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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嫁到全文阅读

作者:叶雪伦     公主殿下嫁到txt下载     公主殿下嫁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0、捉迷藏

    待高辰离开后, 乾天并未离开, 反而是折回了茶棚端坐着。

    将糕点放在了一旁, 乾天边品着茶, 边拿着高辰落下的一本书, 饶有趣味的翻开阅读起来。

    只是这方才还是略显粗糙的茶碗,不知何时早已换上了剔透晶莹的白瓷茶具,十分亮洁养眼。

    “公子。”

    身后,不知何时, 谨娘早已侍立在侧了。

    “青雀,你也坐吧。”

    乾天难得兴致尚佳, 邀了谨娘同桌而坐。

    谨娘知道乾天那说一不二的性子, 便不再坚持主仆身份, 端正身姿入了座来。又熟门熟路的亲自为公子煮起茶来, 想来眼前这套精致的茶具, 便是谨娘事先备好妥当的。

    将新煮好的茶奉上, 乾天专注看书的神情也在此时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似在书中看到有趣之处了。

    “谨娘,这糕点你可喜欢?”

    谨娘静静瞧着桌案上放着的糕点, 伸手打开, 发现里面装着的是香糯的栗子糕, 脸上微微有了一丝诧异神色, 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微笑着随口言道:

    “明明只是随口一句,却不曾想他却上心了。”

    淡然一句, 谨娘又小心将糕点包好。

    “原来你喜欢吃栗子糕。”

    乾天不觉发出一声感慨,他身为青雀诸人的主上,竟不及高辰了解自己的属下喜好为何呢?

    谨娘闻言,也微微有些好奇,公子此番可是因着高辰之故?毕竟公子一直以来心怀天下,自是从不在这等小事儿上多费心神。

    “雪儿喜欢吃。”

    谨娘亦是难得的在这等小事儿上加以释疑。

    雪儿?!

    就是青雀妹妹与前齐丞相和谦之女了。

    乾天的目光多了一分复杂的神色来,不禁在想,有些事情,自己是否做得太过寡情。

    对青雀是如此,对无霜亦是如此。

    可这般念头也不过一瞬,毕竟他从不是个伤感之人。

    乾天执过茶杯,茶香扑鼻,色味俱佳,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青雀,你觉得,高辰,如何?”

    乾天这个问题,问得也颇为玩味。

    谨娘嘴角有了一抹很好看的弧度,答道:

    “他,很有趣。”

    乾天也恰合时宜的咧嘴一笑,他似也没想到,谨娘会用有趣来形容高辰。

    “嬉戏时玩世不恭,断罪时铁面无私,却不知他真正性情如何,亦或者这两者兼而有之,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谨娘说的时候很认真,可见也是为此事费了些心神的。

    “你想说,她性子如此复杂,便如两个人一般了,是么?”

    谨娘抿嘴一笑,言道:

    “这可是公子您说的……”

    谨娘终究是在杀人场、名利场上磨破滚打多年,不说阅人无数,自有一套识人的法门,高辰确实是她所见过最为特别的一个人。

    他明明出生世家,却并未带有太多世家公子的矜贵居傲,可以穿着公服混迹于平民百姓之间,来去自如;也可以在这简陋的茶棚里随意喝着粗茶,于闹市中读书也能怡然自得;比起自侍出生高贵的世家子弟,他更像一个出自寒门的士子,不好那些奢侈享受。

    可他顽起来时却又似个孩子,有时太过随心所欲,看似不顾后果,却又懂得克制和适可而止,这般看来,他又是个极为懂得自律之人。

    弱冠之年而得尊位,还能如此自律自持,不骄不躁,这实在是太难得了。只是在个人感情上……

    ……

    “我有说什么么?”

    乾天静静品茗,嘴角勾起一条很好看的弧度。

    谨娘跟在他身边最久,定然知道他话语中的深意了。

    看似两个人一般,短短的一句,就已经包含了许多信息了,这似乎也间接的证实了,高辰除了他高家长子嫡孙,北魏朝廷的驸马都尉的身份以外,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来历……

    思源亭那件事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不,您什么都没有说……”

    不管乾天此言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他不希望有人知道这其中有何关联,谨娘自然懂得缄默不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微微一笑,谨娘又灵巧地为乾天续好茶,不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静然的陪着乾天看书品茗,怡然自得。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无霜一身紧俏男装走进了茶棚,恭敬向乾天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公子,您吩咐的事情,无霜已经办妥了。”

    乾天目光依旧放在书页上,微微颔首道了句‘好’,便伸手示意无霜也坐下一道喝杯茶,小憩片刻。

    无霜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更不喜欢在这人多混杂之地逗留太久,更别提在这般简陋的茶棚里不顾周围之人的目光悠闲品茶的。而无霜也不明白,为何公子会选在此处闲坐品茗,难道又是因为高辰这厮?

    方才高辰那些有损身份的总总举动,她早已瞧在眼里了,这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子弟会做出来的事情,也不知他从何处学的一身三教九流的习气,竟累得公子纡尊降贵到此,陪着喝那些不干不净的粗茶,公子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等怠慢?!

    高辰实在是太知好歹了!

    乾天的命令,无霜从不会违背,即便心中不喜此地,可还是好好坐了下来,从谨娘手中接过茶杯,按捺着性子乖乖地喝下了那杯茶。

    果然还是谨娘煎出来的茶最合人心意,就连公子都赞不绝口。

    自己何时也能学到这手技艺,将来也能为公子煎一壶好茶就好了……

    放下了茶杯,无霜望着自己这双因常年握着兵刃而略显粗糙的手,突然又觉得无论是女工茶艺,都不是自己这般只懂得打打杀杀刀口舔血之人该去触碰的。

    心里虽然都清楚,可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失落神色来……

    谨娘最为清楚无霜的心思,未免她胡思乱想,便主动开口询问道:

    “无霜,饿了么?”

    出去执行任务刚回,想来也还未来得及用膳了。

    谨娘将眼前的这包糕点打开,继续说道:

    “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吧。”

    无霜一看到这些糕点,顿时心中就气,瞥了嘴说道:

    “我宁饿死,也才不要吃高辰给的东西!”

    “……”

    无霜话才刚说出口,乾天却主动伸手从当中拿出了一块糕点出来,在无霜和谨娘略显诧异的表情中,优雅地将糕点送到了自己嘴边,然后小嘬了一口后,竟发出略显满意得轻叹声来。

    “嗯,不错,你们也尝尝吧。”

    公子居然开始喜欢吃糕点了么?!

    “……”

    无霜不禁目瞪口呆。

    而谨娘抿嘴忍着免得笑出声来在公子跟前失礼,随即也跟着伸手拿出了一块糕点,津津有味的品尝了起来。

    “这伊荷斋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

    谨娘也毫不吝啬的给好评,然后朝无霜使了使眼色,这也是在给无霜台阶下,点名这是伊荷斋的糕点。

    无霜顿时脸上一红,可公子之令又不可违,只恨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没错,这是伊荷斋的糕点,又不是他高辰做的,而且这也算是我应得的。”

    说完,无霜眼睛瞥向别处,脸上带着几分不甘心的表情,还是伸手拿过一块栗子糕,一口就往嘴里塞了进去。

    从刚开始的囫囵咀嚼,逐渐到后来的细细品尝,这糕点味道确实不错,这吃着吃着,倒是真把她的食欲给点起来了。

    顾不得其他,又拿了几块尝了起来,觉得回去时有必要再到伊荷斋再买些回去慢慢吃了。

    谨娘看无霜吃得津津有味,怕她吃得急了,噎着,便又给她续好了茶,看着她吃得香,馋嘴得就跟个孩子一般,她难得露出这番神色,自她哥哥去世后,她心心念念只想着报仇,不得不说,那件事之后,她想通了很多,人也比以前看得开了,谨娘也不禁为无霜感到高兴。

    “没想到,高辰这厮,挑东西的眼光,倒还不错……”

    说到高辰时,无霜还是会恨得咬牙切齿的,可却不再像过去那般杀气腾腾的了。

    “无霜,你以后便跟在高辰身边吧……”

    乾天忽地说出这句话来,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

    这是命令!

    无霜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整个人嘴里都塞满了糕点,着急得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一下就给噎着了,整个人脸都憋得通红,猛地一阵咳嗽,将塞在嘴里的糕点都给吐了出来……

    “快,喝茶水缓缓。”

    谨娘急忙将茶水递给了无霜,帮着她顺过气来。

    无霜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下去,片刻后人才缓了过来,手拍上了桌案,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乾天,忍着愠色,急促问道:

    “公子,您,您方才说什么?”

    无霜此时此刻脸上委屈的神色若隐若现,她不是没有听清方才乾天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乾天嘴里说出来的。

    无霜她不甘心,她更是感觉痛彻心扉,如果她没有理解错乾天的意思的话,那就是乾天已经不再需要她了么?

    ……

    乾天从不会将自己发出的指令再说第二句,可这回,他破例,又更加清晰无比的说了一次,道:

    “无霜,以后,你跟着高辰!”

    “为什么?”

    无霜怒吼着,这是她第一次,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公子跟前大声叫嚣。

    “这是命令!”

    乾天脸上没有半分犹豫或是不舍,就连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无霜在这一刻,心冷得如坠冰窟。

    原来她夏侯无霜在公子眼里,也不过就是那可以随意送人的物品,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就连猪狗也不如了么?竟连半分解释都没有,她就这般招他厌恶么?他就这般轻易地将自己舍弃了?

    “命令……呵呵,命令……”

    无霜的心仿佛在一瞬间便被撕裂得粉碎了。

    “您明明知道高辰与我有弑亲之仇,却要我去侍候他是么?”

    无霜边说着,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从来就是个好强之人,更不会轻易在人跟前示弱,可这回不一样,这回真的不一样啊!

    乾天直视着眼前女子的眼泪,脸上毫无半分怜惜之心,冷冷的吐了一个字,道:

    “是!”

    “那我杀了她!”

    无霜愤恨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痛恨过一个人,这一切,都怨高辰,她一定要杀了他,杀了高辰这个祸害!

    “无霜,你想违背我的命令么?”

    乾天冰冷质问的话语,将无霜逼得无路可走了。

    “……”

    她只能死死地拽紧了双拳,指教都陷进掌中,鲜血渐渐溢了出来。

    “你去,还是不去?”

    乾天不想再此虚耗下去,他只要一个确切的回应。

    无霜是知道乾天是如何处置叛徒的,可无霜并不惧死,她不过是想一直跟在乾天身边,无论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并无怨无悔,只要让她一直侍候在他身边就好。

    可想在,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也都被击得粉碎了。

    是不是因为公子认为自己会因为兄长的那件事儿而对他怀有二心,不再忠诚了,所以就将她赶将出去,不再要她了……

    她怎么会,她从未怀有过这般心思,就连怨恨都做不到啊,她就只想在他身边而已,就是如此而已啊!

    “……”

    “青雀,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乾天冷冷地将书丢掷一边,将旁边的白瓷茶杯推倒,不过瞬间,一只漂亮的白瓷茶杯就摔成了齑粉,而这一整套精致的茶具也因为一只茶杯的损失,而变得不再完美,价值也随之降低了,甚至,已经没有了价值……

    不再看她们,乾天转身拂袖而走。

    “无霜,遵令!”

    身后,无霜无力地跪在原地,最后还是认命一般地表达了自己的顺从之心。

    她夏侯无霜,是永远都不会背叛公子的!

    乾天只是在原地略为停驻了片刻,在听到无霜的回复后,乾天一句话也没说,迈步直走而去。

    而无霜在这一刻早已哭成了泪人,可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有委屈和痛苦地低声抽泣着。

    谨娘心疼无霜,将她抱在了怀里,好生宽慰着。

    “想哭就哭吧。”

    无霜仿佛在这一刻得了特赦,扑在了谨娘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也许在这一刻,无霜才算是真正自由的吧!

    ……

    当我赶回府衙后宅时,都已暮色降临了。

    我兴高采烈地抱着这些好吃的糕点,一路思忖着该如何哄珝开心,还有许久未见小雪儿了,也是想念得紧,这小家伙要是知道我也买了她最喜欢吃的栗子糕,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在门口迎我的人是阿正。

    “公子,您终于回来啦。”

    阿正负责为我搭理内宅事物许久,他已经越发有一个管事的仪表了。

    “嗯,回来了。”

    边说着边将防风斗篷递给了阿正,却把这满手的糕点恋恋不舍般地捧在了怀里。

    “公子,您手里拿着的是糕点么,好香呀!”

    阿正早已闻到了糕点香气,也止不住嘴馋起来。

    就知道吃……

    “臭小子,少不了你那份。”

    我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让这小子注意些别这么快就原形毕露,方才还正想夸他几句,以奖赏他这些日子将后宅上下搭理得妥妥当当,紧紧有条的呢。

    “那阿正先谢公子赏了。”

    阿正打躬作揖,一脸呵呵的傻笑。

    “嗯,珝呢?”

    阿正微微一愣,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我问的是谁。

    “臭小子,少夫人呢?”

    阿正这才恍然大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道:

    “紫玉姐姐方才遣人来报,说少夫人晚些时候便回,让阿正先为公子和小主人准备好了晚膳。”

    我这一脸兴奋地表情瞬间便如同泄了气的球,恹恹的了。

    珝竟然还未回来,她们可是在洛阳还有未处理完的事情?

    “紫玉可与少夫人随行?”

    阿正知道我心里担忧,急忙回应道:

    “紫玉姐姐说她侍候在少夫人身侧,请公子勿要忧心。”

    “嗯,那就好。”

    听到此处,我才感安心了些。

    “小雪儿呢?”

    “陈晓陈公子正在书房陪着小主人练字玩耍呢。”

    好在有小鱼陪着雪儿,也不至于让这孩子孤独寂寞了。

    “好,我去瞧瞧她们,阿正,将晚膳端上来吧,好好招待客人。”

    “是,公子,阿正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阿正便赶紧去准备晚膳去了。

    而我便直接往书房那去,却见陈小鱼正用黑布蒙了双眼,与小雪儿在院中玩起了躲藏游戏,而此时陈小鱼用计将小雪儿引了出来,再小雪儿偷偷经过她身侧时,她快速出手一把便将小雪儿抱在了怀里,还顺势挠起了痒痒。

    “抓住了,看你往哪里跑!”

    旋即,是小孩子发出的一阵轻快而愉悦的嬉笑声来。

    “鱼姨,雪儿认输了,雪儿认输了……”

    陈小鱼这会子便将黑布扯了下来,一脸得意的说道:

    “这回知道认输了吧!”

    “嗯,雪儿认输了。”

    “那,雪儿要认罚了。”

    一说到认罚,小雪儿眼睛眨呀眨的,模样十分的俏皮可爱,就是想让陈小鱼动恻隐之心,好不为难她。

    “那鱼姨想要如何罚雪儿呢?”

    陈小鱼一看这孩子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疼爱她还来不及,如何能惩罚她呢?

    “嗯,那就罚咱们的小雪儿亲鱼姨一下,好不好?”

    “好!”

    雪儿一听这根本就不算是惩罚,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旋即陈小鱼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来放下了小雪儿,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脸期待地等着小雪儿亲过来。

    而小雪儿也不负所望,十分可爱且热情地亲了陈小鱼一下,顿时惹得陈小鱼高兴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

    “哎,你就只亲你鱼姨,就从没亲过我!”

    瞧见这一幕的我,不禁打翻了醋坛子一般了,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

    “啧啧啧,连个孩子的醋都吃。”

    陈小鱼一见是我,忍不住出言调侃起来。

    反正我早已是没脸没皮的状态了,也自然不怕陈小鱼怎么说咯。

    小雪儿一见我回来了,一脸高兴地朝我小跑了过来。

    我忙蹲下身来准备张开手臂去迎,可陡然发现我这怀里都是糕点,只有先把糕点好好放在了一边,随即将小雪儿抱在了怀里。

    “小雪儿,想我了没?”

    “想!”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单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一丝隐瞒和修饰。

    小雪儿搂着我的脖颈,都舍不得放手了,可想而知是真的很想我。

    “好香呀!”

    她靠在我怀里自然是闻到了糕点留下的香气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闻言,我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肯定是饿了。

    “真是只小馋猫,来,看看我给你买了啥?”

    边说着边看着自己放了一边的糕点,可我抱着小雪儿呢,都空不出手来,忙向旁边的陈小鱼使了使眼色,让她帮忙拿一下。

    哪知陈小鱼故意视而不见,就是站在原地杵着一动不动。

    我知道咯,既然是求人办事,自然得说“请”了。

    我忙笑脸而迎,十分客气的说道:

    “有劳陈公子了。”

    “嗯,公子无需客气。”

    陈小鱼很满意,这才不急不缓地度步而来,提起了那些糕点。

    “诶,担心了,千万别碰碎了。”

    毕竟这些都只是娇弱的糕点,要是碰碎了可能还会影响口感呢。

    陈小鱼闻到这糕点的香气便知道里面是何物了,看我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竟是格外担心自己会把这些糕点怎样似的!

    “稀罕物?”

    陈小鱼一脸狐疑,直斥我如此的小题大做。

    “你知道我排队多久才买到的么?”

    陈小鱼财大气粗我是知道的,在她眼里哪有什么稀罕物啊?

    “哦……”

    陈小鱼这会子一脸的心领神会,脸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模样。

    “既然是为主上准备的,那确实是稀罕物了!”

    陈小鱼又在借机调侃我了。

    转念一想,陈小鱼又察觉出了异样,急忙出口问道:

    “你不会穿着公服去买的吧?”

    “是啊。”

    我回应得轻描淡写。

    陈小鱼不觉露出一脸愤恨不得的表情来,不得不再次加以提醒道:

    “公子,这里是洛阳城,不是北魏都城呢。”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也在提醒我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儿,而事实也正如她所言,这里是洛阳,曾经的天子之都,在这里自贬身份是会被人随意轻视的。

    “那又如何?”

    小鱼知道我性子如何,也不在此处多做计较了,更何况她并非不赞同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不希望我又成为那些城内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最后,小鱼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您喜欢便好。”

    我向小鱼投以感激的目光,言道:

    “小鱼,你的心意我明白的。”

    感激的话也就不用说太多了,她也懂的。

    听我此言,小鱼总算又恢复了笑容。

    “饿了吧,一快用膳。”

    “好呀,未免主上不在时,公子你顾影自怜,小鱼便大发慈悲,陪您一道用膳好了。”

    哎呦喂,看来我确实得好好感激小鱼的美意了。

    “那便多谢了。”

    说着,我抱着小雪儿,领着小鱼一道前往用膳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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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最真实的祈愿

    萧琬和叶晗两人上马后, 冒着一路寒风赶路,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 赶到了永宁寺。

    因着还是大雪天气, 加上已经到了夜晚, 周围能见度太低,可人还未到达永宁寺,就隐隐约约看大了那座宏伟佛塔在半空中魏然耸立着的高大身影,而塔上的铃铎和着夜风正泠泠作响, 便似在迎接贵客到来一般了。

    萧琬和叶晗纷纷下了马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瞧着现在已是巳时, 而寺庙山门外因为积雪还能看到明显的车辙印和不下三人有些凌乱的脚印, 看着这些脚印的大小和脚底暗纹, 很显然至少有三哥男子以上的人在不久前曾停留在了此处。

    而萧琬则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这些脚印, 却也在这群脚印中看到了官靴的印记, 这几乎便隐隐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高辰应该是被人送到这里了。

    “姐姐,晨很有可能就在这间寺庙里。”

    这座曾经的皇家寺庙如此之大, 想要在里面不动神色查找一个人着实困难, 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 出了晚上值守负责寺庙安全的武僧还未安置以外, 想必其他人都早早地入了梦乡了。

    “嗯,那你我们便宜行事,先不要打草惊蛇。”

    叶晗心中已隐隐有了计划, 无论如何,先想法设法探寻到晨儿踪迹才是。

    “好。”

    萧琬赞同叶晗所言,愿意配合她的计划。

    旋即,叶晗将马绳递给了萧琬,便亲自走到大门前,拍起大门来。

    “有人么?还请大师大开方便之门!”

    叶晗边敲打着大门,边作成因错过旅店而无下榻之所,祈求寺院大开方便之门的旅途之人,又困顿又饥饿,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施主。

    就这样连续拍门叫喊了有五六次了,终于听到里面有值夜僧前来回应了。只是他们很警觉,并未当即便将大门打开,而是隔门又问:

    “这位施主请见谅,此处并非旅店,乃佛门清净之地,也不便收留女客,请沿路左转走十里处,有家旅店可以落脚。”

    “师傅乃修行中人,自是菩萨心肠,我们姐妹两人前来洛阳投亲,奈何错过时辰,赶到之时旅店早已客满,如今天寒地冻的,我妹子又染上风寒,若非逼于无奈,实在不愿叨搅佛门清净之地,还请大师怜惜我等娇弱之躯,只需有了落脚之处安然度过今夜便可。”

    叶晗说得即为娇弱可怜,不觉便打动了门内僧人的恻隐之心了。

    咳咳。

    而萧琬也在此处很配合的咳嗽了起来,俨然是生了重病一般。

    “哎呀,妹妹,你的咳疾是愈发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叶晗满语焦急却又无法可想,只得无比关切的反复询问着。

    “姐姐,咳咳,莫要为了妹妹搅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咳咳,妹妹,我,咳咳,并无大碍的!”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大师,求您大发慈悲,收留我姐妹两人将就一晚,待明儿一早我便带着妹子离开,绝不扰了这佛门清修之地。”

    叶晗说得是情真意切,听着的人都不免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这,那,那好吧!”

    这僧人终究是心软了,虽然起初有些疑虑夜半之时为何会有两位女施主出现在山门外,可佛家弟子怎可见死不救呢?

    这便将山门打开了。

    僧人才一开门,便见两位仙子一般的女子亭亭立于门口,而这两位姑娘不但容貌姿色出众,且身上气质亦是逼人,便如同那佛画中的九天仙女一般,僧人见了也不觉有些面红心跳,忙不迭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口中喃喃念着“阿弥陀佛”了。

    叶晗向前一步像个世家千金一般向僧人微微富了一礼,微笑着感激说道:

    “多谢小师傅收留了,我姐们两人感激不尽!”

    “施主客气了,我佛门中人以普度众生、救济世人为念,小僧这便领着两位女施主至客房休憩。只是寺中规矩甚严,还请两位女施主早些安置,勿要随意在寺内走动!”

    “这是自然,有劳小师傅了!”

    僧人见女施主面像美丽且又和善,也便不再疑心了,便将两人请入寺内。

    “这边请!”

    “好!”

    叶晗和萧琬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叶晗牵着萧琬的手,两人并肩入了永宁寺,而僧人则帮她们将马屁给牵了进来,最后,寺外的大门又重新合上了。

    待僧人将马匹拉倒了马厩绑好后,便又领着叶晗和萧琬往客房这边走,沿路也会时不时的叮咛关切几句。

    永宁寺的山门﹑佛塔及正殿均位于中轴线上,而以塔为中心,殿在塔后。供给香客休憩的客房与僧人们的禅房也按照相应的等级划分在了寺庙的内外两边了。

    因为是女施主,僧人也觉着叶晗两人面善,便想带着两人到好些的客房且离修行僧人远些的客房留宿一晚,这便不得不靠近寺内最为宏伟的宝塔。

    在经过之时,叶晗在前面应对着那位热心的僧人,顺道探听一些消息。而萧琬则不急不缓的跟在身后,除了查看周遭的环境以外,目光也时不时的往那座高塔上眺望。

    走进了这座塔,才能越发的感觉到它的雄伟与壮丽,而那一座座雕塑精美的佛像们在那些微弱灯火的照耀下,也散发着独特的艺术底蕴和美观来。

    这座塔内是会长年累月的燃起油灯的,并且只要这座寺庙还存在便不会有一刻断绝,所以到了晚上,每一层都会被这些油灯照的通亮。所以即便是到了晚上,也能欣赏到白天看不到的美丽景物。

    叶晗知道这位僧人是个好心的小伙,未免他疑心,在与他稍微熟识之后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起话来了。

    “还得多谢小师傅收留我姐妹两人了,就是不知在我们之间,可也有其他香客在贵寺借宿?”

    “寺内也会时常留宿一些过往商客,至于今日是否有留客,小僧就不大清楚,方才是恰好轮到小僧值夜,倒是委屈两位姑娘顶着寒风在门外站了许久了。”

    “小师傅是心善,若非我姐妹两人遇到的是小师傅,只怕今夜便要露宿街头了。”

    “小僧惭愧!”

    ……

    “姐姐。”

    叶晗和僧人已经走了很远后,驻步在原地未动一步的萧琬忽地喊住了叶晗。

    叶晗感觉到了异样,知道定然是萧琬有所发现,便回首向萧琬望去。

    却见萧琬忽地伸手指住了那座宏伟的佛塔,而目光却是一直盯在上面一动也未动,片刻后,萧琬几乎很肯定的说了句,道:

    “她在第八层!”

    叶晗微觉诧异,从这样的角度往上看去,即便第八层有人站在那儿也不过是花生豆般大小,更何况现在已是深夜,能见度又底,可萧琬的口吻却说的很坚定……

    旋即叶晗迈步过来,循着萧琬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起初似乎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塔外的回廊上。叶晗旋即闭目养神,催动体内真气流转,集中精神在睁眼一看,这便将那第八层回廊上的人影瞧得是一清二楚了。

    只见高辰的身子正紧紧地靠在回廊的护栏上,且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手,似在躲避着谁一般,而手直接伸出了护栏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那情形倒像是有人在逼迫他交出什么东西,而高辰不愿意,便以手中之物以作要挟,逼迫那人后退。

    “当真是晨儿!”

    叶晗此言一出,基本便已断定那塔上之人定然是高辰无疑了。

    一见高辰有危险,萧琬想也没想,便纵身越上了寺庙的城墙。

    永宁寺佛塔是永宁寺最重要的建筑物,后正殿便在这座佛塔的后面,所以为了保护正殿和佛塔,这里是会用围墙阻隔外围的,平日里只能通过正门而入。如今早已入夜,僧人们都各自回了禅房,而通往佛塔和正殿的大门便会被封闭,此时想要入塔,非得翻墙而过不可了。

    “啊,是盗贼,快来人啊,有盗贼!”

    萧琬行动太快,沿着墙角几步借力,便轻盈地越上了墙头。

    而那僧人陡然突见变故,一个看着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竟然会有这种翻墙越舍的本领,这不是盗贼又会是何人?

    难怪都已这般晚了,还会有两位姑娘家在外流荡!

    僧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盗贼的对手,便乘机逃跑,还边跑边唤人来,只怕现在想要出手将其点倒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因为蛇已经被惊到了。

    永宁寺毕竟曾是皇家寺院,再加上近来世道不太平,寺院内的武僧警觉性都高,这一听到有人吆喝,原本已经灭了灯的禅房突然纷纷都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簇蔟之声,很快便有执着齐眉棍的僧人接二连三的冲出了房门。

    叶晗目光一沉,如今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躲闪闪的了,更何况人也已经找到了,若有必要,大闹一场又有何妨?

    旋即一甩身上的斗篷,也跟着一道越上了围墙。

    “贼人翻墙了,快去禀告方丈和戒律院长老!”

    眼见着僧人越聚越多,没过多久竟然有人敲起了只有在寺里遭遇兵难之时才会敲响的警钟,这警钟一敲,基本上全寺人都能听到,很快一些执着火把的僧人都纷纷正在往佛塔这边赶来。

    这样的反应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很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你先入塔寻人,这里便都交给我了。”

    叶晗眉头都没皱一眼,嘱咐了萧琬一句,便挥手让她先走。

    萧琬一时间担忧高辰安危,却也有些冲动了。看着眼前情形,也便只能交托给叶晗,她得立刻入塔去寻人。

    “姐姐你多加小心。”

    叶晗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去吧。”

    说完,两人一道跃下了城墙,便都往佛塔所在之处奔去。

    到了佛塔入口,叶晗让萧琬先入塔,而她则独自一人守在了入口,静候那些武僧到来。

    僧人们见那盗贼往佛塔方向去了,顿时都急红了眼,想要进到内墙就必得经大门通过,因为寺内规矩甚严,僧人们都不得翻越围墙,所以必须得等执掌钥匙的弟子将大门打开才行。

    好不容易催促着掌钥弟子将大门打开了,大家伙一窝蜂的涌了进去,却发现其中一个女贼已经站在佛塔门前久候多时了。

    众人纷纷将其团团围住。

    “劝你这贼人束手就擒,我等将你押到县衙法办便了,若是负隅顽抗,便要吃些苦头了。”

    叶晗身形笔直,并无一丝一毫退却之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道:

    “我本不欲出手伤人,你们去寻了贵寺主持方丈前来,便说玄远叶家家主叶晗,亲来拜谒!”

    先到了是戒律院长老,他是主持方丈之下最有威望的一个,听到了对方自称为玄远叶家家主,长老便已察觉这其中可能另有蹊跷,更兼听闻对方自称“叶晗”,这才知晓此人的来头不小,若不下心应对,只怕寺内将遭大劫,便嘱咐弟子们不得轻举妄动。亲自走向前去,向叶晗试探一二。

    “老衲戒律院长老圆空,不知玄远叶家家主今夜造访鄙寺,有何指教?”

    行为倒是客客气气的,可语气就并没有看到的那般客气了。

    叶晗倒也不介意,只是淡淡言道:

    “指教不敢当,叶晗今夜造访贵寺只为寻人,人找到了让我带走,此事便算是了了,叶晗自不会与贵寺为难。”

    听出了叶晗语气中的挑衅之意,身为寺内颇有威望的圆空和尚实在是有点端不住了,可还得装的宽宏大量的姿态来。

    “那不知道女施主所寻何人?”

    叶晗看穿了这和尚的真伪,顿时玩心一起,便随口道了一句。

    “一个男人!”

    一个美貌与身姿都如此出众的女子在晚上来到一间寺庙来找一个男人……

    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而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的奇特。

    和尚顿时气得脸上发胀,瞪了门下弟子们一眼,怒道:

    “阿弥陀佛,佛门乃清修之地,还请女施主洁身自爱!”

    “都说满嘴污秽之人满脑也是污秽之念,看来师傅你是修行不够,心中却还有此等世俗之念呢。叶晗是来寻幼弟的,您可别口出污秽,有损本小姐清誉啊!”

    “你……”

    三言两语间,叶晗便逼得那和尚哑口无言,在门下弟子面前颜面扫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方丈!”

    伴随着一句低沉而的颂吟之声,一位老者在众人退让礼敬之中走了出来,这位大师年级最长,可步伐沉稳有力,声音也中气十足,只见他双手合十,掌中还兀自挂着一串木珠,边走着边转动着手中的木珠,等到行至叶晗跟前,才止住脚步。

    叶晗见要等的人终于来了,总算也无需对那些无干人等多费唇舌了。

    “叶施主许久不见,今日一见,风采依旧,老衲亦倍感欣慰了。”

    主持方丈从容淡定地向叶晗嘘寒问暖起来,这令在场之人分外错愕,只道这位原来是主持方丈的朋友。

    “好了,诸位都散了吧!”

    “是,主持方丈!”

    主持是这寺庙的一寺之主,他的命令便是法旨,不得违背。

    很快,所有人都很有次序的退了出去,便如同方才那场抓贼的闹剧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戒律院长老却并未挪动步伐,反而还厚着颜面想要赖着不走,毕竟这可是好不易可以找到主持把柄的机会,他觊觎着寺庙主持之位久矣,如何能不在此处多方用心。

    “你也先回去吧!”

    一向待人宽和的主持方丈,这回竟亲自下了逐客令了,戒律院长老一时有些愣神,不禁反问道:

    “主持是在同我说话么?”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被主持方丈这般直言点破,戒律院长老即便再如何厚颜也是在是没有脸面再留在此地了。

    “告辞!”

    最后长老很不甘的拂袖而去了。

    ……

    待所有人都退走了,主持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望着叶晗,脸上神色多了几分慈爱模样来,言道:

    “倒是让你见笑了。”

    叶晗目光如炬,且一向爱憎分明,心中若有不悦也只会一吐为快。

    “这戒律院长老如此越俎代庖,自以为是,可见其身后定是有所依侍了。可即便如此,主持方丈,这其中,您是否也有过于宽纵之故?”

    这座寺庙以前既然是皇家寺院,那自是归朝廷管辖,如今虽然齐国覆灭,为北魏所取而代之,可此地依然还归原来官署管辖,只是任免官员难免都会被重新洗底,更何况是这家别人手底下所管辖的一家寺庙呢?

    所以明白人一眼便能探知,这其中定然也有朝中官员政权夺利的影子了。

    主持方丈听到叶晗置评也只是哈哈一笑,言语间自有一番乐天知命,不愿强求,言道:

    “老衲如今年事已高,早不复当年了,这些个饶人琐事,便让那些有心人去操持吧!”

    叶晗可不听他说的这一套,反问道:

    “大师既然不愿再理会这世间俗事儿,那又为何还如此在意和操持着这一地治安呢?”

    毕竟方才这寺内提防盗贼的反应速度和抵御能力也是让叶晗颇为惊奇的。

    听到叶晗诘问,主持保持着面带微笑没有言语,似乎在思忖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近来战事频繁,周边也开始出现流寇作乱,为保地方及本寺安全,防备守卫稍有严谨也是情有可原之事了。”

    “既然是防备外侵流寇,那不是应该在外围戒备更加稳妥么?”

    叶晗见招拆招,便将主持的谎言一一戳破。

    主持知道了,自己根本没办法在眼前这位聪慧女子跟前说谎。

    “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叶姑娘之眼呀!”

    “那方丈为何还试图要在叶晗面前圆谎呢?”

    方丈闻言,便也只能边转动手中佛珠,边垂目颂辞了。

    叶晗知道,再问下去可只能逼得老方丈一死而已了。虽然不喜欢他隐瞒的态度,可叶晗也并没有想要他的性命。

    其实即便方丈不说,叶晗也都能推测得出来。

    这般严密的防御,主要不是用来应对外来的流寇的,倒像是为了预防内部问题的,而且很显然防护的重中之重,便是叶晗身后的这座佛塔。他们如此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想来应该就是藏在了那座宏伟的永宁寺佛塔之中了。

    那他们想要守护的宝物是什么呢?

    呵呵,不用想都知道了,应该就是最近搅动得洛阳城流言四起,人心不安的传世之宝——传国玉玺了吧!

    这般看起来,乾天故意将晨儿带到这里来,是早有预谋的了。他需要晨儿去为他找到那颗传国玉玺……

    “既然方丈打算什么都不说,那叶晗也不好胁迫方丈了。只是叶晗的性子,方丈也是知道的,既然我插手了此事,便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不再看方丈,叶晗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这座宏伟的佛塔片刻后,便拂袖直接入了宝塔。

    ……

    萧琬在与叶晗分开后,便直接往塔内奔去。

    顺着扶梯,萧琬快步拾阶而上,一想到方才所见的情形,萧琬便觉内心直颤。

    高辰竟被人逼得躲到了护栏边上,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而且她的手中似乎还护着什么一般,竟似那东西比她的性命都来得重要!

    萧琬不敢再想那般场景接下来的后果了,她只担心自己若是晚到了一步,那人是不是就会从护栏上失足而落,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萧琬便觉得心脏都仿佛停跳了一般……

    可这才爬至第四层,萧琬却被人结实地堵住了去路。一位身形魁梧的和尚一步步从第五层走了下来,刚好与萧琬面对面遇上了。

    萧琬从对方冷漠的目光中,知道了对方老者不善。

    就这样一个人一步又一步的往下走,而另一个人一步又一步的往后退。

    “这位女施主,佛塔乃我寺中禁地,外人不可擅自入内,女施主还是请回吧!”

    这位身形的魁梧的和尚,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如果我不回呢!”

    话音刚落,萧琬先发治人。毫不犹豫谭腿功夫便直取对方面门,那人倒也不躲不避,竟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

    虽然这击得手,可萧琬知道这人并没有因此而受伤,只因此人铁布衫的功夫竟也练得如此炉火纯青了。

    被逼无奈,萧琬只得暂且退了下来,停在了第四层与这魁梧僧人正面直对。

    “我要上去救人,还请大师通融,行个方便。”

    萧琬见此人被攻击也不曾主动出手,很显然并非一个个性急躁容易生事之辈,便想试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贫僧奉命坚守此处,不允许任何上楼,施主还是请回吧!”

    这魁梧和尚不为所动,俨然成了阻挡在萧琬跟前的一座大山。

    萧琬如今急着去救人,哪里还有心思与这和尚缠斗,见这和尚竟如此顽固,冥顽不灵,她也早已失了往日里的宽和之心了,现在只要是挡在她眼前的,便都是她的敌人!

    “你当真不让?”

    “不让!”

    “好,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萧琬的目光陡然冷冽且凶狠起来,对待自己的敌人,从来就不想要什么仁慈!

    ……

    既然此人精通铁布衫,看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定然有个生死罩门,只要将其找出定能收伏此人。

    萧琬应敌之时眼神最为尖锐,且行动十分迅捷,这战场之上所训练出来的搏杀之术,不但十分实用,而且还灵活多变。

    人体共七百二十个穴位,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而萧琬要做的,便是一一去实验者三十六个死穴之中,哪一个是此人的命门了!

    萧琬出手很快,几乎先发而制,而对手似乎也有些诧异这位姑娘的手法凌厉却迅捷,她更懂得避他锋芒,不与他正面对抗。

    魁梧和尚知道了,这将会是一场恶战,而他并没有这位姑娘所拥有的敏捷的身手和过人的反应能力,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主动进攻,而是采取守拙的战略,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片刻,两人便已经过三十多招以上了,魁梧和尚未能伤得了萧琬半分,可萧琬每一次的成功打击对这魁梧和尚而言,都是不痛不痒。

    可令和尚不明白的是,明明她的每次攻击似乎都是在做无用功,可她依然不肯放弃,还是在不断的进行各种程度和方向和攻击。

    很快,和尚便心有有种不妙之感。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对手并非是在刻意消耗他的精神力,而是在不断的尝试着找出他的命门在何处?

    这姑娘竟然通晓人体各个经络和穴位分布的位置?!

    魁梧和尚这时候便慌了,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可怕的对手,决不能让她再这般试下去了,若是当真被此人找到命门,那他这身苦练了几十年的功夫便会在片刻之间功亏一篑的!

    啊!

    魁梧和尚一声怒吼,竟是实出了十层的入禅定,片刻间周身真气涌动形成一层防护厚实的铠甲,整个人便如同一座不动金钟一般,万邪不侵,金刚不坏!

    萧琬被这股真气震慑,待撤离之时,手脚都不觉有些发麻。

    看起来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人所识破,看起来只能别寻他法了。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方才那一番试探还是值得的,因为只有头顶的百汇与其腹壁上的气海她还未尝试过了,那就赌一回,就赌他的命门在头顶百汇!

    旋即萧琬故作不敌,弃敌而走,直往木梯奔去,想要直接冲上第五层。

    魁梧和尚哪肯答应,直扑而去竟是一把便将那木梯拆下半边,而萧琬则顺势架起断梯直往和尚头顶砸去。

    那和尚想也没想,便直接用头去顶,很快,那木梯架子就被和尚的铁头功给击了个粉碎,而萧琬不但么有畏惧,反而乘势而上,双脚踩在了这和尚的肩头,先是一掌直披着和尚头顶。

    这和尚果然中计,发足内力便打算气聚百汇,想以霸道之力让妄图伤他之人为自己内力所震伤。

    可令人吃惊的是,对方不但没有收到这股强大内力的反噬,而自己的头顶倒似被什么东西一把刺穿,为保住性命,和尚不得不及时散功,以免自己爆管而亡!

    “此物名为金刚锥,别看它小,却可坚韧得可将一柄钢刀刺穿,更别提你这血肉之躯了!”

    这和尚的头上,萧琬掌中的钢坠已刺入这和尚百汇穴中三分之一,只要萧琬再略施薄力,此物再入几分,这和尚不但一身的武功修为都废了,而且也会有性命之虞。

    魁梧和尚如今虽不敢再随意动弹,可脸上还有不甘神色。

    “怎么,你当真想试试这钢锥入脑的滋味么?别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萧琬口中的言语是没有温度的,那种冷冰冰的语言,只有在经历过残酷厮杀之人的嘴里说出来,才最有震慑力。

    魁梧和尚不禁冷汗淋淋了,因为他真的感觉到那种蚀骨入心的杀意了……

    “多……多谢施主不杀之恩。”

    和尚渐渐放弃了抵抗,比起这一时间的胜负,性命才是最为主要的,更何况他确实不想废了这一身苦练了几十年的修为。

    “贫僧认输了,阿弥陀佛!”

    随即收起架势,双手合十。

    萧琬眼中的杀意这才逐渐褪去,迅速收回了钢锥后,便轻快地从和尚的肩头跃了下来。

    魁梧和尚对萧琬的手下留情表示感激,做请字状便是表示萧琬可以畅通无阻了。

    萧琬也向那和尚拱手一礼,也表示武者之间的互相敬佩之意。

    “姑娘本领了得,令贫僧大开眼界。只不过楼上还有我师兄坐镇,师兄之能百倍于我,还请姑娘担心了!”

    “多谢!”

    ……

    萧琬正欲上楼,却陡然听到上层竟也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而且很快,上面打斗之人在不断的移动的身影,只不过一个在逃,一个在追,眼瞧着这便要打将过来了。

    萧琬反应极快,立刻侧身过去以作闪躲,果然不过片刻,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率先奔了下来,而身后是另一个身形健硕的僧人直追而出,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互不想让!

    “将东西交出来!”

    那身形健硕的僧人掌风越发凌厉,所到之处碉楼佛龛都化作了齑粉,而那黑衣人却胜在身手敏捷,每一次都能及时躲避对方致命一击。

    “师兄!”

    这突然的变故也让魁梧和尚有些不知所以,似乎还未弄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从楼上会有个黑衣人跳将下来。

    “师弟,立刻拦住此人,此人竟敢前来佛塔盗宝!”

    听到师兄这般说辞,魁梧和尚这才注意到这黑衣人手中赫然拿着一个不带包裹则的一个锦盒,这不是盗贼又是何人?

    “师兄,我来助你!”

    边说着边抢先而上,师兄弟两人开始联手制敌。

    萧琬见眼前陡然生变对自己有利,至少不会有人再妨碍自己登上顶层去寻高辰了。

    只是不免也有些好奇这黑衣人到底是何身份,而他手中所盗之宝究竟是何物?

    而楼上,忽有一位年轻公子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只听那人说道:

    “青烛,别让此人将玉玺盗走!”

    这话是在督促那身形健硕僧人的。

    而萧琬闻言,不觉诧异。

    玉玺?难道此人手中拿着的便是传说中的那颗传国玉玺么?

    那为何这颗玉玺会出现在这里?

    萧琬不觉握紧了拳头,她有了片刻的犹豫不定。

    一边是她作为一军统帅必须为家国而应担负起的责任——夺回那颗传国玉玺;

    而另一边是身处危险之地的高辰!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萧琬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丢下高辰不管!

    不再理会这边的争斗,萧琬想也没想到便快速往楼上移动着,却在刚好跨步到第五层时,与追赶前来的乾天正面相对……

    两人都不禁微微有些一愣。

    萧琬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便与乾天这位洛阳之主见面;

    而乾天看到了一身女儿装扮的萧琬,这才似乎真正明白到,原来名动天下的燕云龙骑卫少帅,竟也会是女儿之身?!

    ……

    这箱还正兀自尴尬,而另一边又在闹得不可开交了。

    就在萧琬和乾天因为这次突兀的会面都有些发愣的时候,楼上又忽地传出有人急忙下楼的声音,而且听着匆忙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便知道此人似乎正在被人追赶,而接下来传出的两人的对话,就更加直白的证明了这一点了。

    “你想去哪儿?”

    “我要离开这里!”

    “你离开这里后又能去哪儿?”

    “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不是!”

    ……

    而这样的对话听他们的语气与口吻,便像是就是在一对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之中进行的。

    可萧琬却被这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所吸引,因为这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

    是她,没错,就是她的声音!

    而萧琬立马寻声望去,却恰好一个身着公服的年轻男子从楼上慌慌张张的奔了下来,他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狼狈极了。

    呵呵,确切的说,他并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女子才对呵!

    我提着袍角,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机会发足狂奔了下来,有好几次险些摔将下去,幸好我及时扶住楼梯,才没出什么大事儿。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待我急忙奔到了第五层,将将站稳身形,却陡然看见两个一直对面而立着的身影,而其中一个绰约身影,让我瞧见了竟会生出无比熟悉之感……

    “晨!”

    萧琬忍不住轻声唤了那人一声。

    我好像听到琬儿在唤我了,是我的错觉么?

    “琬儿,琬儿……”

    我使劲地去揉擦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当看到我思之若狂的人当真出现在我面前,这一刻,我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直奔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的到我的,你一定能找的到我的!”

    顿时,我不禁泪流成河,抱着琬儿,边哭边喊着她的名。

    琬儿,琬儿,琬儿啊……

    琬儿被我唤得心疼不已,回抱住了我,忍不住宽慰道:

    “嗯,我找到你了,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啊……”

    得到了来自琬儿的关爱和宽慰,我的情绪似乎也能稍微稳定一些了。

    可我突然觉得现在依然不安全,我必须立刻带着琬儿赶紧离开此地,我绝不能让琬儿也身陷险境!

    “不,琬儿,这里都坏人,你赶紧跟我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我连忙拉起琬儿的手,寻到了下楼的方向,想也没想便拉着琬儿往楼下跑……

    “晨,晨,你等一下……”

    琬儿在我身后想要劝阻我有些失控的举动,因为下楼的那座木梯早已被破坏了。

    我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琬儿赶紧离开此地。

    可等我带着琬儿准备扶着楼梯下去之时,这才赫然发现这梯子已经被人拦腰截断了,我不禁颓然地望着这残缺不全的梯子,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而楼下的战事也是越演越烈,可奇怪的是那师兄弟两人联手都未能及时将那黑衣人制服,却也让那黑衣人无法轻易脱身。

    而那黑衣人见不断有人从楼上下来,便以为是援兵来了,慌忙间只能使出杀手锏借此逃过一劫。

    却只见他手中一动,一刻巴掌大的黑色药丸似的物件落了掌中,也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法,带他将这黑丸子往那窗口处一扔,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像,竟被生生炸出一个大窟窿来,紧接着一股浓烟充斥着整层楼内……

    在那一刻,我想也没想的便将琬儿护在了身下。

    好在那黑丸的威力不大,并未令在场之人受到很大波及,且浓烟很快散去,而那黑衣人便从哪窟窿中钻了出去。

    “立刻将玉玺夺回来!”

    身后,那个人的声音又再度传了过来,只听那人急厉催促着,似乎那宝物比他自己的性命都来到重要!

    而我心中的那团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觉厉声怒吼道:

    “我不要什么传国玉玺,我只要琬儿,我只要琬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可怜的驸马被玩坏了……

311、大意失荆州

    用完晚膳后, 小鱼又陪着雪儿顽了一阵, 待雪儿乏了, 小鱼又领着小雪儿回房安置, 她把孩子哄好后才来同我辞别回去的。

    有鉴于此, 我突然觉得小鱼今日之所以会在我这边停留太久,都是为了替我照顾小雪儿的缘故,若当真如此,倒也不难猜出这一定是珝拜托小鱼的了。

    珝担心我忙于公事无法好好照顾小雪儿, 所以便让小鱼代劳了。

    一念至此,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若非珝事先安排妥当了, 我想以我这马虎的性子, 还真无法好好照顾小雪儿了。

    ……

    如今天色已晚, 珝和紫玉并未按照约定的时辰回来, 我知道她们定然是被事情绊住了, 因为间断便有人传消息回来,说的多是她们平安无事,可能需要晚些才回, 我才不致于忧心太过。而珝还嘱咐我不必等她, 还教我莫要一直忙于公事, 早些安置。

    我望着桌案上整齐摆着的那些糕点, 不觉微微愣神。

    这糕点凉了,怕是没有刚出炉时那般酥脆可口了吧……

    要不,改明儿个再去重新买?!

    还是想让珝吃到新鲜出炉的糕点呢!

    伸手拆了一包来, 拿出一块杏仁桃酥,想尝尝看味道是不是变了,可才拿到手里,我却又不舍得吃了,就想等着她回来一块吃……

    旋即,又好好将这糕点包好,想让自己转移心思,将精力都放到公事上去。

    反正今晚也不知珝何时回来,那我便边处理公事边等着她吧,也许不需要多久她们便回来了也说不定呢!

    打定了主意,我又坐回了桌案上处理公事。

    这些日子审理的那些刑事案件,都为完善相关律法给了极好的借鉴和总结,我必须加以一一备注才行;而且除了忙于修订刑法,我还得上书建议朝廷设立新的掌管刑狱案件审理的机构,我之意是:重设大理寺!

    大理之意: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

    设大理寺,其长官为大理寺卿,负责审核各地刑狱重案,谳天下奏案而不治狱,分刑部治权,而大理寺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又防大理寺独专。凡遇重大案件,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

    这是完备司法程序十分重要的一环,此事若成,待新的国家律法修订完备,北魏便能拥有一套更加行而有效的司法制度,定能一扫朝中颓靡不法之风!

    一念至此,我精神为之一振,很快就投入到公事的氛围中去了,只觉得此刻思如泉涌,定要赶紧将这篇重新设立大理寺的上书一笔挥就,也好早些将这些文书上报给皇祖母……

    阿正此刻端着茶点和香炉入了书房,他知道我一忙于公事便难以顾忌其他,也便自行将一切准备妥当,点好了提神香炉,将茶点安放在了茶案上后,又将笔墨纸砚都检查了一遍,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不敢再打扰公子,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转身将房门合上了。

    ……

    我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整个人此时此刻都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我迷迷蒙蒙地想要睁开眼,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睁不开似的。

    我记得那时候我正聚精会神的写着公文,可不知何事我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难道我写了很久的公文后竟感觉疲惫不堪,难道迷迷糊糊竟睡着了么?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是将近卯时了?

    因为例行朝会,为了不耽误点卯,我养成了卯时之前便会自然转醒的习惯,所以这会子我的意识逐渐恢复了,便开始思虑着是否是时辰近了。

    我几乎想也没想便挣扎着想要睁眼并起身,唯恐误了点卯的时辰了,这一时间似乎又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在洛阳城中,无需如过往一般按时点卯了。

    好不易睁开了双眼,借着微弱的烛光,我才逐渐看清了周遭的物事,看到眼前略显熟悉书房的布局,我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这里是洛阳城府衙内的后宅书房里,我不用点卯。

    一念至此,我不禁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心弦才松了几分。

    怎么就突然睡着了,难道我真的累得不成,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么?

    对了,珝呢,珝回来了么?

    我猛地想坐起身来,这时候才发现我身边正温顺地躺着一个人,而她那温暖的怀抱围绕着我,令我几乎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儿,此时此刻正抱着我好好安睡着……

    忍不住低头望着她那甜美而又安稳的睡靥,我心中不觉一片柔软,这一刻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仿佛就怕吵醒她一般。

    珝,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看她睡得这般熟,想必是累了吧?

    哎,不管这些了,只要她平安回来就好了!

    一时间,我又感觉无比甜蜜和心满意足,忍不住将这可人儿抱在怀里又紧了几分。

    可珝却不知为何神色有了一丝异样,娥眉都不觉微蹙,我吓了一跳,是不是我动作太大,吵醒她了,正想等着她慢慢转醒好好致歉,却发现并非如此,因为珝她并没有转醒,反而似突然陷入了梦魇,浑身忽地紧绷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附在我身上的手也转而紧紧牵住,将我的衣袖揉成了一团……

    珝这是做噩梦了么?

    “珝……”

    我担心而又心疼地轻声唤着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唤醒她,踌躇不已。

    “不要……”

    珝轻声在喊着什么,脸上痛苦的神色越发沉重起来,我也跟着慌了。

    伸手抚着珝的脸,我慌忙地低声唤着她。

    “琬儿,琬儿……”

    我低头吻住了她的眉间,极尽温柔,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柔声轻声宽慰着:

    “没事儿了,有我在你身边呢,没事儿了……”

    珝紧绷的身子在我不断安抚和温柔的触摸下,才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眉间紧蹙,也逐渐有所缓和下来。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后,珝才真正回复平静,温顺地伏在我怀中,渐渐又陷入了沉睡中……

    这一夜,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无眠。

    心里,突然想起了阿姐日间对我说的那句话:

    晨儿,照顾好你媳妇儿……

    ……

    “你今日倒起得早。”

    洗漱好后,珝便出了书房来寻了我,见我早已一身公服穿着妥当,且已经着人准备好了早膳在等着她了,看着我朝她递过来的手,旋即面带温和笑意,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我掌中。

    握紧,牵住。

    “昨晚可睡得安稳?”

    我面带温和笑意,便如同往日一般,对她早安问候。

    “嗯,极好。”

    珝倒也没说谎,因为从她面容上看,精神气不错,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可见昨晚是睡得安稳的。

    “那便好,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早膳,饿了吗,咱们先用过早膳。”

    我边说着,边扶着珝坐下。

    “雪儿可醒了?”

    “现下还早呢,你我一文一武,循时点卯,自然便醒了,就让那孩子多睡一会儿吧。”

    宽容宠溺之心,无以复加了。

    珝明白我的心思,虽然也不愿小雪儿也这般辛苦早起,可又担心是否太过纵容了。

    “我也想同你独处片刻呢。”

    这理由一出口,就连珝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好吧。”

    难得,珝竟然会纵容我这次的小心思了。

    我不禁一脸喜悦,两眼笑眯眯的盯着她瞧了半晌,直把她瞧得脸颊绯红了……

    “你作甚这般看着我,可做早膳么?”

    “可以啊,我就只想看着你,还要吃早膳么?”

    “你啊,又耳朵痒痒了?”

    这才几天呢,就原形毕露了。

    “我听阿正说,你昨儿个特意去了伊荷斋买了糕点回来。”

    珝自然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更不忍心教我失望。

    “嗯,是买回来了。”

    赶紧将已经准备好了的杏仁桃酥先端了过来,放在珝跟前。

    当看到眼前的糕点时,珝脸上是一抹会心笑容。

    我知道她是真的很高兴,因为她的喜好,我都记得。

    “你不尝尝么?”

    看着珝开心,我便开心,忍不住提醒她,我可是一直都没动过这糕点的,就是为了等着她回来一起出呢。

    “一大清早就让我吃糕点么?”

    “是啊,我陪你一起吃,昨晚我可是等了你一晚呢,为了等你,面对如此美食,我都不为所动,你可得奖励我!”

    我说得极为动听,就是想让珝知道我的诚意。

    “嗯,好吧,看在你如此用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上一口吧……”

    珝故意说得如此勉强,便是不想我太过得意。

    旋即,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了嘴边,便欲尝尝这洛阳城内最为有名的伊荷斋的糕点了。

    珝尝过这块糕点后,也不禁点头称赞。

    “昨儿个你安排给我的那傻护卫问我:我们少帅是喜欢吃甜的糕点呢,还是不甜的糕点?”

    听到我此言,珝也不禁抿嘴一笑。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不是总对我说,不喜欢太过甜腻的糕点么?我就想着你应该是不喜欢吃甜的才对。所以买糕点的时候也向掌柜的说明了这点。”

    珝微微一笑,道:

    “你这不是都知道么。”

    我随即笑着指了指这糕点,忙又问道:

    “那你觉得这糕点如何?”

    “嗯,不错!”

    “喜欢么?”

    “喜欢!”

    看,珝就是这般宠着我,因为这是我买回来的糕点,无论如何,她都会说喜欢的。

    “看吧,我就说么,你就是喜欢吃甜的么。”

    “诶?”

    我边说着,边若无其事地也拿过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嗯,这块居然不甜……”

    随即,我一眼便瞧上了珝手中还未吃完的那半块,说道:

    “你的那块,肯定是甜的!”

    边说着,便直接凑了过去,想要把她手中的那块直接给吞了。

    我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珝怎会这般轻松地就让我顺遂心意呢?

    “诶,先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还未等我靠近,珝便将她手中的那半块糕点举高,让我无法轻易触碰。

    可这不过是我使的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这回,珝是大意失荆州了,没想到我倾过身来,却是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这般温暖而又柔软的嘴唇,自然是比那什么糕点,要来得甜美可口的多吧!

    这一吻,极尽温柔与缠绵。

    以至于我吻过珝之后,她满脸绯红,神色都有些微微发愣了。

    我一脸坏笑的舔了舔唇,无比的开心和满足。

    旋即又乘机将她手中剩下的那半块糕点给偷吃了去,最后还不忘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嗯,你手里的,果然是甜的。”

    说完,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珝一脸好笑的表情望着我,似乎也没想到,我竟然是越发狡猾了,这回算是什么便宜都被我占尽了。

    “得意了?”

    “嗯,很得意!”

    “那,我可得把这便宜给讨回来了!”

    话音刚落,珝便伸手抚过我的脸,毫不犹豫地倾过身来,向我讨回被占走的便宜。

    嗯,该怎么说呢,我是无所谓的了,毕竟,谁占便宜多,谁占便宜少的这种小事儿,像我这类心胸如同大海一般宽广的,自然是不会过于计较的……

    诶,等等,我才穿好的公服啊,不要太激烈了啊……

    要克制,克制啊!

295、问世间情为何物

    “你是疯了么?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这位中年男子终于无法忍受高辰这疯疯癫癫般的状态了, 雷霆之怒劈头盖脸而来。

    呵呵。

    “你说我疯了么?!可我却觉得, 这是我这二十多年来, 活得最清醒明白的一日!”

    抬起了头, 我毫不畏惧的对上了他愤怒的眼。

    因为此时此刻, 所有的应该接受和不愿接受的真相都已被剖析辨明了,事已至此,我反而再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身边的琬儿此时目不转睛的望着的,满眼关切和疼惜的目光, 见我这一脸憔悴的模样格外心疼,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脸。

    我不觉收回了目光, 无比深情的回望着琬儿。

    即便我什么都不说, 她总能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更能安抚我浮躁不安的心绪。

    得妻如此, 我果真是这世间极为幸运之人啊……

    附上了她的手, 我嘴角不觉带着温暖的笑意, 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与琬儿纷纷情不自禁四目深情相对, 不过分开的这几个时辰里, 所发生的总总竟让我们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我忍不住动情的将琬儿揽入怀中,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琬儿便是我此生最为珍贵的宝物了啊!

    ……

    楼上的中年男子看着这对深情相拥的恋人,脸上竟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神态,可他也十分清楚, 高辰心性便是如此,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根本无法改变。

    “你如此感情用事,将来如何能承担重责大任?”

    中年男子拂袖,严厉地痛斥着高辰,毫不掩饰他的失望神色。

    “我会担负起来的!”

    轻轻地推开了琬儿,握紧了琬儿的手,我毫无畏惧的对上了那人的眼。

    “无论是责任还是使命,我都会担负起来的,我会证明给你看,即便我如此感情用事,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我的目光陡然变得坚毅而又炙热起来,我要向那个人证明我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我爱这个女人,从她嫁给我的那一刻开始,此生爱她,护她,怜她,敬她便也是我的责任,我以我血起誓,此生绝不负她!即便是您,我的父亲大人,即便是您,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我会向父亲证明他是错的,我与琬儿之间的相知、相爱、相惜,不但不会成为彼此的阻碍,相反,为了更好的护着她,我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起来的。

    身边的琬儿在听到我唤那人做父亲之时,眼中有了一丝诧异的神色,可咋然又听到我如此大胆和直白的表白话语,却让她的脸片刻间变得绯红一片,不觉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我微微察觉到了琬儿的这种小女儿家的羞涩变化脸上也不禁染了一层红晕,因我方才为了不让父亲阻止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但许下了会变得强大的承诺,也以我玄远叶家之血起誓此生绝不负琬儿。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父亲才无法将我们两人分开!

    “你……”

    父亲大人顿时气结,这孩子的翅膀当真是长硬了啊,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快奈何不了她了。

    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我牵着琬儿的手亦将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执着她的手,我与她四目相对着,此时此刻,我只想将这衷肠,倾述给她听。

    “琬儿,你说过既然相信这世间存在真情便不该对它太过苛刻,所以,你从未要求我为你许下过什么不离不弃的誓言,可今日我还是要对你许下了这个誓言:我爱慕你,真的很爱慕很爱慕你,此生爱你、护你、怜你、敬你,永不相欺,绝不相负!即便这世间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也从不后悔爱上你……”

    这般深情的忘我倾述,不过三言两语间,我与琬儿具都湿润了双眼。

    可我深深的知道,只是说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我已经不想再这般担惊受怕下去了,让一切都回归到它原有的模样中去吧!

    随即,我伸手亲自解开了头上固发的木簪和发髻,随即,顺势一扬,那如墨般的长发便这般随风散开,披落肩头……

    前一刻还是翩翩郎君的美少年,不过片刻变成了一位玉立娉婷的靓丽女子来。

    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如此直面自己身为女儿之身的事实,我已经不在意以后会如何了,私心里想着的却是想让琬儿第一个瞧见我这般女儿家娇羞动容的神态,她不是一直都很想看的么?

    即便同为女子又如何,我只知道的是,我们彼此相爱!

    轻轻执过了琬儿的手,与她的一并抚上了自己的脸,我忽地向她绽放犹如花儿开放般的甜美笑容来。

    “这漫天神佛,皆可为证!”

    琬儿闻言,亦是满脸动情喜悦的笑容,望着眼前这般美好动人的女子,这个人不但是自己心中所爱,更是自己的妻子,琬儿忽然觉得,此生可得此人为妻,人生便仿佛已完满了。

    琬儿忍不住倾过身来,在我眉间落下深情一吻,再度四目相对之时,两人早已是十指紧扣,面带温和微笑的并肩而立了。

    纵然前方狂风暴雨袭身,只要有彼此生死相依,又有何所惧?

    ……

    望着这对生死相许的璧人,在场众人脸上神色都颇为迥异,虽说不见得都从心里接受了这般感情,可至少他们都为这两位女子之间的真挚情感所动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谁又能说这两个才情卓绝的女子之间的深情羁绊便不算□□情呢?人活于这世间,无论男女都好,具都渴望着为别人所爱,也给予别人自己的爱,若单纯以男女之别做为情爱之分,便为免过于狭隘了。

    ……

    乾天望着眼前这对相依相偎的之人,仿佛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明白到,高辰所言的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想要的,也许自己,真的给不了呢!

    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可这花儿未必愿意攀折你手,与其看着它在你手中渐渐凋零,何不让它就这样迎着风雪,傲然立与那枝头,远远地看着它开得更加娇艳动人,不也很好么?!

    父亲大人在这一刻,也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先是环视了周遭一场,青烛他们在听到他的那句催促声后,也跟在那黑衣人之后追出了塔外,所以现在留在此地的外人并不多。而可以预见的是,佛塔中这番动静,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惊动周遭寺内守卫了。

    这孩子的决心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得是一清二楚了,从这孩子成为高辰之日起,她便死死都守着自己身为女儿身的秘密,如今她已不惧这个秘密为人所知了,那也就是她已做好了直面这以隐藏身份所带来的种种后果的准备了。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果然晨儿的身份在这一刻被识破,且不论她的性命能否保住,这十多年来的苦心孤诣便会一朝付诸东流,这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

    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聪慧了,她知道自己是那颗最为重要的棋子,也知道这颗棋子在整个棋局中的重量,所以,这是她的无声的反击!

    很好,他还真是成功教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弟子了!

    父亲大人的内心是喜悦的,是真正的喜悦,因为这孩子确实是十分的优秀了,可以逼着他现身出来见她,还能在他手中赢过这一子,很好啊,真是太好了,她将来的成就肯定能超过他的师兄和谦。

    “你知道你这般做,将来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么?”

    身为一个棋子便要有棋子的觉悟,若是这颗棋子试图挣脱执棋人的控制,那灭顶之灾转瞬而至。

    即便她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例外!

    “我知道!”

    牵住了琬儿的手,只要有她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第一次我面带笑容地望向自己的父亲,是啊,这么多年来,明明他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却没能将他认出来,所以今日,当我知道我的师傅便是我的父亲时,我的心里经过了一系列很微妙的变化,不可置信,难以接受,再到痛苦不堪,又不得不去接受,对于他的行为从不能理解,直斥疯狂到最后似乎又能理解了,可能够理解,却未必代表可以接受!

    可他再怎么难以理解、不可理喻,他还是我的父亲大人!

    所以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让他知道。

    “父亲大人,晨儿找到了此生挚爱之人,你不为女儿感到高兴吗?”

    至少在这一刻,我想将他视作一个慈爱的父亲。

    “……”

    父亲忽地在这一刻沉默了,似乎没有料到,高辰会同自己这般说话。

    “晨儿,若是阿娘还在,看到此情此景亦会为你感到开心的!”

    身后,阿姐的温柔的祝福声传了过来,可紧接着她的语气又有了几丝冰冷来。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父亲大人?”

    这还是这十多年来,父女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呢!

    可叶晗的心里,早已说不清是该激动还是该感到悲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考试哈,休息两天哟……今天上来偷偷更新一点~~~

296、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

    “阿姐!”

    阿姐的出现令我有些措不及防, 因为我还来不及想好该如何面对这番情景。

    “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父亲大人?”

    阿姐的语气有些冰冷, 就连望着父亲的目光也是复杂的, 那是一种既熟悉又十分陌生的感觉。

    父亲原本有些严肃的脸也因着叶晗突然出现而有了一瞬间的动容, 毕竟叶晗这孩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父亲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若说心中毫不所感,那便显得他太过冷血无情了,毕竟他为自己的这对孩儿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明白了。

    “晗儿……”

    父亲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叶晗横加打断了。

    “父亲, 晗儿想先同您叙叙这阔别多年的父女之情,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叶晗说的很一板一眼, 便是想要先私下同父亲好好谈谈, 以期能弄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因果。

    叶晗不是叶晨, 不会为那么多的感情所困扰, 她的心里自有评断是非对错的一杆秤, 只要是她认可的对, 那事情即便是错的,那在她看来亦是对的;相对的,若是她认为那是错的, 即便你再怎么有理由和借口, 对她来说那还是错的!

    只是这世间之事, 又岂能是对与错这般简单明了的分界?

    父女两锐利的目光在这一刻在半空中四目相对, 此时说是针尖对锋芒,一点都不为过。若说现在谁可以与父亲抗衡,那这个人非叶晗莫属!

    叶晗如今已经是一家家主了, 多年来流浪江湖之中历练所得实在数不胜数,那是一种无论是在意志还是人心,都是一般人所无法承受的磨练,只有饱经风霜的内心,才足够强大和坚韧,而叶晗早已磨砺到了这般心境与坚韧不拔。

    所以,她能毫无一丝畏惧的与自己的父亲直面而视……

    父亲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表现,在他心里,晗儿果真是比晨儿更加优秀的,而现在的所见所得,更是直白的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现在的叶晗,不但有资格成为玄远叶家的家主了,也自然有资格知道这所有的真相和起源了。

    “好,随我上塔顶吧!”

    父亲先是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高辰,随即不再看她,叹了口气便拂袖先登上塔顶去了。

    “乾天,你也一并去吧,我亦有话问你。”

    叶晗对那些功名利禄一向看得淡泊,对于乾天是何身份她并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因着他是前朝晋国后裔而对他恭敬有嘉,即便是乾天将来成了一国之王,在她眼里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了。

    乾天知晓叶晗心性,一旦是叶晗决定插手的事情,只怕不弄得清楚明白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

    乾天揖了一礼,以表赞同,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过叶晗的,以她的本事,只要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

    临走时,乾天又望了高辰一眼,此刻高辰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叶晗那里并没有看他,可他自己的心思又是十分奇特的紧,竟有种望着高辰的侧颜便不再想移开目光的感觉,可他乾天终究不是个为情所困的主儿,他从来都不是!

    坚定的移开目光后,乾天也还是选择转身上了塔顶。

    对于传国玉玺,他倒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苛求,因着传国玉玺自有它自己的命运轨迹,若是当真归属于他,那自然是谁都无法真正夺走的,倘若青烛师兄弟两人都无法将那颗玉玺追回,那很显然便是自己当真与那颗玉玺无缘了。

    要达成目的的途径有很多种,而那也不过是众多途径之中的一条罢了。

    ……

    “你也当真是长本事了,竟连父亲大人也敢胁迫了?”

    叶晗边说着,轻身一跃,便直接越上了那断裂了的木梯,直接立在了高辰身边了。

    为人子者,出言胁迫自己的父亲大人,视为不孝。

    我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干系重大,只是在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大人之前,我是将他视作应该要越过的高山,想要去战胜的对手的。

    很显然一直以来他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掌控者我的一举一动,而这回我也不过就是侥幸胜了他一子,而且还是借着他的势才让自己有了反搏一击的资本。

    若非是他苦心经营着让我成为了今天的高辰,我在北魏朝堂上越重要越无人可以代替,那么相对而言,对他也就是更加有用的棋子,所以在我这颗棋子还未发挥出真正的用处之前,他是不会让我这颗棋子有任何损伤的。

    所以,这样的势,是他赋予我的,而我却也得以因此来胁迫他。

    而阿姐在此地第一眼认出父亲开始,她便隐约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某种联系,玄远叶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她身为一家之主即便以前不清楚,可现在定然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了。所以对于父亲的很多举动和想法,她并没有像自己那般,反应过于强烈。

    那是因为在阿姐心里,早已接受了这般不公的安排了!

    “我不甘心……”

    在阿姐面前,我无需掩饰我的所思所感,我就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这就是你的反抗?”

    阿姐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至少他妥协了不是么?!

    我咬了咬牙,心里的这句话差点就蹦出了口,可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将这句话说出口。

    “在我看来,你的反抗就如同孩子在闹别扭,如此而已!”

    阿姐一语便拆穿了这样虚幻宛若泡沫的胜利,还恨恨地批评了我这番行径的幼稚。

    “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我竟是无言以对了,因为我知道,阿姐说的是对的。

    “若你当真将他视作对敌手,便不该对他抱有侥幸之念?若你将他视作父亲,便不要妄图脱离他的掌控,现在的你,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你所谓的胜他一子,在我看来不是你胜的,而是他舍给你的!你要记住今日的耻辱,也不要再妄图会有下一次的侥幸!”

    阿姐伸出手来点住了我的眉心,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出这番话来,便是要我记住今日的这番教训,也是在告诉我不是每一次都能这般侥幸的。

    玄远叶家的孩子,注定了从一出生,便会比别人要活得辛苦……

    我闭上了眼睛,听着阿姐对自己的这番教诲,内心也是在重新审视着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也就越发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力量的微弱与渺小,可即便是如此,我也有继续去抗争的决心和毅力,我不会这般轻易便认输的!

    阿姐点住我的眉心的手指转为当即弹了我一下额头,我一时间吃痛,猛地睁开眼睛有些幽怨的望着阿姐,阿姐实在是下手很重,完全不留情面啊……

    “哎呀,疼……”

    对于我咧着嘴喊疼,阿姐也表现得丝毫没有同情心,不过脸上神情倒是比方才要缓和了不少,旋即望着我眼中也是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我不禁微微有些诧异,却看见阿姐先是看了看我,旋即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琬儿,脸上也不禁浮现了一抹笑意来。

    我瞬间便明白了阿姐的意思,脸上也不觉微微一红,而琬儿也在这一刻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去。

    长袖的遮掩下,我一直都牵着琬儿的手,不曾放开过,因为执了她的手,此生我都不会想再放开了……

    “你既然对琬儿许下了承诺,那必然也需做到才行了,你也应该清楚,玄远叶家之人的誓言,代表着什么,如今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吧,去走你自己想要走的路!”

    阿姐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旋即用颇感宽慰的眼神望了望我。

    “阿姐……”

    我已经选择了琬儿,已经选择了北魏,这便是我将来要走的路。

    那阿姐呢?阿姐真正想要的,又会是什么?

    若是阿姐将来也卷入到了这场有关于权利争斗的旋涡之中,那将来阿姐是不是也会成为我的对手?!

    不,我不愿意这样,千般万般的不愿如此。

    “晨儿,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阿姐一眼便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有的也就是这句劝勉的话语了。

    牵住了阿姐的手,我无比真挚对阿姐说道:

    “阿姐,我不后悔今日的决定,若是再来一次,晨儿还是会做此选择,无论将来世事如何变换,你都是我最为敬重和爱护的阿姐。阿姐啊,你已经护了晨儿这么多了,这回,也该轮到晨儿来护着你了!”

    阿姐怔怔地望着我许久,最后嘴角微微上扬,满是温和笑意。

    “就你?还早的很呢!”

    缓缓地松开了阿姐的手,我脸上也是会心一笑。

    看来,在阿姐眼中,我似乎还是那个永远都还没有长大的妹妹呢!

    就这样,微笑着目送着阿姐一步一步离开的身影,我在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

    就在阿姐的身影将要拐入转角之时,阿姐突然停下了身影,十分感慨的对我说道了一句,道:

    “晨儿,你知道吗?你长的是越来越像咱们的阿娘了……”

    ……

    阿娘……

    我不禁低头望着自己这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似乎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血脉亲情,竟会是这样一种任何外力似乎都无法斩断的坚硬的锁链。

    我们的身体里,不仅有父亲的血,也有母亲的……

312、明知故问

    我笑得整个人都快岔气了, 这回真是被珝压制得死死的了。

    “不玩了, 不玩了。”

    在这样下去我会被珝玩坏的, 她实在是太狠也太了解我了, 居然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 每次都能往我最怕痒的地方招呼。

    我着实应付不过来,只能举手投诚了。

    “本帅有说过要放你一马么?”

    我人都被她压着,她居高临下,还不忘施下马威。

    “不肯放过我也得暂且放一放了, 今日我还得往宫家走一趟呢。”

    我瞅着自己都快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白费了大清早的功夫, 待会又得重新整理衣冠了。

    珝思忖片刻, 姑且觉得有理, 微微颔首, 说道:

    “也罢, 此番便姑且放你一马,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再随意招惹本帅!”

    ‘招惹’两字,在此时显得格外玩味。

    珝一脸坏笑的表情盯着我瞧了半晌,见我如此温顺乖觉也便再多加为难, 立起身来放松了对我的压制。

    我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也跟着坐起身来, 又手痒地从身后抱住了她, 下颌搭在了她的肩头,咧着嘴笑着说道:

    “绿柳丛中过,夭桃引蜂蝶。看来我很难改掉招惹你的坏毛病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冤家到底是在说谁招蜂引蝶呢?!

    珝脸上神色有异,只淡淡一句:

    “看来,你今日是不想出门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松开了珝,然后懒散地趴回了远处,手托着腮帮子,慵懒地回望着珝,指了指我如今这早已狼狈不堪的模样,道:

    “好呀,我都这副模样儿了,今儿个索性不出门,谢客休沐,管他窗外暴雨狂风,我自闭目养神也,何其悠然自得!”

    边说着还边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就一副嘚瑟得不行的模样来。

    看,这偷闲躲懒的本事也都练到炉火纯青了。

    难得看到我无赖的模样,珝竟瞧得格外有趣。

    身子一倾,也随我一般拿手托着腮侧卧在我跟前,一脸好笑的神情望着我,见我故意闭眼不搭理她,她便在我耳边轻吹了一阵冷风,竟惹得我浑身止不住一颤,旋即耳根都红了一遍……

    “真不出门儿?”

    哼。

    我撇了撇嘴,不答话,她刚才是在调戏我么?

    “生气了?”

    如果方才的举动只能算是臆测的话,那珝接下来的行为就是实在抵赖不了的了。

    只见珝伸手勾住了我的下颌,便如同在逗弄一只小狐狸似的,逗趣得紧……

    这狐狸的下颌是能随便逗弄的么?这狐狸要是愿意甚至喜欢被逗弄了不就代表着顺服了么?

    可是她摸得很舒服,实在是让狐狸有些欲罢不能,这可如何是好?

    ……

    哎呦喂,一不小心就主动凑过去了,怎么可以如此自我沉沦呢?

    顿时,我愤而坐起身来,双手交叉,摇头晃脑的想要自己清醒一点,还不忘提点自己,喃喃自语道:

    “不成,绝不能为美色所迷!”

    身后的珝闻言都有忍不住掩面而笑,眼神有了一丝狡黠的光芒,故意靠了过来伏在我后背,柔声问道:

    “美色?!高御史所言之美色,是在何处?”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不竟一脸茫然的表情回望着珝,忍不住调侃道:

    “我说的是谁,少帅真心不知?”

    “本帅不知呀。”

    珝一脸单纯无害的神情,令我万分无奈,就差急的跳脚了。

    “不就是少帅你了,哎,这辈子啊高辰都得沉迷于少帅美色之下,无法自拔咯!”

    最后,我还是只能认命,发出这声感慨来,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陡然间的心境变化,也让珝的心绪变得奇特了。

    珝从身后动情的抱住了我,忍不住低声问道:

    “只是美色么?”

    “傻瓜,哪是因着什么美色呵。”

    我忍不住转过身来揽她入怀,深情言道:

    “只因着眼前人是心上人啊……”

    珝安静的伏在我怀里,侧耳倾听着我坚实而又略显轻快的心跳声,脸上是一抹甜美的笑意。

    “你怀里,很舒服……”

    珝这是在同我撒娇么?!

    我不禁更加温柔地抱住了她,柔声问了句,道:

    “这般,可好?”

    “这般,极好!”

    闻言,我两人都不觉会心一笑,满满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珝回抱住了我,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深情拥抱着彼此,竟是许久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因为此时无声胜有声。

    其实,什么都不必说,我和珝都懂……

    ……

    “今日宫家之行,可需我与你同去?”

    最后,还是珝先开口将这难得的静谧打破,也许,她是真担心我会不愿出门了。

    我忍不住撇嘴一笑,言道:

    “这么快就想要赶我出门了?”

    只见珝微微一笑,双手抚着我的脸庞,也同我扯起了顽笑话,说道:

    “我担心你会沉溺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了……”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我对珝这句话非常满意,因为她终于知道‘美色’是谁了!

    “温柔乡即故乡,我本就在家中,为何要思蜀啊?”

    你就在我身边,还教我去思哪个?归哪儿去?

    我就赖在你身边不走了……

    随即,慵懒地又往珝身上靠蹭着,早把公事什么的,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珝在此时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冤家耍起无赖来究竟有多粘人!

    “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我哄你?”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哄我……

    “你瞧,我都衣裳不整了,如何出门啊?”

    “哦,那你是想我亲自为你整理衣冠么?”

    珝言语间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意。

    不知为何,闻听此言,我不禁浑身一抖,可就是偏偏不喜欢见好就收。

    “我笑的岔气了,现乏力的紧,怕自个儿整理不来……”

    我就差直接开口让珝亲自为我整理衣冠了。

    “好吧,本帅就亲自为高御史整理衣冠……”

    珝微笑着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随即轻轻一推我立身不稳,好在有手臂支撑着整个人才没直接躺下身去,可还未等我缓过神来,珝却一个翻身利落的直接将我压在了身下……

    “这,这是要作甚?”

    我对我们两个此时此刻这种姿势感觉万分的不妥!

    “自是亲自为你整理衣冠呀!”

    珝是一脸无害而有单纯可爱的表情,可我这止不住浑身打颤是怎么回事?

    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星子,这确定是为我整理而不是要将我生吞活吃了么?

    “怎,怎么整理?”

    哎呦喂,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自然是得先为你宽衣解带,再重新为你穿戴整齐呀!”

    珝说的好有道理,竟让我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既然如此繁琐便不劳烦燕帅了,还是我,我自己来吧,哈哈,自己来……”

    想逃?没门!

    “诶,高御史同本帅客气什么?既然高御史现下乏力的紧,本帅倒也愿意为高御史效劳,毕竟驾轻就熟,为高御史宽衣解带,本帅还是轻车熟路的很呐……”

    什么宽衣解带,驾轻就熟啊……

    珝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引诱般的口吻说话了,这是在是太可怕了。是我的错觉么?

    我的脸立马变得通红,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有着喘不过气来!

    “不不不,别……我,我不顽了,不顽了……”

    这一刻我深深的知道,再继续下去我肯定会被顽得很惨。

    可珝的动作可并未因我半途犯怂求饶而停止举动,她竟真的开始解了我腰封,按这架势当真是打算先帮我把衣裳都脱了然后再重新一件件穿回去了……

    作孽呀!

    我不禁扶头哀叹,我真是悔不当初呀!

    这才眨眼功夫,珝便将我外袍给剥干净了,可瞧这趋势,她似乎并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等等,媳妇儿啊,不能再脱了,再脱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我都带着祈求的语气了,忙不迭伸手去遮挡,我这身中衣要是也被剥了那我是没脸见人了……

    更可怕的是珝确实是驾轻就熟,为我宽衣解带的本事那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一来一回之间那指尖有意或者无心的触碰,都让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情更是起起落落,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般的痛苦折磨……

    就不待她这般折腾人的,这才多久呀,就将我生生逼出了一头的热汗来!

    珝一脸好笑的表情盯着我在一旁矫揉造作,最后真心受不了了,出手拍开了我的手,言道:

    “什么地方本帅没见过,你挡得住么?”

    这句真是霸道致极,令人不容置喙。

    而我不觉一脸呆滞,想想还真是如此,旋即一脸认命的表情直接放弃了抵抗。

    “来吧,随你为所欲为了!”

    我是破罐破摔了。

    这冤家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

    “呆子,站起身来!”

    珝无奈地轻叹一声,旋即站起身来直接入了里屋。

    我呆呆地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忙坐起身来想问问她去哪儿,可没过多久她便款款移步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十分精致的软甲出来……

    “这个是……”

    珝立在我跟前,伸手将我拉起,将手中软甲展开对着我比划了一番,言道:

    “金丝软甲,保命防身之用,很适合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旋即也不问我喜不喜欢就给我披上了这件软甲。

    难道珝剥我衣裳其实就是为了让我穿上这身软甲?!

    “我去一趟宫家,真有必要穿这个么?”

    “穿着吧,有备无患。”

    既然珝都这般说了,我自是听她的了。

    “可你把这般珍贵的软甲给我了,那你……”

    “你觉得本帅会需要么?”

    “……”

    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好吧,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更适合这护身保命之用的金丝软甲了。

    珝笑了笑,捏了捏我的鼻子,道:

    “小孩子气。来,伸手。”

    边说着,珝又重新帮我将公服穿戴好了。

    “好啦,时辰也不早了,先用早膳吧。”

    珝拉了拉我的手,担心我会肚子饿,催促着我用膳。

    珝对我的关切爱护之意只增不减,她是爱我的,而我,也很爱很爱她……

    我转而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中带了几分急促,言道:

    “你的叮咛嘱咐我都用心记着了,那你,还有话要同我说么?”

    我始终都在期盼着有朝一日她能亲自对我倾述……

    珝回望住我,瞧见了我目光中的殷切期盼,话到嘴边,可终究无法轻易出口,最后也只余一句轻叹。

    “你买的糕点,我很喜欢,心中亦十分欢喜。而你想要同我说的话,我也知道,只是我身为一军统帅,终究无法任性妄为,唯一的一次任性,上天已随我心愿,便更不敢再有其他妄求了……”

    珝边说着边深情抚上了我的脸,继续说道:

    “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对上了她深情温柔的目光,我便对眼前之人越发怜爱难舍,她说的话,我又怎会不明白,我与她的这段情,便是她唯一的一次任性。

    可我想让她体验更多美好的事情,想将这世间一切美好事物都同她分享,我想看到她开心,让她快乐,不愿看到她受委屈,更不愿看到她对自己那种不近人情的苛求,因为我心疼她,我心疼啊!

    她就连自己真正喜欢吃的东西都不能随心所欲,可想而知过往又是如何苛求自己的!

    我的双眼都不禁有些酸涩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恨我不能为你分担多少千钧重担,更无法尽数体会你心中的痛苦,我唯一所愿,便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些,不要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去承受所有的苦痛,你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啊……”

    边说着,我有些激动地将她揽入怀中,只想要这般永远抱着她,再也不想放开了。

    “有你,和你们,这大概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珝此时亦是心有所感,情难自已,伏在我怀中,无不动情的道出这句心里话来。

    我不禁伸出手双手抚着她的脸,就像触摸着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唯恐一不小心便会在掌中碎裂。

    我是如此的珍视她,想将这世间一切美好都留给她,就是想倾尽所有的对她好,我可以为她挡住外面的狂风暴雨,雾霜冰雪,却无法阻止她对自我的极度压抑与苛责,我知道这是战争带给她内心深处最为可怕的创伤,并不能通过一朝一夕便会有所好转或者改变,我也知道,一切都得循序渐进,绝不能操之过急。可近来,我发现她的症状已经在开始加重了……

    昨晚她陡然间陷入梦魇,表情与神态都十分痛苦,便如同陷入了深沉可怕的泥沼,无论你如何挣扎如何嘶吼,最后都会被泥沼无情的吞没,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呼吸的契机,那是一种无法得到的救赎的绝望!

    我只知道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安抚着她,想要将她从那痛苦而又黑暗的深渊给拉回来,可看着她越发痛苦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似被尖刀一刀一刀的划过。

    而这般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往并未像现在这般难以控制,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以前我还可以慢慢等着她对我敞开心扉,可事到如今,等待已经是最为消极的选择,我必须得开始主动为她做些什么了。

    ……

    轻抚着她那柔美而又略显坚毅的脸,我爱慕着眼前这个女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她待我,也亦然。

    我知道,她从不是个在困难面前低头的女人,更不可能会脆弱到输给心底的那点灰暗,她以为可以自己独自去解决这个问题,不想让身边之人为她忧心,更不愿意牵累我,看到我为她伤心难过,所以她总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只是这回的难关不是她独自奋战便能平安度过的了。

    这回我明目张胆的倾过身去主动去吻她,动作缓慢而又恰到好处,不似方才那般突然袭击了,若是她不愿,是完全可以拒绝我的,可这回,我还是顺利地吻到了她的唇瓣,与她缠绵地述说着这份温柔缱绻……

    这动情一吻后,两人都不禁微微红了脸。

    “你这是作甚呢……”

    珝这是明知故问了,再说了,吻自己心爱的人需要理由么?

    “奖励啊,你都为我将公服穿戴整齐了,有功自然得赏咯。再来,你还将我折腾得这般惨,也该好好补偿我了。这三么,你明明就想吻我,却偏不主动,这便只好我主动吻你了……”

    这三大理由一出,我不禁一脸得意,而且还十分的厚脸皮。可我所言的她想吻我,却并非是我可以杜撰的,方才她为我整理衣裳时,来会往复指尖那似有若无的触碰,都似乎在无形之中带着了几分刻意,这些带着小心思的小细节,无需言语,我们彼此都能明白,而且心照不宣……

    我方才吻她,她没躲,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么?!

    “快用早膳。”

    这是珝因为害羞而用的推脱之辞了。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拉着珝一道入了座,乖乖用起早膳来。

    “今日还是姨母生辰,你与我同去宫家吧!”

    珝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面微有愠色,言道:

    “你怎现下才同我说?”

    这大概带着些媳妇儿将见公婆的忐忑不安了。

    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眼,说道:

    “可我今日是去做恶人的啊……”

    再说了,姨母生辰之事少有人知,难道我还主动送上贺礼,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我一副早已安排妥当的气定模样,忙安抚珝道:

    “安心,随我一同前去郑重拜见也便是了。”

    珝先是一脸狐疑的望着我,可事情来得急,若先下做安排只怕也来不及了,最后也就不得不听从我的安排了。

    “你可当真安排妥当了?”

    我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好教珝安心。

    “嗯!”

    虽然得我如此保证,可珝见我一脸坏笑的表情,心里就有些直犯嘀咕了……

    哎,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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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一心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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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一言为定

    “晨。”

    我不觉有些微微出神, 等到身旁的琬儿轻唤了我一声后, 我才缓过神来。

    阿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拐角处了, 而现在这里也就只剩下我和琬儿两个人了, 也好, 难得的一派安静祥和。

    我一脸微笑的回望住琬儿,就那样傻笑着望着,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琬儿亦是嘴角微微上扬,靓丽的脸上挂着一抹醉人的红晕, 她也没说话,便任由我这般看着, 最后看得两个人都觉得再这样傻傻的笑着望下去实在是太蠢了……

    随即, 我牵过琬儿的手, 便直往楼上去了, 反正现在夜已深沉咱们现在是回不去洛阳的了, 阿姐他们谈话夜还是需要些时候, 那现在便正好是我与琬儿的独处时光了。

    用自己的长袖将一处原本是用来摆放佛像的石墩收拾干净了,又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干净的蒲团铺在了上头,才扶着琬儿落了座。

    琬儿微笑着拍了拍身边她特意留出的空位, 示意我也坐过来一些。

    我傻傻一笑, 便也不客气的与她并肩坐着了, 又刻意侧了侧身子好让她靠着我时人也能舒服一些。

    “可是累着了?”

    我不住关切询问着, 毕竟琬儿这一路冒着风雪寻将过来想来也是极为不易的。

    “嗯,是有些的。”

    琬儿陡然间的实诚,比直接出言埋怨于我, 更教我心里愧疚与难安的。

    谁教我这回又开始平地波澜,招惹是非了。

    我心疼的伸手拦腰抱住了她,好教她靠在我身上小睡片刻也是好的。

    “那你小憩片刻,我守着你。”

    琬儿嘴角却是淡淡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言道:

    “我倒是想要就这般一直瞧着你,便是怎么瞧都瞧不够一般……”

    我这般模样琬儿当真是喜欢得紧吧,竟教我有些羞涩难当了。

    “真那么好看么?竟教你如何都不愿移开眼。”

    我忍不住自我吹捧起来。

    其实,我们都知道,因为是心爱之人,所以才会百看不厌。

    “呵,就你贫。”

    琬儿边说着边伸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微微拨开遮挡在脸颊两旁的发丝,这也便将我左脸颊处那被无霜抓出的一道血痕给暴露无遗了。

    “这脸上是怎么了,怎会有一道血印的?”

    琬儿语气温和,可在触碰到我脸颊处的这抹细小血痕时,眼神闪过一丝忧心的神色来。

    我不禁撇嘴一笑,言道:

    “无碍,被一只野猫给抓的……”

    琬儿知道我在打趣,便也不直接追问了,反而倒是与我打起了商量,言道:

    “你这喜欢同人打架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本来夫人之名不敢违的,可我仔细思忖了片刻,似我这般玉树风雅之人难免遭人妒忌,这保不齐一言不合就得靠拳头解决问题了,所以,同人打架这坏习惯我大概是戒不掉了。

    然后,我很实诚的回应了自己的媳妇儿。

    “诶,这个么……似乎有点难……”

    “嗯?”

    我话音才出口,琬儿便顺势挑起了我的下颌,摆出一副莫敢不从的神态来,紧接着继续反问道:

    “这很难么?若是改好了,或许……我能给你奖励哦……”

    闻言,我的心都止不住颤了颤,却又忍不住的心痒难耐。

    这太可怕了,我觉得大概一辈子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了!

    “真是个呆子。”

    却在我怔怔出神的时候,琬儿却忽地倾过身来在我脸颊处吻了一下……

    “改,你说改就改!”

    然后,我满脸通红,毫无迟疑的就举手投降了。

    而琬儿则是笑而不语,一脸顺遂的模样是格外的俏皮可爱了。

    随即伸出手来,轻柔捏着我的脸,边哄骗便商量着说道:

    “那你乖乖的,我便帮你梳头绾发,可好?”

    我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喏喏道:

    “方才是谁说怎么瞧我都瞧不够的?”

    这会子便主动开口说要给我重新将系好发髻了。

    “这美丽之物不可久示于人前嘛。”

    琬儿的这理由有点霸气得让人无法反驳,旋即她又偷偷在我耳边柔声道了一句。

    “等回家后再让我仔仔细细的瞧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吧……”

    瞬间我的脸便红得跟柿子饼一般了,脑袋都有点冒烟了。

    这样的琬儿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亲自动手为我整理着装和拨弄着我的这头垂落与肩的长发了。

    “来,先把这些拿好,物归原主。”

    边说着,琬儿边将一个用手绢包好的小包袱让我用双手捧着了,旋即也不知从何处带出了一柄木梳,煞有介事的为我梳理起长发来。

    其实在都城公主府之时,每当沐休之时,等到清洁沐浴和洗好长发后,待到长发风干,都是琬儿亲自为我绾成发髻的,所以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我嘟哝着瞥了瞥嘴,却还是任由着她摆布,旋即打开了这个小包袱,便瞧见原来这些都是我随身的一些小物件儿,是我故意洒落在沿路各处的一些个小玩意儿。

    我嘴角不觉微微上扬,不禁赞叹起自己的媳妇儿当真是心细如发,我的心思竟是尽数都为她所探知到了,由此便可看出,她待我是怎生的情深义重了。

    瑱,又叫充耳,一般都悬在冠或者发髻两侧,悬垂在耳际,被赋予了一种\"虚心听取意见\"的礼义。

    随即我将那颗瑱捏在了手里,忍不住把玩起来,笑着说道:

    “难怪我最近总觉诸事不顺,原是我将劝诫之言充耳不闻之故了。”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同我请罪么?”

    身后,琬儿边为我梳理着长发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每次这冤家一闯出祸事儿,便是这般想方设法、拐弯抹角的来请罪。

    我不禁尴尬一笑,看起来我的这点小心思根本就无处藏身。

    “我若是规规矩矩的老实请罪,那么,你就会原谅我么?”

    我心里不禁打起了小九九来,心里还不免有些忐忑。

    琬儿悠悠地停止了动作,旋即将头靠在了我的肩头,微笑着在我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你说呢?”

    琬儿微微笑了,是久违了的如浴春风之感……

    果然是不可能的,对吧!

    难得我求生**如此强烈,当然也只能拐弯抹角的来请罪啦!

    我顿觉生无可恋,只剩下一脸苦笑,看来回去之后免不得一顿处罚的了,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处罚吧!

    “那,那媳妇儿,到时候你别罚得太重,能让我第二日可以照常处理公事便成了。”

    我思虑一番后,一本正经的提出了这个请求来。

    “你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旋即,琬儿作势便要来揪我耳朵,我吓得立马求饶。

    “我错了,媳妇儿,我错了……”

    看我态度还算诚恳,琬儿只是轻哼了一声,便不再于我为难了,继续为我梳头绾发。

    我除了在一旁默默地感恩媳妇儿的大恩大德之外,也在思忖着该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如何同琬儿说才好。

    “媳妇儿啊,为何你都不问问我在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毕竟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就在方才,那颗传说之中的传国玉玺出现在了这座宏伟的佛塔之中,且没过多久,它就被人给盗走了……

    琬儿倒是气韵淡泊,不骄不躁,一切都顺其自然。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便说了,何需多问呢?”

    哎,我这媳妇儿的性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这座佛塔的顶层藏着一个十分奇特的奇门法阵,我不是被师兄困在塔顶了么,实在无趣便解着来玩了,结果一不小心还真给我解开了,然后便发现了一条通往第九层高塔的通道,结果上去之后没多久我突然睡着了,在梦里我还见到了一个人,等我醒过来之后手里就多那颗传国玉玺了……”

    我说的如今云淡风轻,感觉就跟编瞎话一般,不但十分轻巧还格外玄幻,就跟造梦一般。

    “晨……”

    琬儿忽地伸手抚过我的脸庞让我不得不直视着她,然后她温柔的呼唤令我根本就无法对她隐藏自己的心事儿。

    我忽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脸上有了一丝困惑和不安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琬儿,我,我好想做错事儿了……”

    那塔顶的确实是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奇门法阵,而那法阵也确实是为我所破,而我对琬儿说的那些也确实是真的,因为我从不对琬儿说谎,只是这件事的后果远远没有我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琬儿就这般静静地望着我,眼中除了担忧并没有一丝丝的责备之意,她在等我自己将心理的所思所想说出来。

    “我,我原本是想毁掉它的,可,可……”

    越说,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在不自觉的紧张。

    “可我害怕,那般圣物若是当真毁于我手,那我是否便成了罪人,毕竟,它不过只是一颗玉石罢了,人心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可我也知道不能在此时让它现世,否则贪婪之心一起,这天下将再度纷乱不堪,所以,我便选了‘死门’,却没曾想,死里藏生,这反而便是破解这法阵的关键,所以,这传国玉玺,因我而再度现世了……”

    我说的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就连自己也担心这番说辞琬儿是否会明白我话语中的含义,可此时此刻,我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状态了。

    “琬儿,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好像是做错了……”

    琬儿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即便是我真的做错了,她亦不忍责备,只是好生宽慰道:

    “这世间阴错阳差,又何尝不是一种缘法。晨,你无需如此自责。”

    “它才方一现世,便引发了如此争斗,实在不难想象,将来又会有何种祸事接踵而来?也许我真的是做错了。”

    一脸想到方才那黑衣人与那师兄弟二人搏杀争斗后的场景,望着着满地疮痍,也就不难想象当世人知道传国玉玺已经重现人间之时,新一轮的争斗又将继续开始,而且感觉永无止境,而它上一轮的出现,便几乎让我玄远叶家家破人亡了。

    “我应该毁了它的。”

    这是我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

    这个时候,我便越发觉得自己是做出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而不能原谅自己!

    琬儿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异样化,想要及时制止。

    “晨……”

    我似着了魔一般,不断的自我询问和自疑着。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毁了它?”

    “晨……”

    “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那是你的母亲曾用性命守护过的东西啊!”

    琬儿的一句话,顿时让我的自我质问戛然而止,而我的眼泪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肆意夺眶而出了……

    我的心绪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

    拥有一个如此知晓彼此心意之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感恩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还敢再抱怨些什么呢?

    琬儿心疼着眼前这冤家的伤悲,还有那似乎怎样都流不完的眼泪,心也跟着揪起来似的,忙不迭地伸手去为她擦拭着那如雨一般的泪珠儿,这应该是这冤家在自己跟前哭得最无声且最为悲伤的一次了。

    忍不住倾过身去在这冤家眼角边落了一吻,那咸咸而又湿润的泪水所蕴含着的苦楚,竟似让琬儿也忍不住微微蹙眉了。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

    琬儿环抱着我,温柔着,如是说。

    仅此一句,我便安心了。

    ……

    待琬儿帮我梳好发髻再用木簪将长发盘好后,我又成了原来那副玉面郎君的模样,我也说不出现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觉得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就被放空了,心里和脑海中都是空荡荡的,略微呆了一阵,也很快便缓缓的恢复了精气神,因为我知道身边一直有她在不离不弃的守护着。

    琬儿从身后抱住了我,与我亲昵的耳鬓厮磨着,我亦忍不住满心欢喜的回抱住了她,只觉得只要有琬儿在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啊,对了,我的梁冠还落在塔顶上呢。”

    我这时候才醒过身来,忍不住开口说道。

    琬儿顿觉哑口无言,这个时候说出这番大煞风景的话来,这是有多么不知情识趣呀。

    “那你要上去拿么?”

    琬儿在话语间带了点试探的味道。

    她在想什么我自是知道的,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毕竟我可是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对琬儿的爱慕之情的,脸皮太薄的人可没这胆量干这事儿。

    “那自然得去拿回来的,不过,媳妇儿,你得陪我一起去啊……”

    我旋即一脸坏笑的望着琬儿,向她使了个特别的眼神。

    然后,我看到琬儿的脸竟开始微微泛着红晕了。

    嗯,也是呢,这也算是媳妇儿第一次见公婆了,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却并不似寻常人家那般的温情。

    “我认定了你,父亲也没有理由再反对我们了,而我心里也一直期盼着他能接纳我们这段感情,不过以他那般蛮横固执,只怕是很难说动的了。”

    我知道,其实琬儿也很想郑重其事的拜见父亲的,因为她待我是真心的,自然也会视我的父母为她的父母,而我也亦然。

    只是我太清楚父亲的脾性了,他早已不是我幼年时所见的慈爱模样,而我所见到和认识的,是我成为高辰之后一直都对我十分严厉督促的师尊,那个拥有无上智慧并一手教导出了我和师兄和谦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的旷世奇才,那个不断的提醒并教导着我,成大事者便必须要斩断儿女私情并且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的权谋家和诡辩者!

    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在我身边,可我却从未感受到一丝一毫来自父亲对待女儿该有的那种偏爱,就连叔父,那个与我其实并无血脉相系的高家的叔父,都曾以长者的慈爱之心待过我,而我的父亲却只是一心一意的将我一手训练成他最想要的那一颗棋子,然后无所顾忌的控制并摆布着原本属于我的人生!

    所以,当他摘下面具以父亲的角色出现在我眼前之时,我除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便是觉得不是他疯了,便是我自己疯了……

    就连现在,我心里也依然无法将他视作我的父亲,而只能将他视作我的师尊。

    也许,我并不了解我的父亲,可我,十分了解我的师尊。

    而琬儿是我所珍视的人,我不能让琬儿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晨,我既是你的妻子,也是理当亲往拜见父亲大人的。”

    琬儿感觉出我与父亲之间的芥蒂之心,她是我的妻子,便免不得为我思虑周全,更是不愿见到我们父女两人反目。

    我很感激琬儿的体贴贤惠,牵着她的手也不觉紧了几分,言道:

    “儿女间感情纠葛,从不是他心中牵萦之事,所以,琬儿,对于他是何态度,你也无需过于介怀。你与我同去见他,若能了却这段心事儿便是好的,若不能也无需刻意强求。除去这点私情,我想着你我所求最多的也该是为这天下苍生所想才对!”

    我想告诉琬儿的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对琬儿所许诺过的事情,我想与她并肩而立,想要与她一同担负着天下苍生的命运……

    琬儿闻言,望着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欣喜与宽慰,向我微微颔首祝福道:

    “好,愿一切便如你所愿。”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着她的脸,有怜爱也有无比的疼惜,我知道的,琬儿为了我实在是委屈太多太多了。

    “你怎么这么傻呀,明明有机会拿到那颗传国玉玺的……”

    终究,我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句感慨来,因为萧珝应该能当机立断,做出最符合她军人职责所在的那个决定的。

    “你还不是一样傻么?”

    琬儿莞尔一笑,动人心魂。

    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傻呵。

    我们都不想要什么传国玉玺,最想要的,还是彼此啊!

    “我会好好弥补这个错误的。”

    旋即,我动情地吻上琬儿的眉心。

    “你说过的,若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便好好的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来。”

    “嗯,我信你。”

    旋即我互相微笑着凝望着彼此。

    ……

    等休憩的差不多了,我先站起身来向琬儿发出了邀请,两人手牵着手开始缓缓漫步在这座宏伟的佛塔之中,毕竟在这样一处闻名天下的佛塔中与心爱之人一道漫步其间,也算是一场极致的体验了。

    我们两个就这般缓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着,间或着谈天说地,再说一些平日里因为太忙都很少能说的闲言碎语,这也许就是平凡生活中最不起眼却又能被回忆所珍藏的点点滴滴了吧。

    “晨,若各大门派之人前来自首了,你会如何处置他们?”

    我们从生活琐碎谈到了洛阳安定的问题,所以,琬儿不免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影响深远,因为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而局势很显然也已经受到了影响。

    “依律严惩,不过,他们都罪不至死,而且,我也不能杀他们。”

    三言两语间,便将我的立场和不甘与无奈都展现出来了。

    玄远叶家当年的那起灭门案的真相原比现在所见的还要复杂许多,而这些当年被人所派遣而来的杀手,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柄刀,他们不过就是一些杀人利器罢了。而事隔多年,这些人当中或死或残,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当日在比武大会上所见的那些人了。

    倘若他们当真有悔改认错之心,我自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若是还负隅顽抗,冥顽不灵,我也自有方法令他们伏首认罪。

    我的顾虑想必琬儿也早已思虑到了,所以才会在此刻询问我的意见。

    “他们得活着呀,只有他们活着,六大门派便一世欠着我玄远叶家,他们才不敢也不会做出对阿姐不利的事情来!”

    “也好,这样的话,至少江湖之远,姐姐也能少些烦忧了。”

    琬儿此言,便是极为赞同我的做法了。

    那庙堂之高呢?

    玄远叶家究竟是怎样的家族,相信各种各样的传言早已闹得是沸沸扬扬的了。而叶晗以玄远叶家家主出现在比武大会上,便已经算是将玄远叶家之名扬于天下,这样一来,一大群觊觎玄远叶家的牛鬼蛇神们还不乘机起来兴风作浪?只怕不仅仅是江湖之远,连庙堂之高也是不会轻易放过这般奇特的家族的。

    我也想过,阿姐在那样的情景下让玄远叶家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不仅仅是为了能洗雪叶家人的恨意,也可能是有着她自己的盘算的,若我推测不错的话,阿姐这番行径,是有着想要统御北方武林势力的路子。若真是如此,我在身后推波助澜一番也并无不可。

    只是一旦卷入了江湖之中的是是非非,将来想要脱身便也难了。便如同我现在这番处境一样,陷身于官场之上,也一样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而阿姐,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些么?

    “只怕到时候,皇祖母那儿很难揭过了……”

    这也是我和琬儿最为忧心之处了,皇祖母是在这些所有不安定因素中,最不能忽视的存在,因为皇祖母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而琬儿与我一般,也面临着相同的境地与困境,便如父亲与我,而皇祖母与琬儿一样,他们都是我们无法轻易便跨越的高山,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谦恭的姿态仰望着他们,而我们要是想要达到他们那般的高度,可能还需要再磨练得更加坚韧和无坚不摧才行!

    “若真到那番境地,便由我亲自去同皇祖母说吧。”

    琬儿这一言,便是打算将一切都揽责在身了。

    可我又如何能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呢?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怎样,我都是与你一起的。”

    公主与驸马,原本就该是一心同体啊!

    也许现在的我们力量还很渺小,但我们有彼此可以相互依偎,相互依靠,即便是经历再大的风雨,我们也能并肩携手,一路同行。

    ……

    如今,洛阳城真正的主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而与之命运纠缠的各大世家大族们也相继出现在了世人眼前,被历史的尘埃所渐渐掩埋的前朝,一个快要被世人所遗忘的朝代——晋国,也因此再度曝露在了世人的眼前,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被这波新的气象所改写,而未来究竟会如何就看谁能掌控住命运的脉门了……

298、九野四象释天阵

    叶晗随着父亲和乾天师兄, 一前一后登上了佛塔第八层。

    才刚走上顶层, 叶晗的目光便被眼前景物所吸引住了。

    只见这满屋地板上倒映出了一幅巨大的九野四象释天图来, 四象即为镇守四方的神兽, 东方青龙, 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其中又区分出了二十八星宿。而这地板所所倒映出来的图像, 便是天花板上各种图案小孔经过最顶层的聚光系统投射出光线,透过这些小孔成像于地板上所形成的图面。

    “竟是九野四象释天阵。”

    叶晗微微有些感叹, 略微琢磨了片刻后, 便也探知清楚了此处曾有位高人设下了这个精妙的奇特阵法来, 紧接着又问道:

    “可是晨儿破的此阵?”

    言语间有几分欣慰神色。

    身边的乾天知道叶晗一直十分关切自己的妹妹, 此时自也知道叶晗心中所想了, 便回应道:

    “确实是她所破。”

    “那便先要恭喜父亲了, 晨儿既得了您亲自教导,倒也不算辜负所学了。”

    叶晗的语气怪怪的,对于自己的妹妹能有成就她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的, 只不过若说她对自己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却是说的违心话。

    父亲此时负手而立, 听到自己女儿那有些戏虐的语气, 倒也不以为意,伸手捏须叹了一声,道:

    “她即便学得好, 奈何还是太过感情用事,终究难当大任。”

    在父亲眼中,评判自己孩儿是否优秀的标准是格外严苛的。

    叶晗十分清楚为何父亲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因为这才是玄远叶家家主该有的样子,一个人越是明睿大智,参透世事,便会越发显得对人情世故的凛然淡漠来。

    也因此,叶晗也能明白到,为何自己的妹妹会对父亲大人如此心存芥蒂了,因为她在迷惑,不知道该将他视作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其他人……

    “晨儿的性子便是如此,至于她的性子类谁,父亲应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叶晗保持着一个身为女儿对父亲应有的尊重,却也不希望父亲过于为难晨儿。

    ……

    晨儿的性子类谁?

    父亲的脸上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眉头微蹙,似有愠色,可最终还是没有发怒,因为他十分清楚的知道,晨儿的性子确实很像当年的自己,特别是她为了一个女子在自己跟前不惜以自身血脉立誓时的模样,那一刻竟让他恍惚得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般昂首傲然地站在自己眼前一般……

    儿女便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啊!

    “晗儿,你也要类晨儿那般,顶撞为父么?”

    叶晗闻言,缓缓伏低行礼请罪,言道:

    “晗儿不敢,只是,父亲现下是以父亲之名对晗儿耳提面命呢?还是以前任家主之命向晗儿示下?”

    父亲望着眼前这个个性倔强的女儿,也终于体会到了身为一家之长对待儿女的那种无奈与力不从心了。

    若是在规划子女未来前途以及培养她们个性独立与坚韧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以很自豪的说一句:他是称职的。可对于一个孩子渴求在父母身上得到的那些疼惜与爱怜,他却是没有机会也未能给予她们太多,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着她们是玄远叶家的孩子……

    “晗儿,你可如晨儿那般,心里怨着我这个做父亲的……”

    他终究是在情理上亏欠了自己这两个孩子的。

    叶晗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来,旋即缓缓起身,略微沉吟了片刻后,才回应道: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晗儿继任家主之位后,也能略微体会父亲之苦心了,又怎会心生怨怼呢?”

    闻言,父亲亦是一脸宽慰的望着自己的长女,伸手轻放在了女儿的双肩,言道:

    “你比晨儿要懂事明理得多了。”

    叶晗微微垂眸,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父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晨儿身边么?”

    父亲微微颔首,言道:

    “当年家族遭逢巨变,为父寻到晨儿之时,她便已是高氏之子,只是彼时幼年之事对晨儿打击太大,她不但记忆受损,就连才智也近乎平庸,若非这些年来她勤学不缀,敏而好学,只怕也难以有今日之成就了。”

    “父亲当年既已寻到晨儿,为何不将她带回叶家?反教她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天意难违,命途使然,顺乎其势,导之以行,方为正理。”

    听到这番言辞,叶晗也便知道不能再同父亲谈论所谓的父女之情了,因为从父亲选择让晨儿成为高辰的那一刻开始,父女之情终究还是抵不过家族之任。只是这些年来也是多亏了父亲在晨儿身侧的,不然她如何能以一女儿之身顶替他人在那云波诡谲的朝堂之上周旋着活到了现在呢?

    “那个时候,父亲便已有了操盘天下的气局了呢。这让晗儿不得不疑虑,是否所有的一切都已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了?”

    叶晗苦笑了一声,想着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总总,便仿佛是一场沉睡了很久都没能醒过来的梦境 ……

    “晗儿,你是否也如同晨儿一般,认为自己的命运为人所操持着?”

    感受到了女儿语气之中的悲苦愁思,联想到了不久前晨儿对自己的那番厉声控诉,父亲亦是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也许吧,可这路最终怎么走都是我自己选的,既然选了,我便不会后悔……”

    这些年来,叶晗所经历的总总,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好,不愧是我玄远叶家的女儿,你已经有资格成为叶家的家主了。”

    叶晗对父亲,更多的还是心存感念,毕竟父亲并未因她与晨儿具是女儿之身,而对两人多有宽纵和放任,因为父亲就是以培育一个继承人的态度来严格磨练和造就他的这对女儿的。

    一般人也许很难懂得这种感情,可叶晗明白,父亲对她们表达父爱的方式是与常人不同的。可以得到父亲亲口承认,对叶晗来说也无异于是这些年来痛苦磨练后的一种奖赏了。

    “今日既得父亲亲口承认,那往后家族中事儿,晗儿是否便可以自行做主了?”

    父亲闻言知道叶晗是在向自己要真正的管家之权,心中亦是不住感慨着:自己的这个长女真的是长大了啊!

    “你既然身为家主,自是可以做主了。”

    父亲能轻易放权,叶晗心里也不住微微松了口气,这比预想中的要顺利了几分,因为叶晗一直都知道,她不过是名义上的叶家家主,其中真正操持着叶家内部事务的应该是父亲大人才对。

    “如此,晗儿便先谢过父亲了。”

    父亲的承认就代表着叶晗可以真正掌控玄远叶家明里暗里的势力了,至少名义上是占了正理的了。

    叶晗欠身福了一礼后,这才正式微微抬首,与自己的父亲四目相对。

    看着自己女儿眼中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那深藏于眼眸深处似有一团静默燃烧的火焰,他这个女儿真正的本事远比眼前所见还要高深莫测了……

    父亲嘴角不觉微微上扬,晗儿,果真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父亲,既然晗儿已是玄远叶家真正的家主了,那‘玄影卫’,也该交给晗儿了吧!”

    叶晗的语气轻描淡写,稀松平常,因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这么快就想着要削弱父亲手中的权势了么?”

    父亲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反而是另一种倍感欣慰的赞赏。

    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女,想要从父辈处继承些什么,无论名誉地位、财产身家也好,多是按照宗族规矩来,尊伦理,分长幼,可这些所谓的规矩,在玄远叶家可是行不通的。

    你想要的东西,就只能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拿,你有本事拿去,那便是你的了……

    听到父亲的反问,叶晗也只是淡然一笑,言道:

    “父亲,晗儿一直便不赞同继承家业,承袭祖荫。人活天地间,有手有脚,凭一己之力也总能觅得这方寸容身之地的。”

    “嗯,我儿有志气。”

    父亲现在也非常清楚自己这个长女的本事了,区区‘玄影卫’她还真未必看得上眼。

    “既然如此,为何我儿还想要为父手中的这支‘玄影卫’呢?”

    叶晗微微一笑,言道:

    “近来晗儿行事总有捉襟见肘之感,实需人手,‘玄影卫’总归是父亲手中精锐,未免届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晗儿还是决定履行家主之责,从父亲手中接手这支精锐较为妥当些,父亲以为如何?”

    父亲捋须而笑,自己这个女儿终于开始认真起来了么?她终于也有心思经营“权势”二字了,想来这其中更多的,还是为着晨儿吧。

    哎,他的这对女儿,倔强起来的性子便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了……

    父亲负手而立,旋即言道:

    “老规矩,能从为父手中拿走,便是你的了。”

    这句‘老规矩’惹得叶晗内心泛起一丝丝涟漪来。

    “那,父亲可得小心了……”

    叶晗嘴角含笑,想起了小时候同父亲嬉戏顽斗兽棋立赌注之时,便似如今场景,一切都恍若昨日啊。

    “师傅与师妹的父女之情,真是令人艳羡呀!”

    身旁,看着这对父女别样互动的乾天,也不觉有了几分艳羡的神色了,因为即便是这番别样的父女之情,他也没有机会经历一二。

    面对着眼前这两位大抵是天底下最为狡黠多谋的男子,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而另一个是自己的师兄,就连叶晗有时候也会疑惑于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们。她不是不理解男子心中的那份对功业**的追求,只是当你看穿了那些**的本质,不为浮云遮眼,自有一份为人处世的豁然大气,你便不会再被那些**所纠缠和迷惑了。

    还有一点得注意,你永远无法让一个正在奋力奔跑着追逐自己**的人停下继续追逐的脚步,因为不管前面是成功彼岸还是万丈深渊,那个人不亲身经历过,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当时的选择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或者也许对错不论……

    所以,叶晗即便知道眼前这两个男人要去做些什么,她也不会去阻止,可唯独只有一样,她不得不为自己去坚持一次。

    “乾天,你当真想要这九五至尊之位么?”

    叶晗无意于纠缠在那些名利权欲的洪流中随着他们一起沉沦,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在此之前,她不得不为自己的那个傻妹妹计较一番了。

    面对着叶晗问出的同叶晨一样的问题,乾天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在叶晨那里,他始终都先是前晋后裔——洛阳之主,然后才会是她的师兄,她的睿哥哥;可在叶晗眼中,他就他,与身份无关,更无需掩藏躲避,因为叶晗认识的就是最本质的乾天。

    “不想。”

    乾天很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闻言,叶晗脸上并无波澜,但是父亲面对着如此坦诚的乾天也是略微诧异。

    “晨儿今日对我说过的一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也许我真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父亲闻言,突然很好奇自己那个太过感情用事的女儿究竟对乾天说了怎样的一番话,竟让这个令他都有些捉摸不透的男人第一次在人前吐露出自己的真心实意来了。

    “哦,晨儿对你说什么了?”

    乾天微微蹙眉,嘴角却是淡淡一笑,旋即说道:

    “晨儿能预见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长远了,却也因此让我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自己将来这几十年究竟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度过,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突然觉着,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乾天边说着,边向前度了几步,仿佛心里正在下某种决断一般,最后忽地停住了脚步,立在了原地。

    “我想到她的身边去看看她眼中所看到过的风景……”

    最后,乾天忽地说出这句话来,嘴角还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来。

    父亲的目光也不觉有些低沉了,面对这般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故,就连他似乎都已经无法理解乾天现在的所思所想了,作为一个王者,他是不可能因为所谓的情爱之事而改变自己坚持了几十年乃至于一生都要坚持完成的功业之心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王者,却做出了一个这般令人不解的决定来。

    “这般说来,你是要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与责任了么?”

    父亲不得不提醒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他应该要去完成的事情。

    乾天面对着自己老师的质疑,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言道:

    “徒儿并没有想要放弃,反而正是为了完成这份使命,我才要到她身边去的……”

    因为高辰的那番话令特别是提到的有关于行政的本质问题,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想要建设出一个怎样的国家了。

    她说他会在世家大族的拥戴下再度缔造出属于自己的帝国,可正因为如此,这个新兴的政权将会再度延续前晋时的行政模式,那便是与世家大族一起共治天下,可她还说过,这样的制度早已不符合现在的国情了……

    那现在的国情又是什么呢?为何与世家大族共治天下的制度却不再适用于当下了?那什么样的制度才是符合现在国情的呢?

    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指出责问过,甚至就连他一直尊敬感佩的老师,也从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和探寻,因为他们之间探讨最多的,却还是如何将这天下局势转为自己手中的助力,以期最大程度的加以利用来完成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

    高辰,似乎在别人从未探寻过的领域里,得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答案了,在这个问题上,她比所有人都看得透彻和理解得更为深刻。

    而乾天想要从高辰身上探寻到另一条达到自己目的的途径,一个建立缔造出威伏四海、天下臣服的真正强大帝国的途径……

    ……

    看着乾天眼中闪现出的那丝锐利如冷锋的光芒,叶晗知道了乾天所言的不想并不是他要放弃自己那份执着多年的功业之心,反而是他有了更高一层的**而不愿再臣服于那些所谓的宿命,他要做的是摆脱命运的束缚继而掌控自己的命运!

    叶晗轻笑了一声,看了看乾天又再回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她无法预测这两个难惹未来的前途究竟会如何,可也正如她方才说的那般,即便此生为命运所嘲弄,只要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将来结果如何,都不要去后悔,这便算不负此生了……

    “那我也就只有一句话可说的了,你们要做何事儿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曾答应过阿娘,此生定会护得晨儿这一世周全,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晨儿,否则,便先问过我手中的这柄剑……”

    说完,叶晗向父亲和师兄福了一礼,便算是将自己想说的话都传达到了。

    言毕,不再看他们,叶晗转身便往塔下走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那个傻妹妹应该也快到了,而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有一些话不得不对她说的。

    ……

    不知不觉间,我与琬儿便漫步到这佛塔的第七层了,眼看着再上去便是第八层了,我却不禁微微有些迟疑,站在楼梯边口,抬着头望着那个方向愣愣出神。

    为了尽快解决这洛阳城内的危局,我必须得好好策划该如何将这场谈判进行下去……

    身边,琬儿的手紧紧地牵住了我的,似正在给我战胜眼前一切困境的力量。

    我不禁回望住了她,嘴角有了一丝甜美的笑意来。

    不再犹豫了,我牵着琬儿的手便打算直接登上第八层佛塔……

    还刚踏出第一步,却有人迎面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

    待我瞧见了来人,不觉便唤出声来。

    “阿姐!”

    心中不觉差异,难道阿姐这么快便同父亲说完话了么?

    阿姐一路都未曾正面回应,直到我与琬儿让道一边,待阿姐度步而至立于我们跟前,我明显的感觉到,这般面对面的对峙感竟让我不觉有些心意慌乱……

    阿姐先是看了看我,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琬儿,直接说道:

    “琬儿,你上去吧。”

    琬儿闻言目光更觉清亮,会心一笑后,向阿姐致谢道:

    “多谢姐姐成全了。”

    可我却不觉一怔,阿姐同琬儿定是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对某事达成过什么共识了?

    “阿姐,你们这是……”

    我不觉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忙不迭将手牵得越发紧了。

    琬儿感受到了我的不安,旋即微笑着用另一只手回握住了我的,止不住宽慰言道:

    “没事儿的,别担心……”

    与琬儿四目相望着,我想从琬儿的目光中查探出什么来。

    “晨儿,你应该知道,若你同琬儿一道去,只会让眼前局势更加变动不安罢了。”

    阿姐知我心中所想,所以很明智的为我们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就是让琬儿亲自去同洛阳之主谈判,因为这原本就是洛阳之主同皇祖母的一场博弈,而琬儿接替了皇祖母,成为这场对弈新一任的执棋人。

    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可是,阿姐,我不能让琬儿一个人去面对……”

    望着阿姐直视着我的眼,我竟是无法再说下去了。

    阿姐她比我在感情问题上更能冷静决断,所以我知道,阿姐说的是对的。

    我不忍让琬儿一个人去面对我的父亲,可也正如阿姐所言,若是我同琬儿一道前去,只怕原本的国事也会成为牵扯不清的家事,若真是如此,那便与我们这次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洛阳的局势,确实不能再继续乱下去了,而能让洛阳城迅速恢复稳定的人,此人非洛阳之主不可了。

    ……

    事已至此,总是需要可以破解当前局势的办法的。

    我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呼吸时,我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琬儿,你当真要一个人去么?”

    再度回望着琬儿,我想要知道她对此行可有成算?

    琬儿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那种自信与风采。

    “你忘了,我是谁了么?”

    我不觉微微一愣,旋即嘴角也不禁带上了一抹笑意来。

    “我没忘,不过,我希望你也别忘了,你除了是北魏的长公主殿下萧琬,你还是燕云龙骑卫的统帅燕王——萧珝,切不可为我而受胁迫或有所退让,就此一条,我觉不妥协。”

    牵住了琬儿的手,我希望她不要再如同上次一般因我而向对方妥协了,更何况此次站在我们对面的是我的父亲,我便更不希望琬儿有所退让。

    “好,我答应你。”

    琬儿给了我一个坚定的回应,我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那我在这里等你。”

    我相信着我的女人。

    “好。”

    随着我们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如此眷恋不舍的缓缓分开了,我目送着她的昂然挺立的身影一步步拾级而上,往第八层佛塔中走去……

    阿姐看着我与琬儿之间的依恋难舍,也只道是痴男怨女之间的分离难舍,着实是无趣的紧了,便不再理我,穿过了拱门,直往塔外的护栏边去了。

    我目送着琬儿上楼去,直到她的聘婷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我才渐渐回过神来,正巧看到阿姐步出拱门外的身影……

    这冰天雪地的,阿姐还往屋外走,若是着凉了可怎生了得?

    毕竟就在方才不久前,我就试过了在护栏便吹冷风的滋味了……

    我忙不迭也随着阿姐的身影走了出去,却见阿姐整个人背靠在了柱子上,身子斜依在了那护栏边上,边望着塔外的风景,边喝着不知从何处带来的酒葫芦里装着的好酒……

    我眉头不禁微蹙,缓缓走到阿姐身边后,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扣下了她的酒葫芦来。

    “你身上还带着伤,怎能喝酒呢?”

    语气间,有了几分埋怨的意味了。

    阿姐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反问道:

    “你怎知我身上有伤?”

    对于酒这东西,我与阿姐似乎难得的都有种特别的偏爱呢,不自觉间便被这酒葫芦里的美酒香气所吸引了,顿时心里便开始忖度着这葫芦里究竟装着的是什么好酒了。

    “阿姐,你说你曾去过邺城却不来见我,想来是那时候便身上带伤了吧,是为了帮你那个朋友而受的伤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阿姐的问题,却反而在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她的事情了。

    阿姐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傻妹妹其实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太过‘愚钝’,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傻妹妹对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了……

    阿姐没有回话,只是面带笑容的望着我,好整以暇。

    “阿姐你去帮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南陈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而你身上的伤应该就是在对战霸刀门门主史扈之时为他所伤的。现下想来,那日在汉水大船上,被阿姐你请来救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了。”

    边说着我的目光不自觉的又回到了酒葫芦上,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尝尝这难得美酒的滋味了。

    阿姐最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人,更何况我如此不加掩饰的对着那酒葫芦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来,真是想不清楚我的意图都难了。

    “尝尝。”

    阿姐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也忍不住在感慨,自己这妹妹的性子与自己格外不同,不过好酒这一点,姐妹两人倒是出奇的一致了。

    就等着阿姐这句话了。

    我一脸顺遂的便拿着酒葫芦往嘴边送……

    “好酒啊……”

    我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当真是壶好酒,竟是连我都未尝喝过的!

    阿姐一把将酒葫芦又夺了回去,这等好酒在这洛阳城中也就仅此一壶了,能让她这个傻妹妹尝尝鲜,也已经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格外开恩了啊。

    阿姐显摆似的朝我摇了摇她手中的酒葫芦,一副‘你休想再从我手中夺走’的表情,摆明了就是仗着我对她没辙么?!

    阿姐仰头喝了一口,随口又说了一句。

    “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吧……”

    我这回也算是喝人家的嘴软了,更别提劝阿姐别喝酒的正当理由都不好用了,这会子也只能一脸谄媚的配笑着说道:

    “我若实话实说了,阿姐你可莫要生气。”

    “嗯,说说看……”

    就知道阿姐不会那般容易上当。

    我不禁撇了撇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知道阿姐你肯定不会主动对我说那些的,所以,我便用了些手段,从那儿打听到了一些……”

    可是当今江湖武林中一张绝不可忽视的信息情报网啊,我想要知晓江湖武林中的一些事情,不就是最佳途径了么?

    阿姐闻言,嘴角也就是一抹淡淡的笑意了,可见她早已猜测出这其中的关联了。

    “的规矩我是知道的,他们竟会将消息卖给你?”

    言语间,阿姐毫不隐藏自己感慨之意。

    我不禁嘴角上扬,言道:

    “他们最大的破绽就是规矩太多了……”

    言毕,我与阿姐不觉相视而笑。

    “这般说来,你想必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吧。”

    阿姐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悲凉与无奈来,也使得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因为一想到那些,我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我伸出手来扣在了护栏边上,抬头见天都是灰蒙蒙的,有一种紧迫低沉之感,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阿姐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情,我便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的很实诚,因为我非常明白阿姐此时此刻的心情,这种糟糕的感觉,我也是在琬儿那儿经历过一次的,那时候我是略带惊慌失措的。可现在,我觉得我已经能够承受住这种强烈的心理冲击了。

    “你还真是很温柔呢。”

    阿姐脸上的神色是复杂的,可语气却微微有了一丝暖意。

    “所以,你拿着传国玉玺,不顾危险地立在这护栏边外,亦是为着我么?”

    阿姐紧接着的一句提问,便将不久前在这里所发生总总,给出了一个合理的推论。

    抬头看也不过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低头往下俯视,还能看到无数的灯火在忽闪忽闪的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光线来,那些光线虽然微弱,却是黑暗中最为璀璨耀眼的灯火……

    “阿姐,你想要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终是忍不住将这句话问出了口,因为我知道了我所谓的为了阿姐好而为阿姐所做的一切,若是她并不觉的好,那就不是真的好。

    “我想要的生活么?”

    阿姐有些嘲讽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十几年来,阿姐是如何过活的我也是从那边得到情报里面略微窥视一二的,原本我想着等阿姐亲自同我说出那些过往,可每次见到阿姐她便从不提她自己的事情,这时候我便知道了,想要亲口听阿姐说几乎便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些呈放在桌案前的那些记载了关于叶晗留在江湖武林中的那一连串惊心动魄事件的文书。

    我一直都知道,阿姐她过得定然是十分艰苦的,可这上面所记载的总总,让我知道了阿姐的过往生活的总总,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十分艰苦’便可以概述的。

    “阿姐,无论你想要什么,晨儿都会为你达成所愿的。”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形式上的弥补,可我这般说辞,并不是为了去弥补,而是承诺,是誓言,是永远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阿姐的誓言!

    过去已经过去了,即便再埋头懊恼,痛苦悔恨,那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人能把控和改变的,就只有现在!

    此刻,微风微微吹过了两人的衣摆,姐妹两人一个半坐着而另一个则是立着,两人对视着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周围静谧得只听到塔檐角边的铃铎在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来。

    清音泠泠,声闻十里。

    这也算是这座佛塔最为牵动人心的一处景观了吧……

    “阿姐,我答应过阿娘,这辈子定然会好好保护你的。”

    伴着那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我缓缓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们的母亲,在用她的方法,好好的守护着她的两个孩子,教会了她们姐们之间要相互扶持,相互爱护,面对挫折不要轻言放弃,即便经历痛苦磨难也不要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姐妹两人要努力并且勇敢的好好活下去……

    一念及母亲,叶晗的目光不禁微微湿润了。

    为免让自己那傻妹妹看到自己这番略微狼狈的模样,叶晗便主动将手中的酒葫芦抛了过去,故意将脸转了过去。

    我触不及防,唯恐失手没接住这酒葫芦,若是摔碎了将里面的酒洒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不易怀里抱住了这只酒葫芦,正想着乘此良机干脆将这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也好教阿姐也气恼一番的,却没曾想,当我拿过酒葫芦一瞧。

    哎呦喂,阿姐比我还贼,这不是都已经把酒葫芦里的酒都喝光了么?

    我还正欲向阿姐问责一番呢,却听到阿姐陡然说了一句,道:

    “那我想要再喝这种酒,你去给我多找些回来。”

    “欸?”

    我有些呆呆的,不知所以了。

    “方才你还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让我达成所愿么?怎么,办不到么?看来你也是个喜欢说大话之人啊!”

    再度对上了我的眼,阿姐似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阿姐了。

    我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姐有命,我怎敢不从啊?

    “好,一言为定,即便是找遍整个洛阳,我也定然为阿姐你将这酒给翻出来。”

    我说得信誓旦旦的,亦是十分认真的。

    “嗯,既然得了你这么大的一个承诺,那我可得好好利用一番了。”

    阿姐很快就从这里找到了甜头,而且使唤起我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欺负起我这个老实人来,还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

    “我心情不好,吹笛子哄阿姐我开心!”

    “……”

    阿姐这话才刚落,便直接从身后摸出一只竹笛来直接扔给了我。

    我望着怀里的酒壶,手中的竹笛,突然有种被人骗了还在帮人数银钱的感觉……

    “啊,你刚才还算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的……”

    阿姐边说着边做出一副似要娇袭落泪的模样来,真真是我见犹怜,令人只觉拒绝回事一件罪大恶极之事儿。

    我败了,真是彻底败给阿姐了……

    我突然觉得,琬儿对付我的手法,是不是就是从阿姐这里取经的,因为我怎么突然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呢?

    边心里暗自思存着,边将酒葫芦系在了腰间的蹀躞带上,然后好好的把弄起手中的竹笛来。

    阿姐既然指明要听我吹笛子,那肯定是要听我在她熟睡之时给她吹奏的那支曲子了,原来那时候阿姐其实并没有睡熟才对,不然她也不会在听过这只曲子之后心绪渐稳了。

    其实,阿姐亲自吹这支曲子,要比我吹的更动听一些才对啊……

    不过片刻,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声伴随着那断断续续的铃声在半空中响起,这首曲子曾是作曲人为自己心爱之人所作,里面有的是对心爱之人的缓缓而又满溢的喜爱之情。

    这首曲子,我和阿姐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这是当年我们的父亲为母亲所作……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阿姐令我吹起了这首令人十分怀念的曲子,若说这是阿姐的一时兴起亦可,若说不是,也亦可,因为会对这首曲子有很深的留恋之情的不仅仅只有我和阿姐,应该还有父亲大人才对……

    可无论怎样,我是开心的,因为阿姐,终究是选择了站在我这一边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菜啦,让诸位久候啦~~

299、执子之手

    “晨儿, 你想要那传国玉玺么?”

    待得一曲终了, 阿姐侧着头, 忽而问了我这个问题。

    闻言, 我微微有些愣神, 就在刚才,那方传言之中的传国玉玺便曾在我的手中,可现在它不在了,又不知道会经何人之手流落到何方去了。

    “没找到它之前, 很想要,可当我得到的时候, 却又觉得不过如此了。”

    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只觉得人的**之心当真古怪的紧, 没得到的时候便费劲心思、拼尽全力也要得到, 当得到的时候却又不懂得好好珍惜……

    “那你又为何想要得到它呢?”

    听到了阿姐的询问,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 言道:

    “那是一块很美的玉石,几乎令人见之难忘啊……”

    “那是因着它的美吸引你了,还是因着它身后所凝聚着的权势?”

    “兼而有之吧, 我贪恋着它的美, 却也同时恋栈着它身后所凝聚着的权势……”

    阿姐轻笑一声, 言道:

    “难得你如此实诚了。”

    在阿姐面前, 我根本无需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云波诡谲、人心算计的官场之上,倒也教我学会了坦诚自己的**了。”

    我回望着阿姐,脸上也是一抹舒心的笑容。

    阿姐闻言却是轻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言道:

    “难怪乾天会将你掳来此处了,他是早已看出你也有了对权势的**了。”

    我微笑着俯视着远处那稀稀落落的人间灯火,便仿若一个正立于九天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一般,身在最高层,便会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仿佛自己已经将芸芸众生都踏在了脚下。

    大抵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受人敬仰膜拜的感觉了吧……

    “若是以前的我,对权势的贪恋也许不过就是想享受那种高高在上,操控生死的无尚之感吧,可现在的我因为有了奋力想要达成的志向,可要完成这种志向,就必须要掌控权势,所以我也贪恋着权势。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这两者间究竟有何区别,可却也因为有了这份志向,我才能更加坦然的接受自己对权势的贪恋之心了。”

    我觉得我说的话,阿姐会懂的。

    “这就是你所要选择的道路么?”

    阿姐眼中没有那般直白的喜怒怨怼,只有那一份明白与顺其自然。

    “是的,这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了。”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给了阿姐一个确定的回应。

    “那么,阿姐,你呢?”

    阿姐想要走的道路又在何方呢?

    阿姐的脸上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茫然,她悠悠地望着远方,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都没给出正面的回应,只是等到她似感疲累的轻叹了口气,便听她缓缓言道:

    “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为她办几件事儿,待这些琐碎事儿了却之后再说吧……”

    “……”

    阿姐的回应,让我不禁心疼不已,因为她迷惑了,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了。

    这些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便是寻找当年的灭门仇人和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如今,妹妹找回来了,而当年灭门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一切便如她一直所期望的那样,可结果却是她从未能想到过的……

    就这样被命运操控和摆布着的十多年,放在任何一个人身处于她这样的位置,经历过她所经历过的总总,若非个性坚韧顽强,只怕早已丧失理智了也说不定。

    而叶晗即便个性坚韧,也并不代表她的心便是铁打的啊!

    ……

    “阿姐,你同我一起回魏都吧。”

    我实在是不放心阿姐,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才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怎么,你担心我会自寻短见么?”

    阿姐一脸好笑的神色望着我,似乎是在笑我庸人自扰。

    阿姐果然是知道我的,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确实是在担心,因为我感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提起阿姐的兴致了,就仿佛她对这世间的留恋与牵绊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念至此,我不觉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拉过阿姐的手,已经带着祈求的语气,对阿姐说道:

    “阿姐,你就答应晨儿,同晨儿回魏都吧。”

    阿姐不禁噗嗤一下,旋即伸手弹了我额头一笑,道:

    “真是个傻瓜,竟会胡思乱想,你阿姐我是那般软弱不堪的人么?”

    我额头吃痛,不得不松开了阿姐的手,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喃喃道:

    “你若想教我安心,便要比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才对!”

    阿姐一脸狐疑的盯着我瞧,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我索性也便不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了便是。

    “你答案帮你的那个朋友办几件事儿,那个朋友究竟是何人,你又要为他办何事儿?”

    阿姐心中暗暗吃惊,却也有些恼了,她这个傻妹妹是不是已经在开始干涉她的生活了,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还没对她的小日子指手画脚的呢?!

    “你现在居然都管到你阿姐头上来了么?”

    “哼,我答应过阿娘要好好照顾阿姐你的,你说我能不能管?”

    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了不得了啊。

    “就算让你管你又能管到几时?你自己的事儿都还忙活不过来呢,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阿姐一脸嘲讽的神色,就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么。

    我一脸的不服气,反问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还是明秀坊的那位少宫主吧,虽说不知道她会让阿姐你去做什么,可我就是觉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阿姐你居然答应为她办几件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这个明秀坊的少宫主居然得到了阿姐对她的承诺?阿姐明明知道,玄远叶家之人最重然诺,而我方才在父亲大人跟前许下誓言便是为了以此明志,这样的话就连父亲也是没有办法阻止我和琬儿在一起了。

    玄远叶家人许诺了别人的事,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了。

    一提到此处,阿姐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了。

    “你为何张口闭口都提到苏梅雪?”

    我突然觉得阿姐是被我触到痛处了。

    “因为我想知道此人对阿姐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得是否值得你以性命相付?”

    我心直口快,此句脱口而出后,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了。

    因为我突然看到阿姐似乎有些语塞,更似乎是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了。

    “她掌控着阿姐你的性命,你教我如何能撒手不管?”

    明秀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江湖门派,经历过陈家那件事情后,我便有所了解了,且不论明秀坊在江湖武林之中的影响和地位,更令我感到惊心的是,明秀坊极有可能与当年太子谋反案有所关联,或迟或早,只要我还在继续追查当年太子谋反案的真相,就一定会追踪到明秀坊这条暗线,保不准将来,明秀坊也成为我的敌人。

    可这些都还不死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了,那个女人掌控者我阿姐的性命,我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阿姐的心绪有些混乱了,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很难在一言两语间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我同她之间的关系现下很难同你说清楚,我只能说我叶晗从不愿欠人人情,这是我欠她的,我自愿还她……”

    阿姐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想我再继续纠缠此事了。

    我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太过逼迫阿姐,先下同她再继续辩论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糟糕难断,我也只能先退一步再说了。

    “那好,此事我也就不多加干预了,可若是她做出什么伤害阿姐的事情来,我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这是我给阿姐的底线,她有她的坚持,我明白也很体谅,可我也有我的坚持和不容退让。

    这世间我最在意的两个人便是阿姐和琬儿了,即便是拼尽所有的一切,我都必得护得她两人的周全。

    “毕竟,明秀坊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别有用心的再加这句话给补了上来,语气之间毫不掩饰对明秀坊的敌意。

    阿姐原本无甚变动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神色来。

    敏锐如同阿姐这般的,自然非常清楚我这话语之中的含义了,她也更加清楚我是个可以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你是想要对明秀坊做些什么么?”

    阿姐的语气是不温不火的,便仿佛是这般轻描淡写的随口一问,可我却感觉到了这与她平日里的语气有所迥异。

    她并没有如同她表现得那般毫不在意……

    “阿姐,你是在担心明秀坊么?还是在担心……”

    还未等我说完,阿姐却急于否认起来。

    “我担心那些作甚?”

    “难道阿姐你不担心我么?”

    我万分好奇的回望住了阿姐,而阿姐第一次脸上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来。

    ……

    哎呦喂,我居然无意之中胜了阿姐一筹?!

    “那明秀坊势力渗透得无孔不入的,就拿上次来说吧,我就差点折在了那十二位乐姬姐姐之手了,这人家都威胁到家门口了啊,总不至于不让我多做防范吧?”

    边说着我边故意蹭了阿姐一下,也在仔细揣摩着她的面部表情。

    “更何况明秀坊又不是一般江湖门派,它背后还有整个陈国为依靠,这样奇特的一个门派,也就注定了是逃脱不了卷入朝堂纷争命运的,但凡是卷入了朝廷权利争斗,只怕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的这番合理的推论想来阿姐也是能分辨明白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阿姐不愧是阿姐,这么快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了。

    “阿姐,你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明秀坊,而是那位少宫主吧……”

    这个时候,我几乎便可以确认了,阿姐确实是在意那个人的。

    虽然我是不大清楚阿姐同那位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像阿姐这般性子的,身边除了至亲,也就只有为了挚友才会在他们陷入危难之时不惜性命也会出手相救的。

    而我所了解到的关于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的讯息,似乎多为一些不好的风评,甚至说此人冷酷无情,心狠手辣都不为过了。

    所以,我才会担心阿姐的安危,因为若是江湖传言不错,这位少宫主的性子又是如此孤僻独特的话,那阿姐自是免不得要吃苦头的。

    如今,这话就被我之间点破说明了,阿姐却反而沉默了起来。

    “我收到消息,近来南陈国内朝廷局势多变,陈主膝下多为皇子参与夺嫡之争,朝堂之上也是党派林立,纷争不断,这明秀坊身处其中定然也难以避免被卷入这场夺嫡纷乱之中了。”

    “……”

    阿姐还是沉默以对。

    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真拿自己这阿姐没有办法。

    “我的意思是,阿姐你可要前去帮帮你的那位——友人。”

    我突然觉得,让阿姐能有件事可以忙碌,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呢。

    而这时候,阿姐终于有点一丝丝的反应,就是一脸无趣的盯着我瞧,仿佛就是在说我多管闲事一般。

    可谁让我脸皮厚呢?

    “父亲这边我会处理好的,阿姐你就莫要担心了。”

    其实阿姐应该是被我给说动了吧,她果然还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所以索性我便将洛阳城内的事情一肩揽下,而至于以后该如何面对父亲,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了,这样的话,阿姐也能够安心的南下去陈国了。

    ……

    如意算盘是打得很好,可惜很多时候却是老天不从人愿。

    “若你知道,我与她之间最终难免以命相搏,你还会怂恿着我南下去助她么?”

    阿姐陡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所有的一切似乎朝着另一个不知明的方向发展了……

    我不禁愣神,似乎越发无法明白,阿姐同这位明秀坊的少宫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了?

    阿姐的意思是,她们两个最终难逃互相以命相搏的命运么?

    我的眉头紧蹙,第一次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感到厌烦不已,我终究不是当事人,并不十分清楚她们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这般轻易的下出结论还自以为好心的给出了建议,却不曾想到头来还是在帮倒忙,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恼人了的吧。

    正当我准备为自己自作聪明的行为向阿姐致歉时,我却陡然发现阿姐的深邃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更加在意留心了。

    也许她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可我知道即便是将来阿姐与那位少宫主难免一命相搏,可若此时那人有难了,阿姐肯定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行为坦荡,敢作敢为,这才是阿姐真正的性情。

    “阿姐,你知道吗?你们都说我长得是越来越像阿娘了,可其实,我们姐妹两人之中,最像阿娘的,应该是阿姐你才对啊!”

    阿姐听过我这段话后,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我微笑着回望着阿姐,我知道阿姐肯定会疑惑我说的这句话的。

    也许从外貌上来说,我是越发的形似阿娘了,那日与宫家如夫人意料之外的初见,从如夫人当时对我的态度再到阿姐见到我长发披肩的模样,就连父亲,即便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我深刻的感觉到,她们在看着我的时候,都有一种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的感觉。

    而他们看到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我们的阿娘了……

    所以,我很确定,我的模样是形似阿娘的,可我也十分的清楚,我的性子其实一点都不像阿娘……

    “我活得太规矩了,容易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可阿姐你不一样,你同阿娘一样,都在追求着内心之中的平和,然后随心随性……”

    随即,我一脸温和地望着阿姐,忍不住伸手去温柔地抚摸住了阿姐的脸庞,然后微笑着对她说道:

    “所以,阿姐,其实最像阿娘的人,是你才对!”

    闻听此言,阿姐的双目都不觉泛起了一层泪光来,而我也忍不住渐渐红了眼。

    “阿姐,不再为过去所羁绊了,做真正的自己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真正的随心随性,无论你想做什么,晨儿都随着你,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阿姐陡然伸手揪住了我的腰带一把拉近,旋即将脸直接埋入了我怀里,似是不想我看到她此时此刻的表情神态……

    “明明你才是妹妹而已!”

    我顿时哭笑不得,眼泪都簇蔟都直往下落,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

    末了,反正我的公服是被鼻涕和眼泪给打湿了一大片的,阿姐还是那个洒脱不羁的模样,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呵呵,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事儿吧,反正我公服上粘的眼泪和鼻涕绝不是她在我怀里哭而捣弄出来的就是了……

    “……”

    我也很无奈,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阿姐也算是痛痛快快的宣泄过一回了……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阿姐就是不喜欢我太过干涉她的事情,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太过体谅我,知道我所要面对的是比个人感情还要重要百倍千倍的家国大事。

    “要我不干涉阿姐你的事情也行,不过,你得同我约法三章。”

    “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你我姐妹两人相互扶持,荣辱与共,而这死生大事,自然更是不能模糊了去。将来你我两人即便面对再多艰难波折,也必得努力勇敢的活下去。今日阿姐你若应了我,我便也随你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了,绝不横加干涉!”

    我说得是极有底气和气魄的,就连阿姐都免不得对我刮目相看了。

    “好,这条也同样送你,将来你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忘了今日之所言啊!”

    阿姐的目光陡然间也变得深邃起来,而我心里也忽地有些空落落的,就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没底了么?

    “嗯,绝不敢忘。”

    我还是给了阿姐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回应,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保重自己,因为我还要好好保护琬儿和阿姐呢!

    阿姐对我的态度很满意,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柔和来。

    难得我们姐妹两个相处的气氛越来越融洽了,可还是出现了突发的状况打破了这般难得而又平静的美好时光。

    阿姐已经注意到似乎有一对沿途举着火把的人马正在匆匆忙忙的往永宁寺这边赶来了……

    我也察觉到了阿姐举止的异样,却见她一直向外边俯视着,也不知正在看些什么,因为我们身处高层佛塔,而我所能见到的,不过就是那稀稀落落忽闪忽灭的灯火而已了。

    “怎么了,阿姐?”

    阿姐沉吟片刻后,回道:

    “想来是寻你的人到了。”

    我不觉微微有些诧异,阿姐的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我这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她居然都已经看清来人且连目的都知道了。

    “寻我的人?难道是王荀么?”

    看来这好不易的平静时光,也还是被现实的繁琐所牵累了……

    我不禁泛起嘀咕,严格说起来,王荀虽然归珝节制,可他并不能算是珝的人,他真正侍奉的是皇祖母啊,看来,这位统御着整个洛阳城内外观侯的统领,也是有十分过人之处的。

    这个时候了,想必珝同洛阳之主的谈判,也应该快要接近尾声了吧……

    “阿姐,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喔?”

    阿姐没想到到了现在我居然还有问问题的闲情雅致,倒也有些好奇我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我略微露出颇为为难的神色来,可这个问题不问出来,我又难免会多方揣度,实在是恼人的紧。

    “其实是关于父亲和阿娘的事情……”

    阿姐瞬间便一脸鄙夷的神色望着我,反问了一句,道:

    “既是父亲和阿娘的事情,怎不见你亲自去问父亲?”

    我不禁被阿姐诘问的红了脸,我要问的这事儿怎好意思亲自去问父亲呢?更何况也没有绝好的机会去问啊。

    “此事实在是不好同父亲开口……”

    “你问了我也未必会搭理你。”

    阿姐知道我问的问题肯定刁钻的紧,所以并不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你未必搭理我,可我还是得要问一问的:父亲和阿娘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

    未免阿姐走脱不肯听我说话,我索性便先发制人了,一下子就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你这话倒是问得奇了。”

    阿姐用奇特的目光盯着我瞧了半晌,似乎没想到我居然还这么大胆直白,居然敢询问其父母当年的陈年往事了。

    “阿姐你是不知道吧?”

    我目光瞥向别处,以防止阿姐察觉到我眼中那道狡黠的光芒来。

    “你这招不觉得太老旧低下了么?”

    阿姐顿时一脸无语的表情望着我。

    我顿时笑的两眼都快成一条缝了,立马回应道:

    “招数虽然老旧低下,可有用不就可以了么?!阿姐你是知道的,对吧?”

    我又蹭了蹭阿姐,催促着阿姐赶紧说道说道。

    “你那般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阿姐完全不想参合其中,反而又把问题直接丢回给了我。

    我闻言,顿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告……

    “难道,真是那样的么……”

    边说着,不觉伸手一把遮住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那番揣测。

    “哎呦,你还真是了不得,这都被你猜到了……”

    阿姐看着我的表情举止,就已经知道我肯定已经揣测出一二来了。

    阿姐这样一说,根本就是间接证实了我的所思所想么。

    “难道,难道……他们……他们……真的是……是……夜……奔……”

    说道这里,我已经说不下去了,止不住的满脸通红。

    “诶,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哈。”

    阿姐立马开始推卸责任。

    这子不言父过,怎么说,好像也不能在背后妄议自己父母的。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我忍不住感叹着,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我们的阿娘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有比你现在做的事情,还惊世骇俗么?”

    阿姐倒是一副清闲无碍的模样,知道我从小就是被儒学教导长大的,就是会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所以难免会如同现在这番,惶惶而不知所措了。

    听到阿姐此言,我陡然茅塞顿开了。

    “说的也是啊。”

    我又细细琢磨了一番,继续言道:

    “这般说来,我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阿姐顿时一脸好笑的望着我,觉得我可能是被玩坏了。

    “这难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难道不是么?”

    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来。

    虽然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可我这骨子里却是天生有着反骨,偏爱同那些所谓的正教理学们常常反调。

    ……

    对于父亲和阿娘的过往,若是不了解他们彼此的身份地位也许真的无法了清楚得知当时的他们想在一起是多么的艰难,两家父母亲族的竭力反对,不被亲人友人所祝福的爱情,若是当年她们当中有一个人不能坚持或者后悔,也就不可能会有我和阿姐的存在了。

    “阿娘当年一定很爱父亲了。”

    最后,我忍不住发出这一声感慨来。

    在这样一个士族礼法大于天的年代里,一个女人所要承受的非议要比一个男子所要承受的多得多了。

    “父亲也很爱阿娘啊。”

    阿姐此时,也选择为父亲道出了他心里的那句话。

    我若有所思的回望着阿姐,阿姐始终是比我年长几岁的,当年父亲和阿娘之间的事儿,她也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你可知道那首曲子的由来?”

    阿姐说的是我同她都知道的那首曲子,那首据闻是洛阳城中一个书生为了向自己爱慕的那位富家千金表达爱慕之意而做的曲子,那首书生为了这位姑娘整整吹了三年曲子以至于此曲在洛阳城流传下来的那首曲子,也是在邺城昭阳殿前,我吹给珝听得那首相思笛曲……

    “难道……”

    我脸上不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那个每晚风雨无阻,为心爱女子吹奏笛曲吹了整整三年的人,便是我们的父亲……”

    阿姐的这番话,令我有种恍若梦中之感。

    我好想已经忘记了,父亲竟然曾经也是如此一个为爱而痴之人。

    是了,我已经快要想不起幼年时父亲对我温柔慈爱了,而被我记起很铭记的,都是他对我如何严苛训责,如何教导我成为一个优越无比的谋略家,政治家,而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还是要我学会舍弃那份爱人之心,舍弃掉多余的情感,因为那些只会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渐渐的,他在我心里,逐渐成了冷酷无情的象征了。

    我又怎会知道,原来我的父亲,竟然曾经也是一个如此深情且用情至深之人,他对我母亲的爱慕,也绝不会比我对琬儿的那份情意,有丝毫逊色。

    也许是我理解错了父亲的用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的缺点和弱处,所以他才会不断的在我耳边提醒着我,不能为感情所困。

    不能为感情所困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的性子,其实是最像父亲的一个了……”

    我也不知道阿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可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便如同我对着阿姐说她的性子最像阿娘时的感觉是一样的,一样的感慨万千,一样的感恩至极。

    我们的生命是父母给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属于我们的一切,可能都承袭自我们的父母,不仅仅是我们身上的血肉,还有我们的模样性格等等,这就是永远都斩不断的血脉牵绊……

    最后,我不觉微微一笑,然后很实诚的承认道:

    “好想确实是如此啊。”

    ……

    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洛阳城内所发生的总总也总算是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之道了。

    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从楼上缓缓度步而下的琬儿,看到她略疲惫的脸上在看到我之时,嘴角也不觉微微扬起了一道十分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谈判后的结果,想来是合乎彼此双方心意的,虽然不一定十分完满,可却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看着琬儿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忍不住早早地伸出手来想要牵住她的手,将她缓缓地再带回到身边来。

    琬儿看着我扬起在半空中的手,嘴角也带着一抹甜美的笑意,旋即也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好好地放在我的掌中。

    两人的双手在半空中又再度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们都不觉露出一脸欢喜的微笑来……

    面对着此情此景,我心里突然忍不住在想,当年父亲和阿娘是不是也同我和琬儿这般,即便只是温柔地牵着彼此的手,也都觉得无比的欢喜和幸福。

    他们应该是幸福的吧,即便不被家族所承认,即便为世俗所唾骂,至少他们从未后悔过当日的决定,至少他们从未放开过彼此的手,至少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彼此依然相爱……

    “来,你的梁冠。”

    琬儿将藏在身后的我的冠帽也一并带了下来,旋即又亲自为我将冠戴重新带好系上。

    我不觉嘴角含笑,望着琬儿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就越发深情起来。

    “可是想我了?”

    耳边,琬儿忍不住轻声询问着,因为她知道我是在想她,很想很想她。

    我不禁笑出声来,如实回应道:

    “是啊,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旋即,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这回抱住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了呢。

    卿既入怀,这满腔心事,只想要说给你听: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呢。”

    甜言蜜语,就是想要说给你听……

300、花好月圆夜

    待我从楼上移步而下四层之时, 王荀已经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在勘察现场了, 而原本被拦腰截断的木梯也被人临时放了座轻巧的木梯以便人员上下。

    我提着袍角, 蹑手蹑脚地从哪临时搭建的木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

    王荀此时正盯着那被黑衣人炸出的窟窿查看了许久, 伸手一抹, 一层奇怪的黑色油脂粘在手指处,随手捻开后又放在鼻间闻了一闻……

    “王将军,可有寻到线索?”

    王荀兀自沉吟,陡然听我在身后相唤, 旋即转过身来向我躬身行了一礼。

    “高御史容禀,这碳灰之中, 似参有石脂。”

    石脂易燃, 焚烧之时现黑火, 气味难嗅且不可以水灭之。

    “石脂?”

    石脂亦叫石漆, 有载:延州高奴县有石脂水, 水腻浮上, 如漆,采以膏车及燃灯,极明。

    “□□等物再加上石脂, 竟会有如此威力, 着实是令人惊异。”

    一想起不久前那番骚动, 那黑衣人不过掌心大小的黑丸, 点燃后便能将塔内一角生生炸出一个半身人等高的窟窿来,实在不难想象若是有人能将其改良,威力实在非同小可。

    其实此时便已经有了□□的文献记载了, 而□□的出现,还是源于道家的炼丹之术,炼丹书中有提及用硫磺、硝石、雄黄和蜜一起炼丹失火之事,这便逐渐有了□□的称谓。

    “高御史也知道石脂么?”

    高辰身为世家子弟且高韦又身负军职,会知道□□倒也不足为奇。只是石脂却并非一般人都知道的,一念至此,王荀也不禁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御史另眼相看了。

    王荀的这一问有些奇特的意味,我嘴角微扬,随口回了一句,道:

    “因其可制墨,故而知之。”

    作为一个书生,对研墨之事知晓一二,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那王将军以为,盗宝之人该往何处去了?”

    王荀可以那么快追到这里来,可见他的本事确实非同一般,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略不过提,而有些事情是无需隐瞒的。

    毕竟在这洛阳城中待了快二十年的人,还有谁能比此人更了解洛阳城内的一切呢?

    王荀拱手而立,淡然一笑,随即恭敬言道:

    “高御史早已知悉,又何须王荀赘言呢。”

    既然知道石脂来历,那自然也便知道了盗宝之人从何处来了。

    我忍不住轻笑两声,不禁感慨言道:

    “王将军非平凡人,高辰今日始知也。”

    高辰如此看得起自己,令王荀也是颇感意外。

    “王荀不过是靠着官身来躲避江湖恩怨的一介浪客罢了。”

    王荀此言,便是不想再提及过往之事了。很多人都有不能对外人言及的过往,我自认不是个好管闲事之人,自然也知道适可而止了。

    “官场终究是令一方波折丛生之地,不适合你。”

    最后,对王荀我也只有淡淡的这句忠告了。

    王荀知我所言何意,心领神会,未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也在此刻,琬儿蒙着面纱,缓缓从楼上度步而来,我忙不迭移步前去相迎,唯恐那临时搭建的木梯不牢靠。

    “你们的事儿,可都谈妥了么?”

    待琬儿平稳落步到我身边,我才稍感安心了些,耳边,是她轻声带着俏皮的询问。

    我微笑的点了点头,这王荀确实是个有趣之人呢。

    “末将参见燕王殿下。”

    王荀见到琬儿时,却并未因她女儿之身而感诧异,恭敬行以军礼,以表敬重,那是他对燕云龙骑卫统帅的敬意。

    “王将军不辱使命,琬儿这厢代驸马先谢过将军洛阳城钟多方救护之情了。”

    琬儿三言两语间,恩威并施,王荀也不禁有后背发凉之感,忙恭顺言道:

    “不敢,此乃末将分内之事。”

    琬儿微笑着微微颔首,毕竟洛阳之事,还需掌控主动,这般进退才能自度。

    看着眼前此景,连我也不禁微微感慨,从琬儿对王荀的态度上看,这王荀参与到这棋局中甚深,只怕是很难脱身了……

    这话音刚落,乾天师兄也缓缓走了下来。

    王荀的目光在瞥到此人之时,不觉开始警惕不安起来。

    也不怪王荀会如此了,因为乾天师兄与生俱来的那份气度,就已经与常人不同了,更何况这位传言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洛阳之主,便是王荀奉命苦心孤诣探寻多年之人,即便此刻他无法确认此人真正身份,可却也依然能感觉到此人极为特别。

    而王荀在官场与江湖浸淫多年,每每看人的第一感觉极为准确。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危险。

    ……

    “末将敢问,这位公子是……”

    言语间,王荀的手已经习惯性的摸上腰间的佩剑了。

    乾天师兄恰好走下楼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也直视着王荀……

    气氛有了片刻间的凝固。

    琬儿反应最为敏捷,忽地笑着言道:

    “这位萧先生从明日起,便是高御史幕府中首席幕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不知?

    此言一出,我顿时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琬儿,不觉脱口反问:

    “何曾……”

    这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琬儿不着痕迹腰间掐了一把,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不许我提出反对意见。

    我这回算是真切尝到有口不能说的苦楚了,因为我知道,这回琬儿是认真的……

    “原来是萧先生,王荀失敬!”

    听到琬儿亲口所言,王荀再有疑惑也只能姑且作罢,收回了手改为拱手作揖了。

    “哪里,萧某虽身为一介布衣,却也听闻过王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将军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乾天师兄倒是一副赤诚模样,与他一介布衣的身份极为贴合了。

    “萧先生谬赞了。”

    王荀旋即拱手退到了一边。

    “时辰不早了,王将军可已安排好了下榻之处?”

    我终是忍不住出言,只想要尽快结束这段对话,好与琬儿有独处之时,我有话要对琬儿说。

    “以按高御史所言,早已吩咐下去了,今夜便委屈诸位下榻寺庙禅房。”

    “极好。”

    我赞了一声,旋即拉着琬儿的手,便想直接下楼出塔而去。

    身后,乾天师兄笑着言道:

    “明日,属下便至府衙向高御史报到了。”

    闻言,我不禁双脚一抖,差点原地摔倒,忙不迭摆了摆手,言道:

    “萧……萧先生乃大才,只做我高辰的幕僚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如……”

    “诶,能成为高御史账下幕僚,乃萧某求之不得之事,今后萧某愿尽心竭力辅助高御史,以报答御史知遇之恩了。”

    这段说辞说得是情真意切,真真是令人拒绝不得了。

    我的目光都不禁露出无奈而沉闷的色彩来了。

    “今日天色已晚,萧先生想来也乏力,先安置吧,其他事情明日再议。”

    牵住了琬儿的手,我便与琬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出了塔。

    ……

    待回了休憩禅房,洗漱过后,琬儿便早早地躺回了榻上,似乎只真的累了想要早些安置。

    可我脱了外裳坐在了榻边,却迟迟都没有进被窝里去,因此有事儿今晚不说清楚,今夜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了。

    轻轻推了推琬儿,我催魂一般的唤着她。

    “媳妇儿,媳妇儿……”

    未免琬儿当真睡着不理会我,只能我先厚着脸皮去纠缠她了。

    最后琬儿被磨得烦了,拗不过我,便转过身来看着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兄……哦,萧先生,他,做我幕僚之事可否再议?”

    “他竟还是你师兄么?”

    琬儿不知为何,竟然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我一时结舌,难不成琬儿这都吃醋么?

    “这,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琬儿肯定是知道的啊,阿姐都唤乾天师兄的,聪慧如琬儿,既然知道师兄同阿姐的关系,自然也能知道师兄与我的关系了。

    “我不知道啊,你从未同我言过,我如何能知晓?”

    言语间,不但耍滑还有些越来越浓的醋味。

    我不禁浑身有些发抖,也不知是不是冷的,虽然这禅房内有地龙便是了。

    “这,这都不重要了,我们说的是他做我幕僚之事……”

    我忙不迭的想要一言带过,因为心里知道再纠缠这个问题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除了是你的师兄以外,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么?”

    冷不丁的,琬儿突然计较起来了。

    我心下发怵,大感不妙啊,想也没想,就一脸否认的表情,激动得说道:

    “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了?!”

    目光都开始飘散了,就是不敢盯着琬儿的眼睛瞧。

    琬儿一眼便看出我在撒谎了。

    “哦,是么。”

    旋即琬儿又躺回榻上去了,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她,这是生气了么?!

    媳妇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立马跪倒在她身边准备谢罪,谁教我一时心虚,竟然对她说谎了呢。

    可,我总不至于将与师兄曾有过婚约之事就这般随意说出口吧,怎么说话啊,说出来后会有什么后果连我都预料不到,想想都觉得可怕……

    最后,我怂了,还是不敢开口说实话。

    “媳妇儿,你,生气了?”

    我保持着扣头请罪的姿态,见她不理我,便不要脸的用头顶去蹭她。

    琬儿知道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这样闹腾下去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不生气,困了,睡吧。”

    说话的语气都淡淡的,肯定是很不开心了。

    这回我是怕了,怕她心里真有了什么疙瘩和不痛快,连忙扑了过去,将她压在身下,心急的说道:

    “就算我同他有过婚约,可那都已经是过去之事了。更何况,我试过了,非卿不可的!”

    一时间,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高辰,你刚才说什么?”

    琬儿一声冷冷质问,旋即我还没弄得怎么回事,就被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了,双手都被她死死地扣在了床头,现在是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诶,我刚才一时心急口快,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我惊恐的发现,此时此刻,我的脑袋里竟然一片空白,可眼中尽是琬儿那越发冷若冰霜的姣好面容……

    “我,我刚才说,说了什么来着……”

    我都没有发觉,自己说话都开始打起哆嗦来了。

    “婚约……还试过……嗯?”

    琬儿脸上的表情,着实是骇人的紧了,顿时一些恐怖的画面落入脑海,我突然害怕会不会被受了刺激的琬儿给凌虐得不要不要的。

    “不,琬儿,你,你先冷静一下……”

    “高辰,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啊。”

    这一言不合,琬儿不但动口,还动起手来,我根本就招架不住。

    “不,琬儿,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啊……”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冲动是魔鬼啊!

    可我却并没有拒绝她的举动,反而还听之任之了。

    我这样算不算是欲拒还迎,嘴里说不要,可身体却诚实的紧……

    因为我就是喜欢她的触摸,温暖而又让人迷恋啊!

    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琬儿有些激烈的情绪也逐渐开始平稳了下来,看起来她方才也有一刻是失去理智了的。

    琬儿就这般低头俯视着我,目光是柔情与怨气交杂的,还有几分丧失理智的懊恼。

    我知道,琬儿她是伤心了,这是我的罪过了。

    乘着琬儿松开了钳制着的我的手,我便忍不住伸手去好好抚摸着她的脸,嘴角不禁有了一丝苦笑,我这媳妇儿啊,生起气来果然是十分的可爱的。

    “你怎么就没有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呢。”

    边说着边将她温柔地抱回了怀里好好呵护着。

    “我的身体和心都已经刻满了属于你的印记了,此生啊,真的已经是非你不可了啊!”

    琬儿脸上的愉悦的表情代表着她对我的这段话满意得紧。

    “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耳边是她略显霸道而又不容置喙的宣判。

    随即她随手一拉便将棉被拉了过来,将我们两人紧紧地裹在了一处……

    今晚,果然是月圆花好之夜呵。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个元宵佳节,祝福亲们团团圆圆,阖家欢乐喲(^u^)ノ~yo

301、禅房花木深

    这是什么东西, 粘兮兮湿乎乎的。

    我正睡得迷糊糊的, 只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蹭。

    被迫得睁开了眼, 一张狗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

    随着我一声杀猪似的喊叫, 划破了这清晨难得的宁静祥和。

    不过片刻, 琬儿推门而入,看着那只猎犬围在我榻边兴奋地摇着尾巴,而我则被直接逼得快缩到墙角边上去了,顿时哭笑不得。

    “伏虎, 趴下!”

    琬儿很利落地给了个指令,那猎犬极为乖顺, 吐着舌头乖乖的趴在了地上, 可还是一脸好奇的盯着我瞧。

    “这里怎么会有犬?它, 它怎么进来的?”

    我指着这只活物, 吓得话得快说不利索了。

    琬儿瞧着我似乎不是一般的受惊吓, 更像是本来就怕犬……

    “你这是怕犬么?”

    琬儿边走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伏虎的头, 以作安慰,边饶有兴趣的回望着我。

    我不禁面色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忙不迭的加以反驳道:

    “笑话, 我怎么可能会怕它呢……”

    这话音刚落, 伏虎还以为我在唤它, 高兴地又站起身来想要往我这边扑过来了。

    “啊,不要让它过来!”

    这一机灵,吓得我直接摔在了榻上。

    “伏虎, 不许动。”

    听到指令,伏虎有些失落地低呜两声,又重新趴回了地上。

    琬儿见我确实被吓得不轻,也收起了玩闹之心了,旋即度步过来伸手将我扶起,忍不住柔声宽慰道:

    “可摔到哪儿了?”

    我窘迫地脸都涨得通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琬儿,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道:

    “没,没事儿的,就是方才可能被吓到了,因为小时候被犬咬过,所以……”

    琬儿闻言,眼神中泛着心疼,牵了我的手,柔声说道:

    “没事儿,别怕,伏虎不会伤害你的。”

    看着琬儿这般小心翼翼的护着我,我都微微有些脸红了。

    “这小家伙竟会叫‘伏虎’?!”

    这猎犬体格也不算精壮,却唤了这般威风凛凛的名儿,也着实有趣得紧。

    一听到有人唤它,伏虎便高兴地将尾巴翘得高高的了,想起来可又生生地克制住。

    果真是训练有素的。

    琬儿担心我又害怕了便轻轻拉了我的手,好教我安心。

    “我之所以能找到你,也多亏了伏虎的本事呢。”

    琬儿开始夸起伏虎来,随即便将伏虎帮忙寻到我留下的那些线索之事告诉我了,令我不觉对伏虎另眼相看了。

    “原来还是个‘小功臣’,多谢伏虎兄了!”

    这会子,我有一板一眼的打躬作揖起来,直逗得琬儿抿嘴偷笑。

    “现下倒不怕伏虎了?”

    “不怕,不是有你在么?”

    我又忍不住同琬儿逗趣儿,忽然有种仿佛又回到猎苑时那般平和而又安宁的日子里了……

    琬儿见我又开始得意忘形了,却是难得的纵容随我了。

    “既然醒了便起身吧,洗漱后待会先去用早膳吧。”

    “嗯,好。”

    我柔声应了一句,觉得只要有琬儿在身边的日子,即便苦也是甜。

    待洗漱完毕,穿戴妥当了,琬儿便让人将今日的早膳端了上来。

    寺庙修行清苦,自然也没有好酒好肉招待,白粥青菜炊饼,便足以饱腹了,更为难得的是,这些虽然简单,却是琬儿特意为我准备的。

    琬儿是知道的,我最喜欢吃她亲手做的炊饼了,所以这顿早膳我用得是格外惬意。

    我拿着炊饼吃得是津津有味,趴在附近的伏虎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嘴角都开始流出哈喇子了……

    “伏虎,你也想吃琬儿给我做的炊饼么?”

    我很不厚道的引诱起伏虎来。

    只见伏虎从望着我到盯着我手中的炊饼,虎视眈眈。

    “瞧,它也知道你做的炊饼好吃。”

    我得意得不行,向琬儿使了个颜色,谁让我有个这么贤惠的媳妇儿呢!

    “来,分你一半吧。”

    边说着我边撕了一半喂给了伏虎,伏虎兴高采烈地趴在了一旁也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哎呦,原来,你还有喜欢同犬说话的喜好……”

    门外,乾天师兄似乎立在那儿许久了,一脸温和地看着房内所发生的一切。

    “师兄……”

    我不禁好奇望着他,这么早便来寻我,看来是有事儿同我相商了。

    “萧先生可曾用过早膳?若不嫌弃,可一同入席。”

    琬儿盛情相邀,以尽主人家之谊。

    “琬儿啊,这寺庙住持与师兄有故,必然早已为师兄安排好了膳食。”

    旋即我又笑盈盈的望着师兄,继续说道:

    “师兄你应是吃过了才来的吧。”

    这三言两语间,就透露出了我不愿同师兄一桌用膳的意图了。

    看我如此小心眼儿,琬儿也只有无奈地微微叹口气了。

    “嗯,主持确实已经嘱人备好了,奈何我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用膳,既然殿下盛情相邀,萧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哂笑一声,总算是遇见一个比自己脸皮还厚的人了。

    师兄说完,便以客人的身份与我对面而坐,微笑着从琬儿手中接过了粥碗,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的享用起了这一桌美食了。

    这明明是琬儿替我准备的!

    “嗯,这清粥小菜格外开胃,而这炊饼,味道极好!”

    师兄也毫不吝啬的对琬儿的厨艺加以称赞。

    我媳妇儿的厨艺,那自然是好得没话说的了。

    “诶,你怎么吃那么多,那些都是我的!”

    这一溜烟的功夫,桌上的膳食就快被师兄给一扫而光了,这些明明是琬儿做给我吃的!

    我知道了,师兄他,其实是来砸场子的吧!

    还未说完,我便赶紧动手直接同师兄比夺食,不一下功夫,桌面都给扫干净了。

    可我还没吃饱呢!

    旋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自己的媳妇儿。

    琬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言道:

    “庖厨里还有呢,我再去给你们端些过来。”

    知我如她,我忍不住向琬儿投以感激的目光。

    琬儿会心一笑,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后款款走出了屋子。

    所以,现在,我可以同师兄长话短说了。

    ……

    “师兄,你是想去送死么?”

    “怎么,你担心我的安危了?”

    师兄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却还在故作潇洒淡泊么。

    “我不担心你的安危,你本事那么大,即便你随我回了魏都,也未必有人能伤得了你。至于洛阳之事,你肯退让,算我欠师兄你一个人情。可人情公理不能混为一谈,若有朝一日,你做出了危害北魏朝堂之举,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说欠我一人情可就是太过轻描淡写了啊,毕竟我这一退,举足左右,便有轻重啊!”

    师兄的意思可是嫌得到的实惠太少了?

    “师兄,你就知足吧,今儿个我媳妇儿亲自给我做的早膳,能让你一饱口福,已经算是格外恩典了啊!”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啧啧啧,小气!”

    师兄对我这小心眼嗤之以鼻。

    “那你可以不吃啊?”

    这样就更中我下怀了。

    “那可不成,哪有你这做主人家的不让客人吃饱的道理?”

    我不禁反讽道:

    “严格说起来,你才算是主人家吧!”

    这寺中主持都是师兄的人,这里还不是师兄做主么?

    师兄知道我口风紧,自然也别指望从我这再讨到什么便宜了,转而便赔了笑脸,好言好语说道:

    “好吧,好吧,我自认为也是个懂得自足之人,只要你同意我做你幕僚,这以后的事儿,咱们可以慢慢商榷的么……”

    “敢情你打定主意,动心忍性,徐徐图之了啊?”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诶,知我者,师……啊,高御史也!”

    我不觉心中一凛,果然,师兄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你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皇祖母了?”

    我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幕僚,皇祖母肯定会知道,至于师兄的身份,也根本瞒不过皇祖母。

    “这点你放心,我自有应对。”

    知道我还是记挂着他安危的,师兄脸上笑容更浓了。

    可我却是另有计较。

    “好啊,若是你真想让我答应你做我账下幕僚,那你我可得事先定个君子之约。”

    听到我松口了,师兄自是高兴,居然不假思索的便点头答应了。

    “好啊,那便一言为定。”

    “你不听听我说的是什么便答应了?”

    师兄这样也太过随意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子。

    除非,他已经知道了我想说的是什么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师兄脸上的那抹笑容,是绝对自信的表情。

    “若我说要你性命呢?”

    “我也给啊!”

    呵呵。

    ……

    看吧,师兄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也将我看得十分透彻,他非常清楚,我是不可能提出那般无礼的要求的。

    谁让我们都是理智的政客呢?

    “给我三年,在这三年里,你只用看着……”

    师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看着我的目光变得严肃些了,因为,他看到了我眼中的认真。

    “看着北魏在我手里,逐渐变强,强到可以终结这个乱世!”

    这个所谓的君子协定,其实,一点也不君子,至少,对师兄来说,是绝对的不公平的。

    只用看着,说白了,就是别去做多余的事情……

    接下来,是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

    其实,我们都在用各自的方法在努力前行着,而最终的彼岸即便各有不同,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为了迎来乱世终结的那一日,只是你走的路不同,结局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说过,路都是自己选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去承担,无论这果是好是坏……

    “好,我答应你。”

    当听到了师兄这句承诺后,我终于得到了三年的时间,去实现我于胸中织就了十余年之久的富国计划和着手建造脑海中构思缔造强大帝国的那幅宏伟蓝图了……

302、吐露衷肠

    待我们用完早膳, 我们便与师兄他们在寺中暂且分别, 相约在洛阳城内再见。王荀也已令手下备好了回城的车马。

    我想着难得来一次龙门, 便放弃了坐马车, 随着琬儿她们一道骑着马往洛阳城中赶。

    离开了师兄, 我倒也乐得自在,一想到以后都要与师兄一道共事,便觉得头疼得紧,所幸沿途雪景迷人, 纵然时有寒风呼啸而过,惹得马上之人脸颊冻得绯红, 可也难挡着春游踏青一般的悠然兴致, 骑马踏雪而来, 自有一番独特趣味, 令人乐在其中了。

    能如此怡然, 也是为着洛阳之时也将要告一段落了, 待解决了洛阳中事,我便也得赶紧动身回魏都了……

    离别啊,又是离别!

    一年至此, 心中忽地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待洛阳局势稳定, 珝也要尽快赶回去正式接任燕云龙骑卫统帅之职了, 可接任统帅远远没有嘴上说的那般轻松。

    就只她略微提过的那个“机关城”, 便让我忧心忡忡了。

    虽说我信她万分,可也不免为她安危忧虑系心,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已令我愧疚不已, 所以心中早已暗自思忖着如何护她周全之法。

    “晨,注意看前面,莫要分心。”

    珝一直与我保持着并驾齐驱,注意到我似乎有些分神了,免不得在旁出言提醒。

    我微微一愣,不禁放慢了速度,而身边的珝似乎也瞧出了我确实心不在焉,未免出现意外,便毫不迟疑的从她的马背上直接越到了我的身后……

    我被珝的举动给吓住了,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她的意图,比起我骑马之时的心不在焉,她这般跨马而来岂不是更加危险?

    “珝,你……”

    还未等我说什么,珝早已安然落座于我身后,将疆绳牢牢控住的同时,我也毫无意外地落入了她怀中。

    “看你如此三心二意,莫不如你我共乘一骑,总好过你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

    闻言,我不觉苦笑一声。

    “我的骑术当真如此糟糕?”

    哪知,珝真是半分薄面都不给我了。

    “实在是不敢恭维。”

    我撇了撇嘴,嘴上说不高兴,可心里却是另一番甜美滋味了,因为我很喜欢在她怀里的感觉。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同我共乘一骑?”

    珝嘴角微微上扬,回应道:

    “怎么,你不喜欢?”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人竟是越发狡猾了啊!

    “喜欢啊,能得少帅如此回护,高辰夫复何求啊?”

    就这样被她抱着,似乎也是极好的呢!

    呵呵。

    旋即,珝打了个手势,示意王荀等人先行一步,王荀很是识趣,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越过了我们,却也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以便及时救援。而珝的坐骑也被王荀顺手一并牵走了。

    ……

    “可是在思虑着我接任燕云统帅之事?”

    不愧是珝,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思了。

    “我想让阿姐与你一同前往……”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觉得唯一可行之法,有阿姐在珝身边,我才可以稍感安心一些。

    虽然我的语气像是在同珝商量的口吻,可珝应该也了然,我应该是早已求到了阿姐那儿得了准信后这会子才同她说这事儿的。

    珝亦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若是这样能教你安心的话。”

    “不怪我自作主张么?”

    “我不想你在劳心公事之时,还要担忧我……”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啊。

    闻言,我也不禁喃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不担忧啊!”

    不过片刻,我感觉到珝似乎抱着我越发紧了……

    “不许胡思乱想。”

    珝难得的露出有些蛮横的语气来。

    我都忍不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坐稳了,咱们得加快脚程,雪儿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也是,这离开了洛阳城一晚了,这会儿想必雪儿定然是醒了的,她一醒来若是没见到我和珝,免不得要伤心难过一阵的了。

    “好。”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又似想起什么事情来。

    “对了,珝,关于雪儿,我有事儿要同你说……”

    “……”

    闻言,珝的娥眉也不觉微微紧蹙起来。

    ……

    待我们回到洛阳城,也是快将近午时的事情了。

    才将将过了一夜,洛阳城内似乎又起了些令人不易察觉的变化,虽然巡城士兵巡视依然比以往要严格,可原本关闭着的城门已经打开了,这代表着城内的戒严似乎也已经解除了呢。

    能解除戒严按理来说,自然只有洛州牧了。

    看到如此情形,我与琬儿都知道洛州牧想必是会友而归了,不禁会心一笑,心照不宣,便往府衙处继续赶路。

    待回到了府衙大门,才下得马来,紫玉牵着小雪儿的小手在大门处似已等候多时了。

    看到我们平安归来,紫玉丫头也不禁喜笑颜开,而小雪儿则是忽地迈开步子匆忙地便直接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雪儿!”

    看到这小丫头,我心里欢喜,瞧她跑得这般慌忙,唯恐她摔着,忙不迭提醒道:

    “慢着点,别摔着。”

    旋即蹲下身来,张开双手待她走得近了,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了。

    怎知这丫头才刚入我怀,便听到她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了,你这小丫头,哭什么呀?”

    听到她哇哇大哭,我也跟着心疼起来,抱着她站起身来,又是安抚又是安慰的。

    “不哭,不哭了哦,看我们给你买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哦!”

    小孩子嘛,哄两句也就笑逐颜开了。

    可这回,这些老招数似乎都不管用了。

    待珝将马缰交给了马夫,也不禁被雪儿这阵哭闹声蹙眉,旋即度步而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紫玉,紫玉也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微微摇头以表不知。

    见我被雪儿的哭闹声搅弄得是慌手慌脚了,珝无奈,只好从我怀里接过了小雪儿,亲自安抚宽慰了。

    果然还是珝更有办法些,在她的温柔安慰下,小雪儿的哭声竟是越发弱了,先是从嚎啕大哭到微微抽泣,最后竟然是哭累了直接在珝怀里睡着了……

    我瞧着都越发觉得小孩子真是个奇特的存在。

    ……

    待小雪儿熟睡了,珝将小雪儿直接抱回了里屋,待安置好孩子了之后便到外屋来寻我了。

    不待我多言,珝便是直接拉住了我的手,有些激动的言道:

    “你说的那些话,我不同意,我想要亲自抚养雪儿,让她安然长大成人。”

    对上了珝那坚定的目光,其实从珝对小雪儿无微不至的爱护之情,我便已经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珝是知道的,我从不愿违背她的意愿,这次自然也是一样的。

    忍不住伸手捧着珝的脸,小心呵护着,旋即无比温柔地在她眉间落了一吻,想要驱散她眉宇之间的哀愁与不安。

    我知道她十分不舍小雪儿,我也十分的不舍啊,可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为这孩子计深远……

    珝在这一刻突然十分伤怀地伸手抱住了我,将脸埋进了我怀里,我知道她这是伤心了,一想到她伤心,我也跟着越发难过起来。

    回抱住了珝,我也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忙不迭的安慰道: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们一起抚养雪儿,然后看着她长大成人……”

    珝在我的安抚下心绪也逐渐开始平复,我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柔声言道:

    “虽然我不能保证会成为一个言传身教的好父亲,不过,我……我会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好教导她读书明理,让她懂得分辨是非善恶,我会,我会努力的……”

    边说着我边红了脸,还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和不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为人之‘父’,即便起初我有好生照顾雪儿之意,可更多的还是以长辈对晚辈的疼惜,而现在不同了,这句承诺也就是代表着我要成为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大人’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来得太突然了,我还在勤勤恳恳地学着如何做好一个为人夫该担负起的责任时,这一下子,便又要再接再厉努力去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可我还未想好该如何去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大人’,我担心我会做不好!

    怀里的珝亦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也不免被我这番言语给逗乐,抱着我却是又紧了几分。

    “我成为高辰之时,家族长老望我承继宗祧,不求光耀门第,但求保住高氏一门家族长续,好在长老们要求不高,我虽浑噩,却好在也能勉勉强强担负此任;后来,我成了你的驸马都尉,那时候我有些害怕,害怕你跟着我受委屈,害怕自己护不了你周全,害怕自己会连累你,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即便害怕我也还是很想将你拥抱入怀,而比起那些‘害怕’,我更害怕的是失去你;我知道我现在依然不是一个好驸马,可我会用这一生来对你好,让你不会后悔嫁给了我……”

    言语间,我眼中都不禁热泪盈眶,可这些是我一直便很想对珝说的心里话。

    “你相信我,好吗?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雪儿的!”

    珝从我怀中抬头望着我时,两眼也泛着激动得泪光了,忍不住伸手抚着我的脸,微微颔首言道:

    “我相信你,我信你……”

    抱紧了珝,我高兴地咧着嘴边笑着边流着泪。

    ……

    待我们两人情绪都有所平复了,我牵着珝的手,傻笑着望着她,即便珝一身男儿装扮掩饰不住的英武之气,可在我眼中的她是难得一见的女儿家妩媚娇柔神色,令我怎么瞧都瞧不够,只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该有多好。

    “雪儿的事儿我会再同谨娘商量,让她同意由我两人来抚养雪儿的。”

    为了让珝安心,这事儿看起来还得由我来出面处置,毕竟谨娘是雪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当谨娘对我开口说要带走雪儿之时,我却连当即反驳的底气都没有了。

    谨娘其实就是雪儿娘亲的亲阿姊,所以雪儿自然识得谨娘,当谨娘出现在我们身边之时,雪儿才会对这样一个陌生之人毫无顾忌的加以亲近,让人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而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秘密,却并不是谨娘亲口对我说的,而是雪儿她自己!

    我也没想到在当时那个情景下,雪儿她竟然会为了我不但开口说话了,还下跪苦苦哀求谨娘饶我性命,因为她以为当时谨娘想要取我性命。

    当时,谨娘以雪儿生病为借口将我骗到了雪儿屋内,待我慌忙到榻前查看雪儿病情之时,谨娘忽地拿刀抵住了我的咽喉,又以小雪儿的性命相要挟,想要逼我同她配合离开府衙。

    那时候我便确实了谨娘细作身份,为了护住雪儿的安全,我当即承诺谨娘,只要她不伤害雪儿,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可没曾想,睡着了的雪儿这时候醒了过来,赫然看到谨娘竟然拿着刀挟持着我,她竟然爬下榻哭着一把抱住了谨娘的腿,苦苦哀求着说道:

    “不,不要……不要伤害他。”

    雪儿说话的那一刻,我和谨娘都愣住了。

    “雪儿……”

    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她还那么小,身子那般单薄,我心疼得想要去抱起那个孩子,却被谨娘一把钳制住而脱不开身。

    小雪儿一见我有危险便又是忍不住哭声哀求道:

    “姨母,雪儿求您,求您不要伤害他!”

    这句话说得是确确实实,情真意切,而我和谨娘也听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雪儿她说话了,雪儿她,当真说话了!

    我不觉悲喜交加,而谨娘似乎也极为激动,可为了不让这孩子的哭声引发不必要的阻碍,谨娘当机立断,一挥手便用迷香让雪儿继续沉睡了过去。

    ……

    也因此,我知道了雪儿同谨娘的关系,而我现在也明白到了,为何这孩子在看到我回来后会嚎啕大哭了,因为她看到我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她心里头欢喜。

    后来,谨娘便同我挑明她的心思,她想将谨娘带回去好好抚养,因为她觉得她能更好的照顾雪儿,抚养雪儿。

    我也知道,谨娘说的其实是对的,因为雪儿只是在我们身边,便要同我一道经历朝堂那些云波诡谲,阴谋动乱。这孩子极为聪慧却也敏感,跟着我们在一起的话,她也许就不能如同普通孩子一般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了。

    所以,当时我犹豫了,答应谨娘待我与珝商量之后再给予正式答复。

    而珝在得知此事之后,自然也十分清楚怎样的选择才是对雪儿未来的人生负责的,可她再一次对这个孩子有了难以割舍的情意,所以她又任性的一回,执意要留下抚养这个孩子。

    既然珝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那身为她的驸马,没有不遵从她意愿的道理。

    从今日开始,我与珝便是雪儿这孩子的父母了。

    ……

    “嗯!”

    珝抱着我,柔声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她在表达想要好好照顾雪儿的强烈意愿。

    “我欺骗了你们,你,你们还会,要我么?”

    身后,有个断断续续又微弱的询问声传了过来。

    此时,小雪儿孤零零地立在柱子后面良久,用有些怯生生却又带着满眼泪光的眼望着我们,想来我们两个方才说的那番话,她定然是听到了的。

    我缓缓放开了珝,两人不禁一脸感怀地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纷纷用爱怜的目光望着那个怯生生的小人儿。

    旋即,我蹲下身来竟然保持着与她平视,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好打消她心中的不安与隔阂感。

    “雪儿,来,过来。”

    小雪儿微微有些迟疑了,她很想却始终都没能迈出那一步,而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我和珝见了,都不禁心疼起来。

    珝随即也蹲下了身子,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来,柔声唤道:

    “雪儿,过来。”

    小雪儿流着泪,再也按捺不住,小跑着直接扑到了我们怀里。

    “你愿意让我们以后一直照顾你吗?”

    珝搂住了小雪儿,想要知道这孩子真正的心意为何。

    “我,还能一直在你们身边么?”

    小雪儿开始十分不安起来。

    “真是个傻孩子,当然可以了……”

    我闻言,都不禁微微有些感慨,雪儿这孩子懂事的程度早已远远超越了同龄的孩子了。

    “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

    珝也给了她一个确切无比的答复。

    小雪儿闻言,顿时破涕为笑,笑得十分灿烂。

    “那你愿意让我们以后一直照顾你吗?”

    我将珝方才所问又再度郑重其事的问了一遍,因为,这是雪儿她自己的选择。

    “我愿意!”

    就为这一句,将来无论经历多少风雨起伏,我们都是牢不可破的一家人!

    珝高兴地搂住了雪儿,而我环抱住了这两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女子,无比欣慰的感受着这甜蜜的负担。

    “雪儿啊,以后你在我们身边,慢点长大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做同龄孩子做的事情就好。”

    摸着这孩子的头好生安慰着,这也是我对着孩子的期望。毕竟小时候我有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个人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让我慢点长大也没有关系啊!

    虽然我小时候未能有这般幸运,可至少,我希望雪儿这孩子可以得到这份幸运,因为她有我和珝一同守护着。

    珝闻言,不禁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望着我,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的幸运与福气呵。

    ……

303、任重而道远

    业已过了午时, 好不易处理好了家事终于可以好好安抚一些五脏庙了。

    紫玉帮着珝打下手, 一家人刚好能安安心心地吃上一顿午膳。看着这满桌的美食, 我是乐得都合不拢嘴。

    而陈小鱼也来得正是时候, 她一听手下回禀说我们一行人回了府衙后, 便直扑扑地往这赶了过来,倒是刚好让她赶上了这顿午膳,陈小鱼是知道珝手艺如何的,直言自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陈小鱼才刚一落座, 准备以客人的身份好好享用眼前这顿美食之时,小雪儿在我的授意之下正经八百地向陈小鱼恭敬行了晚辈之礼, 直把陈小鱼惊得手中的箸都差点落了地。

    “雪儿给鱼姨见礼了。”

    “……”

    小雪儿她能说话了?!

    陈小鱼先是一惊, 紧接着又开始激动起来,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珝, 竟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一般。

    “我们家雪儿在同你这位长辈问礼呢!”

    我一脸好笑的望着陈小鱼, 还不忘提醒她到时候别忘了送份大礼。

    陈小鱼自是明白的我言外之意了, 知道这是大喜事儿,随即一脸高兴神色,拍桌言道:

    “小雪儿真是伶俐可爱啊, 快快起身, 不必如此多礼。待回了魏都, 鱼姨定有大礼赠给小雪儿!”

    陈小鱼作为陈氏商会社未来的掌舵人, 她亲口许诺的一份大礼那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了。

    “谢谢鱼姨!”

    说完,小雪儿高高兴兴地坐回到了珝身边。

    珝则一脸微笑的为小雪儿布菜,十分注意培养这孩子良好的饮食习惯。

    瞧着珝对小雪儿如此上心, 我又忍不住羡慕起小雪儿来,不过先下也无法完全将公事放在一边,因为洛阳之事到了最后收尾阶段,也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阶段,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午膳过后,我也正有尽快处理公事的打算。

    “你这时候来找我们,想要定是有要事相商了,看来也只能是边吃边说了。”

    陈小鱼闻言,便知道我午膳过后行程肯定早已编排妥当了,刚吃了几口的美食顿时有些难以下咽了,哪有用饭时都要谈公事儿的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用膳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小鱼也就入乡随俗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当真是边吃边说道:

    “确有几件事需得向公子禀告。”

    “好,说吧。”

    我们都算是老交情了,一些繁文缛节自然是能免则免,无需顾虑太多,有事儿说事儿。

    “一是关于原逍遥楼楼主乔三的下落,有消息传出,乔三似乎还未死,而是被困在了薛家密闭地牢之中……”

    我不觉好奇一问。

    “薛家竟然没有对他下狠手?”

    “好像是薛老家主授意暂时不取乔三性命。”

    我笑了笑,随口言道:

    “那薛老家主这是要授我以柄啊,我可不能有负老先生这番美意,待会我就去薛家走一趟吧!”

    这乔三便是薛家最大的破绽,作为前逍遥楼的楼主,身系整个洛阳城上下达官贵人织就的利益大网上的中间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厉害,如今老家主留下此人不除虽不知他心中有何盘算,可若乔三落入我手,对薛家如今的处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了。

    “公子这是想要顺手救乔三一命么?”

    陈小鱼洞悉时弊的目光真是越发敏锐了啊。

    “乔三也是个可怜之人,救不救他还是一说,他若不想自救,即便我出手相助,他也未必会领情。”

    乔三与老家主小妾那私情之事儿,陈小鱼也是知道一二的,这其中恩怨是非确实没有眼前瞧着那般清楚明白,其中真相究竟为何只有涉事的当事人最为清楚,既然他们都想要了结当年那段恩怨,却也不是旁人能随意出手干涉得了的。

    而这也不是陈小鱼真正上心之事,她更在意的是公子会如何对付洛阳四大世家,特别是宫家!

    “公子,请恕小鱼无礼多问一句,那迁徙令……”

    言到中途,陈小鱼便又似乎难以再开口言及下去,因为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开始谨慎的应对自己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了。

    君臣关系,那就应该是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谁都别想逾越了去。

    “我动了四大世家,让你觉得心灰意冷了么?”

    我非常清楚小鱼心中所想,毕竟那迁徙令,实在是太过冷酷无情了,可政治博弈就是这种东西,你非要参杂私人感情,那不过是在徒增烦扰。

    小雨欲言又止,而珝给了小鱼一个坚定的目光,让她不妨将心里话都说出来,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

    陈小鱼知道珝对自己依然是信赖有嘉,而且她也十分感念珝对自己及整个陈家的再造之恩,所以陈小鱼早已经决定,此生她和整个陈氏商社都会追随在珝身侧,但有所需,百死不回,这是公心。

    而私情上,陈小鱼早已将公主和驸马视作朋友知己,她实在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因为君臣关系而逐渐疏远这份知己情意,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该是何等痛煞人心的时候啊。

    如今,公子既然将话挑明了来说,那自己又何必如此憋屈着不肯将心里话一吐为快呢?

    “小鱼确实有些心灰,可小鱼也知道,这是朝廷大事所趋,非人事所能力更。”

    闻言,我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小鱼了,也只能将这心里话说与她听了。

    “小鱼,陈氏商社为朝廷所做的一切,不仅仅珝一直惦记着,我也铭记在心,当日珝说但有北魏王朝一日,便保你陈家荣华不衰。我也知道作为友人,你真心所期盼的并不是这句承诺,现在我和珝便在此亲口对你承诺一句:无论将来世事如何变迁,我和珝都不会变,对你们的情意也永不会变。”

    说完,我举起身旁的酒杯,敬小鱼一杯。

    “你若信我们,便无需多言了,满饮此杯吧。”

    珝亦是一脸温和地望着小鱼,旋即也举起了杯中酒,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陈小鱼见状,感怀莫名,心中忽地豁然开朗起来,高兴地举起了酒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再问,仰头便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得友如此,夫复何言啊

    我与珝亦是微笑着对望了一眼,旋即两人也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将酒杯搁置,我免得抿嘴一笑,继续言道:

    “小鱼啊,小鱼,若是不将我这心思向你挑明了说,难保你这疙瘩还得搁在心里啊,你此番感慨,究其根本,可是为了宫家?”

    小鱼倒也不隐瞒,她确实是为宫家忧心,更是心忧宫襄那丫头。

    “确系是为着宫家。”

    经过那场变故,宫家确实是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灾祸了。

    “宫家现下情形如何了?”

    我深知其中紧要,也免得开口加以询问。

    “不大好,现在宫家是襄儿在勉力支撑着,她此前从未经历此等重大变故,没有立即张皇失措,分寸尽失便已算十分可贵了。”

    这般情形倒也还在意料之中了。

    “秦烜伤势如何了?”

    听我主动打听秦烜的伤势,又想起当时那救命之药是我给宫襄的,陈小鱼忽然觉得,也许宫家还有希望也说不定。

    “还好,已无性命之虞,得多亏了公子当时所赠灵药了。”

    陈小鱼别有所指,似乎隐约已经感觉到了我待宫家别有不同。

    我不禁微微一笑,转而又十分细致的问起了如夫人。

    “那如夫人如何了?”

    “如夫人身子并无大碍,请了大夫诊脉说是忧思伤怀过度,还需好生静养几日,只是……”

    “只是如何?”

    此时,小鱼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我对宫家如夫人的关切之心了。

    “只是如夫人转醒过后,竟要与秦大侠和离。”

    “和离?!”

    我与珝都不禁微微有些错愕,可转念一想,似如夫人这般爱憎分明的性子,这可能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置方式了。

    “是啊,如今宫家上下已是愁云惨淡,公子你明日当真要亲自拜访宫家么?”

    小鱼说得如此惨兮兮的,似乎想要激起我的一丝怜悯之心来。

    “这帖子都下了,说好的期限也到了,自然是非去不可的了。”

    小鱼还不死心,忙又问道:

    “当真就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么?”

    “也不是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我忽地一言,让陈小鱼目光不觉一亮。

    紧接着我又补充了一句,道:

    “这余地,我不是从一开始就给了么?”

    陈小鱼闻言,微微有些疑惑了。

    “公子的意思是……”

    “小鱼啊,小鱼,你也是当局者迷了,这哪里是我的意思啊,明明是朝廷的意思……”

    小鱼闻言,陡然想起当时我所言的那句“凤非梧桐不栖”之语了,这才陡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想通了这一切的陈小鱼也不禁感慨出声了。

    “这般说来,公子原本之意并不在迁徙令了!”

    只要不是迁徙令,那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机会。只因为若是朝廷执意颁布迁徙令,只怕洛阳各大世家都会惨遭磨难,免不得一场动乱转瞬及至,毕竟洛阳之战并未真正损害到洛阳世家大族的势力,此时逼着他们迁移无异于在逼他们造反,所以当时高辰口吻虽然强硬,却又在关键的时候给了宫家三天的时间以作缓和,这又会给很多人以心怀希冀的假象,让他们不至于希望全无,拼死抵抗了。

    “迁徙是迟早之事,只是易缓不易急,我明明从一开始便已经为他们备好了退路,为何小鱼你到现在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意图?”

    “小鱼惭愧。”

    言及此处,陈小鱼也不禁微微红了脸,她之所以没有想到这层,不过是稍微有些介怀这君臣之别的缘故,看到洛阳四大世家之事,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了。

    “这三日,很难挨吧?”

    我别有所思,若有所问,不觉发出了这句感慨来。

    这三日不仅仅是洛阳的各大世家,就连我和珝又何尝不是吃尽了苦头了……

    陈小鱼脸上也是忽喜忽悲的神色,可最后都被一抹微笑所替代,旋即回应了一句,道: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边说着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间便一饮而尽了。

    “说说这第二件事儿吧。”

    “这第二件洛州牧已经回来了,这一回来便贬斥了一部分官员。”

    从我和珝回到洛阳城时便知道洛州牧肯定是已经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不禁呵呵一笑,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感叹道:

    “咱们这位洛州牧,皇亲宗室赵王殿下,也是只老狐狸啊!”

    我还正欲举杯,不知何时到我身边的珝直接出手拦了下来。

    “不是正在用膳么,怎又喝起酒来了?”

    听到了珝的劝诫,我忙赔了笑脸使了使眼色,用打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今儿个高兴嘛,就三杯!”

    “好,就三杯。”

    珝说一不二。

    我脸上微热,微笑着执起酒杯面对着珝,发出了邀请。

    “陪我喝一杯吧。”

    珝微微一愣。

    陈小鱼再见此状,也是忍不住抿嘴而笑,亲自其身为珝斟酒后将酒杯递给了珝。

    我与珝执了酒杯,四目相对,我亦是一脸感念神色,酒酣耳热,也就借着这杯酒,向珝表达满腔感激之情了。

    “夫人,辛苦你了!”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如此正经八百地唤她作夫人,这一时间脸上红得都染到耳根上了。

    我与珝之间,感激的话也无需说太多,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清楚且感恩铭记。此生可得她为妻,我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旋即,我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看着她静静望着我的神色,我微笑着示意她将这杯酒饮下。

    被我如此凝视着,珝的脸上也不觉微微有些泛红了,这会儿突然明了到这似乎是彼此两人第一次互敬对饮。

    为何这会是第一次呢?

    珝带着这样的疑惑在我的热切期盼的目光中喝下了这杯酒。

    待放下了酒杯,珝望着我的目光都别有不同起来,变得异常的温柔如水了……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担心是不是珝不胜酒力,突然有些懊恼为何非要让珝陪我喝酒,一时间竟也忘了身为一员大将,珝的酒力绝不可能在我之下。

    忙放下酒杯伸手去抚她额间,想探探是否发热不适。

    “莫要担心,无碍的。”

    珝牵住了我的手,好生宽慰了一句。

    “先用膳吧。”

    “嗯。”

    我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乖乖用膳,当真是不再碰那酒杯了。

    “对了,那批被贬斥的官员可多是洛阳名门望族子弟?”

    我也忍不住出声询问着,洛州牧终于展露了御下手段了,这也不得不说他真不愧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了。

    他能算得如此恰到好处,既能让自己在局势尚未分明之时明哲保身,又能在局势抵定之际抓住时机谋而后动,这可不是一般的城府心机啊!

    洛州牧先是借我之手稳定洛阳局势,应对各方危机,将自己擇出至于最安全的位置,因为他十分清楚我来洛阳的目的究竟为何,所以在许多事情上暗中给与关照配合,他会消失三日也是因为与我约定,以兵权作为交换,让我在三日内不但要做到遏制州镇总管势力,又要能压制洛阳四大世家,控制洛阳局势平稳,成则是他用人得当,败便是我私控军队,密谋反叛。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能保住自身一脉安全,这一手不但在稳定洛阳局势之事上占有功劳,又能在事后从这些虚与委蛇的名门望族子弟手中逐渐收回掌控洛阳的实权。

    一个皇室宗亲,能有这番手段,绝不是易与之辈。

    如今朝廷危机在遏制州镇总管势力,待处置了州镇总管,梳理了朝堂势力,这些被权臣、总管们所压制的宗亲势力,很有可能会成为新一批的敌人,朝堂之上围绕着的权利争斗,当真是永无止境啊……

    不过他们,暂时还不是我需要迫切解决的威胁。

    ……

    “确系如此,一切都正如公子先前所预料的一般,洛州牧消失三日回来后,倒是收获最为丰盛的的一位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洛阳新降不久,这位北魏朝堂新派下来的洛州牧若不用些手段如何能在这满是名门望族子弟的洛阳城中站稳脚跟,能有如何局面,这也算是他筹谋的本事了。

    “他为我担着私控军队的罪名,这也算是他应得的了。”

    “这点小鱼都为公子委屈,整个洛阳之行,尽为他人做嫁,好生不值。”

    小鱼将洛阳局势看得很清楚了,这劳心劳力的事儿我都做全了,临了功劳都成别人的了,不免为我报不平。

    我哈哈一笑,由衷感慨了一句,道:

    “你怎知我得到的比他要少呢?!”

    洛阳此行,得到最多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呵。

    ……

304、鸿案鹿车

    陈小鱼闻言, 笑而不语, 也就不再计较太多了。

    “公子, 在这洛阳城中, 各大命门望族一向皆以四大世家马首是瞻。如今宫家多有磨难, 境地艰难;刘家家主身负重伤,无暇他顾;而薛家祸起萧墙,自顾不暇;现唯有孙家还安然无恙……”

    小鱼提点的应该就是这第三件事了。

    说起来,这位其他家族的几位家主我都算拜会过了, 唯有孙家的这位家主缘悭一面。

    “这孙家家主孙如海为人如何?”

    “这孙如海个性毫毛不羁,虽身为世家子弟却也喜欢结交江湖人士, 孙家名下有镇江镖局, 行镖天下, 威名远播, 而孙如海其人因其擅使霸王枪, 其枪法凌厉虎虎生威, 江湖人送‘过江龙’的诨号,也是号人物!”

    闻言,我不觉笑着言道:

    “听你这般说辞, 这位孙家主倒不似世家子弟而是江湖之客了。”

    小鱼微微颔首, 言道:

    “孙如海常年走镖在外, 却也算得上是江湖之人了。”

    即便与薛家一般同为四大世家, 可孙家却并没有在这利益的泥沼中陷得太深,故而薛家之事虽牵扯甚广却也很难牵连到孙家,这又何尝不是孙家有高瞻远瞩之辈在从中掌舵之故?

    “这孙家倒是并未沾染过多洛阳城中的贪腐污浊之气, 可想而知孙如海为人周正,御下有道了。”

    就连珝都不免加以称道。

    “既然如此,岂不正好。”

    珝看似对孙如海为人有很好的评价,而为了避免洛阳之事会因孙家而别有波折,相方设法调虎离山方为周全之策了。

    我一动小心思,珝便知道我想做些什么了。

    “孙如海想必也快回洛阳了吧。”

    原本按计划他必须要在比武大会之时便赶回洛阳城中的,极有可能是途中有变以至于耽误了行程,故而太白楼那次,也就只有孙家小辈前去观礼了。

    “既然是走镖,那小鱼你便代我们去请托一趟镖吧!”

    小鱼微微一愣,问道:

    “这请托的名目是?”

    “就请孙家主为我们护送一人北上……”

    “护送一人?”

    小鱼有些不明所以。

    “传国玉玺重现人世,只是可惜半途为一黑衣人所劫掠,如今已不知去向了,此事我已托付王荀前往追查,可王荀一人深入敌阵未免势单力孤,若能请请孙如海出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小鱼没想到,这才短短的几日竟会有这番人事变动,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公子方才说北上,莫非那黑衣人往北面逃窜而去?”

    小鱼见我语气如此沉稳笃定,想来早已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了。

    “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突厥人了……”

    那石脂常见于延州,而知道石脂还能如此用法的人,这就值得人猜度玩味了。

    “突厥人?!可突厥人要这传国玉玺有何用?”

    闻言,我淡然一笑,适宜的提点了一句,道:

    “突厥人里,也有中原人啊!”

    “……”

    好大的一盘棋啊,这其中牵扯实在是太广了,那突厥人之中的中原人,不就是许多年前被迫出使和亲突厥的那波人么,陈小鱼一念至此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旋即,我便将洛阳之主以及传国玉玺之事大致同小鱼说了,小鱼听的一愣一愣的,却也十分认真细致。

    知道这一切之后,小鱼很感念公子和主上对自己的这份绝对信任,既然公子与少主已经有所绸缪了,那自己只需要拼尽全力为他们达成所愿便好。

    “可孙如海会答应此行么?”

    这点,小鱼还有些估摸不准,而且此行的真正意图是否要隐瞒孙如海,且之后行事的总总后果不得不事先考虑清楚才行。

    “他会答应的,至于此行的目的自会有人告知与他,他只需要做好他该做之事便可。”

    我意味深长的说出这段话来,好让小鱼放手去做便是。

    “明白,公子放心。”

    小鱼没有任何迟疑,便将此事一应担下。

    当时塔上去追击黑衣人的那两个师兄弟还是没能拦截住那黑衣人,可想而知那黑衣人筹谋已久,有备而来。师兄他是断然不会允许传国玉玺流落在外的,所以定然也有继续派人前去追寻玉玺下落,而孙如海很显然也是他的人,故而我这边请托,与师兄而言不过是顺势而为,举手之劳了。

    而王荀是个孤胆英雄,让他去负责追寻传国玉玺下落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身本事足以堪当,且皇祖母对他亦是十分信任,知道追寻传国玉玺之事交给他想必也能安心。还有一点就是他为我杀了徐豹也已然算是暴露身份了,以独孤家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王荀是不再适合留在洛阳城中了。更重要的是我也有一份自己的私信,因为他可能也知道了一些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为策安全,此次我不能让他同我一道回魏都,更是要在他之前先面见皇祖母。

    有些事情,若不先人一步向皇祖母开口,只怕会后患无穷。

    ……

    身边,珝望着我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深邃,我温柔地牵过了珝的手轻轻抚着,好教她宽慰几分。

    “如今洛阳局势渐稳,而洛州牧也已入手逐渐掌控洛阳,待明日得了四家世家的答复,了结了那桩旧案,我们就启程回魏都。”

    我也确实得赶紧赶回魏都,开始着手实施相应改革措施了。

    “四大世家当真会同意公子的条件的么?”

    事情还未落定,小鱼心中终究难安,毕竟世家大族都有一股不肯轻易屈服的傲气,最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鱼,若我有一宝物,想以三倍之价卖出,该如何?”

    小鱼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旋即思虑了片刻后,随口答道:

    “开十倍之价。”

    既然是宝物自然有识宝之人,从一开始便开十倍之价会让人望而却步,可若交涉之后降至三倍之价,宝物相信很快便能卖出,这就是对比之后的差别之感让人更容易接受三倍之价。

    闻言,我忍不住向小鱼伸出大拇指来,旋即爽朗大笑一声。

    “不错,劝说四大世家之事也是如此啊。迁徙令虽说也是迟早之事,可此时并不适宜用于四大世家,而我真正想要的是他们出仕北魏朝廷,受我朝廷钳制,若我从一开始便提出真正意图,他们只会断然拒绝,可若是搬出了迁徙令,两害相衡取其轻,即便他们知我真正意图,也不敢断然拒绝,这就是我给他们的退路。”

    说到此处,我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退路我给他们了,若他们还是不愿意出仕北魏,那……”

    那边无异于自寻死路了。

    相信不用我说,小鱼也应该知道结局如何了,脸上也是闪过几分忧郁无奈之神色来。

    我知道小鱼还是担心宫家如今的情形,所以有些话还是先说给她知道的好。

    “关于宫家,想必小鱼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对宫家别有不同,且多有照拂,那是因着我与宫家有所渊源,只是这其中因果,现下还不能同你提及,待到缘分到时,你自会知道。所以宫家此番劫难,我与珝都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闻听此言,小鱼脸上也是难得的露出笑颜,有雨过天青之感。

    “小鱼明白,但凭公子与主上吩咐,莫有不从。”

    “而襄丫头此番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就当是她将来成为家主必经之磨练吧。至于如夫人与秦烜和离之事……”

    言之于此,我也不觉微微蹙眉了。

    这始终都是人家家事,不管是身为外人还是晚辈,似乎都没有插手干预的余地。可若当真不管,这原本一桩美好因缘将被拆散,一个原本和美的家庭也会因此而支离破碎……

    哎,个中前因后果,真真情何以堪!

    即便秦烜并非玄远叶家灭门案中的主谋,且多少也算有恩于叶家,可当年他终究也是诸多杀手中的一个,事实如此,无从狡辩,而如夫人又是一位恩怨分明之人,自己的妹妹即便不是死于秦烜之手,也终究与秦烜有关,就此一点,这对夫妻的感情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晨,你想帮他们么?”

    珝见我欲言又止,便知我心中犹豫不决者,便是在这情与理之间难以分解。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珝,她知道我不忍心看到这对原本恩爱的夫妻被迫离散。

    “我,应该帮他们么?”

    我情不自禁的将这疑惑问出了口。

    珝看着我只是微微一笑,旋即很坚定的给代我做一个决断。

    “你应该这么做。”

    闻言,我回望住珝,不觉会心一笑。

    “好,我帮他们。可此事的关键,还在如夫人……”

    若是如夫人不改变心意,劝和这事儿怕是难了。

    我不免一脸为难的望着珝,希望从她哪里得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珝不觉苦笑一声,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思忖片刻后,言道:

    “如夫人如今和离之心甚为坚定,游说之法收效不大,不若设法拖延时日以待转圜。且夫妇之道,鸿案鹿车,甘苦与共。甘甜之时,美则美矣,及待共患苦难,方显真情可贵。”

    听到珝这番言论,竟也让我受益良多,心里想着,这是不是也是珝心中所期盼的?

    我颇为感慨地笑了一声,言道:

    “看来,明日我免不得得去宫家再做一回恶人了。”

    如夫人是极重情义之人,若是夫婿有难或是身陷囹圄,是断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提出和离的,只要能暂且拖延时日,那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秦大侠呢?”

    珝将最为关键的一点提了出来。

    “以行定罪,依法处置。”

    我给出了这句坚定的承诺,也是在向珝表明我依法论罪的决心,绝不会徇私枉法,亵渎公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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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为文案■ 她有着不输于当世男子的才华与智慧 却身为女子,还成为了她的驸马。 而她是大魏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常怀忧国忧民之心 以为可为国家牺牲一切,却没想到, 一颗痴心,也会错付于她。 谁能说清,这爱是对是错? 驸马: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公主:汝所愿究竟为何?所求又为哪般? 驸马:平生所愿,惟卿而已。 ■作者君有话要说■ 亲们注意: 本文已于8月17日周一当天入V 本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转载 请勿转载 已转载的请尽快删文 请尊重作者君的努力成果 谢谢大家了!公主殿下嫁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殿下嫁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殿下嫁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