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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全文阅读

作者:明断天启     季汉长存txt下载     季汉长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铁头娃

    太中大夫,光禄勋所属,秩比千石,掌论议,基本相当于议郎的进阶。

    而都亭侯,虽然是列侯中最低位阶,但大小也是个“侯”,汉朝非侯不谥,没有列侯爵位,你便是三公之尊,死后也是没有谥号的。

    两者相加,李澈、荀攸、刘备,也有了在朝会时落座的资格,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小虾米了。

    封赏完毕,小黄门连忙为新出炉的几位贵人加上了座席,虽然位次很靠后,但终归是坐下了。

    李澈有些讶异刘辩今日的表现,哪怕是何太后提前做好了安排,但刘辩能发挥的如此之好,也确实可称优秀了。

    卡着所有人的心理线反复横跳,这是一名皇帝的基本功,虽然还做不到进阶的操控朝臣争端,但考虑到刘辩的年龄,确实不简单。

    历史的车轮在这次事件后开始滚向了未知的方向,李澈能依赖的也只剩对历史名人的记忆,以及对后世政治制度变革的记忆。

    还是要充实自己了,神棍当不了太久,现在的这些能人没有受到蝴蝶效应影响,问题还不大,后期的那些能人肯定不能套用历史上的模板去认识他们。靠天靠地,终究不如靠自己。

    李澈思绪纷飞,殿内的议事却是不停,除了李澈等人的大功,还有不少人等着封赏。

    例如何进又加了两千户食邑,卢植升任左中郎将。

    士人与外戚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而这只是开始,待到阉党清理完毕,还有更多的果实等着他们。

    自第一次党锢之祸开始至今,压在头上的大山终于被掀翻,若非时间地点不对,士人们甚至想放声高歌。

    但胜利的果实不仅甘甜,还会让人迷醉。

    “宜将剩勇追穷寇”与“穷寇勿追”,这两者之间的界限确实很难把握。

    二十年前的“天下楷模”李元礼,便是栽在了这上面。将桓帝对宦官的严格要求当成了胜利的钥匙,终于激起了桓帝的怒火。

    而如今,新一代士人里却也不乏这样的人,认为宦官大势已去,正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之时。

    “启禀陛下,臣司空府掾孔融有要事上奏。”

    司空刘弘身后站出一人,拱手上奏,却让刘弘面色阴晴不定。

    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孙,名士。其年少之时收留那位著名党人,“望门投止”的张俭。

    事败之后与兄长孔褒争相认罪,竞相赴死的事迹在士人中传为美谈。

    且为人刚直不阿,最是厌恶宦官,性情亦是急如烈火,做事不计后果,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典型的铁头娃,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例如其当年为司徒杨赐送帖祝贺何进高升大将军,因门人通报不及时便夺帖而去,令何进大失颜面,险些遭到追杀。

    孔融几年前曾为侍御史,又因为得罪了上司御史中丞赵和而弃官。如今作为司空府掾,他要上奏什么,刘弘这个司空当然知道。

    因为孔融是没有资格单独列席朝会的,是以先奏报给他这位司空,希望刘弘作为三公之一能起到带头作用。

    刘弘显然没有孔融这般头铁,直接压下了孔融的奏折。但他带孔融上朝,却是希望孔融作为探路石,探探两位至尊的意思。毕竟这也是关乎士人地位的大事。

    不过孔融作为司空府掾,若是陛下要降罪,他这个司空显然也是难辞其咎了。是以刘弘心情颇为复杂,有些患得患失。

    “孔卿有何要事?”刘辩却是根本不认识这位天下名士,见他突然站出来,有些感到莫名其妙。

    倒是何太后感觉到有些不对,但看了看刘辩,还是欲言又止。

    “夫阉宦者,乃刑余之丑。其身残、位卑、思邪、志短,实乃国之蠹虫。却凭巧饰之词、诡诈之言欺君罔上,窃主威权。

    自桓帝以来,先有徐璜等人威福自用、后有王甫残害忠良,及至十常侍,卖官鬻爵、把持朝政、残暴生灵,其害不可不察,亦不可不除。

    今张让等首恶虽已伏诛,然宫中遗丑尚存,臣以为阉竖断不可信,请陛下复高祖旧制,以外朝忠良充为中常侍等,如此则天下民心大定,四海皆颂圣明!”

    孔融越说越慷慨激昂,丝毫没有察觉刘辩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朝臣们或怜悯、或嘲讽、或惊叹的神情。

    李澈对此只能摇头不语,孔融此言根本不可能实现,特别是在何太后主动配合诛宦的情况下,简直就像在欺负别人孤儿寡母。

    归根结底,阉人的存在是皇权的延伸,皇帝乃是孤家寡人,外朝众臣可信,却不可深信。

    臣与君的关系并非永久和睦,皇帝必然需要能抑制百官的力量,故而只要皇权制度还在,阉人就不可能消灭。

    因为这些身体残缺的人只能紧紧依附皇权,是以其忠心相对外臣而言要可靠的多。

    若是何进兵临城下,威逼何太后诛宦,自然可以暂时将宦官一网打尽。但如今何太后都达成了合作协议,还要咄咄逼人的话,皇权是会掀桌子的。

    如今天子一怒,未必能伏尸百万,但要硬损威望,强行拿下何进都不成问题。只是其后的局面会乱的不可收拾。

    刘辩终于把控不住场面了,他求助的望向何太后。此时何太后也不再保持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凤目微睁,长眉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冷声道:

    “还有哪位爱卿赞同孔融之言?”

    百官顿时感觉一阵寒意从脊柱升起,坐着的正襟危坐,站着的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在这时去点燃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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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孙也。七世祖霸,为元帝师,位至侍中。父宙,太山都尉。融幼有异才。

    中平六年,辟司空府掾,会十常侍伏诛,融上书请复高祖旧制,以外臣充任内官,帝乃大怒。

    ——《后汉书·孔融列传》

第七十七章 死地

    百官无人敢应答,就连司空刘弘,也是低头不语,显然不敢头铁的撞上去。

    倒是孔融还是作请奏状,似乎丝毫看不清楚形式。

    稍稍思量,李澈倒也能理解孔融的想法。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侧,故皇帝亲信近臣称为“宦官”。在汉朝之前,宦官并非阉人专属的称呼,如赵高便非阉人。

    但到了汉朝,愈发加强的中央集权,让皇帝愈发渴求更好的掌控权力。

    而外朝之臣,终究人心隔肚皮,皇帝难以尽信。是以对宦官的要求越来越高,到最后,宫中近臣俱以阉人担任,宦官也就变成了阉人的代称。

    西汉初年还沿袭秦制,允许士人参选中常侍之职,士人戴银珰左貂,阉人戴银珰右貂,以此加以区分。而随着时间推移,皇帝愈发信任身体有缺陷的阉人。

    特别是汉武帝刘彻,喜欢在后宫议事,“帝数宴后庭,或潜游离馆,故请奏机事,多以宦人主之。”

    这是无法逾越的距离,只有皇帝才能带把进后宫,士人不可能为了方便议事而挥刀自宫。

    而到了光武帝刘秀,内廷宦官更是“悉用阉人”,东汉的宦官集团雏形也就此形成。

    因此,不清楚后世两千年历史的孔融自然还寄希望于能恢复高祖旧制。阉宦只能是仆从,参政的中常侍等大宦官由士人来担任。

    皇权的怒火想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这些“名士”与公卿不同,他们上书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荀爽批判尚公主之仪也跟这差不离了,都是想割皇权的肉。

    但荀爽也没有孔融这般刚烈他当年上书后可是直接弃官跑路,孔融却在朝会直陈,确实是将生死抛开了。

    何太后见孔融这般模样,显然愈发愤怒了,幽幽道:“大将军与太傅之意如何?”

    何进连忙避席而起,道:“臣断无此念,望太后与陛下明察。”

    袁隗也紧跟着表示自己不赞同孔融之言。

    两位巨擘此时杀了孔融的心都有了,甚至连带司空刘弘也一并恨上了。

    这些不在其位的清谈名士,总是能给高官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偏偏公卿们还得注意士林名声,一般还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对于皇权来说也是如此,孔融确实是个刺猬,随便惩处的话,恐怕会在士林中落下个“暴君”的恶名。

    这也是刘辩感到棘手的地方,他的帝王教育主要来自于袁隗,袁隗灌输最多的便是不能擅杀大臣、闭塞言路。

    是以刘辩对孔融这种愣头青几乎毫无办法。

    何太后自然与刘辩不同,她虽然于政事上见识短浅,但在权力斗争上可不差。

    只见她冷笑道:“刘司空,此奏可经过三府审议?”

    刘弘面色一变,他没想到何太后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孔融一介掾吏,是没有资格随便上奏的。

    普通官员上奏,是要先经过三公府与尚书台,才能呈报给皇帝。

    大朝会上能直接发言的,除了两千石以上的公卿,就只有掌论议的官员,如御史、议郎等。

    一介掾吏越级上奏,这个罪名扣下来,孔融就可以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而若是刘弘说经过了三府审议,且不说司徒丁宫与九卿会不会帮他圆谎,这岂不是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才临朝几个月,又被何进与袁隗咄咄逼人而压迫的何太后,刘弘心里是有些看不起的。

    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反击如此凌厉,转身就把孔融命运的决定权踢了回来。

    刘弘沉默片刻便有了决断,施礼道:“回禀太后,孔文举此奏曾上报于臣,臣认为着实荒谬,是以未曾交由三府论议。

    不过孔融只是担忧宫中尚有张让余孽,恐危及陛下与太后,方才上书请求撤去阉人,其并无他意。望太后明察。”

    “好一个并无他意!刘司空倒是颇为了解孔融,那为何会带他上朝?莫不是没想到孔融会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何太后声音愈发冷冽了。

    但刘弘不慌不忙的回道:“孔融为掾吏数月,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且素有忠君爱国之心,臣断没有想到其会逾矩上奏,确实该严惩,以儆效尤。”

    李澈静观这君臣交锋,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能当上三公的人,不着痕迹的帮孔融减罪,无丝毫顶撞之言,真真是官场老油条了。

    一轮交锋下来,何太后也摸清楚了刘弘的意思,她微微沉默,然后淡淡的说道:“孔融既然心忧天子,忠君爱国,又才能卓著,那三府掾吏之位有些太小了。

    吾听闻北海国所辖缺了不少县令,孔融便去国都剧县为县令吧。若政绩斐然,自然再有任用。”

    在座百官中有一半以上都变了颜色,李澈也是同情的看向孔融。

    按理说,秩比三百石的三府掾吏,一跃成为秩千石的大县县令,这简直是坐火箭飞升,然而事情却非这么简单。

    北海国缺县令是很正常的事,北海国为青州所辖,而青州黄巾余部此起彼伏,匪患情势严峻,尤以北海国为最。

    在北海当县令,那简直就跟后世去叙利亚旅游一样,甚至更为严重。

    是以没人会羡慕孔融的超擢提拔。

    李澈却联想到原本历史线的孔融了,因为孔融总是跟董卓争辩,丝毫不让,是以董卓怀恨在心,听人说北海匪患最是严峻,便将其打发到北海当国相。

    孔融在北海整军演武,教化百姓,却在与贼寇的作战中屡战屡败。也因此险些被贼寇干掉,最后还是刘备收到求救,派了三千人赶走了贼寇。

    更是让刘备留下了那句被人笑了千年的名言:“孔北海乃复知天下有刘备邪?”

    不过如今时移世易,照这个情形下去,几年后若是救援孔融,恐怕便是孔融惊曰:“刘玄德乃复知天下有孔融邪?”

    想想还颇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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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愤融之言,闻北海最为贼冲,乃拜融为剧县令。

    ——《后汉书·孔融列传》

第七十八章 七星龙渊

    孔融很冷静,也很佛系,并没有在大殿上哭喊,或是以头抢柱。见天子不纳,百官不随,他也默然接受了命运。

    也并不因为即将进入死地而变色,说到底,这些士人还是颇有担当的,在哪个位置上就会尽力去做,历史上孔融被打发去北海,也是尽职尽责的做好了自己的事。

    也因此,朝廷上的气氛表面上还算和谐,大家和和气气,没有出现逾矩之事。

    当然,这种和气也只是存在于表面,御座上的两位至尊心情必然不会太好,百官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已,是以朝会后面的议程进行的很快,基本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

    散朝之后,李澈、刘备、荀攸几人正准备出宫,何进却是大步向他们走来,脸上已不复先前的阴霾,笑道:“今日之后,几位也可有‘君侯’之称了,真是喜事啊。”

    《汉官旧仪》曰:列侯为丞相相国者号君侯。而随着时代变迁,君侯变成了对所有列侯的尊称,虽是区区亭侯,却也可以被称一声“君侯”。

    几人连忙回礼,谦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区区亭侯,焉敢在大将军面前妄称‘君侯’?”

    何进受封的爵位是慎侯,食邑乃是汝南郡慎县,正经的县侯,外姓臣子爵位的极致。

    “勿要多礼,勿要多礼。今日腌臜事太多,也唯有诸位功臣受赏,方才让某感到些许快慰啊。还有云长等人的功劳,某自会让府上论功。

    至于明远身边那吕小娘,一则年岁太小,二则毕竟是女子,一个节从虎贲某还能通融一二,再高却是容易引起物议。但毕竟是救驾之功,某会记在簿上,待将来一并封赏,还望明远能够理解啊。”

    何进一通话语,顿时将众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放低姿态而又推心置腹,也难怪他能招揽众多人才。至少在礼贤下士这方面,何进一直做得很好。

    “大将军言重了,就算以女子而论,她也尚未及笄,赏格过高确实有所不美,何谈见怪?”

    何进闻言,捋了捋胡须,咬牙道:“但有功之臣,不赏不足以显朝廷有道。某府上尚有先帝所赐宝剑一柄,乃是春秋名臣伍子胥所配之剑,剑名七星龙渊。

    某如今难上疆场,难免令宝剑蒙尘,便将此剑交予明远,如何处置便由明远自决吧。”

    几人面面相觑,从何进肉痛的脸上便能看出这把剑不简单。七星龙渊,相传乃名臣伍子胥的佩剑,剑上有七星而得名,确实是传世名剑。

    李澈正待推拒,却见何进扭头摆手道:“明远莫要推拒,某本已难舍,你若开口,反倒令某心伤。既已开口赠出,若是再收回岂不是损了某这大将军的颜面?”

    李澈顿时哭笑不得,倒是对何进的亲近感又多了几分,荀攸也笑道:“大将军难道还缺这一柄宝剑?明远若再推辞,便是落大将军颜面了。”

    李澈闻言瞪了荀攸一眼,也只能拱手谢过何进。反正是赏赐给吕韵的,救驾之功没个表示也确实说不过去。

    “某回府便让人将宝剑送到明远府上。还有玄德的侯府,某知你二人素来亲近,故而安排在了明远府邸的左近,不知玄德是否满意?”

    李澈心里一阵感慨,当真是事无巨细,每件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何进此人确实是有一种出身下层的独特魅力,与他相处,几乎不会感觉到来自权势的压力。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果然都有其独特之处。

    这就像是国家总理,连几个厅级干部的住房安置都细心过问,确实让人有些讶异。

    “大将军厚爱,备无以为报。”就连刘备也感到有些动容,郑重一揖以示谢意。

    何进满意一笑,道:“无妨,都是小事,忠臣贤臣就该有此厚待,方能显朝廷求贤之心啊。”

    几人正待再商业互吹几句,一名小黄门匆匆走来,施礼道:“拜见大将军,几位君侯。奴婢奉口谕召见李君侯与刘君侯往中德殿觐见。”

    何进眼睛一眯,眉毛一挑,神情一变,再不复方才的老好人模样,沉声道:“确是陛下召见?还是尔等假陛下之言,暗施鬼蜮伎俩?”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何进身居高位也有数年了,如今刻意摆出大将军架势,一介小黄门自然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

    “奴婢万死也不敢矫诏啊,还望大将军明察。”

    何进上下打量,沉吟片刻后对李澈道:“依某之见,还是不要去为好,即便真是陛下召见,某也会为明远与玄德分说清楚。”

    不怪何进如此谨慎,十常侍把持宫廷近十年,就算何进昨日清理了一遍宫廷,也不敢保证剩下的宦官里没有了十常侍的爪牙,面前这小黄门也有可能是十常侍余孽来诓骗李澈与刘备,为张让等人报仇。

    如今刘备与李澈便是他的心腹之人,若是被人害了,何进这炸药桶是真的会被点燃的。

    “天子召见,为人臣不可不去。请大将军放心,我二人尚有自保之力。”李澈倒是毫不在意。有刘备在身边,等闲一二十个阉人未必拿得下刘备,如今宫中剩余阉人恐怕都不足百人,还有何可惧之处?

    趁此机会刷刷天子和太后的好感才是正理,刘备要外放肥缺,就要从现在开始打点关系了。

    “也罢,吾会令宫廷宿卫严加查看,若真有不妥之处,明远呼救便是。”何进思虑了一下,想到如今宫廷宿卫尽在掌握,也就不再拦阻。

    荀攸想了一想,笑道:“攸大概能猜到天子为何会突然召见,这也确实是你们的机遇,不过可要记得感谢孔文举,莽撞之人也是有用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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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饮食毕,乃去,胥乃解百金之剑以与渔者:“此吾前君之剑,中有七星,价值百金,以此相答。”

    ——《吴越春秋》

第七十九章 传道受业解惑

    可能是受到孔融在朝会上奏的影响,如今的刘辩与太后都有些慌了。司空刘弘的态度很明显,士人并不认为孔融之言大逆不道,只是碍于情势才没有声援孔融。

    大汉朝的两位至尊顿时都感觉士人不可信。但是阉宦集团没了,外戚代表何大将军与士人的关系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难不成要依仗何苗?

    然而想想如今依附何苗的董卓,刘辩还是抛开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年少的他早已给董卓打上了奸臣的标签,是需要戒备的头号人物,因此自然不能依仗何苗。

    思来想去,能够依靠的势力似乎只有宗亲,但东汉王朝的宗亲历来少有重用,一直到前些年,灵帝才大力提拔宗亲。

    可以依仗的宗室重臣,其中最高位者也就是远在幽州的太尉、幽州牧、容丘侯刘虞,刘虞对汉室的忠诚似乎不用怀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刘虞不可能飞速赶回京城主持大局。

    而雒阳城中的宗室,最高位者是侍中刘岱,可这位刘侍中被何大将军相中,即将走马上任兖州刺史。

    剩下的宗室里,靠谱的也就只有刘备和刘表。可惜刘表与士人走的太近了,更是“党人”之一,何太后他们也是信不过。

    出身低下,身家清白,还是卢植这个铁杆皇党的弟子,刘备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刘辩他们的唯一选项。

    若不是刘备资历实在太浅,刘辩是准备封其为侍中的,但提拔一个才任职不到一月的六百石议郎为两千石,肯定过不了公卿那关,是以刘辩只能息了念头。

    但既然决定让刘备做宗室扛鼎重臣,那么刘辩自然要和刘备好好拉近关系。

    灵帝一朝,哪怕是正常提拔的公卿,也需要给西园缴纳礼金。当年灵帝为了拉近和刘虞的关系,可是忍着钻心之痛,生生免去了刘虞的礼金,这对于嗜财如命的灵帝来说简直堪称奇迹。

    念及自己父皇的做法,刘辩也是非常亲近的接待了刘备和李澈,待遇比起之前几次简直是云泥之别。

    然而何太后提出的要求,却也让李澈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回应。

    “李卿乃是岑晊岑公孝高足,想来六艺经传必已通习,天子登基未久,年岁尚幼,还需名师加以教诲。太傅身为辅政大臣,国事繁忙,实在难有空闲,吾欲使李卿常入宫教授天子,可否?”

    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帝师,皇帝所受的教育是全方位的,因而老师也有很多。但正常来说,只有一人可以冠以帝师之名。

    刘辩如今的帝师,毫无疑问就是太傅袁隗,其余老师是没有排面的。

    但这却是拉近君臣关系的好途径,有这样一层师生关系在,怎么说也能算是“帝友”,按照常理来说,李澈是不该拒绝的。

    可是李澈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教教孙衎这种没怎么读过书的还行,刘辩可是正经的系统教育出身。虽然在帝王教育上有所缺失,然而在经传上,刘辩毫无疑问是要比李澈强些的。

    若是满口应承下来,教授过程中却让刘辩与何太后对他失望,是会影响到计划的。

    故而李澈还是涩声开口道:“多谢太后如此看重臣,但臣修习经传时日颇短,学艺不精,教授天子恐力有未逮,若是耽误了天子进学,其罪非小。还请太后于朝中另择贤良为上。”

    何太后却仍然坚持道:“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李卿只需尽展所长教授天子便是,吾断不会怪罪于你。”

    何太后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从这一个月的情形来看,李澈与刘备两人关系确实密切,并且李澈没有家族背景,很清白的出身,名声也不显赫,与士林之间的关系也不深,正是极好的拉拢对象。

    二人与何进的关系也比较密切,还能作为沟通的桥梁。

    何太后忌惮何进的权力,却也希望能依靠何进来稳定住局势。

    直接拉拢何进肯定不行,已然位极人臣的何进再近一步可就是封公建国了,那是在把他往王莽的路上推。

    倒不如趁着刘备、李澈二人立下大功,名正言顺的拉拢这两人,也算是向何进示好。

    至于说荀攸,他出身世家,又在士林中颇有名望,自然不能作为拉拢对象了。

    见何太后如此表态,李澈也动摇了。如今宫中已不是龙潭虎穴,能常入禁宫教授天子,那是真的简在帝心,如今大汉的权威还没有丧失殆尽,有这层关系在,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脑海中思绪百转,现实中却不过短短一瞬,李澈咬牙下定了决心。

    终究是多了两千年见识,难道还教不了一个十三岁少年?便是天子又如何,刘辩也没表现出多妖孽的智慧,只要不照本宣科,讲读经义,自己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教他了。

    “多谢太后厚爱,臣必竭尽所能为天子传道受业解惑,以报太后信重。”

    “传道受业解惑?”何太后反复念了念这六个字,大喜道:“李卿何以如此谦逊,此六字道尽为师之道,可为传世之言矣。李卿足可为天子师。”

    “太后过誉,臣愧不敢当。”

    李澈有些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接下了何太后的赞誉。这六字乃是几百年后的韩愈所做《师说》之言,自己却是顺口说了出来。

    “明远胸有大志,腹藏良谋,并不拘泥于经传之道,其常有醒世之言,天子若能听之,可入明君之道。”一直沉默的刘备也是肃然进言,再次进行了一波商业吹捧。

    何太后见状,笑道:“除了李卿之事,还有刘卿,刘卿既已封侯,吾想重新将刘卿列为在籍宗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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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十常侍挟天子而逃,白波郭太寇近雒阳,烈祖察之。待十常侍伏诛,遂护天子回宫。帝以烈祖护驾有功,加太中大夫,封都亭侯,重入宗籍。

    ——《汉记·烈祖本纪》

第八十章 宗室

    大汉朝所谓的宗室,按照王莽摄政时所下的定义,“惟宗室子皆太祖高皇帝子孙及兄弟吴顷、楚元之后。”

    也就是说,刘邦的后人,还有他的亲兄弟:吴顷王刘仲与楚元王刘交的后人,都属于大汉朝的宗室子弟。

    东汉宗室的数量由于年代太久,已无法考证,但可以进行推算,在西汉平帝元始五年(公元5年),距离刘邦开国约二百零七年,宗室数量大约十余万人。

    到开国三百九十一年后的中平六年,宗室数量怎么也不会低于二十万人。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东汉人口在桓帝一朝时达到了五千六百万人,也就是说,不到两百人里就能拉出一个宗室来。而附汉的南匈奴总人口都只有二十余万,很可能还没有老刘家人口多。

    不过汉王朝对宗室的管理相当严格,将宗室分为在籍宗室与不在籍宗室,传承多代变成庶民的宗室、因罪除籍的宗室,都属于不在籍宗室。

    刘备很显然并不是在籍宗室,而是属于数十万无籍宗室的一员。其身份待遇属于“薛定谔的宗室”。皇帝想提拔你的时候可以拿这个说说事,而不想提拔你的时候,这个宗室身份等于不存在。

    汉朝皇帝为了彰显自己作为太祖高皇帝嫡脉的威仪,作为刘姓大宗的仁厚。常常会在大赦天下之时,对以罪夺籍的宗室加以复籍,也会对有才能的宗室、因功得爵的宗室加以复籍。

    严格意义上来讲,在籍宗室才算是真正的宗室,或者说叫“宗亲”。

    也只有在籍宗室才能享受到种种特权,例如皇帝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在籍宗室加以特别赏格,每逢国之仪典、大事,都要对在籍宗室加以赏赐。

    在籍宗室的后人也会有特别优待,如益州牧刘焉,其年轻时便“以宗室拜郎中”,不需要和其他人竞争举荐之位。

    这份恩典并不算特别厚重,但对于刘备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按照礼制来讲,作为在籍宗室,也更容易封为诸侯王,下诏封赏时也能直截了当的将宗室作为加分项,这确实是拉近关系的好方法。

    因而刘备揖道:“臣,谢陛下恩典,谢太后恩典。”

    “尧亲九族,以和万国,治理这大汉江山,离不开宗室们的助力啊。当年莽逆篡位,亦有安众侯刘崇等宗室挺身而出,护卫大汉江山,吾相信玄德不会让天子失望,不会让中山靖王的在天之灵失望,不会让太祖高皇帝失望。”

    何太后若有所指的话语让李澈心里敲响了警钟,随着十常侍伏诛,再加上士人的咄咄逼人,何太后与何进之间隔阂的高墙又重新树起,这京城再待下去迟早要陷入两难境地。

    刘备倒是面色不变,回道:“备必当竭尽所能,匡扶汉室。”

    “如此甚好啊,天子还有些事需要交托,吾先回北宫,汝等再与天子谈谈。”何太后面带笑容的表示肯定,随后起身道别。

    包括刘辩在内,三人都起身恭送何太后。李澈略略讶异,何太后这是真的放弃掌控天子了?也不知刘辩昨夜与何太后说了什么,今日竟有了几分亲政的样子。

    ……

    待何太后离开,刘辩似乎一下就放松了许多,屏退左右后郑重对着李澈二人一揖道:“若非两位爱卿冒险救驾,朕恐怕已经落入了董卓那贼子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公卿们不知两位爱卿之功,朕必将铭记在心,谨以此礼为证。”

    两人连忙回礼,李澈肃容道:“救君王于危难,挽社稷于将倾,此乃为人臣之本分,亦是人臣之荣耀,陛下无须如此多礼。”

    刘辩摇摇头,肃然道:“荀子曰:人主之患,不在乎不用贤,而在乎不诚必用贤。朕如今年岁尚幼,唯有以礼以示心诚。”

    李澈轻笑一声,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陛下只需勤以修身,俭以养德,好生进学,天下归之若蝉之归明火也。”

    一阵言语交锋,君臣无声对视,半晌后,刘辩笑道:“李卿之前果然是过谦了,如李卿这般贤才却流落在野,朝廷之过也。”

    “陛下也让臣大吃一惊,仅仅一夜,竟有如斯变化,明君之相啊。”李澈也笑着回礼,不就是商业互吹嘛,谁不会?

    “明君?呵!”刘辩摇摇头,示意两人落座,待三人重新坐好,刘辩苦笑道:“朝堂上的情况两位爱卿也看在眼里,太傅一言,百官相随;大将军发怒,公卿噤声。而他们又何曾将朕与太后放在眼里?

    如今形势如此,莫说明君,便是如高祖一般的圣君在世,又能有何作为?”

    刘备叹道:“陛下言重了,还望陛下谨言慎行,此言传出,难免令天下人寒心。”

    “朕也只是在两位爱卿面前倾诉罢了。”刘辩不以为意,叹道:“朕今日方知政事之难啊,最后若非母后开口,倒真让那孔融弄的下不来台了。”

    这话二人却是不好接口,涉及皇权禁忌,帮孔融说话必然会恶了刘辩,踩孔融两脚又有违心意,是以只好默然不言。

    刘辩见二人不言,倒也能理解他们难处,展颜笑道:“也只是些许牢骚,如今宫中宦官十去七八,朕要想找个发牢骚的对象却也难了,倒是难为了两位爱卿。”

    二人对视一眼,刘备郑重道:“若陛下信得过臣等,自可以臣二人为倾诉对象,臣以性命担保,断不会传于外人。”

    “哦?”刘辩眼神一亮,笑道:“刘卿此言甚合朕意啊,惜哉刘卿未能在早些年入朝,着实可惜。”

    见刘辩眼中掩不住的疲惫与伤感,李澈叹道:“往事不可追,然未来仍大有可为,陛下不妨多多展望未来,以消心中郁结之气。”

    “朕对未来倒有些许规划,故留二位爱卿在此稍作参详。朕欲召太尉进京辅政,二位以为如何?”刘辩眼神闪烁,神情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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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闻帝王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尧睦九族,舜叙之。朕以皇帝幼年,且统国政,惟宗室子皆太祖高皇帝子孙及兄弟吴顷、楚元之后,汉元至今,十有余万人,虽有王侯之属,莫能相纠,或陷入刑罪,教训不至之咎也。传不云乎?

    ——《汉书·平帝纪》

第八十一章 权术

    太尉刘虞,宗室扛鼎重臣,海内闻名的名臣,其名望昭著,德行受天下景仰,连灵帝都不好意思问他要钱。

    若是他进京辅政,必然会在朝堂上再立一极,即便是太傅袁隗,也无法忽视刘虞的影响力。

    “陛下怎么会想到召回太尉?如今幽州初定,太尉若是回京,恐怕幽州乱象又起。”刘备有些疑惑。

    “士人之中必须要有能与袁太傅抗衡的人。朕本是属意临晋侯,可惜临晋侯资历浅了些,未必能抗衡袁太傅。放眼天下,地位能与太傅相抗衡的也只有太尉了,朕欲拜太尉为大司马,以大司马为上公,如此使袁太傅再不能于朝堂一言九鼎!”

    刘辩越说越兴奋,终究年少,念及能打破袁隗的地位,他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李澈思量了一会儿,发现刘辩说的还挺有道理。

    临晋侯指的是太中大夫杨彪,其家族弘农杨氏乃是“三世三公”的名门,仅次于袁氏。而按照本来的历史轨迹,这位临晋侯在今年会被董卓提拔为三公,杨氏也能达成“四世三公”的成就。

    但即便是成为三公,杨彪比起袁隗这官场老臣,也是有不小的差距。

    如今的大汉除了大将军何进外,能抗衡袁隗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宗室重臣中也只有刘虞一人勉强可行。

    太尉乃三公之首,比起上公太傅仍有所不足,但若是刘辩真的拜刘虞为大司马,同为上公的刘虞,加上宗室身份和县侯爵位,也足以与袁隗过过招了。

    看来今日朝堂的情况确实让这位少年天子怒气勃发,袁隗一言九鼎的样子,众臣为袁绍而保下董卓的样子,都让刘辩深深厌恶,迫切的希望有人能打破袁隗的专断。

    “陛下,拜太尉为上公,是需要经过朝议的,臣恐公卿们不会同意太尉回京。”刘备缓缓开口,试图打破刘辩的妄想。

    刘虞这等巨擘回京,影响非常之大,莫说袁隗,便是何进与何苗,恐怕也不会愿意让刘虞回来给自己添麻烦。以如今天子的权力,强行任命刘虞为大司马,恐怕是通不过的。

    “若是交换呢?由刘景升出任幽州刺史如何?”刘辩的眼神微微闪烁,微微有些得意。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苦笑,看来刘辩早已打好了腹稿,试图以刘表出任幽州刺史,换来何进对于刘虞入京为大司马的妥协。

    李澈更是有些按捺不住吐槽之魂,单骑入荆襄的刘景升,这是要单骑走幽燕?幽州的宗贼巨室们怕是要遭殃了。

    “陛下,仅有大将军支持是不够的,车骑将军、袁太傅、刘司空和丁司徒,他们四人若是反对,大将军也挡不住。”李澈苦笑道。

    其实刘弘和丁宫两个泥塑木雕问题倒是不大,东汉的三公跟虚职差不多。

    但是何苗和袁隗不一样,他们是有实权的开府将军和辅政大臣,两人若是一起反对,任命就很难通过。

    “丁司徒为太尉,刘司空进司徒,临晋侯进司空,如何?”

    “嘶!”李澈惊讶的看向刘辩,三公亦有高下,基本顺序便是太尉、司徒、司空,刘辩这样一搞,丁宫、刘弘很可能就同意了,反正刘虞进京要对付的也不是他们。

    再加上杨氏发力,何进首肯,似乎真的可行?

    刘辩见状,面色愈发得意了。

    刘备却隐隐有些面色不虞,李澈连忙插话道:“陛下此谋可曾说与太后?”

    “母后认为此事可行,她也希望太尉能回京主持大局。父皇还在时就常称赞太尉,言昭烈侯之后,宗室惟太尉可堪大任,亦可信重。”

    刘辩连灵帝的话都搬出来了,看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李澈不由得一阵无语。这就像后世网络上许多发帖子询问的人,事实上早已经有了立场,只是来寻找支持的。

    你若是加以反对,必然会招致不满。网络上的不满倒没什么,最多隔空对骂。要是让刘辩对自己二人不满,那就糟糕了。

    昭烈侯,即宗室名臣,逯乡侯刘宽,被海内之人呼为“长者”,也与临晋侯杨赐等人一起教授过幼年的汉灵帝。其已于中平二年去世,被追赠车骑将军、特进,谥号昭烈。

    灵帝将刘虞与刘宽相提并论,也确实是颇为看重刘虞了。

    “陛下既已下定决心,臣以为此事可行。”李澈连忙回应,以免刘备开口暴露了态度。

    李澈知道,刘备不喜的是刘辩年纪轻轻就精于玩弄权术,将朝廷名爵随意作为筹码,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开始。灵帝便是视名爵为私产,才会大肆卖官鬻爵。

    而刘虞进京说起来不是什么坏事,能更好的平衡京城各方势力,也能加强皇权的力量。

    说起来,刘表和刘虞完全是两种风格啊,刘虞温而宽厚,刘表却是颇为手辣。若是刘虞进京,刘表走幽燕,宅在右北平的公孙瓒可就未必好过了。

    刘虞不擅兵事,为人亦过于宽厚,所以才会在原本的历史上被公孙瓒干掉;而刘表乃是枭雄之姿,这两人碰到一起,想来也无法和睦相处,就是不知道谁更胜一筹了。

    见李澈赞同自己所言,刘辩非常满意,笑道:“既然如此,那朕明日便与大将军等人好好谈谈。两位爱卿果然是国之贤良,依朕观之,刘卿的未来,未必会差于太尉啊。李卿也可与临晋侯少时相提并论了。”

    “陛下过誉了,臣等必以太尉与临晋侯为楷模,躬行不怠。”

    李澈对刘辩许下的大饼毫无感觉,如今刘辩的核心班底就只有己方两人,他当然可以各种许诺了。

    “那朕便拭目以待了,今日便先到这里吧,从明日开始,李卿便于华光殿侍讲,朕很期待啊。”

    “必不负陛下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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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以澈精明强干、才高德馨,令澈侍讲天子于华光殿。

    ——《季汉书·列传第一》

第八十二章 不忘初心

    季夏的雒阳宛若火炉一般炎热,烈日当空,暑气蒸腾,纵然府内有蜜水、有冰块,李澈还是晕晕沉沉的躺在了榻上,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两千年后的生活。

    再想想城外难民们,李澈也就能理解刘备为何面色沉重了。然而在这种事上他确实是无能为力,从东汉往后一千多年都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就算是硝石制冰,这玩意儿在这时代成本也是极高,对于下层民众意义不大。

    根子上还是生产力发展和人类社会进步的问题,所能做的只有尽快平定乱世,也能让民众好过一些。

    “人力有时而穷,千余年来便是如此,玄德公,这些事急不来的。”李澈苦笑一声,对着坐在榻边的刘备说道。

    “备只是有感天子之变化,朝会之时天子本已有明君之相,结果却……”显然刘备对刘辩的做法颇有微词。

    “玄德公,对于此事,澈倒有不同的看法。”

    “哦?愿闻明远高见。”刘备有些讶异,李澈很少有与他相左的意见。

    “玄德公,韩非子曰:人主之所以身危国亡者,大臣太贵,左右太威也。如今京城局面以吾等局外之人而观,自可高谈阔论,鄙夷天子权术之举,但于天子与太后而言,只怕每日都如坐釜中,时时哀恐。

    大将军威震天下,太傅总领百官,就连区区的董卓,都敢谋划天子,天子如何不急?太后如何不怒?这满朝公卿,又有几人将天子威仪放在眼中?”

    刘备蹙眉道:“圣人之道,去智与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国危亡。

    天子如今年岁尚幼,便如此痴迷帝王权术,将朝廷名爵视作交易筹码,这与先帝又有何不同?备只恐天子将来又是如先帝一般,多智而思邪。”

    李澈摇摇头道:“韩非集‘法’‘术’‘势’之大成,从来都没有否定过‘术’的重要性,他所反对的不过是君王痴迷其中一道罢了。

    说到底,如今的局面罪不在天子,而是先帝给天子留下了一个糜烂的朝局。太后不通政务,不明君王之道,天子又还年幼,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刘伯安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依仗了。为了这根救命稻草,耍弄下权术实在无可厚非。

    大臣得威,左右擅势,是人主失力;人主失力而能有国者,千无一人。都到了这般危急的时刻了,还谈什么圣人之道,岂不是迂腐之见?”

    刘备闻言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不赞成李澈的言论,但却不想因为这种事争吵起来,半晌后叹道:“明远之论乃是将先帝与天子割裂开来,先帝之罪与天子无关,确实有理。但这个理,恐怕天下人是不会认的。

    且备始终认为,玩弄权术终究是小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这才是堂皇大道,若君王权势需要依靠玩弄权术来苟延残喘,这还不如……”

    言未尽,意已明,屋内一时陷入寂静,随后李澈轻笑一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澈会选择辅佐玄德公,惟愿玄德公能终生铭记此言。

    便如玄德公先前所说,天子所选择的路,以他的立场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但天下人不会认同他的做法。天子不明白这个道理,先帝也不明白。太公曰: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人君者,私念太重了可不行啊。”

    刘备闻言微微愕然,继而会心一笑,叹道:“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但愿能终生不负此时此刻此心吧。”

    李澈闻言一愣,笑道:“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何其难也。愿我等砥砺前行,至终点之时回首,仍能无愧于心。”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刘备喃喃重复了几遍,惊喜的道:“言浅意深,醒世名言也,备必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好吧,建设大汉朝和谐社会,实现大汉的伟大复兴,就靠我们了。

    正在李澈暗暗吐槽之际,外面传来孙衎的声音:“先生,大将军府上有人送东西来了。”

    ……

    她出生于并州五原郡九原县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五原郡位在并州最北方,也是大汉的边境郡县。

    其自然环境颇为恶劣,兼之屡遭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是以人口稀少,全郡都不过两万余人口,还比不过中原的一些大县。

    本来她的人生可能只会是在这布满风沙的边关终老,也可能在鲜卑的某次入侵中被掳走。

    然而她有一个特殊的父亲,勇武过人,兼之弓马娴熟,放眼整个并州都是无与伦比的猛将。

    父亲被并州刺史张懿看重,成为张懿的属吏,带兵讨伐贼寇与入侵的异族。在张懿死后,继任的并州刺史丁原也颇为信重他,对他大见亲待,倚为腹心。

    从此,她的人生走上了一条注定与平凡绝缘的路,她可以习武,可以读书识字,可以整天做着建功立业的美梦,可以随意胡闹。

    直到父亲随着丁原来到京城,她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权势。并州军中地位极高的父亲,在那位大将军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本是胡闹的做法,却意外有了成果。性别、年龄,在那位大将军眼中什么都不算,未曾及笄的女子竟然也可以为二百石,竟然还能出入传说中的皇宫,这仿佛做梦一般的经历让她难以置信。

    有人承认她“巾帼不让须眉”,有人愿意教她兵法,雒阳的繁华更是让她仿佛流连在天上的宫阙中一样。

    然而美梦却一朝破碎,亲手破碎这个美梦的,却是她一直视若天神的父亲。父亲竟然背叛了丁原,成了为人不齿的叛徒。

    纵然父亲再怎么狡辩,读过诗书的她却也明白,这就是可耻的背叛。因为丁原从来没有对不起父亲,父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丁原的亲待。

    父亲要夺走天子,还要掳走她保护的对象,她却不敢持剑相对,既是畏惧,也是伤心。

    虽然天子口中说不会追究父亲,可大将军呢?丁原呢?而且作为一个背叛者的女儿,那个人还会信任她吗?还敢把性命交托在她手上吗?

    正在屋中发呆的吕韵,突然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拭去眼角的泪水,涩声问道:“是谁?”

    “咳!韵达快递,您的包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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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字奉先,五原九原人也。以弓马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甚见亲侍。

    ——《后汉书·吕布列传》

第八十三章 赠剑

    吕韵瞪着红肿的双眼盯着李澈,气氛异常尴尬。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李澈干咳一声,道:“别瞪了,刚哭完的眼睛红肿酸痛,瞪着不好。一会儿去搞点热水敷在眼睛上,可以消肿。”

    没有回应,气氛更加尴尬了。

    李澈只能祭出杀手锏了,拿起身边放着的那把剑和包裹,往前一递:“喏,看看吧,你救驾有功,这是大将军的赏赐,还有宝甲一副,你不是想当将军吗?一会儿换上试试。”

    听到“救驾”两字,吕韵终于有了反应,涩声道:“天子遭难,我家大人有大过,焉敢提救驾之功?天子便是怒而将我下狱,恐怕也没人会反对吧。”

    “谁说的?”李澈一拍案几,怒道:“你既非同谋,又不知情,谁敢将你下狱?罪魁祸首董胖子就在孟津,有种的就去捅了他啊,我看谁敢逮着个小孩说事。”

    “董……董胖子?”吕韵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澈这般模样。李澈一向注重自己形象,将“装逼如风,常伴吾身”视为座右铭,似这般口出市井粗言的情况真是从未有过。

    “就是董卓那厮,我听人说这厮早年也是个壮士,勇武之人,能佩戴两副箭囊,骑马时可以左右开弓,力大无双。只是近些年愈发沉迷享乐,加上年岁大了,肥胖过度,就像鞠一样。”

    李澈说着还比划起来,双手合抱在身前,吸气挺起肚子,装出胖人的样子。

    “噗嗤!”吕韵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何曾有人会这般搞怪?更别说面前这人还算是自己的主官,却也丝毫不顾及形象。

    “笑了就好,小姑娘苦着脸作甚?无须担心太多,吕奉先都快不惑之年的人了,自己做的事自己会承担后果,轮不着你来为他担忧。”

    “他……终究是我家大人。”

    “若真是为他担忧,那就放下这些心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再看到他做这些蠢事,一拳撂倒拖走便是,也好过在这里自怨自艾啊。”

    李澈不由得摇摇头,从吕布的表现来看,权势真的是迷人眼,为了权势,他也是什么都不顾了。但在这个时代终究不能劝人断绝父女关系,更何况只是个小女孩,还是从其他角度谈谈为好。

    “一拳撂倒?我……能做到吗?”举起秀气的小拳头,少女不自信的喃喃自语,她深知吕布的强大,那是和关张差不离的强大,真的能做到吗?

    李澈愕然,哭笑不得的道:“比方,这只是打个比方。未必要用拳头解决,如果你能为将军,麾下有万军,绑回去也是一样的。你能为公侯,言出法随,命他伏法也是可以的。”

    “是吗……”少女低头沉思,时间慢慢流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蓦的抬起头,坚定的道:“我明白了,请李侍郎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

    “唔,信心十足,这是好事。另外以后不能叫李侍郎了,本侯现在是堂堂太中大夫,都亭侯。”见吕韵心情好转,李澈又自然而然的转入了装x模式,得意洋洋。

    “都亭侯?”吕韵惊呆了,视同中二千石的亭侯,甚至犹有过之,待遇上往往是公侯并称,就连丁原都没能封侯,面前这人就封侯了?

    “那我呢?”转念一想,这必然是救驾之功的封赏,吕韵顿时激动万分,期待的望着李澈。

    “嗯……不要在乎虚名,年轻人不要被名利挡住了双眼,什么公啊侯啊的,没什么意义。看看这把宝剑,还有宝甲,这才是实惠的东西。”

    李澈扭头望向窗外,神情不自然的搪塞道。

    看见李澈这幅样子,吕韵也是稍稍冷静下来,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也搞清楚了,女子想建功立业有多难,更别说她这还没有及笄的小丫头了。

    想跟李澈他们一样封侯是不可能的。但看着李澈这副样子,她忍不住捉弄道:“那我只有这把剑和这副甲?其他好处不会都被你给吞了吧?君——侯!”

    “胡言乱语!休要败坏本侯名声。你的赏赐就在这里,别小看这把剑。这可是当年欧冶子所铸三名剑之一的七星龙渊,与始皇帝所配太阿剑并称的名剑。

    更是一把高洁之剑,你这名利遮眼的小丫头,好好拿着洗涤下自己的心灵吧!”

    李澈嘴上不饶人,然而出于对这把传世名剑的敬重,还是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吕韵见李澈这般郑重,也是收起了玩乐之态,面色肃穆而郑重的接过了这把宝剑。

    细细观之,这柄剑长约四尺七分,约合后世一百零八厘米。剑鞘虽然名贵奢华,但显然出自近人之手,应该是近代所配上的剑鞘。

    剑柄长约八寸,上刻有两个字,字体为大篆,李澈并不认识,但想来应该就是“龙渊”二字。

    这柄剑本名就叫龙渊剑,七星龙渊应该算是别称,原本的历史上会一直传到唐代,避讳唐高祖李渊之名而改为龙泉剑,最终被李世民带入昭陵。

    吕韵猛的将剑拔出剑鞘,只见剑刃透着淡淡的寒光,并不刺眼,反而显得有些温润,如水波一般。横放而看,能看到正面剑身上有七颗星辰闪耀。

    “当真是一把宝剑啊。”李澈摸着短须感慨道。

    “嗯,确实是一把宝剑,便是列侯之位也不如它。”吕韵说完还挑衅的撇了李澈一眼。

    “无妨无妨,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这俗人就喜欢列侯之位,尤其喜欢你看我不爽还得叫我‘君侯’的样子。”

    李澈站起身来,摇头晃脑的向外走去,还一边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一直走到门口,都没等到反击,正在诧异的时候,却被一把推出房门,门刷的关上,只听吕韵说道:

    “反正我只是个小小的节从虎贲,哪敢逾礼不称‘君侯’?龙渊剑和宝甲我都很喜欢,谢谢——君侯。”

    李澈微微愕然,继而摇头轻笑,也不枉自己一番表演了。倒是那把剑,要不要改名为“霜之哀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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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韵,字玲绮,五原郡九原人也。年十四,以骁武为节从虎贲,随侍文襄侯左右,不避艰险。

    ——《季汉书·列传第八》

第八十四章 孙慎

    中平六年,七月三日,李府后院的校场内,李澈与刘备、关羽、张飞、荀攸、简雍安坐于高台,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校场中两人的战斗。

    一方是吕韵,而另一方却是一名中年人,身高约有八尺,阔面高鼻,浓眉虎目,只是面色上隐隐能看出些大病初愈的苍白。

    吕韵持一柄木剑,中年人拿一把木刀,你来我往,倒是战了个不相上下。吕韵显然是兴奋于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越打越有精神,渐渐的竟占了上风。

    “阿衎,乃翁真壮士也!”李澈有些惊叹。

    虽然吕韵看起来很菜,被桃园三兄弟秒杀,在吕布面前也战战兢兢,但李澈是见过她殴打壮汉的样子的,那壮汉还是通过了勇士大会外围海选的猛士。没想到孙衎的父亲能和吕韵打的旗鼓相当。

    那中年人正是孙衎的父亲,其姓孙名慎,字优游。他在前些日子终于治好了身上的病痛,得知是刘备和荀攸救了他,便立誓要报恩。

    其自言精擅武艺,勇武过人,曾经是汉阳郡吏,也是战场上见过血的人。

    李澈想看看他的本事,关张下场又太欺负人,索性就让吕韵出手试试。

    孙衎躬身回道:“君侯过誉了,终究还是吕女士要胜过一筹。”(《诗·大雅》:其仆维何,釐尔女士。女士:谓女而有士行者。)

    “阿衎过谦了,乃翁大病初愈,这场比斗本就不算公平。却还能打的有来有回,已经足以证明勇武了。”简雍摇摇头,拿扇子指着孙衎笑道。

    “刘君可真是好气运,善心一发,救下的父子俩都非凡俗,依攸之见,这孙优游身体康泰之时,未必会弱于袁公路麾下的纪灵多少。就是不知兵法韬略如何了,那纪灵可也是出自豪强之家,略通兵法。”

    荀攸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孙慎,他是真没想到当时那个病秧子病好了之后会这么能打,早知道的话,他就不会那么大方的表示报恩找刘备就行。

    “行善之人,若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为恶之人,若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公达只要坚持为善,迟早也是会有福报的。”刘备还没开口,李澈逮着机会对荀攸进行了一通鸡汤灌输。

    然而荀攸显然已经免疫了,一副油盐不进、充耳不闻的样子。

    “回禀荀君侯,家父随军征讨叛逆时,曾带过一曲兵马,想来应该是懂一些兵法的。”孙衎显然也习惯了自家君侯和荀攸之间的相处方式,神色从容的回答了荀攸的问题。

    “带过兵,上过战场,啧啧,恭喜刘君得一猛士啊。”荀攸又是摇头晃脑的一阵感慨。

    “备得猛士,与公达得猛士,也无甚区别。”刘备笑吟吟的说道,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荀攸神情不变,悠悠然的端起蜜水抿了一口,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调侃。

    正在这时,台下两人也分出了胜负,吕韵一剑击飞了孙慎手中的木刀,随后一脚踹在了孙慎胸前,孙慎连退几步。吕韵抓住时机上前将剑架在孙慎颈上,笑道:“承让。”

    孙慎苦笑一声,拱手道:“尊驾武艺惊人啊,倒是在下小觑天下人,夸了海口,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吕韵倒也不骄,将木剑插在地上,笑着回礼道:“孙君伤病初愈,是在下胜之不武了。若是孙君身体康健,此时认负的恐怕就是在下了。”

    孙慎叹了口气:“尊驾无须过度谦逊,孙某都快不惑之年的人了,痴长二十余年,却胜不过尊驾多少。待尊驾成长起来,恐怕天下都没有多少人是尊驾的对手。”

    吕韵闻言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还差得远啊,高台上的刘君侯、关司马和张司马,每个人都能三招击败在下,天下何其之大,又岂敢自负?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孙慎喃喃自语,若有所悟。

    却见孙衎小步走来,恭敬的道:“大人,吕女士,君侯有请。”

    ··········

    两人随孙衎上了高台,见礼之后,刘备欢喜的笑道:“孙君真乃猛士也!”

    “刘君侯此言真是让孙某无地自容啊。”虽然知道这少女的实力非同凡俗,但与一名少女打了个旗鼓相当,孙慎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到自豪。

    “第一次见到阿韵的时候,她可是在大将军府前暴打一名壮士,那壮士也是通过了勇士大会初选的人物。

    孙君能与阿韵旗鼓相当,毫无疑问是武勇之人,何必自谦呢?须知实力就是实力,与对手的年岁大小有什么干系?”

    李澈却不认同孙慎的自谦,对孙慎的武勇表示了肯定,继而笑道:“孙君可有意参加勇士大会?大将军已经将大会定在了七月十五开始,若能在其中脱颖而出,也可谋个一官半职。”

    “孙某这条性命已经交予了刘君侯,若君侯有意让孙某参与,孙某自然从命。”

    刘备闻言微微愕然,继而笑道:“云长与益德也会参与,备如何会阻拦孙君?孙君若是在大会上脱颖而出,备亦颇有光彩,安能不愿?”

    “两位司马也会参加?”孙慎不由得一惊。

    关羽和张飞因护驾之功,加别部司马,已经是秩比千石的中层军官了。

    勇士大会最高能给的奖赏也就是这个层次,他们参加了又有什么益处?

    “见猎心喜罢了,吾等也是游侠出身,最好比斗之事。两位贤弟有心要与天下豪杰分个高下。

    如那许仲康、徐公明、夏侯兄弟,都是不世出的豪杰。还有愈来愈多的豪杰赶来雒阳,如此盛会,不参与其中岂不是太可惜了?”

    孙慎闻言不由得苦笑道:“豪杰云集,慎恐怕要有负君侯之望了。”

    “勇士大会稍稍有了些变动,恐怕会加入兵法韬略考核,孙君未必不能脱颖而出。”

    荀攸忽然悠悠一语,让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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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慎,字优游,汉阳人。以勇武给郡吏。

    会太守傅燮战死,汉阳为贼所破,携子而亡,病疾,至雒阳为昭烈所救,遂许驱策。

    ——《季汉书·列传十二》

第八十五章 激进

    勇士大会本就是李澈用来投石问路的石子,其比赛章程都是基本照搬的唐朝武举。

    作为最初的武举,这只是用来选拔下级军官,也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猛人。

    比赛项目也只有摔跤、负重、马射、平射等考验个人武勇的项目,偏重于技勇。

    这对于士人的刺激极小,比较温和,却又恰好符合何进这个大将军的需求。是以李澈才敢拿出来当进身之阶。

    可如今荀攸说勇士大会要加入兵法韬略考核?

    “公达此言属实?澈为何没有耳闻?”

    李澈神色纠结,他根本没想进展这么快。武举加入兵法韬略,那是宋朝才开始的做法,这对士人是有不小刺激的。

    难不成何进府上又来了个穿越者?

    荀攸皱皱眉头,并不言语。

    简雍却是会意,笑道:“孙君先随雍回府吧,阿衎也可以去看看乃翁的住所。”

    孙慎父子并非莽夫,见状也明白有些事不能让他们知道,简雍还贴心的给了台阶,也就恭敬告退。

    待三人离去,荀攸无奈的道:“袁本初做的太过火了,太傅为了保下袁本初,向何苗他们妥协了太多。

    大将军已经不再信任袁氏了,他希望能有完全受自己掌控的势力。勇士大会的赏格也提到了冠军可为羽林郎,而非别部司马。”

    “可这也太激进了!”李澈揉了揉眉头,感觉一阵头疼。

    别部司马,别置一部,其权势得看你自己能募来多少兵。对于参加勇士大会的一些人来说,更像是荣誉职称。

    而羽林郎看似官职极低,却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正经的仕途,这是影响到了察举制的核心——举孝廉。

    制度的变革永远不是一蹴而就的,莫说何进还做不到一言九鼎,天下敬服。

    便是他真的做到了,一旦开始改革,那必然会触及别人的利益,然后开始无休止的政争。

    历史上的改革家少有善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

    “大将军为何没有告知我等?”刘备有些不解。

    说起来何进对李澈与刘备还是很信任的,甚至给了李澈调动一部分宫廷宿卫作为护卫的权力,前些日子还遣人送来几匹良马。

    就是李澈不顾反对,坚持给吕韵那匹马起名叫“无敌”,让人颇为不解。

    何进准备做这等大事,却瞒着刘备与李澈,让刘备有些困惑。

    荀攸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李澈一眼,饶有兴趣的道:

    “此事风险之大,大将军也是很清楚的。明远所安排的勇士大会便引来了吾家叔祖,还招致士林批评。

    若是此事再把明远牵扯进去,怕是会断送明远的仕途啊。”

    李澈与刘备相顾默然。勇士大会虽然不成定制,但其对察举制度的冲击是毫无疑问的。

    本来仅有一条官官相护、世家互举的仕途,但如今却又多了一条羊肠小道。

    虽然只是一次性的小道,但也会将阶级的屏障戳开一个小洞,谁也不敢保证,这洞会不会越来越大。

    李澈这毫无背景的小小太中大夫,可禁不起士林的批判。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满朝公卿、天下名门又非痴人,如何不知察举之弊?终究是私心作祟罢了,这是关乎家族传承的大事,若是明远再插手进去,以后就别想到州郡任官了。”

    荀攸的声音很平静,但众人的情绪却平静不下来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那么如果得罪了巨室,为政自然会艰难无比。

    汉代外姓官员入仕途径看起来非常之多,有举孝廉入仕、茂才、太学、郡县吏员等等。

    实则归纳起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察举。

    孝廉、茂才、察廉及光禄四行为察举四大常科,其中犹以孝廉为佳,被视做“堂皇大道”、“正途”、“清流”。

    然而这只是士人UU小说的“清流”,这四大常科,归结在一起,仍旧是两个字“人治”。

    孝廉由郡国举荐,人口不满十万则三年举一,不满二十万则两年举一,二十万人口每年举一人,上限为一百二十万人口每年六人。

    茂才则由州刺史与三公举荐,多举荐在任官吏,其任职起点也以县令为主。

    还有察廉、光禄四行,所有的评判标准都掌握在举荐人手中。于是上上下下,构成了一张严密的权力网,没有关系,没有家世,想出仕?有如痴心妄想。

    而勇士大会一旦考核兵法韬略,则象征着在察举制之外,多了一条直接考核的路。

    不需要被举荐,只要你武艺精湛、略通兵法,你就能加入大将军麾下。

    这些人位列公侯或许不可能,但是成就一批出身低下的中下层军官却是大有可为。

    如刘备、张飞这些出身的人,他们家可能世代为千石以下的小官吏,或是略有薄财的小地主。

    读过些书,有资本习练武艺,却又不可能被举孝廉。便是察廉吏也轮不到他们。

    勇士大会正是为这些人所准备的。而这也是触及了大士族的利益。

    这些官位对于士族来说,有如手中的筹码,是用来进行人情交易的礼品。

    可想而知,一旦让人认为这主意又出自李澈,他今后如果到地方为官,必然会招来地方家族的抗拒。

    看着众人凝重的神色,荀攸抿了口蜜水,悠悠笑道:

    “怎么?知道怕了?”

    李澈愣了一会儿,却是嘿然一笑道:

    “说丝毫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有些事,怕了也得去做。”

    “好一个怕了也得去做,攸真是越来越好奇你未来能走到哪一步了。”

    荀攸不以为忤,虽然荀氏也对此颇有顾虑,但以他个人而言,他却并不在意这些。

    倒是荀文若为此对李澈凭添了几分不满。

    “唔……大将军应该不会自己想到这一安排,是谁献策?”刘备思索了一会儿,径直问道。

    何进的本事大家都清楚,优柔寡断,素来少谋,多从谋士之议。而他的谋士大多是士族出身,不可能会献这种计策。

    荀攸笑道:“曹操,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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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人也。相国参之后。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操。

    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雒阳北部尉,迁顿丘令,征拜议郎。与昭烈相友。

    光和末,黄巾起。拜骑都尉,讨颍川贼。迁为济南相,国有十馀县,长吏多阿附贵戚,赃污狼藉,于是奏免其八;禁断淫祀,奸宄逃窜,郡界肃然。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不就,称疾归乡里。

    中平五年,征为典军校尉。

    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并州牧董卓阴通白波贼匪袭驾,操率军迎归天子,拜奋武将军。

    后以“不拘一格降人才”为由,劝大将军何进以勇士为羽林郎,进纳之。

    ——《季汉书·世家第一》

第八十六章 驱逐

    七月五日,袁府。

    “他曹孟德想做什么?”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随即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案几上。

    手掌的主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白面长须,浓眉大眼,然而扭曲的神色却生生毁了这副相貌。

    此人正是袁氏嫡子,当朝虎贲中郎将,大名鼎鼎的“路中悍鬼袁长水”。

    此时的袁术正在大发雷霆,表示自己对曹孟德所作所为的震怒。可惜的是袁绍与袁基并不附和他所言,袁术只能一人唱起了独角戏。

    坐在主位的袁太傅揉了揉眉头,沉声道:“本初,你怎么看?”

    几人正是在讨论关于勇士大会的事,得知曹操献策被何进采纳,袁家几位主事人顿时感觉事情大条了。

    勇士大会只能算一个小口子,但是何进透露出的态度很危险,而何进会变成这样,九成得“归功”于袁绍。

    故而士族的不满,袁家也得生生承受几分,这让袁家很被动,尤其是在天子属意临晋侯杨彪出任司空的时候。

    弘农杨氏追溯源头,乃是高祖时赤泉侯杨喜,就是那位被项羽“瞋目而叱之”,而“人马俱惊”的赤泉侯。其曾孙杨敞在昭帝时为丞相,八世孙杨震为安帝时太尉,号为“关西孔子”。

    杨氏乃是比袁氏更为悠久的大世家,只是这杨氏一族作风极其硬朗,自杨震开始,其子杨秉、孙杨赐,三人的一生基本都在跟宦官作对,且多建言时政,积极进谏。

    而袁隗在这个时间段内抱上了宦官的大腿,依靠中常侍袁赦的权势而后来居上,袁氏也由此成为了天下第一等家族。

    有趣的是,那位中常侍袁赦,后来被杨彪伙同当时的司隶校尉阳球一起拿下问罪。

    此时阉宦尽除,天子又想起了杨氏,由不得袁家不心生戒惧。

    “曹孟德心中对孝廉、察廉早有不满,他认为为官者当以才为先,而非斤斤计较于道德品质。因为才能可以量化考核,而道德品质却几乎只能凭举主一言而决。故而他提出这个谏议,小侄并不奇怪。”

    袁绍恭敬地回答了袁隗的问题,两人完全不理会袁术。袁术低着头,神情愈发扭曲了。

    “他这一献策,却是生生给我袁氏添了一个大麻烦啊。”

    “都是小侄之过。”袁绍苦涩着脸低头请罪。

    曹操曾经警告过他董卓很危险,不能与虎谋皮,然而袁绍置若罔闻,终于酿成今日之祸。

    “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未来该如何是好。天子让刘伯安进京的心意坚定无比,何遂高与杨文先都表示赞成,想来是阻拦不住了。

    但在刘伯安进京前,必须稳定住局势,何遂高身边这几人必须赶出京去!”

    袁隗并不想对袁绍多加责备,作为他最看好的下一代,袁绍不能因为这点他眼中的小错就一蹶不振。

    袁绍清楚袁隗指的是谁,刘备、李澈,现在再加上一个曹操,这几人对袁氏都不怎么友好,留在何进身边只会凭添矛盾。

    突然,袁绍心中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这会不会也在曹操计划之中?

    摇头驱散这奇怪的想法,袁绍沉声道:“曹孟德倒还好说,他如今是奋武将军,命其率军剿匪即可。

    刘玄德与李明远却不好处置,其新立大功,又是秩千石的太中大夫,为县令有如贬谪,为太守却又超擢,而且……小侄担忧天子不会同意。”

    袁隗也是皱眉抚须,感觉很棘手。两名前途光明的千石大夫,无过而迁为县令,何进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天子也不会同意。

    若是做太守,两人才升官不过半月,无缘无故便为两千石,却又过分超擢,也会引起朝野物议。

    “那孔融从比三百石一跃而为千石县令,可有人羡慕?为何不能在刘玄德他们身上故技重施?”袁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袁隗斥道:“胡闹,汝以为天下人皆是蠢货吗?孔文举挑衅天子,实为咎由自取,若依样整治刘、李二人,天下人都会笑话我袁氏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袁术反驳道:“虚名与实利少有兼得之时,重实利而轻虚名,这是叔父您教我们的。既然刘玄德他们已经算是祸患,那为了清除祸患,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很正常吗?”

    袁隗一把扯住胡须,愣愣的看着袁术,有些不敢置信。

    他确实说过这句话,便是当年反对袁绍结交党人之时,只是没想到袁术还能记得,还会拿这话来劝谏自己,着实让他意想不到。

    “术弟所言不差,如今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些许物议不足为虑。”

    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太仆袁基。袁基作为兄长,却没有什么过硬的才能和事迹,只是靠着父亲袁逢的遗泽而继承了安国亭侯爵位,随后一步一个脚印成为九卿之一的太仆。他素来稳重,很少在袁绍与袁隗的交流中插言。

    听到他开口赞成,袁术不由得又得意了几分。

    默然半晌,袁绍幽幽道:

    “刘玄德如今是在籍宗室,迁其为太守,朝野不会有太多物议。李明远没有必要与其太守之职,县令足矣。他们不会过多反对的,刘备是聪明人,京城已成漩涡,及早抽身才是正理。”

    袁隗闭目思索,苍老而干枯的手指轻敲案几,袁绍三兄弟也都低着头暗自思索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袁隗睁开双眼,用略显浑浊的眼珠望向袁绍:“那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置。给他刘玄德一个太守也无妨,这地方牧守虽是同级,可也大不相同。南阳太守与武威太守,也都是太守啊。”

    南阳,东汉大郡,有两百四十多万人口,辖三十七城。武威郡却只有三万余人口。

    袁绍会意,沉着的点头道:“请叔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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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高祖父安,为汉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绍有姿貌威容,能折节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与交焉。以大将军掾为侍御史,稍迁中军校尉,至司隶。

    灵帝崩,太后兄大将军何进与绍谋诛诸阉官。

    ——《季汉书·世家第二》

第八十七章 酷吏

    中平六年,七月初七。

    东汉之时,七夕节尚未变成“情人节”,牛郎织女的传说也只是刚刚开始,《迢迢牵牛星》中只是将牵牛星与织女星比作一对恋人。

    继而有曹丕曹植这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将牵牛织女比作夫妇,一直到了南北朝,才出现了完整的故事。

    但七月初七在东汉时期已经有了特别的意义,一是出于对“七七”这重复数字的崇拜,这类“重日”被古人认为是“天地交感”“天人相通”的日子。

    二是已经有了“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的习俗,即乞巧节的雏形。

    第三则是在七夕节晒书的习俗,《四民月令》曰:七月七日,曝经书及衣裳,不蠹。

    传说司马懿便是因为忍不住在七夕出来晒书,才被曹操发现装病。由此可见晒书习俗之深入人心。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自然要随风俗而行,李澈便带着吕韵与孙衎,忙前忙后的将屋内竹简拿出来暴晒。

    当然,过程中免不了调侃吕韵几句:“今日乞巧,需穿七孔针,阿韵可会?”

    吕韵自是气的满脸通红,却又碍于理亏而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只是别着头不与李澈言语。

    李澈府上本也没有多少书,是以不多时便都搬了出来,看着面前这数量可怜的竹简,李澈不由得摇摇头。

    在这个时代,书就是至宝,一套完整的《论语》《易经》是能作为一般家族传家宝的。想想后世,淘宝上十八块钱还包邮的《论语》完整译注版,当真让李澈如坠梦中。

    当年十八块钱的《论语》懒得去看,如今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搞齐这些经典,每每思及此事,李澈都忍不住捶胸顿足。

    正望着自己“珍藏”发呆的李澈,突然听到一声轻咳。回神一看,眯眯眼曹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澈无奈的笑道:“澈失礼了,曹公勿怪。”

    “哈哈,明远果然是好学之人,只是看着竹简都能出神发呆。只是明远的藏书未免也太少了,为何不去书肆购置一些书简呢?须知雒阳内城书肆,可是少有的经传俱全的大书肆。”曹操有些疑惑的问道。

    李澈摇摇头道:“读过的书才算真正拥有,买来再多的书简,若无空闲时间阅览,与浪费何异?”

    其实说到底还是没钱,汉朝的书太贵了。虽然在这个时代,书籍已不再是贵族的专属物,从西汉开始就出现了贩卖书简的书肆,东汉时期更是连县城都有书肆。

    但没有雕版印刷术,书籍仍以竹简为主,生产书籍的难度大的惊人,价格自然也就极其高昂了。

    经学世家那都是自家几十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书简,还有自家先辈们的手抄本。

    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虽然有了便宜的纸张,书籍也不再垄断。但知识仍然是昂贵无比的东西,这也是士族渐渐固化阶层的原因。

    不过雕版印刷术不是什么高技术产品,东汉时期技术可以完成。只是之后数百年连年战乱,对其需求不大,才会一直拖到唐朝。

    曹操轻轻颔首道:“明远此言甚合我意啊,家中藏书万卷,腹中却尽是杂草,此等样人实属可笑。便如那些所谓的道德君子,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污秽不堪!”

    “曹公,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进堂内一叙。”李澈揉了揉太阳穴,对曹操这愤青表现有些无奈。

    ……

    “明远想来已经知道了?”

    曹操的话没头没尾,但李澈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叹息道:“曹公,何至于此。”

    曹操却肃然道:“操出身稍好,又痴长玄德几岁,故而早早入仕,自当年举孝廉为雒阳北部尉以来,已有十余载。

    这期间,操做过酷吏,当过谏臣,征讨过叛逆,也曾牧守一方。操看到了太多,也心凉了太久。”

    “曹公的政绩,澈亦早有所闻,不避权贵,严格执法,如何能说是酷吏?”

    李澈摇摇头,对曹操的自谦表示否定。

    曹操当年初任雒阳北部尉,就棒杀了违禁夜行的蹇图,而这蹇图正是小黄门蹇硕的叔父。

    为济南相时,严查脏污贪腐的长吏,更是禁绝了延续多年的城阳景王刘章的祭祀,手段虽显酷辣,却是不得不为。

    “哈,世人皆道我曹操不守规矩,心狠手辣,是如阳球一般的酷吏,却不想明远知我。此乃快事,以水代酒,敬明远一杯。”

    曹操举起水杯遥遥一敬,饮毕,竟以袖直接拭去嘴角水渍,大笑道:

    “不过依操之见,阳球胜过这满朝公卿远矣!士大夫们认为阳球行事不守仁恕之道,为人残酷暴戾,但他们岂有阳球一般的忠义之心?

    士为知己者死,阳球感先帝知遇之恩,故而倾力相报,可最终却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呢?”

    曹操越说越出格,李澈却只能默然。

    阳球乃是灵帝时司隶校尉,其愤恨宦官专权贪渎。在灵帝提拔其为司隶校尉后,与杨彪合作,一举拿下了大宦官王甫、袁赦等人,然而被老谋深算的曹节玩了一手黄雀在后。

    被改任九卿之卫尉,其在殿前屡屡叩首,不肯接受认命,只愿将专断国政的宦官诛杀殆尽。

    然而最终还是拧不过深信宦官的汉灵帝,后来与司徒刘郃密谋诛宦,被曹节等人察觉,本人被杀,全家流放。

    而来自后世的李澈还知道,阳球在《后汉书》中有一席之地,可惜却是在《酷吏列传》之中。

    范晔认为阳球对王甫所做之事太过酷辣,称其“虽厌快众愤,亦云酷矣。”

    在李澈看来,这简直有如后世嚷嚷着要废除死刑,给犯人人权的那些人一样。况且比起阳球所为,难道不是张俭剖墓之举更为过分?

    有趣的是,他认为张俭也算酷吏,但却“俭知名,故附《党人篇》。”

    在狱中生生被拷打死的那些大汉忠臣,想来是不会赞同范晔这言论的。

    “操这颗心已凉,只想远离这京城漩涡,故献计于大将军。一则为国再做一事,二则趁机抽身,想来袁本初已经在构思如何逐操出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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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道既往,刑礼为薄。斯人斯矣,机诈萌作。去杀由仁,济宽非虐。末暴虽胜,崇本或略。

    ——《后汉书·酷吏列传》

第八十八章 招揽

    曹操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会为生民罹难而感伤,写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也会像一个屠夫一样血腥而暴戾的屠城。

    他会在讨伐董卓的时候勇往直前,在其他诸侯按兵不动之时毅然进攻;也会像一名篡权奸臣一样有条不紊的扩大自己的权力。

    他曾经是一名积极进谏的诤臣,为窦武陈蕃喊过冤,直斥三公府包庇贵戚,后来却变得韬光养晦,连续数年无所作为。

    他人生的各个阶段,有着不同的变化,他的处事方法会随着大环境的影响而变动,总是积极的适应着时代。

    故而对于他的进谏,李澈是很惊讶的。

    “曹公有意离京?”

    曹操笑道:“明远难道看不出如今朝廷的局势?若是大将军一人秉政,虽有梁冀之忧,但朝廷尚有中兴之机。而如今各方对立,天子与朝臣互不信任,甚至有如仇雠。

    陈、窦之祸恐怕近在眼前。再加上董卓在旁窥视,这次的变局不会简单结束。”

    李澈叹了口气,曹操说的没错,诛宦对于士人来说是政治正确,对于皇室来说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算说的再好听,太后会同意诛宦也是迫于何进和士人的压力,若没有这些压力,刘备就算说的舌灿莲花,也不可能动摇宦官地位。

    皇家在臣子的压力下诛杀了家奴,就算这家奴是恶奴,也是深深损害了皇家的威严,在皇家与臣子之间留下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而朝臣之中又派系林立,何进、何苗、袁隗,马上要走马上任的杨彪,即将进京的刘虞,这些人的争斗断然不会温和。

    若只有袁隗、杨彪、刘虞还好,可是加上何进与何苗两位军方巨头,他们势必会将动用武力纳入最终选项,两人一旦火并,历史上的雒阳之变就将重演。

    “虽然天子能按捺下仇视是一件好事,可平衡之术玩的太过了。”李澈抓了抓头发,很是头疼的说道。

    卢植拜中郎将,假节,统兵征伐白波,这兵却是来自于何进麾下。东汉中央军队征伐叛逆,一般就是以北军和羽林为主,辅以地方军队与外附的异族。

    而如今的羽林军,经过汉灵帝的卖官鬻爵,羽林的战斗力着实堪忧,还抽调了大量精锐进入西园军,导致羽林军近乎成了空壳。故而卢植所统五千兵马以三千北军,两千西园军为主。

    如今何进手上只剩万余兵马。而董卓与何苗相加,却有八千部曲,从数量上来看,近乎于旗鼓相当。

    这局面也是刘辩与何太后一手缔造的,何进可以保证对何苗与董卓的优势,却不是压倒性的优势。

    “如今天子有如走在一根独木之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盖元固之前上奏,请天子趁兵马尚在,强令董卓远离京城,却被天子置若罔闻,这迟早必酿大祸!”

    曹操对刘辩的做法很是不满,京兆尹盖勋,大汉名将。他在董卓驻兵河东之时就断言“贪人败类京师,其必有变”,后来更是屡次上奏请逐董卓,刘辩却根本不听。

    这些日子侍讲华光殿,李澈却有些懂刘辩的心理,终究是小孩子的记仇心性。当年刘辩很信赖十常侍之一的高望,希望盖勋举高望之子为孝廉,却被盖勋拒绝,再加上蹇硕扇风点火,刘辩对盖勋成见颇深,自然听不进他的进谏。

    但这话却不适合在与曹操交谈时说出来,是以只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操不想在京城和这些人继续勾心斗角,只想早些脱离这个漩涡。去州郡剿匪清寇、保境安民,岂不胜过在京城碌碌度日?”

    曹操坦然的将自己的想法交代出来,李澈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

    “曹公是来道别吗?”

    按理说曹操和刘备才是哥俩好,临行前要道别,跑李澈这来做什么?

    曹操似笑非笑的问道:“明远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处境?你如今看似风光,得宠于天子,得信于大将军,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俊彦。实则已经危在旦夕,插足于这大漩涡中,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之祸啊。”

    李澈当然知道曹操说的是对的,他现在风头太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苗、袁氏、董卓都对他不满。作为何进的亲信,一旦出事,他就是第一个被祭旗的。

    “曹公何以教我?”

    曹操满意的一笑。悠悠的道:“明远何不及早抽身,与操一起离京可好?”

    李澈愕然,原来曹操还没有放弃招揽他的想法,只能苦笑道:“曹公厚爱,澈委实惭愧,但澈已有知己,却不能弃之而去。只能辜负曹公美意了。”

    “明远啊,玄德的处境要比你好上不少。以如今的局势,你二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外放出京,玄德有宗室身份,或可为一太守,而你却最多只能为一县令。且所去之地恐怕与孔文举差不离,到时候你又何以自保呢?”

    “孔文举能慨然赴险地,李明远何以不可?”

    “明远,当真心意已决?”曹操郑重的问道。

    李澈郑重的点头。

    曹操叹息一声,无奈的道:“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有些失望,那便只能是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李澈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能得曹孟德如此看重,也是一件很让人自豪的事。若非先遇到刘备,辅佐曹操恐怕要更轻松些。

    至少曹孟德现在回家就能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刘备却只有可怜巴巴的百十号人。

    刘备如今看似很风光,底蕴却差了太多。最明显的就是,曹操府上隔三差五就有朝臣登门拜访,刘备和李澈的府邸却基本只有曹操会登门,这就是差距。

    李澈避席而起,长揖一礼:“曹公能上门规劝,澈倍感盛情。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往后天各一方,愿不改今日知音。曹公出京之日,澈必往送行。”

    曹操也肃然而立,郑重回礼:“良友远别离,各在天一方,明远保重。”

    随即哈哈大笑,大步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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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孟德于雒阳见李澈,谓曰:“朝政糜烂,公卿争权,蝇营狗苟之事不可胜数。君何不随吾出京,清平寰宇,定国安邦?”

    澈曰:“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是以不可擅离。有负君之盛情,实为惭愧。”

    操由是叹曰:“恨未早识,悔之晚矣。”

    ——《英雄记》

第八十九章 外放

    中平六年,七月十二日夜间。

    大将军何进府邸,何进、李澈、刘备三人在座。

    李澈看着愈发消瘦且脸色苍白的何进,叹息道:“还请大将军保重身体,只要大将军安泰,奸佞们断不敢轻举妄动。”

    何进摆摆手,笑道:“明远过虑了,某不治经传,学问远不及汝等,但若说筋骨强健,某还是颇有自信的。倒是明远,六艺当齐头并进,万不可只读诗书,以免将来悔之晚矣啊。”

    李澈有些尴尬,《周礼·保氏》曰:“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其中的五射与五御便是强身健体之道,而且是要求非常高的箭术与驾车之术,例如五射之中的并仪,便要求连射四箭皆中目标。李澈虽然有注重练习,但显然不可能有这水平。

    见李澈神色尴尬,何进和刘备都大笑起来。

    只是何进笑着笑着,神色便越来越难看,笑声渐止,何进重重的叹了口气。

    刘备问道:“大将军何故叹气?”

    何进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脸上隐隐带有愧色。

    李澈与刘备对视一眼,会意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大将军不必如此,陛下已经告知了下官,不过是出京外放罢了。公卿们大多都曾经为一方牧守,我等又何德何能长居都城?”

    “某本是准备等过上年余,为两位谋大郡就职,如颍川南阳等郡,如今却不得不让两位身赴险地,某……着实惭愧。”

    颍川南阳等郡,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环境安稳,容易出政绩,外放到这些郡县是朝官们梦寐以求的。

    而如北海、济南等郡国,匪患严峻,人口凋零,且不说政绩,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东汉末年的贼寇便是州刺史都敢杀,杀几个郡守县令祭旗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大汉天下烽烟四起,若人人皆顾身惜命,求安稳之地,这天下何时能够平定?能安一方州郡,保一地生民安乐,为人臣之大幸!大将军何以生愧疚之意?”李澈避席而起,慷慨激昂的表示不惧艰险,愿为天子牧守一方。

    何进为之动容,霍然起身,颤声道:“是某有负二位!”

    刘备也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的说道:“大将军,备亦是沙场中滚爬出来的人,不敢称精通兵法,但是剿一方贼寇的能力还是有的。还请大将军明言相告,朝廷准备让我等牧守何方?”

    何进叹息了一声,无奈的道:“时间大约是下个月,玄德为赵国相,明远为邯郸令。”

    赵国,冀州藩国,第一代赵王赵孝王刘良乃是光武帝刘秀的叔父,抚养刘秀兄弟长大,赵国至今已传七代赵王。

    当代赵王刘赦是一个很风流的人,这也是赵王一系的传统。他的祖父,赵惠王刘乾便曾在父丧之时纳妾,还因此受到朝廷申斥,并削去一县封地。

    赵国并不是大国,其全国人口不过十余万,最重要的是,黑山贼的势力范围里就有赵国。

    冀州其他郡国人口众多,地方兵力也不弱,面对黑山贼还有些抵抗力,以赵国的实力,对黑山贼来说简直是来去自如。

    不过这个任命想来是何进竭力争取过了,赵国离京城不算太远,若是依着袁氏的想法,恐怕凉并两州的郡国才是刘李二人的归宿。

    东汉的藩王不比西汉初年,藩王在本国内基本没有什么权力,国政由国相统管,国相便相当于郡守,由朝廷直接任命。

    国相还负有监督藩王的职责,如那位赵惠王刘乾的风流事,就是当时的国相上奏举报的。

    刘备是在籍宗室,要与藩王打好交道想来也会比较容易,这个任命比李澈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仅仅两月,便由千石跃升为两千石,备这升迁的速度也是够快,足以夸耀一番了。”刘备面色丝毫不变,仍然是一脸微笑,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玄德有过战功,为官履历较长,又是宗室,故而这两千石还能争取到。明远的升迁实在太快了,也无甚为政经历,平迁为县令已是极限了。”何进神色有些落寞的解释道。

    东汉的官员升迁其实还是很看重名声和背景,如荀爽,桓帝年间为郎中,上书后跑路,当了十几年的白身,然后一跃成为两千石,凭借的就是他的背景与名声。

    刘备有过地方为县尉的经历,在这时候拿出来还是能作为加分项的,毕竟到了这时节,大汉朝的很多官老爷都不怎么会理政,吏员们事实上比官员更通政务。

    “澈也没有妄想过两千石,能为县令已经是很好了,知足常乐啊。”李澈毫不在意,刘备能掌控一郡作为根据地就够了,再加一郡固然可喜,没有也无妨,要不了多久,就是看实力的时候了。

    “黑山贼势大,那张燕号称拥众百万,虽然多有虚妄,但其势力确实不容小觑。虽然前些时候被朱公伟击败,但元气未伤。

    白波贼看似强盛,实则不如黑山贼之沉稳。二位到了赵国,勿要意气用事,剿贼之事来日方长,待某收拾好朝堂之事,再发大军平叛!”

    刘备和李澈皆是郑重点头应是。

    黑山贼已经不是一般的贼寇了,张燕被封平难中郎将,甚至有举孝廉的特权,其对一些士子也是有吸引力的。

    而且黑山贼依托山谷险峻之地,来去自如,剿匪也难伤根基。

    张燕在历史上还与公孙瓒合力对战袁绍,袁绍打了好些年才将黑山平定,并且没有抓到张燕,张燕转身就投靠了曹操。

    仅凭赵国之力,要想平定黑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二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此事还有月余,我等也不用太过忧虑。不如想想过几日的大会该如何举办。”

    李澈见气氛有些沉重,笑着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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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祖知朝政不可匡扶,不复谏言,求迁赵国相,以策万全。

    ——《汉记·烈祖本纪》

第九十章 猛士云集

    提到勇士大会,何进也提起了兴致,毕竟他在这里面投入了不少心血。

    一名武艺惊人的勇士对士气的提升还是极大的,在战场上也有不小的作用。

    例如历史上的吕布和关羽,吕布在帮助袁绍讨伐张燕时,曾带着成廉、魏越等骁将,与几十精骑一起在张燕大军中冲杀,对张燕军影响颇大。

    关羽则是“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将本就处在下风的袁绍军杀得士气大溃。

    何进也希望能依靠勇士大会招揽到一些猛士,而根据最近上报的信息来看,还是吸引了不少豪杰,让何进颇为满意。

    “大会如今已经有千余人报名,其中既有民间豪杰、游侠,也有一些吏员和下级军官;不过秩最高者便是云长与益德两位别部司马。

    过程依照明远所写的策划,先是进行海……选,考验力气、射术、骑术,某又加入了基本的兵法韬略考核;之后则是排名在前的十六位勇士进行武艺较量,以及兵法策问考验,决出最终胜者。”

    何进拿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卷竹简,打开后将大会进程讲了一遍,然后问道:“二位可还有高见?”

    “唔……”李澈闭目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大将军何不仿先帝之事,请天子亲临大会观赏,一则借天子之势稍压士族之物议,二则可缓和与天子之关系。”

    去年有人望气,言称京城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等人进言,称《六韬》中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灵帝命何进召集四方兵马,在平乐观讲武,兵将数万,灵帝亲出检阅,自称“无上将军”。

    何进听闻李澈之言,笑道:“此事某已上禀太后与天子,召集四方猛士齐聚,若不请示天子,有专权之嫌,某还是知道避忌的。”

    “如此便好。”李澈笑着点点头,继而又道:“听闻大将军欲以羽林郎授予猛士。愚以为先帝之时,羽林军多有败坏,郎官亦多买官之徒。

    大将军何不借此机会,以猛士充为羽林军,位列在前者多为郎,虎贲、五官皆可,如此也可增加京师兵力啊。”

    何进闻言却有些迟疑,半晌后犹疑的说道:“可虎贲中郎将如今正是那袁公路,如此岂不是……”

    “袁公路资历不浅,大将军可上奏拜其为将军,再任命亲信为虎贲中郎将即可。此人素与袁本初不和,可使人游说:中郎将不如司隶校尉,可若为将军,能与司隶校尉比肩,其必欣然同意。”

    何进恍然,笑道:“确实,某多有听闻这二人之争执,且袁公路比起袁本初差之远矣,其鼠目寸光,好利忘义,明远此计可行。”

    说到这里,何进脸色变幻了一下,一咬牙道:“此次颇有些猛士,两位将赴险地,不如试着招揽一二,或有愿随二位建功立业者。”

    李澈与刘备有些惊讶的看向何进,这些猛士在何进与袁氏闹翻之后,几乎是被其视为禁脔,却不想其竟然允许刘备进行招揽。

    转念一想,李澈心里不由得苦笑起来,就算是曹操,此时也别想让许褚投入麾下。刘备又有何德何能招揽这些历史名人呢?

    不过排名在后的一些人倒是可以招揽,随刘备外放未必比普通羽林军差,或许有人会动心,而刘备现在也比较缺下级军官。

    何进既然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刘备与李澈还是领他这份情的,双双行礼致谢。

    何进摆摆手,叹息道:“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两位珍重啊。”

    “澈有些好奇,此次勇士大会会有哪些出彩的人物。”李澈见气氛又要凝重,连忙插科打诨转移话题。

    何进轻轻抚须,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确实有几名不简单的人物。

    沛国谯人许褚许仲康,曹孟德大力举荐;

    泰山于禁于文则,是骑都尉鲍信举荐;

    魏郡乐进乐文谦,在报名时击败了十几名壮汉,颇为勇烈;

    曹孟德族兄弟曹洪曹子廉;

    这些是已经展现过实力或有举荐者的猛士,当然,云长、益德,曹孟德麾下的夏侯兄弟,董卓麾下的吕布,丁原属下的张辽,这些猛士自不必说了。”

    李澈听的眼睛发亮,加上已知的徐晃徐公明,有五子良将中的四人,关张两人,还有虎痴、夏侯兄弟、吕布,若是把这些人齐聚刘备麾下,全明星阵容啊。

    可惜这只是妄想,这等豪杰大多都是冲着成为郎官而来的,求一个正经仕途,怎么可能跟刘备混。

    “竟然有了如此之多的猛士,天下之大,果然英杰辈出。”刘备有些惊叹,这些人能被何进单独提出来,必然有出众之处,却不想能被勇士大会吸引。

    李澈笑道:“玄德公惊讶的早了些,恐怕还有未崭露头角的豪杰。这些都是熊虎之将,却不得重用,致使豪杰困于民间,实在令人叹息。”

    继而拱手祝贺何进:“天下英雄,皆入大将军彀中矣,澈为大将军贺。”

    “哈哈,这也多赖明远之策啊,某也没想到,竟有如此多的豪杰匿于民间,往昔发文州郡征召猛士,却多为歪瓜裂枣,可见州郡之**啊。”

    何进叹息的摇摇头,朝廷发文,州郡应召,若是有好处的召令,自然让关系户上,没有好处的召令,让不顺眼的人上。真正能做事的人,大多会留在手里使唤,其余俱是应付差事,难有真才实学之人。

    李澈无言以对,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他位列牧守,也不会应召把手下左膀右臂给派出去,更不会尽心竭力搜集民间人才然后送去雒阳。

    肯定是留在手里,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说。汉末的这些牧守,很多还真离不开幕僚和吏员们。

    丁原派张辽和张杨入京,可见其真的是实诚人。而就算是这样的实诚人,也会把心腹吕布留在手里,结果就是被心腹捅了一刀。

    看看外面的天色,李澈和刘备也是施礼告退,虽然不怕宵禁,但也没必要去破坏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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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平末,大将军何进纳李澈之策,以勇士大会召集四方豪杰,不拘身份,上者为郎、次者羽林。四方豪杰闻之皆欣然而往。

    进大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世说新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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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介绍:
国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时为中平六年宦官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残暴生灵士族豪强侵占田地,割据一方,横行不法。大汉王朝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但薪火未灭,天下仍有豪杰愿为苍生而战。李澈自后世而来,带着对三国的憧憬走出大山,见到了不一样的刘备,不一样的曹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书友群:202077258)季汉长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季汉长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季汉长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