家,又是盯着那些大世家的动向,不敢贸然上高伯逸的贼船。

    如今独孤信已经带着他的人马进入到了齐国腹地,不出几日,就会到达濮阳,现在也是时候要有所动作了。

    “我知道了,你去跟送请柬的人说,就说我晚上一定来。”

    下仆走后,杨愔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晋阳鲜卑的压力就在眼前,邺城这边,也必须要把内部矛盾化解,不能继续再冲突下去。

    这一点不管是高伯逸也好,还是汉人世家也好,应该都有觉悟了。今晚,就是解决矛盾的契机!杨愔相信那些大世家,包括弘农杨氏在内,都会给面子派人去一下的。

    至于能不能谈成,杨愔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

    自从杨约等人到了潞州之后,斛律金就像是“思春”的少女一般,吃饭不香了,睡觉不踏实了,就连看书都没啥滋味了,心里老是吊着一块大石头,做什么都不得力。

    这天早上,他刚刚在县衙后面的院子里打拳,没想到又被段畅打扰了兴致。

    “斛律都督,那个……有个人找您,卑职已经将他安排在驿馆了。”看到斛律金面色很差,段畅小心翼翼的说道。

    “有个人有个人,天下那么多人,你说话能不能爽快点,到底是什么人?”

    斛律金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个段畅,说话做事一点都不爽快。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是有一种叫做“眼缘”的东西存在。

    如果你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么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小心谨慎就叫唯唯诺诺,大大咧咧就叫脑子浆糊,如今斛律金看段畅不顺眼,也是这样。

    “都督,来的人是您侄子斛律世达,从邺城来的。”

    段畅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嗯?

    这话吓得斛律金一个哆嗦。

    “走,带我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还他喵的不够早?人一来我就来通知你了啊!

    段畅一肚子委屈不知道跟谁说,依然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路。

    等斛律金见到斛律世达以后,和往常一样,又将段畅支走了。

    “唉,非嫡系的人马,真是后娘养的啊!”

    段畅感慨的叹息了一声。

    ……

    “这真是斛律明月的手书?”

    斛律金一脸凝重看着斛律世达问道。斛律光一向做事谨慎,这封信的内容,很难想象是自己儿子的手笔。

    斛律金现在是连斛律世达也不敢完全相信,毕竟,对方已经在神策军中任职,立场非常可疑。这年头儿子坑爹,孙子坑爷爷实在是不要太多了。

    “祖父,确实如此啊,叔父信物在此。而且他还耳提面命的交代了许多事。”

    斛律世达一板一眼的将斛律光交代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下子斛律金再无怀疑,只是感觉事关重大,可以说决定了家族今后二十年的命运。

    一个不小心,今后还有没有二十年都难说。

    “好,你就在驿馆休息,容我考虑一番。”斛律金敷衍了斛律世达一句。心里还在盘算着应该何去何从。

    斛律世达一看就知道斛律金老毛病又犯了,他心一横,拉住斛律金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南阳的独孤信,已经率军北上,依附齐国,即日就会入邺城为官。依侄儿所见,此番段韶必败无疑,我们斛律家又何必跟着陪葬?”

    独孤信?

    斛律金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看着斛律世达的眼睛问道:“消息可靠么?”

    “现在邺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祖父随便叫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真伪了。”

    看来确实不假了!

    “高伯逸这一手厉害了啊。”

    斛律金啧啧感慨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高伯逸真是用一张独孤信的牌,把整个死局盘活了!

    他考虑的事情,远比斛律世达看得的要多。如果高伯逸和独孤信之间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联系的话,那么这齐国似乎……也要换主人了。

    斛律金瞬间明白斛律光到底是想做什么了。邺城那边儿皇帝自然是不值得投靠,高氏皇族青黄不接,高演又失踪了,能不能稳住江山都难说。

    然而高伯逸这个人就不同了。斛律光并不是把宝压在李祖娥母子这一对身上,而是把宝压在高伯逸身上,一旦对方篡位成功……斛律家将会继续延续高欢时代的辉煌!

    听起来似乎很诱人,然而风险也是极大的,弄不好就会全家死光。

    而且要怎么个操作法,实际上也不太好说。总不能说直接把麾下大军拉到邺城去吧?那样太过于简单粗暴,而且凸显不出关键作用来。

    “斛律都督,外面有晋阳的使者前来。”

    房间外面又传来段畅的声音。

    斛律金心中猛然警醒,段畅并非自己的嫡系人马,又见过斛律世达,万一他把所见所闻告诉唐邕和段韶他们怎么办?

    是得想办法处理一下此人了。

    “知道了,把人带进来吧。”

    斛律金压低声音对孙子斛律世达道:“你躲屏风后面,等会人走了再出来。”

第915章 “安定祥和”(中)

    “斛律将军,并省行台调令,请将军率本部人马为前驱,南下邺城,于滏水北岸布防。”

    晋阳来的使者,将并省行台的调令交给斛律金之后,简单客套了几句,就扬长而去。似乎根本没在意斛律金是否会执行这样的军令。

    而事实上,不仅是晋阳缺粮,就是潞州,粮草也不多。

    北齐不仅仅是“两都制”,就连政治制度,也是实行的“二元化”。

    举个例子,比如说在邺城地区,政务的繁杂压倒性的占据了第一位,所以行政手法,跟魏晋时期一样,中枢主导郡县,各司其职。

    然而在某些战争较为频繁的地方,比如说晋阳。官府的权力已经无限制的缩小,几乎就只能维持日常治安而已。而特意建立的所谓“行台”,则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

    行台的作用,就是让所在地的各郡县无条件支持大军运作,基本上是为所欲为的存在。斛律金率军到达潞州之后,就已经接管了这里的一切,包括粮草供给。

    然而,晋阳下达的这道军令,颇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说按道理应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何斛律金没有收到晋阳的一颗粮食,却要将大军带出去当先锋呢?

    这摆明了是在挤兑他,或者说,晋阳的人需要斛律家迅速站队!如果能带着大军去了滏水扎营,那么晋阳六镇的其它军队,也会陆陆续续到位。

    如果斛律金按兵不动的话,呵呵,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太好说了。

    晋阳的使者走了之后,斛律金思前想后,觉得现在真是要下决心的时候了。儿子斛律光在信中说,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如此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只要事情做得缜密,那就真可以放手一搏。

    “来人啊,将段畅找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对了,驿馆里面住着的那两个人,也叫到这个房间来!”

    斛律金对亲兵吩咐了一句。

    “祖父,这是在做什么?家族生死存亡的事情,怎可让外人知晓?”

    刚才晋阳使者来的时候躲到后面,现在又跑出来的斛律世达大惊失色问道。

    “这个段畅,知道了太多事情。待会你不动声色,他若是听话,你们一路回邺城,把他丢给高伯逸。若是不听话,直接……”

    斛律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非嫡系人马就是这么惨,说是后妈养的都算好的了,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若是不站队,只怕还有性命之忧,其间苦涩要跟谁去说?

    很快,就在同一个驿馆的杨约和一个矮个子被亲兵带来。杨约自然是认识斛律世达的,看到对方微微点头,杨约心中大定!

    既然说斛律世达在此,说明斛律家的立场已经很明显,绝不会给段韶帮忙。那么送自己和灰鼠去晋阳,就变的毫无意义。

    相反,将自己送回邺城,好处多多的。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并非是一点征兆都没有,见微知著,才是活得长久的不二法门。

    很久之后,正在城墙上巡视的段畅,匆匆忙忙来到驿馆,看到杨约二人,又看到斛律世达,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世达,将太后的遗诏,给段将军看看。杨长史,你也跟段将军说说,晋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斛律金板着脸沉声说道。

    哈?

    段畅一愣,下意识的接过所谓“遗诏”,随后大惊失色!

    斛律金在潞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却是在时时关注晋阳的局势。从那边过来的人传出的只字片语当中,段畅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份遗诏,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当夜,段韶率军攻占晋阳宫,在下来不及将遗诏交给长山王,然后就……”

    杨约煞有介事,半真半假的将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了出来,吓得段畅几乎是魂不附体。因为如此密辛都让他知道了,如果不表态的话,只怕是走不出这个屋子啊!

    “段韶和唐邕乱臣贼子!末将为斛律将军马首是瞻,说让末将做什么,末将就做什么,别无二话!”

    段畅赶紧的跪下来表态,求生**无比强烈。由于他太过于积极,让斛律金之前准备的那些预案,根本都没用上!

    “段将军果然说深明大义的人啊!”

    斛律金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心中则是在暗暗庆幸,终于把眼前这个非嫡系打发走了,今后潞州的大军,就是自己的一言堂,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过话虽如此,事情还是要做得漂亮一些,不然容易落人口实,得出“不能容人”的恶名。

    “段将军,如今国家危急,晋阳叛乱迫在眉睫,你有何打算?”

    斛律金笑眯眯的问道,他知道段畅肯定会说“将军要做什么,在下就做什么”,然后他就可以抛出下一步的计划了。

    “卑职觉得,邺城朝廷中枢,始终都是齐国正统,乃是先帝首肯了的。段韶之流名不正,言不顺,将军依附那些人,恐非长久之计。

    卑职愿意跟随斛律将军高举义旗,拨乱反正!”

    嗯……这厮貌似想得有点多,不对,是被吓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看到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斛律金心中有点腻味,不过依旧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你现在就护送我孙子斛律世达和杨长史他们去邺城,到了邺城之后,去找楚王高伯逸,他会安排一切的。”

    段畅一听这话大喜过望,不过脸色还是很平静,拱手问道:“卑职带多少人马护送?”

    “不多,带上你本部人马两千就行了。”

    斛律金大大咧咧的说道,实际上,他就是要把段畅的人跟自己本部人马做切割,这样就能方便执行下一步计划。

    要知道人心隔肚皮,段畅此时信誓旦旦的,难保他后面不会后悔。先把这厮打发走再好不过了。

    “我可是把亲孙子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啊!”

    斛律金拍拍段畅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重要任务,其它人我都信不过,唯有段将军可以信任。”

    他这话正中段畅下怀。实际上,有句话叫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斛律金担心段畅有二心,跟晋阳那边的人通气,段畅也担心斛律金有什么大动作,想杀自己灭口!

    如今对方嫡亲孙子同路,这下可以确保安全了。

    “将军放心,我段畅定会拼尽所能将人带到邺城。倘若有事,提头来见!”

第916章 “安定祥和”(下)

    “福伯,叫下人把门外的灯笼挂高一点。”

    身材纤细靓丽的李沐檀拿着一把扫帚,指挥着下人装点门面。今天晚上要请各大世家的话事人还有许多达官贵人上门吃饭。

    更何况要谈“战争债券”的事情,实在是一点点都马虎不得。

    高伯逸现在还没回来,一直是她这个女主人在忙进忙出的。李沐檀知道,今天对高伯逸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对自己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

    正在这时,她看到家中管事的杨敷,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自己面前,准备行礼。

    “杨先生,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是做什么?”

    杨敷是杨素老爹,而杨素则是自己堂妹夫!这是地地道道的长辈,虽然一直住在府上管管下人,但李沐檀从未将对方当做仆人看待。

    “李家娘子,在下今日来,是来求一件事。”

    杨敷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犬子杨约,自从送娄昭君去晋阳之后,就杳无音讯。如今听说娄昭君死,段韶与唐邕掌权,我很担心他会出事,所以前来……”

    剩下的不用再说了,还能说什么呢,不就是让人把杨约从晋阳捞出来么!

    还别说,杨敷拜菩萨还真没有拜错人。李沐檀对着杨敷行了一礼道:“阿郎已经派了最得力的人手去晋阳营救杨约了,如果他真的没事,一定可以安然救出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杨约在此之前就已经被段韶给剁了,那神仙也救不了,自然啥也别说了。

    听到这话,杨敷松了口气。他最怕高伯逸利用杨约当“死间”,有去无回的那种。如果那样就糟糕了。现在听李沐檀的口气,似乎并不是这样,高伯逸好像早有防备,提前派人入晋阳去营救杨约去了。

    如此说来,自己还真没有跟错人!

    “在下真对主公是……无以为报!将来只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不是腿脚不便,杨敷真是想给李沐檀跪下磕头。这年头人命如纸,还能为下属考虑的主公,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正在这时,李沐檀眼角看到大肚子的杨愔将拜帖交到福伯手里,朝着这边走来,于是对杨敷说道:“杨先生,咱们以后再聊,我先去迎接宾客。”

    等她走远之后,杨敷面色变得沉静,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沐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对男女,有气象了。”

    也不知道说是何意思。

    ……

    晋阳到邺城的道路并不好走,其间大半是山路,容易被伏击,所以行军的速度很慢。

    斛律世达和段畅,再加上杨约和灰鼠,四人来历皆不同,却有些相似的经历。

    一直在冒险,也算是得志,却总显得有些落魄。

    斛律世达乃是斛律羡之子,出身算是不错,但只是家族的弃子,被扔到高伯逸那边,实质上等于“备胎”。

    如果不是高伯逸异军突起,那么他这辈子算是废了。

    段畅出身鲜卑段氏,然而鲜卑段氏部落极大,他跟段韶的关系,大概比高伯逸跟高洋的关系还远,平日里得不到一点关照,反而时不时被认为是段韶的族人,被人提防着。

    比如说斛律金就怀疑段畅是段韶派来“掺沙子”的。而实际上,段畅是因为根本不是段韶的嫡系,被踢皮球踢到斛律金这里的。

    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

    杨约曾经是娄昭君身边的第一红人,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然而他很小就伤了命根,与太监没有实质性分别。

    后来还差点被娄昭君陪葬,在家里也被笼罩在大哥杨素的光环之下。如果不是杨素对他还算不错,这家伙简直没有活在人间的理由。

    灰鼠更别说了,一个连真名都不敢示人的家伙,先给高洋当死间,后来又给高伯逸当马仔,虽然武艺高超,却只是一枚弃子。

    这四条咸鱼,居然阴差阳错的聚到一起来了,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神奇。一路上才过了几天,这几人就像是认识了许久,几乎无话不谈。

    而谈论的话题最多的便是:这齐国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我在晋阳待了一年多,说实话,在晋阳城的那些人,难成大事。”

    夜里围着篝火,段畅一边烤兔肉,一边摇头叹息道。

    “晋阳那边一切都是为了打仗而生的,军户们种出来的粮食,根本落不到他们手里,都被收上去作为军粮了。等军粮满足了之后,才会按人头配发,这样怎么能行?”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晋阳那边的行政上十分混乱的。特别是公廨田的政策一出,大量军户的良田被没收,置换为荒地。等开荒还未完成,蝗虫又来了。

    可谓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私下里逃亡邺城和洛阳的军户数不胜数,还有以部落为单位逃走的,现在晋阳已经不是没有土地了,而是有些土地根本无人耕种!

    听到段畅的介绍,斛律世达等人才对晋阳那边的事情有了具体概念,不由得心中感慨。

    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偏偏你又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晋阳那边,就是一副乱世气象,底层的人活着看不到希望,上层空有强大武力,却无法改善生活。

    自身的优势无法提升整个群体的生活质量,再加上上层的人巧取豪夺,底层的鲜卑军户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所以说,段畅不傻,他为什么要南下邺城,而不是选择回晋阳,就是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明摆在眼前的。

    “如今天下的气运,在邺城啊。”

    斛律世达感慨说道。

    确切的说,是在高伯逸这里。谁也不会以为李祖娥和高潜这一对孤儿寡母,能掀起什么风浪。高伯逸篡位只是时间的问题,只不过现在内忧外患,没人有心思追究这一茬罢了。

    高氏皇族并未留下多大恩德给万千黎民百姓,所以齐国不可能出诸葛武侯一样鞠躬尽瘁的人,纵观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一个诸葛武侯而已。

    “只是,不知道此番晋阳六镇南下,有多大胜算。”

    斛律世达幽幽的来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否认邺城的富庶,而且如今政令也更加通达。倘若十年后,邺城定然会有一支傲视天下的强军。

    可惜的是,决战的日子,一天天的迫近了,别说十年,要是能有一个月就不错了,谁能保证高伯逸必胜呢?

第917章 我这条船又大又宽(上)

    看到自家门前张灯结彩的,高伯逸微微一愣,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夫人今日花了大力气大,就是为了给阿郎面子。”

    竹竿不动声色在高伯逸耳边说道。今日宴请各大世家的话事人,还有各方大佬都会来,如果谈崩了,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别说是李沐檀了,就是竹竿都有些紧张。

    “她真是想得太多了,没事的,今日一定可以把事情谈成。”

    高伯逸摇摇头说道。

    如果谈不成怎么办?当然有办法了!独孤信这张牌,一直吊着不打出来,始终如同核弹一样保持威慑,那自然是最好的。

    倘若有些人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那么高伯逸也会把这张牌打出来,让那些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究竟要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就停下来,那就得根据事态的发展来定了。总而言之,到那一步,双方两败俱伤,谁也落不到好。

    但比较而言,还是对方会伤得更重些,甚至家破人亡!

    高伯逸相信世家中人没有蠢蛋,至少不会像南朝世家那些蠢货们一样冥顽不灵。其实这段时间那些世家已经比之前要老实多了。

    独孤信将要入齐国,确实给了他们极大压力,和无以伦比的心理震撼,让他们不得不再次重新评估自己的本事与能力。

    “走,今日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到时候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懂?”

    高伯逸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了竹竿的肩膀说道。

    两人走进府里,就看到宾客们大多都来了,见到高伯逸,一个个都拱手致意,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上次祖珽没来,这次祖珽居然作为“画师”,堂而皇之的位于大厅内的一角,竖起画板,似乎等会还要作画!

    这规格可真够高的了!

    要知道,世家重要宴会请人作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流传千古的《曲水流觞图》还有《谢安抚琴图》,都是画师当场作画而成,所以还能保持着当时的风貌,就像是拍了照片一般。

    “你怎么也在?”

    高伯逸悄然走过去,压低声音问祖珽。要知道,现在这个场合,可不是开祖珽喜欢的无遮拦趴体,他来凑什么热闹啊!

    “你什么时候让我当宰相?”

    祖珽眼睛看着大厅中央,面不改色的问道。

    哦,想起这茬来了!

    高伯逸也双目盯着远处,不动声色道:“快了,打败晋阳六镇后,我会改革中枢,上两个丞相,分杨愔的权。”

    这是早就规划好的,祖珽私德烂得一塌糊涂,但他真是人才,不对,人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本事,他应该属于天才这个行列的。

    “那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助你一臂之力。明日我会帮你将各大世家疯狂购买债券的事情宣扬出去,你的计划,应该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吧?”

    祖珽就是祖珽,虽然没有交流,却一眼看穿高伯逸想玩什么套路。

    高伯逸想玩的,就是后世常见的“驴子原地转圈推磨”!

    世家们就是那些驴,高伯逸放出来的债券就是胡萝卜,独孤信和神策军就是高高举起的大棒。石磨就是国家机器!

    这里面还要给“驴子”套上眼罩。这个眼罩到底是什么,祖珽还没看透,这大概也是高伯逸神奇的地方。

    据他所知,这次的“战争债券”,买了不仅不吃亏,反而血赚!

    按照当前的市价,一匹布换一石米。高伯逸给出的价码,是价值一千匹布的债券,换九百石米,不过债券兑现,那都是三年以后。

    这还是最快的,债券兑换时间甚至还有五年十年之后的!

    越是靠后,此时能换的米越少!至于其它物资,以米价为参照物兑换,不收铜钱但收金银!

    至于后面高伯逸到底要怎么还这数量庞大的债券,祖珽完全捉摸不透。他只能认为高伯逸牛逼到了极点,这三年内能够开疆拓土,完全平定晋阳叛乱。

    否则光这债券利息,就能把他给压死!

    而且这些债券,是以国家的信誉做担保的。如果到时候不能兑现,那么天下大乱不是什么稀奇事,到时候整个国家的经济秩序就崩溃了!

    不过这些都是高伯逸要操心的事情,祖珽他是不管的。他只在乎自己官运是否亨通,蛰伏了这么久,也是该要出来呼风唤雨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跑北周去混了。

    “阿郎,宴会开始了,请上座吧。”

    福伯来到高伯逸身边,低声说道。

    高伯逸对着祖珽微微点头,随即来到大厅的上座,安安稳稳的坐下。

    这一刻,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已经登基为帝,座位下面的那些人,都是自己的臣子。猛然间,他才发现这好像是头一回在府上宴请重量级宾客,人家肯上门,这个宴会能如期举行并且无人缺席,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其实,他离那个位置,已经不是太远了。离得越近,越是要小心谨慎,越是要按耐住性子不能焦躁。

    多少人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无人在乎失败者的想法。

    “诸位,欢迎各位今日光临寒舍。啥也别多说了,好酒好菜,上来再说。”

    高伯逸拍拍巴掌,招呼下人立刻上菜!

    其实这有点不合规矩,因为按照此时的礼仪,高伯逸应该说一番客套话,然后先上开胃菜,然后是有些“助兴”的节目,在这个过程中,一道菜一道菜的端上来分到各人桌案前,才是正理。

    没有谁一来就上菜的!夜宴是社交活动,不是一群饿死鬼聚在一起狼吞虎咽!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间,一碟一碟精致的菜肴,用特别小的盘子装着,快速的呈了上来,让人目不暇接。

    这显示出李沐檀今日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些都是新式菜肴,别处吃不到的,来来来,别客气嘛,边吃边聊,最好不过了,是不是。”

    高伯逸热情的招呼众人开吃,场面上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正当高伯逸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看到大厅靠门的不起眼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只顾吃菜,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嘿,这不是冯子琮么?

    他居然也来了啊,看来是跟着某位世家大佬来了,这可有意思了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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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南北朝,铁血后三国。离杨坚建立大隋还差二十多年,大唐更是看不到影子。穿越为北齐高官之子的高伯逸,猛然间发现自己既不能醉卧美人膝,亦不能醒掌天下权,甚至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先活过今年再说?书友群:852402944,真爱粉丝群:625933662北朝求生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求生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