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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携剑远行     北朝求生实录txt下载     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7章 同样的招,效果不一样(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愔一下子傻掉了,那岂不是说他自己?
    让他一个宰辅去给高浟打下手,高浟虽然是高氏皇族的一员,何德何能啊?
    随着高氏皇族威信的下降,杨愔的心态也在变化。现在高浟这样高欢庶子出身的王爷,他已经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杨宰辅误会了,所谓眼前,并不是说的你。”
    高伯逸笑着摆摆手道:“杨宰辅日理万机,邺城离开了杨宰辅,那可是玩不转的,你怎么能离开邺城呢。”
    这话意味深长,似乎话里有话,但仔细想想,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高都督有话不妨直言,杨某也很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杨愔有些好奇了。如果说是自己跟高浟一路的话,恐怕高伯逸是想在邺城搞事情。但是,若是那个人不是自己……难得高伯逸真是一心为国?
    要说高洋还在的时候,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现在高洋不在了,高伯逸不抢班夺权,他花费这些心思的功夫,多陪陪妻儿不好么?他不是妻妾成群么?
    杨愔对于高伯逸神神秘秘的未知套路感到十分不解,还隐隐有些畏惧。
    因为这意味着,一旦对方有所谋划,那么连他这个宰辅居然都看不透了!这有点吓人啊!
    “朝廷中枢有位官员,才华横溢,自幼就是神童,名声远播。他精通文学、算术、医术、绘画、军略等等,为人豪爽。
    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十分欣赏他,让他侍奉左右。现在,他也在这个大殿之中。”
    听高伯逸这样说,众大臣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猜到高伯逸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祖郎中何在,请出列。”
    高伯逸高声喊了一句。
    “微臣在!”
    祖珽穿着贴身的绿色官服,从大殿门口的位置急速跑向高伯逸,那速度完全不像是他这种微胖的体型能实现的。
    只能说这个消息太让人激动,以至于胖子听了都可以变成赛跑健将。
    “我命你为淮南行台长史,总管后勤,这个你能胜任吧?”
    高伯逸板着脸问道。
    “请大都督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祖珽几乎都要给高伯逸跪下喊爸爸了!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啊!
    祖珽自幼就是神童,别人做一件事能做到最好已经是难得,但是他几乎可以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甚至勾搭良家妇女的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
    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玩的东西。
    除了做官。
    他每次做官后就会作死,明目张胆的贪污,然后被赦免后乖巧一段时间,再次做官,然后再次作死。
    这些事情,传遍邺城的大街小巷,轻浮的邺城人不但不以祖珽为耻,反而将他当成膜拜的偶像。
    毕竟,贪污**被查到这么多次,每次都化险为夷,一点事情都没有,这种本事也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太极殿内的大臣们,都用玩味的眼光看着祖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淮南重镇扬州,富庶之地。钱多,物资多,美女多!
    祖珽,不仅贪财,而且好色,还喜欢浪。
    把这种人丢在扬州,跟把硕鼠丢在粮仓有什么区别?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那个……祖珽乃是太医,到行台去当长史,是不是不太合适?”
    打人不打脸,杨愔总算没说让这个贪污犯去管后勤,会肥成什么样。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
    从表情到神态,似乎就写着“这个碧莲不能相信”。
    “嗯,那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谁都有嘛。祖珽年轻的时候,是有些……嗯,玩心重了点。不过他现在已经改邪归正啦。
    有才华不用,是一种极大的浪费。祖珽的才华,正是用在淮南的时候。
    至于他那些小毛病,大齐开发银行,会派一个审计小组,跟着祖珽帮他算账的,这也是减轻他的负担嘛。”
    高伯逸看着祖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话说得祖珽一脸错愣,似乎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杨愔总觉得高浟加祖珽这个组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但仔细想想,之前淮南的那些刺史,一个个的比祖珽还要熊。
    更不用跟“能吏”高浟比了。
    高伯逸这一番安排,似乎……还真是公心?
    “咳咳咳!”
    幕帘后面的李祖娥轻咳了几声,稍微有点吵闹的太极殿,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宰辅。”
    李祖娥轻声说道。
    “微臣在。”
    杨愔上前了一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祖珽若是做不好,再派人去淮南,不过是一纸调令的事情,对不对?”
    这话可就说得有水平了,很显然,这不是李祖娥应该有的水准!
    “微臣知错了,祖珽……才华是不缺的。”
    杨愔也不得不承认,祖珽这个人很会来事。他当官的时候,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公务处理好,然后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作奸犯科。
    换句话说,给他做的事情太少了,让他闲的有点无聊!
    杨愔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是无话可说。老是揪着别人过去的错误,去说他以后做不好什么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等他到时候闹了笑话,你再笑,那都没有人会责怪你的。这个时代,对于有才无德的人,最是宽容不过。
    祖珽不过是个真小人而已,他连勾搭良家妇女,都要大鸣大放的,这种人你指责他,有意思么?
    这事情定了之后,其他的就好说了,一件件按程序走,高伯逸作为位高权重的京畿大都督,居然对于那些说不重要也有点重要的政务,不发表任何看法,就像是他来这里摸鱼一样。
    散朝之后,杨愔坐在犊车里,一个人闭着眼睛思索,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高浟和祖珽这一对组合,怎么说呢,能力也有,祖珽人品不行,但是高浟的话,虽然是皇族,但却是个异类,名声很好。
    大概,去了那边以后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虽然是这样想,可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个看起来不是问题的问题。
    “停车。”
    杨愔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群乞丐,围着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乞讨……而那个人的身形,看起来居然有点像是高浟!

第1068章 同样的招,效果不一样(中)

    邺城的青皮,非常有名,他们盘踞在邺北城,因为邺南城都是达官贵人和有钱商贾居住的地方,他们根本惹不起这些人。
    但是在邺北城就不一样了。
    你说这些青皮是流氓吧,他们又比较接近于乞丐,平日里也是衣衫褴褛的。可这些人却并不要饭,而是靠“手艺”为生。
    比如说小偷小摸啦,收个保护费什么的,也经常干些拐卖妇女儿童这样的破烂事。
    杨愔一眼就看出来,围住高浟的那些“乞丐”,根本就是邺北城青皮假扮的,估计是想敲诈勒索。
    这种事情虽然发生在权贵身上很不寻常,但绝非没发生过。
    比如说段韶的异母弟段孝言刚刚从晋阳来邺城的时候,就被邺北城的青皮打劫过。
    那些“乞丐”围着高浟,要钱,刚开始还好,然而等高浟拿出钱袋的时候,“乞丐”们便开始哄抢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杨愔急急忙忙的跑下车,高浟身边不知为何,根本没有侍卫,他大概没想到以邺南城的治安,居然也会遇到这样的鬼事情吧。
    领头的一个“乞丐”回头看了杨愔一眼,露出慌张的神色,趁着众人不注意,从腰间摸出一把带锈尖刀。
    然后狠狠朝着高浟的腹部捅去!
    这一下不仅出乎了高浟本人和杨愔的意料,就连他那些“同伙”,似乎也是始料未及。他们围着权贵要钱,只是为了连哄带抢,搞点小钱花花。
    谁想到他们之中有人会拿刀捅人啊!
    邺北城青皮,平日里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能不伤及人命,那就不会弄死人,最多替人消灾,把要收拾的对象搞残,或者打一顿了事。
    闹出人命来,这事就不好善了了。
    “你疯了!”
    青皮当中有人揪住领头的那个,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此时高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而杨愔已经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呸,这厮拿出钱又不给,活该。走,去乡下躲一躲。”
    捅刀那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把刀扔地上就跑,几乎是慌不择路。其他青皮也是一哄而散,从杨愔身边经过的时候,就像是没见过他一样。
    “坏事了!”
    杨愔从呆滞中清醒了过来,直接叫来车夫,将昏迷不醒的高浟直接往太医院徐长之家中而去。然而,等他把人送到徐太医家中的时候,高浟早就凉透了。
    ……
    在高浟被任命为淮南行台都督的当日,他却被一群“乞丐”当街杀死,此事震惊朝野,更是狠狠一耳光打在京畿大都督高伯逸脸上。
    此事动静之大,连神策军都出动参与逮捕凶犯,几乎是把邺南城、邺北城,还有正在建设的邺西城从里到外翻了个遍。
    要说收获,也不能说没有,那就是这些青皮一个不漏的全部被抓到,然后被目击者,也就是宰辅杨愔一一指认。
    然而,这些人都众口一词,说策划抢劫的人,就是捅刀的那个人,其余的他们一概不知!
    这个案子,高伯逸一日要派人派五六次去询问,搞得大理寺狱的大佬毕义云烦不胜烦。他也知道为什么高伯逸会恼怒。
    站在高伯逸的立场,只要是个人就会怒的。上午朝会的时候,高伯逸才提议让高浟去淮南扬州镇守,结果下午高浟就死在街上。
    这尼玛谁能忍!这不摆明了说不让高伯逸如意么?
    很多人都推测,作案动机最大的,当属赵郡李氏跟博陵崔氏以及他们附庸的势力,因为这两家在淮南那边利益最大。
    然而其他人也很有嫌疑,甚至在目击现场的杨愔,都很可疑。
    案子一下子扑朔迷离,宫中传来懿旨:三日后朝会,商议淮南行台人选之事。至于高浟当街被刺一案,属于不相干的事情,交由大理寺狱毕义云侦办。
    此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
    高欢的儿子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等,男的色,女的浪,只有很少一部分不是这样。高澄之流的自走炮就不说了,就说之前“高不可攀”的渤海长公主高彾,被高伯逸“开发”了以后,那也是房事喜欢闹腾贪欢的主。
    这些人里面,唯独嫡子高演和嫡女太原长公主比较安分,后者改嫁杨愔之后,也是谨守本分,家庭和睦。这在皇室高门里面非常少见。
    这天夜里,杨愔正搂着夫人太原长公主睡大觉,老夫老妻,再加上杨愔也不年轻了,自然也不可能学高伯逸一样,闹腾得不停歇。
    “啊!我想到了!”
    杨愔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喊了一句!此时屋内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阿郎,半夜不睡,你这是怎么了啊?”
    太原长公主不满的问道。
    “没事,你快睡,我有点事情。”
    杨愔飞速的穿好衣服,春夜深寒,他裹着厚厚的毛毯,点着油灯来到桌案前,眉头不展。
    他自己磨好墨,提笔在泛黄的纸上写了四个字:
    投石问路!
    “小崽子心真是够狠啊!”
    杨愔长叹一声,身上厚厚的毛毯,都抵挡不住从内心深处泛起的严寒。
    之前,他一直很困惑,高浟并不擅长军务,而且没有任何从军的经验。哪怕淮南地区这一两年并没有战乱的威胁,可是,那毕竟是前线啊!
    而且还是财赋重地。
    他就不担心陈蒨铤而走险么?
    高伯逸这种心思缜密之辈,又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慵懒仁慈上面呢?
    所以杨愔就一直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站在水塘边,朝着水塘里丢石头。
    这才恍然大悟。
    高浟之所以会死,那是因为,他是高氏皇族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德才兼备之人了!这种人留着,对高伯逸将来的“篡位夺权”,是一个巨大威胁。
    所以,众人的目光都在淮南都督这块,其实,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高伯逸的目标,在第一时刻,就只是高浟而已。
    高伯逸提出让高浟担任淮南都督,那是希望让别人认为,有人在打他高都督的脸,从而把嫌疑第一时间刨去。
    因为世家中人本身跟高浟也有矛盾,所以到后面,他们反而成了接石头的人。阴险狡诈到了这个地步,也是难得了。
    杨愔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唯一看透这个局的人。只不过,大家谁都没有证据。
    “明日朝会,且看这厮想做什么吧,唉!”
    这次高伯逸回邺城,杨愔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位年少有为的大都督,正在一步步的抢班夺权,步伐稳健而从容。

第1069章 同样的招,效果不一样(下)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李沐檀早就抱着儿子高承明睡觉了,而高伯逸,则是在书房里伏案工作。
    “主公,鱼赞来了。”
    竹竿在书房门口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
    高伯逸将写好的书信用竹筒封好,放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随后站起身半躺在柔软的榻上,眯着眼睛看着门口。
    很快,穿着短袍和胡服长裤的鱼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高伯逸行礼。
    “尾巴处理干净了么?”
    高伯逸沉声问道,这时,竹竿早已关上了房门,守在书房门口,寸步不离。
    “回主公,已经处理了。依照主公吩咐,只有一人办事,最后也只处理了一人,他是被我们推下河淹死的,卑职已经放出风声,就说此人喝醉了不慎落河而死。”
    鱼赞从容答道,似乎早有腹稿。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高伯逸眯着眼睛笑道。
    “卑职不敢要赏赐,只想能在朝廷做官,光宗耀祖。”
    鱼赞跪下来给高伯逸磕了一个响头。
    “光宗耀祖,你大哥就足够了,你就算再当个大官,又能如何?”
    高伯逸反问道,一语点破鱼赞的那点小心思。
    鱼赞现在的权力可不小,在邺城的“地下世界”,他几乎可以做到说一不二!但是,鱼赞并不满足在“地下世界”称王称霸。
    还是那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做人就是要做到万户侯那种,才算是够味道啊!阴沟里最大的老鼠,不也还是老鼠么?
    不过从高伯逸的态度看,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改行”,对此,鱼赞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等高伯逸抢班夺权成功之后,才能从暗处走到明处来。
    可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真的,高伯逸现在没想过急着篡位,倒是鱼赞急得不行了!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谁办了事情,办好了事情,我记得一清二楚。谁挡了我的道,谁碍了我的事,我也不会忘记。
    你的功劳,我都给你记着呢,一笔一笔的。你想要的东西,迟早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耐心等待。”
    高伯逸好言抚道,鱼赞这个人,怎么说呢,你不能跟他硬着来,这个人做事没轻重。顺着毛摸,才是使用鱼赞的正确方法。
    “喏!卑职知道了!”
    鱼赞一听这话就有门,激动的几乎要喊出来。
    “好了,下一步,严密监视高家人,看他们有没有怀疑到我头上,尽量给他们提供一些河北世家背后说坏话的事情,让他们猜疑但是没有实证,知道么?”
    高伯逸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喏!卑职知道应该怎么做,请主公放心。”
    鱼赞拍胸脯保证说道。
    “去吧,以后少来这里,免得引人怀疑。”
    等鱼赞走后,竹竿从门外进来,一脸不解的看着高伯逸,好像有话欲言又止。
    “说吧,我知道你藏不住话。先去关上门。”
    等竹竿关上门回来,有些难堪的说道:“主公要刺杀高浟,为何不派我去?我可以做得无影无形,谁都不知道。”
    竹竿自傲的说道。
    “你就别扯了。”
    高伯逸无奈的摆摆手,跟对方这样智商的人说话,真的很累!
    “谁都知道,高大都督身边有一贴身剑客,剑术如神,出剑如风,快若闪电。
    若是高浟被你刺杀,哪怕别人没有亲眼见到,只要看到身上的伤口,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是你干的。
    拜托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一下脑子?还是要在我脑门上贴凶手二字?”
    高伯逸没好气的说道。
    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除掉高浟,唯一确定不可用的办法,就是派竹竿这厮去。除非,他是为了震慑高氏皇族不要惹他,但现在,很肯定的说,实际并不成熟。
    所以他才让鱼赞一直盯着高浟,观察他的行动规律,最后用“高调”的办法杀死。
    越是高调,越是公共场合,看起来就越像是意外!同样的招数,使用的手段不同,那么效果也是千差万别的。
    派竹竿去刺杀高孝珩,就是昏招,而现在做掉高浟,就是一步好棋。
    “主公,为何你要除掉高浟呢?”
    竹竿好奇的问道。在他记忆当中,高伯逸从前跟高浟相处很是融洽啊,两人没有一点私怨。高伯逸杀掉高湛可以理解,但是他杀掉高浟……难道是为了泄愤?
    “高浟没有得罪过我,正因为我很欣赏他,所以才不得不杀,你懂么。”
    竹竿缓缓点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以后迟早要翻脸的人,现在表现越优秀,当然要越早除掉!相反,高湜那样的酒囊饭袋,可以留着当个吉祥物,不必理会。
    “杀掉高浟,其实只是一个引子,因为我还有一步棋要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走这步棋。”
    ……
    “高浟之后,高伯逸会提议谁当淮南都督呢?”
    书房里,杨愔冥思苦想。他是为数不多跟上高伯逸思路的人。
    高浟不善军务,却要当“都督”,这合适么?
    当然不合适。
    之前那些烂番薯臭鸟蛋的淮南刺史,虽然也很混账,吃拿卡要无一不精,但这些人起码还算是“知兵”,不像高浟一样是门外汉。
    高伯逸提出让高浟担任这个职务,很显然就是要让高浟“祭天”!真正合适的人选,他早就有腹稿了,只不过,现在还不会说而已。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杨愔在纸上写了一连串的名字,斛律光、张彪、傅伏、高长恭、甚至连鱼俱罗的名字都在列,然而,他总觉得这些人好像差了点什么。
    斛律光是鲜卑化的高车人,有限度的汉化了一些。这样的人到了扬州,能镇得住场子?要知道,官场可不是战场啊。
    其他的傅伏高长恭之流的,完全不合适,倒是张彪从前在扬州当过都督,不过那是梁国的都督,扬州也只是“边镇”。
    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难道,高伯逸是想为自己的部下铺路?也只能是张彪了吧?”
    张彪家乡山阴人,离扬州并不远,去那边当都督倒也说得过去,起码是高伯逸能调动的人里面最合适的一个。
    “这吃相有点难看了吧,很多人都不甘心呀,我看你怎么收场。”
    杨愔嘿嘿一笑,将桌案上的纸撕碎。

第1070章 神来之笔(上)

    今日的朝会,主要议题,就是商议淮南行台都督的人选。至于高浟,他的案子,已经由毕义云接手,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行凶之人确实是找到了,然而这个人却落河淹死了,死无对证,身上也就发现了十多枚铜钱而已,连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发现。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在邺城混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他老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亲人,跟谁有过联系。
    总之,案子到这里就断了,但是朝廷还是要继续运转,于是……高浟这厮,死了也就真的死了,没人在乎,活着的人,都想填补他死后空出来的位置。
    那个诱人的淮南行台都督的位置!
    众多政治的动物,今日已经准备好捕食,而猎物正是那个要害空缺。
    “今日,诸位都来说说淮南行台都督的人选吧,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
    李祖娥有些疲倦的说道,平常朝会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也懒得走程序了。毕竟,开朝会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若不是为了争这个位置,他们吃饱撑的来太极殿啊。
    很多政务,哪怕是要跟皇帝沟通,也不是非得开朝会不可的。
    “太后,微臣有本奏。”
    高伯逸慢悠悠的出列,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他的姿态,让太极殿内众多跃跃欲试之辈暗叫不好。
    “高都督请吧,本来这件事就是军务,你最有发言权。”
    瞧这话说得,李祖娥现在跟高伯逸几乎是一个鼻孔在出气,杨愔往前走了半步,最后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来。
    他心有不甘,然而,这里却实在是不适合出头,且听听高伯逸想说什么再看吧。图穷匕首见,无论这小子耍什么花招,他推出张彪来担任这个职务,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到时候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杨愔暗暗想道。
    “太后,陛下,微臣认为,淮南行台,宁缺毋滥。若是选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担任行台都督的职务,那么,干脆就不要设立这个行台了。以免不合适的人上任后,反而跟现在办事的官员产生冲突。
    那样不但无法解决淮南军备废弛的问题,反而还会产生新问题,并引起陈国的误会。现阶段,我们并不适合跟陈国翻脸。”
    高伯逸侃侃而谈,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提议,就好像几天前建议设立淮南行台,完全是放屁一样!
    不仅是杨愔等人傻眼了,包括高伯逸在中枢的亲信在内,事前也完全没有听到风声,他们哪里知道自家主公说不搞就不搞了啊!
    他们已经打算好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哪怕高伯逸建议一条狗去淮南,他们也会捏着鼻子洗地,说那条狗比人还聪明。
    结果现在高伯逸直接不玩了,还说得冠冕堂皇的!
    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杨愔憋了一肚子的话,比如说痛斥高伯逸任人唯亲什么的,全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们还能说什么,高伯逸都是不设立淮南行台了,难道他们还能去接这个石头?他们又没有自己的人选可以推荐,这才是最尴尬的事情,毕竟,杨愔等人也就是一帮文人啊!
    文人跟掌握无力又会耍流氓的人争斗,那是永远斗不过的,当你要跟对方讲道理的时候,对方却不想跟你讲道理,他们只想跟你比比拳头大小。
    比如说此刻高伯逸说取消即将建设的淮南行台,杨愔等人就不敢多说什么。
    “诸位爱卿对这个建议有什么看法呢?哀家乃是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个,高都督,这事不管怎么弄,你来牵头处理吧。”
    李祖娥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高伯逸拱手道:“微臣谨遵太后懿旨。淮南行台不是不设立,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彭城王(高浟)死得也是蹊跷,这事没查清楚之前,若是派人去淮南,再出第二个彭城王怎么办?”
    高大都督这话的意思,是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传进杨愔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杨愔觉得,高伯逸是在暗暗警告那些想推荐自己人去淮南那边占位置的家伙,这事不能办!
    如果谁敢派人去,那么,高浟就是前车之鉴!
    众人都各怀心思,没有去纠结高伯逸话语的深意,也不想强行出头,非要跟高伯逸唱对台戏,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么就让高都督全权处理这事吧,退朝。”
    散朝之后,杨愔早早的在邺南城皇宫的门口等着高伯逸,因为对方还要跟太后李祖娥详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后才出来。
    “杨宰辅今日似乎很悠闲啊,要不我们去漳河边钓个鱼?”
    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杨愔在门口等自己,高伯逸笑眯眯的说道。
    “不了,我就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杨愔沉着脸跟高伯逸走到不远的僻静处,担任高伯逸亲卫的居然不是竹竿,而是那个愣头愣脑的田子礼。
    “高浟是不是你杀的?”
    杨愔压低声音问道。
    “我与高浟无冤无仇,甚至以前还共事过一段时间,我又为什么要杀他呢?”
    高伯逸一脸无辜的问道,但是表情还算平静,并未出现气急败坏的神色。
    他指使鱼赞派人杀了高浟不假,杨愔等人猜到是他做的也不假,然而,很多事情可以做,却不能说!
    只要高伯逸不亲口承认,那么他们就没有证据,猜疑,始终就仅仅是猜疑而已。这个时候,可不能“以示真诚”。
    大家还是都蒙着面纱比较好。
    “淮南行台,不是你提出要建立的么,为什么现在又不做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杨愔不依不饶的问道。
    “刚才朝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没有合适的人选,还不如不派人,就是这么个道理。杨宰辅就是再问我一千遍,我还是这个回答。”
    高伯逸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越是这样,杨愔心中就越是不安,他总觉得高伯逸有一招极为厉害的杀手锏,并未使出来。
    一旦用出去,足以改变齐国的战略格局。只是,他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杨愔失望的摇了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你不再是以前的你,齐国也不再是原来的齐国了。”

第1071章 神来之笔(中)

    无论是北齐还是北周,春耕都是忙碌的。邺城地区的春耕已然结束,而晋阳的春耕,却依旧如火如荼。大量的非洲草棉,也叫“高昌棉”的农作物,被种植在太原盆地、汾阳盆地等耽误春耕的土地上。
    因为高昌棉的播种日期正好比粮食作物晚一两个月,所以在晋阳失去种粮和大量人力之后,居然可以把土地的耕作衔接上。当然,这里已经种不出粮食了,所有人吃的都是靠邺城地区输送。
    荆襄的核心襄阳城外,水鸭成片成片游弋在汉江边上,真是应了那句诗:春江水暖鸭先知!
    渔民们在附近的池塘里面洒下鱼苗,然后等待着鱼儿长大后,成为他们饭桌上的美味。荆襄爱吃鱼,甚至可以说鱼类是普通百姓补充动物蛋白的唯一渠道。
    穷人除了主粮和难以下咽的蔬菜以外,也就只有鱼可以吃。在缺少食盐的年代里,鱼的存放很有些问题,所以跟鱼有关的菜,很多都是以各种各样的“咸鱼”存在的。
    汉江上离岸边不远的一叶扁舟上,一位身材修长,头发及腰的中年男子,正在眺望东方,似乎有客人会从这里来一样。
    “主公,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说话的军士划着船,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他似乎眉头不展,心事很重的样子。
    “你这是想家了吧?何止是你啊,我王琳也是在思念家乡。”说话的男子,正是名义上替北齐镇守荆襄,而实际上则是游离于各国独立存在的荆襄大都督王琳!
    麾下精兵数万,若是动员一下,拉起十万人马不是问题。可谓是这一带跺一跺脚,地面就抖三抖的大人物。
    给他划船的,乃是王琳的亲信,司马潘忠。
    “主公,陪您起家的我们这些兄弟,无不思念家乡啊。这荆襄虽好,却始终不是故土。”
    潘忠轻叹了一声,有好多话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俗语有云:保暖思XX。当人安定下来了以后,他就有各种各样进一步的需求,当然,这不是剑人矫情,而是人类的天性。
    当初王琳朝不保夕,连根据地都没有,快要被人赶到湘西“打游击”,可谓是一个大写的“惨”。
    那个时候,他麾下水贼出身的亲信部众,全都众志成城,紧紧跟随他左右。除了忠心以外,无路可走,也是不可说却不得不说的原因。
    好不容易有了襄阳这块根据地,王琳很快安定下来,有了固定的地盘可以好好发展。然而,他麾下的那些人,想法也开始多了起来。
    最过分的一条,就是叫嚣着对北齐开战,打回两淮老家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对于这种言论,王琳都是稍微呵斥阻止,却不惩罚那些乱说话的人。
    堵不如疏,这些建立在思乡之情上的抱怨,实际上只是一种很朴素的感情。这些人未必了解跟北齐开战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他们想要的,只是离开荆襄而已。
    “这一两年,先不考虑那些事情了。等我们发展壮大之后再说吧。先要让弟兄们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对于这句话,潘忠听到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是话说三遍淡如水,听还不如不听。
    他长叹一声,也不言语,逐渐划船往岸边使去。
    来到岸边,王琳和亲信司马潘忠,正好遇到长史陆纳急急忙忙的赶来,像是有急事一样。
    “可是周军出现在汉江口?”
    一间陆纳,王琳就疑惑的问道。
    襄阳是扼守汉江的重要通道,从蜀地汉中而来的军队,想不经过这里是不可能的!王琳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蜀地而来的周军,与汉江对岸的周军配合,攻打襄阳。
    “那倒没有。”
    陆纳神色有些古怪,看了潘忠一眼,似乎是想屏退对方。
    “不必了,你们都是我的亲信,有话可以当面说。”
    王琳摆摆手说道。
    “喏。是这样的,主公,邺城的高都督,派人来襄阳城了,说是有要事找您!”
    啊?
    王琳激动得差点拔出佩剑!
    刚才还淡定如老狗的王琳,此刻却跟要XX的公狗差不多,就差没狼奔猪突朝向襄阳城的城门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快快,快带我去,莫要怠慢了。”
    王琳直接撇下潘忠,快步跟着陆纳走了,气得这位王琳的亲信脸黑如锅底。
    三人一路来到襄阳城内的府邸,就看到一位瘦高带着斗笠的男子站在府邸门外,似乎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王琳一眼就认出,此人乃是高伯逸的贴身护卫,绰号“竹竿”,剑术高超。高伯逸派自己的贴身亲卫前来,定然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王琳客气的问道,面带春风,一点都没有统帅数万精锐的架子。
    “贱名不足挂齿,我是来替我家主公送信的,信件在此。”
    竹竿拿下腰间的竹筒,递给王琳继续说道:“可否安排在下在襄阳城内住几日。待都督回信完毕,再下还要将信带回去。”
    竹竿也没有摆谱,他知道王琳这个人虽然客气,但并不好惹。王琳麾下部众,都是带着浓厚的“黑涩会”气息。
    与其说王琳是三军主将,倒不如说他更像是社团头目。
    “好说好说,请壮士在襄阳城内小住几日。请,这边请。”
    王琳将竹竿引进府邸,然后急急忙忙的来到书房,小心拆开火漆,拿出里面的纸卷。
    他一字一句的读着,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来回摇荡,很久之后,那张信纸一直捏在手里,好像有千斤的重量。
    却又根本不敢放下!
    “这……让我如何是好啊。”
    王琳长叹一声,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也罢。”
    “来人啊,去把各军主将,司马潘忠,长史陆纳等人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王琳对亲兵嘱咐道。
    其实,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是不能说,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他一句话都不能说。
    憋了好久,现在,终于可以对麾下部众说了。
    实在是太好了。

第1072章 神来之笔(下)

    华丽的大厅里,王琳和他麾下的亲信都督们,齐聚一堂,分两边跪坐好。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条桌,上面摆放着着各种春季的时令菜。
    当初,萧詧占据襄阳的时候,在这里营造了一座行宫。当然,后面他将襄阳让给西魏,然后入主江陵,这座行宫也就被废弃不用。西魏的粗鄙武人,也看不上他的老巢。如今,这座行宫成了王琳处理政务的地方,颇有些“小朝廷”的意思。
    此刻虽然冷盘和热菜都上齐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王琳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小弟”们也会一直等。
    “今日叫大家来,是因为有一件要事,我心中一直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王琳端坐于主位上,手里拿出一叠纸,那是高伯逸让竹竿送来的信。
    大厅里一片寂静,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主公,有什么事情,您就直接说吧。”司马陆纳对着王琳抱拳说道。
    这一位可以说算得上王琳的死忠了,当初王僧辩要斩王琳,这家伙立刻就兵变了。若不是王琳手下这帮兄弟给你又抱团,他脑袋都不知道搬家过几回了。
    事实上,现在王琳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一方大佬,在荆襄之地称王称霸。然而,仔细想想,他被北齐北周东西“夹击”,没有任何发展空间。
    只要哪一边腾出手来,就可以很轻松的收拾他。
    王琳虽然名义上投靠了北齐,实际上基本处于“不听调”亦是“不听宣”的半独立状态。而高伯逸当初之所以跟王琳交好,不要求对方做这做那,原因很简单。
    他只需要王琳暂时把荆襄这块地盘“卡着”而已,至于对方要不要投靠齐国,要不要回邺城,对于高伯逸来说完全无所谓!
    那是高洋的齐国,又不是他的齐国!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可以放纵王琳为所欲为,现在却不行了,因为高伯逸现在是处于“当家”的状态。他给王琳写信,也是为了给对方指一条“明路”。
    或者叫将其纳入自身的体系中。
    “邺城的高大都督来信了,给我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不错。”
    王琳的声音不怒自威,但从话语间听得出来,他还相当犹豫。
    看到手下都不说话,他才慢悠悠说道:“高大都督在信中说,襄阳处于齐国与周国对峙的前线,一旦周国休养生息恢复了实力,那么对襄阳动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琳说了一半,停下来观察手下的表情。不得不说,他这话说得非常在理,潘忠、陆纳等亲信,全都是默默点头,或交头接耳。
    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
    樊城现在都是在北周手里呢,隔着一条汉江而已。
    “那么,高大都督的建议是什么呢?”
    陆纳不动声色的问道。
    “高大都督建议,我们放弃荆襄,让齐军接替。然后整体的转移到齐国的淮南之地,我担任两淮行台大都督,你们还是我的手下,一起镇守扬州。”
    王琳的话,如同在一个小池塘里面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他麾下那些亲信不是没想过回两淮故乡。
    只不过,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看起来,却更像是陷阱,而非福报!
    “我等失去襄阳,犹如龙游浅滩,任人宰割。高大都督若是等我们入境齐国以后又翻脸,那要如何自处?”
    心思缜密的陆纳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到时候高伯逸要是翻脸,那要怎么办?现在他们占据荆襄,不管是北齐也好,北周也罢,收拾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周国打来抱齐国大腿,齐国打来抱周国大腿,岂不美哉?大军在齐国行军,你敢保证一定安全?
    万一遇到武装到牙齿的“盗匪”,被伏击一下,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陆纳的话音刚落,大厅内刚刚有些热络的气氛,就有些微凉了。
    其实,他们在座的人,除了荆襄本地的以外,其余的人,都是两淮跑水路出身的。亲朋好友和家人,都在那里。
    可以说这帮人的根子就在两淮。如果他们跟北齐对抗的话,真的做不到直起腰杆子,因为,屠刀随时都会落到他们的亲朋好友头上。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都纠结的另外一个原因。
    “可是,高都督跟我们翻脸,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平日里一直都比较莽撞的潘忠,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问题。
    对啊,大家本身就是无仇无怨的,高伯逸要收拾的人多了去了,何必要盯着王琳不放呢?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高伯逸的敌人排行榜里面,王琳都会排在很后面。
    可以说双方合作的空间是远远大于分歧的。
    这么一想,貌似此番去淮南,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回到家乡作威作福……呃,叫衣锦还乡吧,还是挺爽的一件事,不是么?
    王琳麾下没什么谋士,都是些热血汉子,平日里不会思考那么多。他们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高伯逸能讲信用的话。
    “高大都督还说,今年周国很可能会对齐国用兵,荆襄之地,估计也难逃战火。不过若是能去淮南的话,应该没有这样的问题。”
    王琳看似在总结,实际上则是在不动声色的劝说。到底要怎么样,他心中早已有腹稿了,只是不能那么直接的说出来。
    荆襄之地在前线,对手是周军。淮南虽然也是前线,但对手却是长江对岸的南陈!
    南陈可比北周弱鸡多了。更何况,现在北齐与南陈的贸易枢纽,就在扬州!待在这个花花世界,绝对比看似安全的襄阳要好多了。
    王琳自知手下并非什么善男信女,之前是没有办法,只能困守荆襄。现在有了别的出路,无论有没有危险,人们都时常会忽略事物的风险,而只盯着诱人的前景。
    “诸位,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正午,还是在这里,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开吃吧!”
    王琳大手一挥,宣布开席。
    只不过,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思全在回淮南上面,哪怕面前是龙肝凤胆,吃起来恐怕也是毫无滋味。
    平日里的大碗喝酒,觥筹交错不见了,只剩下埋头吃菜。

第1073章 逆转乾坤(上)

    邺北城高伯逸所在的高府,已经挂上了“楚王府”的牌匾,颇为气派。
    不过高伯逸本人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小事,此刻夜已深,他却还在书房里跟亲信李德林商议大事!
    “主公让鱼赞处理高浟,乃是一步险棋。主要是,若是主公不能在淮南之地安插自己的人,那么就无法控制国家的赋税。
    将来,被钱的事情掣肘,在所难免。杀高浟容易,也不怕高氏的人察觉。只是,主公如何把自己的人推到那个位置上呢?”
    李德林做事不仅稳妥,而且阳谋出众。他说的问题,直指高伯逸玩的那些套路的核心弱点:白忙活一场,替人做嫁衣。
    世家特点,就是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他们很容易控制扬州这样的地方,哪怕是联合起来控制。这一点,高伯逸完全没办法抗衡和比拟。
    若不是李德林口风紧,高伯逸甚至都不会将刺杀高浟这件事告诉他。当然,既然告诉了李德林,如果消息从他那里传了出去,那么将来此人都很难再找到主公投效了。
    事物的两面,正是这样残酷而公正。
    “如果没有王琳这张牌,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在给某些人帮忙,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但是,如果王琳来了淮南,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高伯逸眯着眼睛问道。
    “制衡?”
    李德林恍然大悟,不得不说,高伯逸这一张牌,真是妙到极点了!
    王琳,虽然有人说他两面三刀,今天跟北齐抛媚眼,明天跟北周有来往,但是,这些人都忽略了表明现象与实体本质的区别。
    王琳的根子,在两淮地区。所以,两淮在谁手里,他就会向着谁,不会背叛。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因为王琳麾下核心队伍的家眷,几乎都在两淮地区,甚至,就是淮南!
    扬州附近是他们的家乡,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晋阳对于六镇鲜卑的意义一样,不可替代!
    那么,王琳到了淮南以后,会不会跟南陈勾结,画地为王呢?
    答案是不会,因为王琳打出来的旗帜,是为了恢复昔日的“梁国”。不复国,是时机不成熟,这个可以理解,甚至王琳麾下有很多人希望他自立为王。
    不过,他要是跟南陈勾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跟陈家的人勾结在一起,则是说明他彻底背叛了昔日的故主,梁元帝萧绎!王琳的姐姐,是萧绎的妾室,正因为有这层关系,王琳才有出头之日。
    不管萧绎这个人是多么残废窝囊,但是别人可以笑萧绎,王琳是不能的。陈霸先篡夺了梁国的基业,如今江南已经不是萧家的天下,而是陈家的天下!
    若是王琳跟陈蒨一起合伙,那算什么?
    王琳给自己立起来的人设,就是国难忠臣。他吸引部下为自己效忠的“牌坊”,也正是这个。失去了忠臣的光环,王琳也就跟真正的流民领袖,没有多少本质区别了。
    所以说,王琳可以在荆襄左右逢源,到了淮南,却只能死守淮南,紧紧的抱住北齐的大腿,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这是其一,王琳可以稳住北齐的南部边界,让陈蒨不会对淮南动刀。要知道,北齐国内,像王琳这个级别的统帅大将,并不是很多。
    更别说他麾下部众凝聚力极强!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琳是出自“兵家”,这里不是鬼谷那一类的人物,说白了就是梁国的军户制度。
    这些人有六镇鲜卑军户的义务,却没有对方的相应权力,可以说是当时梁国的社会最底层。侯景一来,梁国就分崩离析,跟这种军户制度有着密切关系。
    王琳乃是底层爬上来的人物,他的人脉,都不在世家里面。可以说他和北方世家,是天然对立的存在。
    而手脚被捆住的王琳,只有借助高伯逸的力量,才能彻底压制住世家的渗透!没有邺城中枢的支持,王琳哪怕带着部众到了淮南,也很难镇住场子。
    毕竟,他们到了那边也不能当强盗一样四处劫掠啊!那可是他们的家乡!要抢也不能在自己老家抢啊!
    所以这些人到了扬州以后,实际上可以闹腾的空间有限,受到的压制却不小!
    当高伯逸将这些跟李德林和盘托出的时候,这位自幼就是神童的谋士,恭敬的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主公算无遗策,我是真服气了,只不过……还有一点小问题。”
    说到这里,他微皱眉头,继续说道:“若是王琳和他麾下部众担忧我们伏击,不肯移镇淮南怎么办?”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很难,要破坏却容易得很。双方要都有建立合作的心思,这样才能破除障碍。
    只要哪一方心怀鬼胎,荆襄去淮南的路也不算近,路上有点风吹草动,那就会坏事。
    “王琳,他一定会来淮南的。”
    高伯逸坚定的说道,这让李德林有些不解。
    “主公似乎对王琳很了解?”
    “我问你,你若是将领,指挥麾下一万人,你会不会记得这一万个人的名字?”
    高伯逸笑道。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回答,不过李德林还是摇摇头道:“士兵就是将军用来消耗的材料罢了。若我是一军主将,不要说人人名字都记在心里,哪怕能记得几个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不定,到最后一个都记不住。”
    李德林的话语十分坦诚。
    然而高伯逸却说出了让他永生难忘的话。
    “王琳,可以喊出他麾下一万部众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他都认识,他就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李德林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白了吧,如果是你的话,你可能不会去考虑麾下的士卒们在想什么。但是王琳他会考虑。
    所以,他一定会去淮南的,相信我,他一定会去。”
    其实高伯逸也并不是很确定王琳到底会不会去,这只是一种直觉。
    直觉告诉他,王琳一定会带着部下去淮南的。历史上他就是最后死在寿春,做了北齐的忠臣,极尽哀荣。
    这一世,高伯逸宁愿相信王琳还是史书上的那个王琳,他在赌。
    赌赢了,齐国的一盘棋都活络了。若是输了,篡位不知道要推迟多少年才能补回来。

第1074章 江湖最后一个大佬(上)

    这天夜里,王琳思前想后,大半夜都没睡。原因没有别的,而是他真的想去淮南,却又担心被迫害。当然,他知道高伯逸的为人,要翻脸,肯定不是现在翻脸,至少也是灭掉陈国以后再翻脸,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若是王琳只是一个人,那么他或许就真的这样决定了。可惜,他麾下还有那么多忠心的手下,他还有好多儿子,好多女儿,一旦自己失败,这些人都会死!
    要轻松的说怎么选择,实在是做不到啊。
    王琳悄悄的爬起来到书房,点燃油灯,然后给高伯逸写信。
    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请求,请求邺城朝堂,让他王琳带着麾下部众前往淮南,然后将荆襄让出来,让齐军接手。
    当然,这封信写起来,王琳还是有点虚的,因为如今的淮南,已经不是往年的淮南了!随着北齐与南陈之间贸易通道的日渐火爆,扬州作为商埠,已经变得不可替代。
    这是一块谁都眼馋的肥肉,也是一块谁都不敢觊觎的烫手山芋。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并不是现代才有,而是自古有之。荆襄虽好,却始终不是故乡。
    不仅仅是王琳,包括他麾下的那些老部下,一个个都想着回淮南。区别在于,有些人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被情绪所左右,有的人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从心里怀疑去淮南到底有多少风险。
    高伯逸的信中,说了一件让王琳很在意的事情,那就是周国,今年很可能会进攻洛阳!
    若是洛阳丢了,或者处于两国拉锯之中,那么,南阳也好,荆襄也好,会变得十分危险和动荡。这一点,不仅是高伯逸看到了,王琳自己也有所感受。
    去淮南危险,难道留在襄阳苟延残喘就安全?
    只怕不见得。
    所以对他来说,带着大军去淮南,去扬州,恐怕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条必须要走,不得不走的路。
    哪怕其中有些风险,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因为一旦拒绝高伯逸,那么两人之间的互信就被破坏了。今后北齐对于荆襄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可就不像从前那样和睦了。
    这样又会极大的增加困守荆襄的风险。可以这样说,现在这种局面,越是保守,越是危险,然后会进一步刺激他麾下的人,变得更保守。
    以此恶性循环。
    王琳作为“社团”的大佬,他看得比一般人要远得多。现在他和高伯逸,属于“互相需要”,而一旦高伯逸篡位成功,那么谁还需要谁,就不太好说了。
    至少,自己的利用价值,会大打折扣。
    王琳是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哪怕他姐姐是梁元帝萧绎的小妾,对方也没有给他多少帮助,最多,只能算是给王琳搭了个台子而已。
    而且这个台子还不是专门为他搭的。
    王琳所有的成就,都是他带着麾下小弟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没有任何投机取巧。
    “明天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王琳将写了一半的信揉成团,有些不放心,又放到油灯上点燃烧掉。
    ……
    “去扬州啊,那必须要去扬州!听说现在扬州富得流油啊,不去怎么行!”
    司马潘忠激动的拍桌子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赞同,大家都纷纷点头,只有少数人不说话,皱着眉头。
    昨日吃饭的大厅里,聚集了更多的人,有些平日里没有资格来这里的部将偏将,此刻也是来凑热闹,搞得本来应该“高B格”的大厅,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王琳端坐于主位上,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稍稍有些表情僵硬。
    “潘忠,扬州有钱可以拿,你也要有命可以花才行。有钱没命花,才是最可惜的,你说是也不是。”
    坐在王琳身边的陆纳冷笑着对潘忠说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
    潘忠脾气火爆又年轻,立刻拍案而起。陆纳也不是好惹的,当年他就敢为了王琳跟王僧辩翻脸,敢搞兵变,可以说没什么不敢干的。
    “我什么意思,我是说某些人目光短浅!扬州之行,可能是个陷阱。再说了,去还是不去,那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是要主公说了才算!”
    “罢了,都停一下,听我说两句。”
    王琳拍了两下巴掌,场面瞬间就安静下来了。他,才是这里唯一的大佬,说一不二的大佬!
    “你们也都是管着一帮兄弟了,不要太自私,都去问下你们手下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过两天,再来商议。反正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
    我先写信给邺城的高大都督,试探一下口风,然后再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走,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几乎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他们这些人能有什么想法呢?众人都拱手道:“谨遵主公号令!”
    “行了,散了吧。”
    王琳示意麾下部将可以走了,当所有人都离开后,陆纳却没有走,而是留下来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主公,我看您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淮南了,此行,真的可以么?”
    陆纳沉声问道。
    在所有部下里面,陆纳是最关心王琳本人,也是最忠心的一个。这是王琳的人格魅力所在。他就有本事把那些跑水路的水贼团结起来。
    “无妨的,我不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是为了你们所有人着想。荆襄之地啊,不是长久呆着的地方,这一点,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王琳又怎么可能一直给齐国当看门狗呢?”
    陆纳听了这话,很想吐槽一句:难道去淮南就不是当看门狗了?
    不过想想扬州的富庶,就算是看门,起码那边狗粮要多点吧?只要大家该拿的拿到位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兵吃粮而已,你真以为是为了什么复国?不存在的,梁国的尸骨早就腐烂得一塌糊涂,几乎辨认不出模样了。
    更别说两淮地区,一直以来,都是南北相争的结合部,他们这些人,到底算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还真要打个问号。
    “可是主公,话虽如此,但这沿路,我们怎么保证安全?齐国又怎么会放心这样一支军队在他们腹地里行军?”
    陆纳点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不仅仅是王琳害怕去淮南被高伯逸迫害,就是北齐朝廷,也很害怕王琳变成第二个侯景。
    毕竟有梁武帝的前车之鉴在,谁不怕啊?

第1075章 江湖最后一个大佬(下)

    “怎么是你?”
    独孤伽罗打开院门,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哪怕带着斗笠,也能一眼看出是谁来。
    “在下来替主公送信,顺便,接您和小公子他们一起回邺城。襄阳或许很快就会战火连天,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说话的人正是竹竿,他此行除了要给王琳送信外,还有个额外的“小任务”,那就是接独孤伽罗母子去邺城。
    甚至竹竿觉得,这件事才是高伯逸真正想办的,其他的那只是顺带。
    “进来再说吧。”
    独孤伽罗冷漠的说道,她让对方进门,只是因为站在门口这样说话,影响实在是不太好。
    来到院子里,竹竿环顾四周,很清雅的一个地方,看来独孤伽罗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怎么样,那只有天知道了。
    总之竹竿是不想打听这些事情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说吧,他要你带什么话。”
    独孤伽罗没好气的问道。高伯逸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写的那封信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当年是自己犯贱出轨,就当是白让他玩了,互不相欠,以后也不要纠缠了。
    为什么这厮还要派人来接自己去邺城呢,他那么多女人,还够玩么?
    “在下口拙,不善言辞,主公什么也没交代,就写了这封信,让我带给你。”
    竹竿将腰间的竹筒摘下来,刮掉火漆,然后将里面的纸递给独孤伽罗。
    “在下明日再来。”
    竹竿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他看得出来,某些女人,实际上是口是心非。独孤伽罗据说去年才给高伯逸生了个女儿……她能说放下就放下么?
    “我送你出去吧。”
    独孤伽罗感觉手里的几张纸有千斤重,她甚至都不敢在竹竿面前打开看,怕情绪崩溃。
    两人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竹竿拱手行礼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了又怕得罪夫人。”
    “你说吧,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现在都这样了。”
    独孤伽罗轻叹一声道。
    “你可以一个人孤苦终生,可是高承广呢?他也跟着你一起,成为一个毫无作为的人么?他配当主公的儿子么?”
    “你住口!我怎么养儿子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说三道四!”
    独孤伽罗怒了,恨不得将竹竿推出门外。
    “夫人……恕在下直言,以高承广的身份而言,若是不学无术,只怕保命都难,因为他外公是独孤信,而不是一个不知名的汉子,请夫人三思。”
    竹竿抱拳行礼之后,悄然退出门外,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唉,这是要做什么?”
    独孤伽罗轻轻抚着额头,心乱如麻,想将手里的信撕掉,最后还是打开看,一句话都没有漏掉。
    很久之后,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读这封信,独孤伽罗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发现三岁的儿子高承广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半天都不说话。
    “娘,你怎么了?”
    高承广奶声奶气的问道。
    “小广啊,娘问你,若是过几天你跟一个叔叔去远方,然后跟着你高熲伯伯学读书,你愿意么?”
    “娘也去么?”
    高承广好奇的问道,好像对去远方并不排斥,也未感觉到害怕。
    “娘……暂时不去,不过以后娘一定会去那里看你的。”
    “可以早点来么?”
    高承广眼巴巴的问道。
    他问的不是能不能不去,而是能不能早点去看他,可见这孩子虽然很小,却不是个没想法没主见的孩子。
    独孤伽罗这才叹服高熲看人神准,已经把高承广的脾气看透了。这孩子不是个闲得住的,他以后一定会做一番大事,不会碌碌无为。
    所以,不能让他的童年荒废掉。
    独孤伽罗决定将她与高伯逸之间的恩怨纠缠稍稍放在一边,先让高承广去邺城再说。起码,不能让他一开始就输给别人,这一点,她的想法,跟高伯逸还是一致的。
    独孤伽罗摸了摸高承广的头,把他抱在怀里,抬头看着白云遮住了太阳,似乎要下雨了。
    ……
    竹竿在襄阳城里呆了几天,没事就喜欢到处闲逛,王琳当他是贵客,倒也没怎么刁难,一切都由得他去,唯有一点限制,那就是不能离开襄阳城。
    这天,陆纳来到竹竿的住所,见到这位高伯逸的贴身护卫,正在练剑!
    “先生好剑术!”
    看到竹竿练剑完毕,陆纳站在一旁鼓掌道。这并不完全是客套,竹竿的剑法师承自家公孙派,得到了家族的倾囊相授,深得剑法精髓,那便是快!
    只要剑够快,其他的都是浮云。
    “剑术再好,一人敌而已,没什么可称道的。”
    竹竿模仿高伯逸的语气,怼得陆纳无言以对。
    “先生,我家主公召见,这边请,这边请。”
    陆纳一脸尴尬的说道,他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故意装X,而是……生来就这么混蛋。对于这种人,如果打得过,一定要痛打他一顿教他做人。
    如果打不过……那就当无事发生好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很显然,竹竿这种人,就是陆纳打不过的,至少现在打不过。一对一,他肯定不是对手,找后台,竹竿的后台的高伯逸,难道要王琳跟高伯逸拼么?
    “对了,王都督考虑得怎么样了?”
    竹竿看似随意的问道,也可能是真随意,只是陆纳完全吃不准。
    “这个在下也不知道,见到我家主公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来到王琳的府邸,来到王琳的书房,这位控制荆襄的江湖大佬,此刻已经端坐于桌案一侧等着竹竿了。
    陆纳在旁边站着,视线时刻都不敢离开竹竿的剑柄,实在是因为这厮剑术高超,他害怕王琳被对方暗杀。
    “我考虑了几天,高都督所说的事情,我也是非常认同,只是齐国并非是高都督一言而决,在下写了一封信,希望先生带回去给高都督,具体安排一下。”
    王琳说的很含糊,但听那个意思,似乎对移镇淮南并不排斥,只是有些担心路上会出事情。
    “那在下告辞。”
    竹竿接过竹筒挂在腰间,转身便走,毫不停留。

第1076章 蓄势待发(1)

    时间一下子就到了五月,春暖花开,风吹杨柳拂面,令人微醉,只想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长安郊外,正在组织一场“田猎”,这是属于贵族们专属的运动,一旦展开,所有的庶民都要退避三舍,非常蛮横霸道。
    除此以外,宇文邕也将此次田猎作为“军事演习”的预演,看看自己的精兵,到底水准如何。
    临时垒起的木质高台上,北周皇帝宇文邕正在兴致勃勃的观看齐王宇文宪的王妃,嗯,也就是那位突厥公主阿史那玉兹,穿着火红的胡服,骑着骏马骑射。
    仿佛一只翱翔凤凰。
    或者叫脱缰的野马也行。
    “王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侧过头看了宇文宪一眼,宇文邕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
    宇文宪哪里不知道自己老哥是什么心思,佯作不知道:“粗鄙妇人,还要慢慢管教才是,皇兄过誉了。”
    宇文邕缺女人么?且不说他并不好色,实际上他也是不缺女人的。他缺的只是面子而已,木杆可汗将女儿嫁给宇文宪不嫁给他,就是不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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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一生中“最难吃”的三碗面,就是人面、情面、场面。自从突厥公主成为齐王妃后,宇文邕不止一次想要找回场子,都生生的忍住了。
    毕竟,找场子不能在宇文宪身上找,那样也找不回什么成就感。要么,把突厥人收拾了,要么,把北齐收拾了。
    这样的话,才能一雪前耻。
    对付宇文宪有啥用啊,阿史那玉兹不过是个野丫头而已,她尊贵的只是公主的称呼罢了。当公主不再是公主以后,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光环。
    不值一提了。
    正在这时,一支身披黑甲的骑兵队伍如同旋风一般呼啸而来,人人身手矫捷,骑**准。树立在河边一排杨树上的圆形箭靶,一支又一支箭矢被射在上面,就好像是同一人操作一般。
    “好!”
    宇文邕大喊了一声。
    北周一直缺马,然而此番跟突厥联姻,木杆可汗倒也够爽快,直接把大量的牲畜,包括马匹在内,作为嫁妆,移交给了北周。
    美其名曰:不让阿史那玉兹在周国没面子。
    实际上则是担忧北齐坐大,害怕中原统一,战略平衡被打破。玩这种游戏,就和做生意一样,投入是需要本钱的。
    那种无本买卖,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有时候不太好用而已。
    正当田猎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杨坚不动声色的走到宇文邕身边,然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唐邕已经到了长安城,我将他安置在东城的一处隐秘别院。”
    唐邕入北周的消息,宇文邕早就知道了,只是对方也没有走那么快了,再加上入关中的路不那么好走,所以一直到天气转暖,唐邕才到长安城。
    不过当宇文邕知道他将要来北周后,就知道讨伐北齐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你安排一下,朕下午去跟唐邕见个面。”
    宇文邕轻声说道。
    “微臣这就去办。”
    杨坚沉稳的拱手行礼道。宇文邕轻轻挥手,杨坚缓缓后退,随即下了高台。
    等杨坚走后,宇文邕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宇文邕觉得,杨坚这个人,做事情实在是……太稳了。怎么说呢,稳得实在是不像年轻人。稳得让他心里都有点发毛。
    一个无懈可击的下属,你会怎么看待?
    欣喜若狂,委以重任?
    或许会有这样的领导,但更多的人则是担心这样的下属会取自己而代之。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宇文邕觉得完全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又侧过头看了宇文宪一眼,只见对方眉头紧皱着观看高台下面的骑兵队伍演练,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不妥。
    “齐王,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朕的精骑。”
    宇文邕有些不悦的问道。自从阿史那玉兹入主齐王府以来,宇文邕看宇文宪就越来越不顺眼。当然,两人之间并没有爆发直接的冲突,至少是没撕破脸。
    “陛下,此等精兵,不好补充,臣弟担心越打越少,盔甲马匹都十分昂贵。”
    北周和北齐之间的对峙,没有个五年十年,那是很难分出胜负来的。这样的精锐骑兵其实不是最需要的,不如换成步兵和轻骑。
    宇文邕好大喜功,对于战略虽然了解,但对前线的具体战术,却知之甚少。换句话说,他是个喜欢“拍脑袋”决定事情的人。
    “拍脑袋”决定一件事是坏事么?不,其实“拍脑袋”决定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正确的,根据以往经验决定的。
    比如说“拍脑袋”决定去门口的饭馆吃个饭,“拍脑袋”晚上出去散个步。
    类似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件事情都仔细研究,人们日常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拍脑袋”决定的。
    然而,一般人拍脑袋还行,但宇文邕拍脑袋,若是出错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那些步卒,就如同麦子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只有精骑才能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这些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宇文邕摆摆手,军备的事情,宇文宪并不知情,这也是他为了不让军事才能出众的齐王继续坐大。
    有些事情,你坐到那个位置,看问题的角度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罢了,朕还有事,先走了。”
    被宇文宪恶心了一阵,宇文邕也有些倒胃口,似乎那些威风凛凛的黑甲精骑,也变得不香了。
    当他离开后,宇文宪无奈苦笑。当皇帝么,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你所左右。有时候对方真的是错的……那也没办法了。
    ……
    唐邕恍若隔世的站在狭窄破败的街道上,很难相信这就是周国的都城长安。一座城居然还被分出了三座小城。
    这样一个国家,真的能打败高伯逸所掌控的齐国么?
    唐邕脑子里闪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害怕和恐惧的问题。如果宇文邕都做不到,那么谁还能做到呢?
    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住,因为,无论前途如何,都要努力的活下去。报仇雪恨,就是他的动力,虽然无法得到他曾经看起来触手可及的东西。
    但是能把高伯逸拉下马的话,那也可以了。
    “小人得志,老天真是瞎了眼。”
    唐邕轻声叹息,暗暗摇头。

第1077章 蓄势待发(2)

    此时长安的院落,比起邺城或者其他关中以外的城池,要粗鄙简陋得多。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说来话长,要从前秦氐族入主长安开始说起。
    氐族乃是所谓的“五胡”之一,但他们汉化比较彻底,平日里与汉人杂居,彼此间的差别与其他“四胡”比起来,要小很多。
    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对于长安的建筑风格,带来了极为迥异的影响。
    氐族记录于世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们是以盖木板房为住所的,这一点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有详细记载。
    氐族人相对于其他四胡,是比较手巧的,不过他们习惯盖板房,你不能说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只是跟汉人玩的那一套建筑,不是一种套路。
    司马家的西晋丢了北方之后,苻坚一家入主关中。于是乎,氐族人也把“板房改造”的习惯带到了长安。
    前秦后秦加起来时间不短,待北魏占据长安后,这里又不是都城,自然也没什么人搭理,更别提有整体改建这种事情了。
    于是乎,长安城的风格就变得越来越怪异,直到最后面目全非。
    此时此刻,唐邕正跪坐在一间简陋院落的厢房毛毡上,等着所谓“贵客”的前来,当然,这里的贵客,除了宇文邕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唐邕孤身前来,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打理,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甚至可以说是屈辱。
    现在的他,早已不见当初的丰神俊逸,只有面上的沧桑与风尘仆仆。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年轻人,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唐邕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在北周,能穿着镶嵌金边的黑袍,袍子上还绣有龙纹,除了宇文邕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唐邕?你可知朕为何要来见你?”
    宇文邕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身份,并不想跟唐邕玩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
    “知道,因为,你想对付高伯逸。”
    唐邕面无表情的说道,宇文邕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都是直呼其名,十分无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看不起唐邕,倒不如说是一种冰凉的漠视。
    宇文邕根本就不在乎唐邕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帮助,甚至是高演,他也没看得太过重要。
    能利用呢,固然是好的。但是利用不上的话,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那样呗。在宇文邕眼中,这些人都是失败者。
    而失败者本身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高兴的话,就礼遇他们一下,不高兴,直接当做看不见就好了。
    只有高伯逸,还有他控制之下的齐国,才是真正的对手!
    这两人一见面,气氛就僵硬了,站在门外的杨坚,连忙走了进来打圆场道:“陛下,唐先生说有破齐良策,不如先听听他说什么。”
    杨坚的话极大的缓解了宇文邕与唐邕之间见面的尴尬。
    一个没把另一个当回事,感觉在浪费时间。
    一个在苦苦死撑,不想被人看扁了。
    “嗯,也好。那你说说看,要如何破齐?连段韶都是手下败将了,你难道比他还有本事?”
    宇文邕对高伯逸居然能把段韶干掉,感觉非常惊奇。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作为一个帝王,甚至是已经上手,能熟练处理各种政务的帝王。
    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往往都是“唯结果论”。只要能把事情办成,那你就是有用的大臣。相反,如果事情办砸了,无论过程是多么努力,也没有用。
    在宇文邕看来,高伯逸就是厉害的,这点毋庸置疑,因为这个人是胜利者。
    你一个失败者在这里叫嚣个毛呢?
    幸好唐邕还没有大放厥词,不然宇文邕绝对拿鞋底扇他脸。
    “在下认为,若是齐国不乱,周国是没有机会的,至少现在没有。”
    唐邕冷静的对着宇文邕拱了拱手。
    听到这话,宇文邕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得不说,就凭唐邕这厮一句话,就能看出深浅来了。
    这个人,脑子是清醒的。
    “那么,齐国在什么情况下,会乱呢?”
    宇文邕不动声色问道。
    这个时候,唐邕看起来,才有那么一点点的价值。
    “高氏夺权的时候,就是齐国乱起来的时候。
    当然,若是仅仅高氏夺权,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周国若是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那么……大事可定也。”
    唐邕坚定的说道。
    他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不说宇文邕也明白。
    “你是说……齐国有人要对付高伯逸?”
    宇文邕眯着眼睛问道。
    唐邕微微沉默了片刻道:“我逃到洛阳的时候,高孝珩就在考虑起兵的事情,只是他觉得……没有周国的帮助,希望很渺茫。”
    有那么点意思了!
    宇文邕感觉得出来,唐邕并不想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想想也是,如果全说了,那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么?
    但是完全不说的话,又显得诚意不足,所以先说点点不那么重要的,然后再来讨价还价。唐邕要想在长安立足,必须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否则……还不如回洛阳呢。
    “杨坚,你是怎么给朕办事的!唐先生远道而来,怎么不安排个好点的院子,连个下仆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在软禁唐先生呢!”
    宇文邕生气的站起来,侧过头对杨坚骂道。
    “抱歉,这是微臣的错。”
    杨坚淡然对着宇文邕拱手道,态度平静,并不惶恐。他似乎完全猜透了宇文邕的心思一样。如果此时他表现得太过于卑微窝囊,那么宇文邕会很不高兴。
    相反,如果杨坚推诿辩解,也会让宇文邕反感。
    现在这样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杨坚的态度便是:我嘴上承认错了,实际上,却并没有做错什么。
    陛下你也没做错什么,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顾全唐邕的脸面,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罢了。
    台阶太陡了,我可不能滚下去!
    “哼,知错就好,立刻去给唐先生安排幽静舒适的住处,仆人和侍女都要配齐,不可怠慢了,知道么?下次朕来的时候,不希望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说完,他转过身对唐邕问道:“朕的安排,唐先生可还满意?”

第1078章 蓄势待发(3)

    来到长安以后,唐邕并没有闲着,因为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根本就不多。从第一次跟宇文邕见面的情形看,这位皇帝虽然年轻,却不是好忽悠的主,若是不能马上体现自己的价值,只怕大事不妙。
    几天后,唐邕撇开了宇文邕派来“服侍”他的那些仆人,一个人撑着竹伞,沐浴着迷蒙的春雨,来到长安西城的一间普通院落门前。
    长安城的很多路都没有铺石板,所以一下雨就十分泥泞,一路走来,裤腿以下全部泥水,沾满衣裙,看上去非常糟心。
    刚要去敲门,唐邕的手悬在半空中,思索着见面后,到底要说什么才好。
    怎么说呢,唐邕现在就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可惜,他跟高演,就是鹬蚌,而不是渔夫。
    当初若是自己能跟高演联手,事情还会到这一步么?应该不会崩溃的吧?
    可是,谁让高隆基是自己儿子呢?
    唐邕轻叹一声,好多事情,当真是身不由己。就好比说,高演当皇帝,自己落不到好。
    实际上也就比现在的处境强那么一点点罢了。
    更何况有杨约这个贱人从中作梗。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晚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怎么是你?”
    唐邕还来不及开门,就有个光头青年走了出来,挑着个扁担,扁担两头是两个水桶。
    看样子是要离这里去不远的水井处打水。
    来人正是跟高演住在一起的高延宗,他看到唐邕,并没有那种恼羞成怒的情绪,而是漠然的看着对方,好像失去了感情一般。
    “我是来见长山王的。”
    唐邕拱手说道。
    这时高延宗板着的脸才有了那么一点点情绪,似乎“长山王”三个字,比唐邕更能触动内心深处的伤痕。
    “你进去吧,我还要挑水。”
    他没有心如死灰,只是看透了一些事,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好的,安德王慢走。”
    唐邕本来是不需要对一个失去权势的王爷这么客气的,但是一想到他们都算是“落难之人”,实在是没必要再继续互相伤害了。
    对于唐邕刻意的礼貌,高延宗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点头,挑起水桶就走了。昔日那个一言不合就大怒的少年,似乎渐行渐远,在身上再也找不到踪迹。
    唐邕来到堂屋,就看到高演正在练字,他和高延宗一样,留着光头,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家了。
    虽然这个年代,并不是所有的和尚都需要剃度,比如说邺城附近天平寺某位名字很怪很长的大师,就胡须茂密,号称得道高僧。
    “你也到这里来了啊。”
    高演微微一笑道,就像是在跟交往多年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只是他嘴角的嘲讽,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也”来了,呵呵。
    唐邕顿时感觉脸颊发烫,如果可以,他真想转身便走。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再也不是在晋阳呼风唤雨的重臣,说难听点,不过是没有戴手铐脚镣、居住的地方稍微好点的囚犯罢了。
    整个长安,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那么,你来找我,跟他们一样咯?”
    高演将手指的毛笔放下,然后眼神平静的看着唐邕说道。
    “长山王,你可知道,你发夫人元氏,她在邺城……”
    唐邕话说了一半,观察高演的表情。果然,高演十分疼爱夫人元氏,一听这话,就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许久之后,高演才慢慢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在乎了呢。
    唐邕差点笑出声来,他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呐。但是,如果殿下不奋起的话,……她,还有殿下的孩子,结局一定不会太好,不是么。”
    高伯逸是什么人?虽然唐邕不是很熟,却也知道,这厮是个色中饿鬼。高演都跑周国来了,难道高伯逸会留着高演的王妃放羊?
    就算他不玩(这个可能性不小),也可以赏给手下玩嘛。高洋就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而高伯逸在高洋身边的时间可不短。
    而且两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挺像的。
    你说,高伯逸会不会对高演的夫人元氏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呢?不得不说,很有可能呐。纵观史书,那些失败者逃亡或者身死之后,他们的女人,结局都是很惨很惨的。
    唐邕觉得,高演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他一定会在意自己的夫人和子女如何。
    “你来这里,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高演神情不悦问道,他已经有些烦躁,很想将唐邕赶出去。或者说,他恨的是自己,无法保护妻儿。
    “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唐邕拱手行了一礼,两人这才坐下对视。
    “请问吧,你来都来了。”
    高演有些无奈的说道,论耍心机,他哪里是唐邕的对手。之前在晋阳,若不是有唐邕撑着,段韶根本熬不到跟高伯逸决战。
    “殿下若是在长安默默无闻,那么高伯逸处置殿下的家眷,是不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唐邕问了一个高演难以回答的问题。事实上,这也正是他所担忧的问题。
    “确实如此。”
    你没本事,或者你不在了,就不要怪敌人玩你老婆,打你小孩,这都是铁一样的社会规则。
    “若是殿下能够奋起,那么,高伯逸在邺城,起码也会有几分顾忌。万一哪天殿下能反转局势,他或许还能祈求自己家眷平安。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道理。”
    唐邕说的不是废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楚国伍子胥,逃到吴国去,最后带着吴军反杀楚国,鞭尸楚平王。
    若是楚平王当初能斩草除根,或者做人留一线,起码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唐邕是在告诉高演,你现在在周国竖起旗帜,不是在瞎折腾,而是在间接保护自己的妻儿。
    “我明白了。”
    高演微微点头道。
    “殿下,不,以后微臣要叫陛下了,愿意侍奉陛下左右,出谋划策!”唐邕站起身,然后直接跪倒在高演面前,深深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第1079章 蓄势待发(4)

    娄昭君嫡子嫡女众多,但里面也分受宠的和不受宠的。比如说高洋,那是从小就不被娄昭君待见,只有高欢对他另眼相待。
    高洋之所以会得精神病,跟他童年装疯的经历有着密切关系。
    然而娄昭君并不是一个对子女极端厌恶的女人,她也有喜欢的儿子,她的问题,仅仅在于很偏心而已。很早就沉稳大气,容貌出众的高演,乃是娄昭君的最爱,没有之一。
    自高澄死后,娄昭君一直想把高演扶正,所以她一直不喜欢高洋的儿子高殷,这一代的恩怨情仇,怎么说也说不完。
    高洋其实也很沉稳,也很大气……曾经。但是他太丑了,而娄昭君又是“外貌协会”的铁杆成员,所以,他就很不受待见。
    高演长大后,获得的封地是最大的,旗下的户口也是最多的,多到个什么程度呢,有二十多万户!
    这尼玛都能拉起一支军队了。可见他受宠到了什么程度。
    而高湛,虽然嘴巴很甜,很会哄人。但实际上,封地比高演小了一半,户口更是只有五万户,少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高演的封地在河北,自从他逃到晋阳之后,封地就被邺城中枢没收,所有产出都要归国库所有,那些佃户均田成为自耕农。
    而往日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的长山王府,此时也衰败门可罗雀,完全不能跟一年前相比。
    一辆极为普通,只有一头牛拉车的犊车,缓缓经过长山王府,不过驾车的人是现在担任京畿大都督高伯逸狗腿子的鱼赞。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鱼赞是个小痞子,而现在虽然只是当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官,但是有了高伯逸的鼎力支持,实际上大理寺狱的大佬毕义云都不敢惹鱼赞。
    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长山王府,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高伯逸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回主公,尚且算是安静,也许是因为高演还未死,而且有传言说他在长安的缘故吧。主公是想收拾长山王的家眷么?”
    鱼赞不动声色问道,在他眼中,好像收拾一个落魄王爷的家眷,跟宰掉几条狗差不多。当然,在此之前,那些颇有姿色的王妃什么的,肯定是要先弄出来给高伯逸好好享受一下。
    等他享受完了,再分给下面的兄弟享受,这都是老规矩了。不止是高伯逸这么玩,其实这个年代任何人都是这么玩的。
    “噢?你有办法?”
    高伯逸顿时来了兴趣。
    “这有什么难的,根本不需要我们出面。只需要派人暗中教唆长山王府的奴仆们噬主,等奴仆们把我们想做又不方便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就可以破门而入,杀掉那些闹事的奴仆。
    最后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奴仆身上,不就完事了么?”
    鱼赞大概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很明显,他估计用过不少手段去做那些高伯逸不能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鱼赞能上位,并非全靠胆子够大,心够野。他的政治嗅觉和头脑,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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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伯逸淡然说道,却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了。马车一路来到已经是人烟稀少的高阳王府。
    “行了,你回去吧。最近多盯着高家的人。”
    高伯逸轻轻摆手,打发走鱼赞,然后悠然自得的朝着王府大门而去。
    ……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人家?”
    一番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元仲华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恋恋不舍的穿衣服。因为她感觉得出来,高伯逸此次前来,不是馋她身子的。
    而是一定有要事。
    “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
    高伯逸早已穿好衣服,一脸正经模样。不道德的两人,在某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和李祖娥不同,元仲华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只想趁着没老之前好好享受的意思。
    “嗯,你说吧。”
    “高演的夫人,你认不认识?”
    高伯逸说是历史上寂寂无名的顺成皇后。
    她是高演正室,复姓拓跋,汉姓元氏,河南洛阳人。北魏皇室后代,道武帝拓跋珪六世孙,开府仪同三司元蛮之女。
    而元仲华,则是孝文帝元宏曾孙女,元宏(即拓跋宏)是太武帝太武帝拓跋焘的曾孙。
    所以说,元仲华和高演夫人的关系,可以说相当的远,从拓跋焘这一代开始,就不是一支了。
    要说认识,那肯定是认识的,只不过,两人接触的次数并不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根本就是“不认识”。
    “呃,不是很熟。”元仲华有些歉意说道。
    “但是,你能进长山王府,对吧?”
    高伯逸笑眯眯的问道,这让元仲华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眼前这位好色之徒,不会是想把元氏也弄上床吧?
    别说,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
    “要去你去,我说不了什么话。”
    元仲华没好气的说道。她无法阻止高伯逸玩弄别的女人,但是让她帮忙去做这些事情,抱歉,她还没下贱到这个地步。
    虽然她已经觉得自己现在足够“下贱”了。
    “别这么说嘛,是有正经事。”
    高伯逸轻轻抚摸着元仲华的后背说道:“大不了事成之后,我多陪你两天?”
    “那鱼赞的事……”
    元仲华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杀鱼赞。虽然她心甘情愿被高伯逸摆布,只是贪欢而已,并没有那么高尚。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兑现过,不过需要时间嘛,对不对。”
    高伯逸连哄带骗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把元氏约出来散心,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你不会是想……”
    元仲华感觉,什么叫说话啊,只怕是在“床上说话”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坦白点不行吗?
    这个年代,尤其是北齐,尤其是在邺城,社会风气轻浮夸张到了极致,女人出个轨跟别的男人睡觉,可以说慢大街都是。
    根本就不算什么吸引眼球的事情。
    甚至,像高伯逸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玩女人才是让人难以置信!比如说怀疑他喜欢玩“书童”之类的。
    “好吧……那就一次,没下次了。”
    “放心,不是坏事。”
    高伯逸安慰了元仲华几句,随即轻巧的离开,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第1080章 蓄势待发(完)

    南北朝的寺庙,一向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出轨男女偷情,几乎百分百选择寺庙。所以这次约高演的王妃出来,高伯逸就没有选择寺庙。
    因为那样,在外人眼中看来,几乎等同于他把高演的夫人玩了。
    虽然高伯逸好色的名声在外,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并不想背锅。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平白被扣帽子不可取,更何况高演夫人的身份并不简单,绝不是可以随便亵玩的女人。
    漳河北岸,有个专门搭起的木栈桥,平日里时不时有达官贵人在这里钓鱼。当然,普通的渔夫是来不了的,除非这里没人。在这个年代,贵族横行霸道,不是什么新鲜事,哪怕是高伯逸,也没有办法改变基本的社会面貌。
    那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
    此时在木头栈桥的尽头,高伯逸正在拿着一根鱼竿垂钓,身边的鱼篓,一条鱼也没有装,更是没有鱼饵之类的东西。
    正当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辆华丽的犊车停在了沿河的道路旁边,两个贵妇款款而来,领头的那位,正是元仲华无疑。
    “楚王殿下,人我已经带到了,妾身告退。”
    元仲华感觉自己脸颊像是火烧一样,她的行为,其实跟那个什(pi)么(tiao)客一样,但是不做又不行。
    别看高伯逸之前好说话,一旦他翻脸无情起来,多的是办法收拾自己。元仲华说不怕那是假的。
    “嗯,谢谢你,等会记得来接人,不可怠慢了。”
    高伯逸温和的对着元仲华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元仲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拘谨又无奈的元氏一眼,这位同族,高演正室夫人,只怕今日贞洁难保。
    当然,元仲华知道,高伯逸若是用强,对方是绝对不敢反抗的,因为元氏和高演有一子高百年,此时不过两三岁大。
    她不顾一切今日反抗了,那么高百年必然会“莫名其妙”的死掉,高伯逸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死得不明不白。
    不,应该叫明明白白才对!
    “坐吧,不必拘谨,我不是吃人猛兽。”
    元氏容貌不俗,但和李沐檀这类绝色比,还是稍逊一筹。不要说高伯逸本来就没那个心,就是有,也不会挑高演老婆下手。
    不为别的,吃相太难看,就像是没见过女人一样的,B格太低了。
    “那个……楚王殿下今日召见妾身,不知道有什么要事?”
    元氏小心翼翼的坐到高伯逸身边,又往边上挪了一些似乎希望离得稍微远一点。
    “王妃知道高演去了哪里么?”
    长山王高演,在齐国,已经被判定为“叛逆”,所以高伯逸直呼其名并无不妥。如果高伯逸落魄了,只怕会被叫“狗贼”,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了。
    听到这话,元氏心中一紧!她此番前来,确实是担心高伯逸对高百年不利,也是担心对方觊觎自己的美色。当然,她心里很清楚,高伯逸如果玩弄自己,要的只是自己身上的身份。
    所以这才更加可悲。
    但听高伯逸这么说,似乎……对方更为关心高演的下落。
    “妾身整日蜗居于王府之中,从不踏出门庭半步,并不知道……我夫君的下落。”
    元氏还是很硬气的,至今都称高演为“夫君”,这真算是很难得了。
    对于元氏的回答,高伯逸似乎早有预料,他已经知道了高演的行踪,目前就在长安的一处别院内。
    “其实,你夫君,现在正在长安,他已经投靠了宇文邕,成为了齐国的死敌。这些,你知道么?”
    高伯逸轻飘的说道,但他的话语,却如同惊雷一样,在元氏耳边炸响!
    高演还活着!
    元氏此刻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很快明悟过来,此时若是表现激动,只怕会让高伯逸极为不爽,甚至让对方恼羞成怒。
    那样,哪怕对方之前没有想过羞辱自己,现在,恐怕也会拿自己出气了。因为怎么说呢,高伯逸对高演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不拿他妻子出出气,这个京畿大都督,难道是没脾气的?
    “不必紧张,我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哪怕要撒气,也不会拿一个女人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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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伯逸淡然的摆摆手,示意元氏不要紧张。
    “大都督海量,妾身望尘莫及。”
    元氏瞬间放松下来,随即对着高伯逸行了一礼。
    “你们夫妇如今隔了两地,虽然立场敌对,但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高伯逸长叹一声道:“你亦是无罪,无论是你是否嫁高演,还是高演是否逃出齐国,都不是你这个妇道人家能说了算的。
    所以,我打算送你入长安,跟高演团聚。”
    高伯逸的话,让元氏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长在了别人身上。
    她一时间竟然愣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是我说得不够明白么?”
    高伯逸有些纳闷的反问道。
    “不不不,大都督,不,楚王殿下,请受妾身一拜!”
    元氏几乎要给高伯逸跪下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此刻高伯逸在她心中的形象无比高大,几乎可以与圣人比肩了。
    “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这都是楚王殿下的恩赐,妾身无以为报,只有来世结草环……”
    元氏话还没说完,就见高伯逸轻轻摆了摆手,然后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
    “送你去长安不假,但离你们一家团聚,那还很早很早呢。”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时,恶魔才算是真正露出獠牙!
    元氏有些不明白,高伯逸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瞬间神色大变!
    “高都督,不,楚王殿下,我求求您了,行行好,让高百年和我一起入长安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元氏已经拉下脸面暗示高伯逸了,可这位名震齐国的京畿大都督,却完全不为所动道:“是你自己站起来,还是……我拉你起来?”
    元氏默不作声,一直跪着。
    “你喜欢跪着,那就跪个够吧,本王不奉陪了,告辞。”
    高伯逸转身就想走,却被元氏死死的抱住了小腿。
    “楚王殿下,妾身还有点姿色,你不是喜欢玩么,我让你玩,只要你让我和高百年去长安,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真的,妾身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元氏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她真要崩溃了。
    “可是,我很介意啊。”
    高伯逸将元氏扶起来,微笑着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道:“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哦,难道说,你想继续留在邺城?”
    这一刹那,元氏好像看到了第二个高洋,而且是一个不疯癫却更狡诈的高洋。

第1081章 上位者的无奈(1)

    “哟,你来了。”
    正在书房里看书的高伯逸,看到华丽装扮的元氏一脸漠然的站在门口,对着她招了招手。
    呵呵,这个女人一定会再来的,对此高伯逸非常清楚。这几天,对方一定过得非常煎熬,但为了让高演之子高百年和她一起去长安,元氏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殿下,妾身那天不懂事,冲撞了王爷,今天特意来给王爷道歉的。”
    高伯逸看元氏穿着轻纱,白皙的肌肤似乎都若隐若现,很显然早有觉悟。
    “本王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既然是道歉……那么,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此时高伯逸说话像个大反派一样,对着元氏招了招手。
    元氏轻咬红唇,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闭上眼睛,朝高伯逸大腿的位置坐了下去。
    结果她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床垫上,对方居然避开了!
    “夫人,请你自重啊!穿这么少到一个陌生男子家中,可是不守妇道的行为呢。”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话直接点燃了元氏,对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想给高伯逸耳光,却又没有胆量。
    她不怕死,但她害怕儿子高百年会死。
    “王爷,士可杀不可辱,你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便是!”
    元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就凭你也配么?”
    这话直接让元氏哑火了。
    古代,自刎,是贵族自杀的一种神圣仪式,叫自刎以谢天下。也就是说,同样是死,自己用自己的佩剑自刎,才能算是“杀身成仁”。
    而元氏只是个妇道人家,士可杀不可辱,可用不到她头上。
    “殿下……你又看不上妾身的姿色,又不肯让妾身带着高百年去长安,那你到底想怎样?”
    元氏满脸悲愤的说道。如果高伯逸直接把她睡了,还让人心里舒服点。结果现在是,她想被睡,人家都看不上!
    “其实呢,让你带着高百年去长安,也不是不行。”
    高伯逸笑眯眯的看着元氏说道:“但是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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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自荐枕席王爷都不要,还能答应什么条件?”
    元氏疑惑问道,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别看高伯逸不怀好意,但或许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
    “今晚,去天平寺里等着,到时候通知你便是了。记住,如果你跑路了,那么,我抓到高百年,他就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元氏心中一紧,不敢多言,更不敢违抗高伯逸的命令,直接出了书房。她又是尴尬,又是羞怒,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等元氏走后,高伯逸拍了两下巴掌说道:“在门口偷听不累啊,还不进来?”
    虚掩的书房门被推开,一个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直接坐到高伯逸腿上,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道:“怎么你是转了性子?美色在前都不动心?”
    “其实,这事没什么意思,但又不得不去做。我总不能拿刀在你心上捅。”
    高伯逸搂着李沐檀的腰说道:“身居高位,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李沐檀早已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她疑惑问道:“高演的夫人,又有什么特别的?夫君要是想收入房,妾身也不会阻止的。我是真不介意。”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做啊!”
    高伯逸长叹一声道。
    “把元氏送到长安,可以极大的赢得元氏的好感,但走之前羞辱她一番,则是敲打元氏,让他们都安分一些。
    只不过,我不可能碰元氏的身子,那样太招人恨了。元氏到了长安,可以瓦解高演复仇的**。元氏之所以想献身于我,不过是为了儿子高百年而已。
    但是高百年,是我捏在手里的一张牌,绝对不能现在就打出去,明白么?”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说白了就是不让高演有团结元氏的机会呗。他的夫人在邺城,那么元家就会源源不断的将邺城的情报告诉高演。
    相当于把鸡蛋放在另外一个篮子。
    而元氏去了长安以后,元家也就自动跟她断了联系。而且此举,也是在缓和那些非嫡系的高氏皇族的王爷。
    只要你们不闹,那么我就不会腾出手来收拾你们,更不会对付你们的家小。
    “周国,要打过来了吧?阿郎是不是又要上战场?”
    李沐檀轻声问道,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是一想到高伯逸不在身边,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周国年年干旱,存粮不多。所以夏收秋收,那是头等大事不能耽误的。我估计……秋收完毕后,宇文邕就会亲率大军出潼关。
    大概,还有几个月吧。到时候家里就靠你操持了。”
    “唉,当初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李沐檀把头靠在高伯逸肩膀上,喃喃自语道:“你走得太快太远,我都要跟不上你的脚步了。以后可怎么办?”
    “要不?你再生几个固一下宠?”高伯逸坏笑着说道。
    ……
    深夜邺城郊外天平寺的某间厢房里,衣衫不整的元氏躺在木板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桌案上的那盏油灯,心如死灰。
    没错,高伯逸确实不想碰她,然而高伯逸却没说不让自己手下碰她。元氏晚上来到天平寺的某间禅房里一直等待,很快就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壮汉,见到自己二话不说,直接扑倒。
    等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了!她被人玷污,居然都不知道是谁玷污了她!但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高伯逸!
    “夫人,奴可以进来么?刚刚有个人送了一封信来了。”
    禅房外传来贴身丫鬟的声音。
    元氏连忙整理好衣衫,才让丫鬟进来。
    “夫人,奴告退。”
    丫鬟出去后,元氏打开信件,瞬间俏脸煞白!
    上面写着:“夫人为高百年祈福,每日都来天平寺祈求佛祖保佑高百年无病无灾,要连续时日才能灵验。
    夫人敬夫爱子,乃是女辈楷模,高某人佩服之至,还望夫人再接再厉。”
    落款是高伯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氏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待丫鬟冲进来观察情况之后,她才无力的摆摆手说道:“刚才看到一只老鼠,被吓到了。你扶我出去,我吓得走不动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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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南北朝,铁血后三国。离杨坚建立大隋还差二十多年,大唐更是看不到影子。穿越为北齐高官之子的高伯逸,猛然间发现自己既不能醉卧美人膝,亦不能醒掌天下权,甚至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先活过今年再说?书友群:852402944,真爱粉丝群:625933662北朝求生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求生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