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罗汉的事
石雕公司的工棚里，有二十几工人正在忙碌。
他们都是江大奎的徒弟，一半多是他来上海后收的，其中十一个还是上海本地人。
石材雕刻是个细活，除了天赋，更需耐心和苦心，要坐得住。
工棚一角，江大奎正坐在桌边，戴着老花眼镜，右手小榔头，左手小凿子，面对着一条尚未完工的石龙。
石龙长一米左右，龙头和龙尾已经成形，尤其是龙头，栩栩如生。
江小东告诉白手，这是一个华侨预订的，一万美元。他爸亲力亲为，已经坐在桌边做了十天，还需十五天才能完成。
有趣的是，空气中飘着酒香。
原来，桌上的茶缸里，不是水而是酒。
一边干活，一边喝酒，全公司就江大奎独一份，还是白手特批的。
喝着酒干活，江大奎特别来劲，特别细腻。
白手不敢打扰。
江小东凑过去，小声告诉父亲，白手来了。
江大奎全神贯注，又忙了几分钟，才放下榔头和凿子，拿起茶缸又喝了几口。
“师叔，歇会吧。”白手笑道。
叫师叔一点都没有错。
石匠江大奎是童爷爷的得意弟子，按照老规矩，白手不是石匠，但也得叫他师叔。
“小白，你来了，又有新业务了？”
“我哪有新业务，有新业务，也是别人来通知你。”
江大奎嗯了一声，指指江小东问，“小白，那么大的项目交给他，他能行吗？”
“师叔，咱把吗字去掉。小东要是不行，我能让他上吗？”
“小心点好，小心点好。”
江大奎撞下老花眼镜，拿手揉着眼睛。
与刚来上海时相比，江大奎苍老多了。
当石匠伤腰，因为要长时间蹲着坐着，腰总是弯的。
干石雕伤眼，因为需要长时间瞪眼盯着，有时候眨眼都不行。
“师叔，你这里生意怎么样？”
“嘿嘿，这我管不着，我就是干活的。”
白手这才想起来，在腾飞集团公司，石雕公司是个特殊的存在。
现在的石雕公司，业务归贸易公司负责，财务收支归总公司财务部管理。
这是江大奎主动提出的，这样他只负责干活，正好发挥他的长处。
从工棚出来，白手对江小东说道：“你爸的腰快直不起来了，眼睛也花得快不行了。小东，他是累的，我对不起他啊。”
“手哥，话不能这么说，赚钱么，哪有不累的。”
“你不懂。”白手斥道。
“手哥你说。”江小东从不跟白手顶嘴。
“生命第一，健康第二，赚钱第三。让你爸再顶一二年，我找个人换他，让他好好的养老。”
二人又上车，进入金融学院的校区。
罗汉已经调离金融学院，正式担任建筑学院项目的甲方代表。
但罗汉暂时哪里都去不了，他得有一个办公场所。
所以罗汉借了金融学院行政楼一层的几个办公室。
新人不如旧人，罗汉的几个手下，正是当年建设金融学院时的那几个手下。
亏得罗汉尽力，把他们又都调了过来。
甲方代表及其手下，既是临时机构又是临时岗位，而且比较辛苦，但好处是工资很高。
工资翻番，加上补贴和加班工资，是原岗位的三倍以上。
在一切向钱看的时代，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项目工期五年，就是至少能干上五年，却能获得相当于十五年的收入。
罗汉还向他的几个手下做出承诺，五年以后，都留在建筑学院工作。有愿意到腾飞集团公司上班的，也包在他的身上。
有了后路，前途无忧，原来的十个手下，一个不落的全部归来。
大家都认识白手和江小东，纷纷的打招呼。
穿过大办公室，白手进了罗汉的办公室。
江小东没跟进去，忙着与罗汉的手下套近乎。
白手私下吩咐过江小东，给他特拨经费五万，把罗汉的手下们搞定。
洗头、洗脚、按摩和唱歌，白手规定了“四件套”，但对不能有其他节目。
江小东对付罗汉的手下。
至于罗汉，当然要白手亲自对付。
“老罗，提醒你一下。你的办公室设在这里，不利于你开展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罗汉苦笑道：“我倒是想把办公室搬到小泾河对岸去。可那边怎么办公？你让我在荒地里办公啊。”
白手道：“一个月，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让他们给你搭一个临时办公场所。”
“哎，别说我。”罗汉问道：“说你，你那边的班子搭好了吗？”
“搭好了，项目经理你认识，老江的儿子小江。”
“好，这小伙子好，我举双手赞成。”
白手坐下来，笑问，“你的后事都料理好了？”
罗汉气得直翻白眼，“什么后事？小白，你的嘴巴能不能不这么恶毒。”
白手呵呵一笑，“那些破事，必须叫后事。”
罗汉明白过来，压低嗓音说道：“真是心痒啊。那四个家伙，总共送了我五十多万块，还有五幅名人书画和三件古董。老实讲，还给他们时，我是心疼万分啊。”
“都还了？”
“当然，你以为呢。我不傻，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放心，是有关部门做的见证。那四个家伙也做了承诺，保证下不为例。”
白手点了点头，“这就好，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稳更快更远。”
“不过……”罗汉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白手呵呵的坏笑起来，“不过，你和铁路茶庄女经经理的事，恐怕断不了吧。”
罗汉跟着笑。
“真缠上了？”白手追问道。
“嗯。”罗汉点了点头。
白手皱起了眉头，“这事，这事得小心小心加小心啊。”
罗汉小声嚷道：“怎么办？小白，帮我想想办法吧。”
“你们不想断？”
“暂时不想。你懂的，这种事，怎能说断就断。”
白手打开自己的包，从包里拿着一把车钥匙。
“这是什么？”
“你调动后，暂时没车了。我那有三辆车，我借你一辆。”
说着，白手又拿出一把房门钥匙。
“这又是什么？”
“双拥小区三十一幢五零三，是我个人的房子，一直空在那里。拿去，算我借你的。”
罗汉连声道谢。
第1129章 爱和爱情
冷静下来后，罗汉问白手，“为什么这么帮我？就因为咱俩是好朋友？”
白手起身要走，但叹了一口气，“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帮你也是在害你，也是在害我自己。老罗，我帮你做坏事，将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罗汉望着白手的背影消失，自言自语道：“这个土包子，几日不见，又长见识了。”
项目推进，紧锣密鼓，有条不紊。
白手不管具体事务，反而清闲。
这天刚上班，秘书米君楠提醒白手。
“老板，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你可不能忘了。”
白手哦了一声，“哪个老太太的生日？”
米君楠把大板台上的日历牌拿过来给白手看。
“劝业旅社的老太太。”
“哎呀，差点忘了。”
白手的日历牌上，凡重要日子，都注明了要办的事宜。
“小米，你说我应该给老太太送什么礼物？”
米君楠道：“蛋糕、戒指、玫瑰花。”
白手差点笑喷，“玫瑰花？小米，玫瑰花不是代表爱情吗？”
米君楠噗嗤一笑，“老板，你知道玫瑰花除了代表受情，还代表什么吗？”
“不知道，你说说。”白手虚心请教。
“还代表着爱。”
白手不解道：“爱和爱情，这两玩意儿不一样？”
“你说一样不一样？”米君楠笑着反问。
“嗯，是不一样。”其实白手懂这二者的不一样。
米君楠道：“真正的上海人，有个给长辈送玫瑰花的习俗。像我们家，我奶奶过生日时，我们孙辈就给她送过玫瑰花。”
“真的？你不骗我？”白手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骗你，我是小狗。”
白手这才相信。
下午三点，白手带郑小平和米君楠出门。
去蛋糕店买了蛋糕，去花店买了玫瑰花，又赶到了金店。
米君楠和郑小平都建议，不买戒指买项链。
然后赶往劝业旅社。
还别说，蛋糕和项链，都没让老太太激动，因为这些年，白手年年给老爷子老太太过生日。
但送花是第一次。
老太太激动了，老太太竟然流泪了。
齐老爷子冲着白手直竖大拇指，“好小子，侬厉害，侬老厉害了。”
白手解释，这是他的秘书的提醒。
齐老爷子指指米君楠，“老上海，一定是老上海。”
两个保姆，还有米君楠和郑小平，围着老太太哄她开心。
白手推着老爷子的轮椅，把他推到大厅里。
老爷子还能自己走动，但在医生的建议下，尽量的坐在轮椅上。
大厅里空荡荡的，不像上午特别是周六上午，这里会人满为患。
“小白，你好久没来这里了。”
“最近太忙。你和老太太想我了吗？”
“嗯，想。”
白手拿过椅子坐下，“你看，我说了多少次了。听我的安排，把家搬到铁路小区去。我能天天看到你，也能照顾你，可你们二老不听啊。”
老爷子笑了，“你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你还能照顾别人？”
白手也笑了，不好意思的笑。
“再说了，小白，你现在无需对我们尽责。”
这话让白手感慨，甚至难过。
老两口早已立下遗嘱，两套房子还有现金，归两个照顾他们十几年的两个保姆。
而其他房产包括劝业旅社，以及不知多少的股票债券，都归白手继承。
老爷子说现在无需尽责，指的事百年后的事，白手必须负责。
看白手有点那个，老爷子微笑道：“还是多愁善感。小白，你还没长大。”
白手点头承认。
“老爷子，你总是能看透我的内心。”
老爷子缓缓说道：“人世间，生死最难看透。可其实，死最易生最难。”
“老爷子，别跟我谈哲学，那玩意儿我不懂。”
“嗯，丁光远怎么样了？”
“他还那样，植物人状态，还在医院里躺着……”
老爷子道：“我们是一个时代的人。他有子有女，我无子无女，他比我幸运。但看现在，人生要画上句号时，我比他幸运。”
顿了顿，老爷子又道：“但是，我们只是殊途同归，两个句号是一样的。如果一定要说一样，那是后人的胡说八道。”
话题有点压抑。
白手道：“老爷子，知道不知道我最近干了一票大的。”
老爷子又笑了，“你小子，你不干大的，我会很惊讶的。”
“想不想知道？”
老爷子笑而不语。
白手长话短说，把建筑学院项目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波澜不惊。
“咦，你老人家真不知道？”
“嗯。”
“你不关心我了？”
老爷子微笑道：“你已经不需要别人关心了。如果你现在还拄着拐杖走路，那将是你人生的悲哀。”
白手沉默了。
“小白啊，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人这种动物，是分等级的。有的人无谋无断，必定是社会的最低层。有的人无谋有断，必定是人生的失败者。有的人有谋无断，必定依附于他人才能成功，想要单干，必定一败涂地。有的的有谋有断，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白手只听不说。
“有谋者，善于创造机遇，有断者，善于抓住机遇。二者结合，方能大成。这个等级的人，也分好几个层次。拿你来说，你有谋有断，也敢谋敢断。但你只能算是中间那个层次，离最高那个层次差得还很远。”
白手终于没有忍住，“我还差在哪儿？”
“领悟文化和看透人性。”
白手再次笑了，“老爷子，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没有文化，哪能去领悟文化。我俗人一个，天天与钞票打交道，哪有时间去看透人性。老爷子，你高看我了。”
“不说了，不说了。”
白手推着轮椅离开大厅。
“小白，你给老太婆送了好多东西，给我带了什么？”
白手笑道：“人家是寿星，今天是她的日子，没你什么事吧。”
老爷子生气道：“什么话，什么话。寿星的老公，没资格沾光吗？”
“呵呵……给你带了一包绵鱼干和一包虾籽干，现在应该在热水里泡着呢。”
绵鱼干和虾籽干，是老爷子的最爱。
而老爷子的话，却让白手想了好久……
第1130章 蓝印户口
六月，火红的季节到了。
过了儿童节，李静来上海了。
说定居就定居，李静真的是来上海定居的。
白手少不了一番忙碌。
李静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保姆，肚子里还有一个。
保姆是李静的亲舅妈，以前是民办教师，没有孩子也没有老公，待李静如亲生女儿。
白手想不重视都不行。
铁路小区三十号楼，三零一，白手早就准备送给李静的房子，现在正式成为李静的家。
保密工作，重中之重。
除了白手自己，白手只让三个人知道李静的到来。
一个是司机郑小平。春节期间，白手带郑小平去过李静家，郑小平也是唯一见过李静的。
白手还给郑小平交待任务，每个星期去李静家看看，能帮的尽量帮。
一个是刘端阳。上海正在试行蓝印户口，这个蓝印户口的实际意义，就是可以长期居住，但不享受正式户口的福利。
铁路小区的人口，是双重管理。李静刚到，本来办不了蓝印户口，刘端阳出面，才开了后门办下来。
还有一个是肖秧医生，李静肚子里有孩子，还属高龄，需要定期检查，不能没有专门的医生。
肖秧也乐意接受这个工作，她曾为丁雅琼服务，现在不过是历史重演。白手在这方面不是好人，她见怪不怪。
三零一，李静家。
白手先参观了每一个房间。
李静陪同，“怎么样？大变样了吧？”
果然是大变样，全按李静的要求，重新进行了布局，就连墙纸都是新贴上去的。
“姐，你不能太累着自己。”
“假惺惺的。”李静嗔了一句。
其实，李静一个星期前就来了上海，她父母她弟弟和弟妹一起来的，活都是他们干的。
白手抓大放小，只关心一件事，就是李静不能闷在家里，得找点事做做。
舅妈在厨房里烧菜。
李静把白手拉到书房里。
书房里有好几百本书，都是新的。
白手笑道：“姐，像知识分子的书房啊。”
李静笑道：“你还别笑话我。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争取在三年内，拿一个大专函授文凭。”
白手不敢笑了。
因为李静高中毕业，当年也两次参加高考，离录取线的差距仅几分之遥。
李静有拿函授文凭的实力和时间。
“姐，我采访你一下，你打算读什么专业？”
“冷门，营养学。我想，我将来要当一个营养师。”
还别说，这个专业确实冷门。
“小白，我反复的想过了。这个专门不需要坐班，不需要出门。上海有互联网，我可以在网上做营养师。”
太有想法了。
白手大表赞同，“姐，我支持你。”
李静笑道：“当然，我还要学你。在证交所开一个帐户，兴趣来了，偶尔也炒炒股。”
白手道：“你也可以出去逛逛街、旅旅游、打打牌什么的。姐，不出去可不行。”
“我不出去，但我有办法就在家里，为自己创造一个好环境。”
“哦，你打算怎么创造？创造什么？”
“你有朋友开苗圃的，你帮我搞一些花来，适合在家里养的。我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除了读书，就是养花。”
这个想法也挺好。
“没问题，明天我就帮你办。只可惜这个房子不大，早知道你喜欢养花，我应该帮你搞个大房子，或者把两套房子合成一套。”
其实，这个房子已经够大，净面积一百二十八平方米，还不包括那个大阳台。
三十号楼，住的大多是铁路系统的中高层，一百二十八平方米，已是上海当时最大面积的商品房。
“姐，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生意交给我弟弟，住房和商铺都租出去了。还有，根据你的提议，我还与我弟弟签订了协议。”
白手笑了笑，“你弟弟和弟妹会不会不高兴啊？”
李静轻轻一笑，“我不傻。我告诉了我爸，让我爸出面。我爸要我弟与我签订协议，我还假装生气，假装不同意。”
白手乐得不行，女人的心计，认真起来让男人忘尘莫及。
“姐，钱够花吗？不够要跟我说啊。”
李静不瞒白手，从抽屉里拿出五本银行存折。
加起来共有两百多万。
“放心吧。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白手也是假关心，李静有钱没钱，有多少钱，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差点忘了一个大事。小白，你别忘了帮我订报纸。反正上海的报纸，我要全部订到。还有杂志，我会列个单子给你。”
“我记住了。”白手点着头问道：“姐，你的那几个闺蜜呢？”
“来过两次了。”李静笑看着白手说道：“我没告诉她们你是谁。但我明确说了，到我这里玩，我举双手欢迎。至于让我出去，除非你同意。”
这是为了白手，白手有点不好意思，“姐，我不反对你出去玩，也不反对你与你的朋友来往。我不担心你的朋友，我担心的是你朋友的朋友。”
李静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上海是个大码头，我们乡下人只有吃亏的份。”
晚饭前，白手把他的名片交给李静和她舅妈，再在名片上补写另外几个电话号码，并吩咐她们，名片最好不要放在太显眼的地方。
这天晚上，白手当然住在李静的新家。
早上，吃过早饭，白手特意等到上班时间过去，才戴着墨镜出门步行离开。
白手不是铁路系统的人，又这样小心谨慎，应该不会很快被人认出。
上午没什么事，中午，白手在大厦食堂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时，公司顾问老李直接跟了进来。
老李手里还拿着几张报纸。
顾问有顾问的价值，老李不当总裁了，也能体现出一个顾问的价值。
白手请老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报纸看了一眼，“北京的报纸？还是大前天的？”
老李点着头道：“对，我是今天收到的。是我大女婿寄来的，他认为有个讯息，也许对你有用。”
老李的大女婿是北京人，在北京的一个大学当副教授，曾跟白手见过几次。
白手拿着报纸认真的翻阅起来……
第1131章 英雄所见略同
三种报纸，每张八版，按白手的习惯，只看头版二版和经济专栏。
有一个消息，三种不同的报纸上都有。
时隔四年，外资重新进入大陆。
这里指的外资，不包括港澳台。
这几年，港澳台的资金进入内地是有的。
但因为大环境，这几年进入大陆的来自资本主义国家的投资，几乎等于没有。
可报纸上一条消息三个讯号，有三家知名的跨界企业，被批准与五家内地企业合资，加起来的投资总额，高达五点七亿美元。
白手看完报纸，放到茶几上，皱着眉头琢磨起来。
老李微笑着问道：“小白，今天本市的报纸看了没有？”
白手摇摇头，不好意思道：“还没，正准备看。”
老李起身，去大板台边，拿来一叠今天的报纸。
这回，老李直接找出他认为有价值的内容，再递给白手看。
德国总理即将访问中国，并将访问北京、上海和西安等城市。
重点是这次徳国总理访问中国，除有关部门官员陪同以外，还带着一个三百多名企业家组成的商界代表团。
这条消息是在告诉人们，外资回来了，中国经济的信心指数恢复了。
接下来意味着经济形势的好转，以及以比较快的速度发展。
对企业家来说，机遇就在眼前，赚钱的季节即将到来。
那么浪头在哪里？
浪头是那时的叫法，现在叫风口。
具体的说，哪个行业会率先爆发？
老李看白手琢磨，便起身要走。
“老李你等等。”白手问道：“你还没说你的想法呢。快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小白。”老李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白，我顶多只起到这样的作用，尽量的帮你关注外界的信息，同时尽量的提供我认为有用的信息。至于这些信息有用没用，怎么利用，那是你自己的事。”
这倒是符合谋者断者的区别，老李是谋者，白手自己才是断者。
老李者，聪明人也。
“老李，那你这段时间，帮我多盯盯建筑学院项目。告诉老顾老李他们，七月一日，开工时间不能变。”
老李点点头，“我会帮你盯着的。”
正说着，大板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白手正收报纸，老李替白手接电话。
是内部专用电话。
“小白，证交所的陈玮工程师来了。”
“想曹操，曹操到，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陈玮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老李与陈玮握过手后主动告退。
“老陈，快坐，你一定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陈玮笑着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猜的。”
“猜着了。但是，我现在的思维有点迟钝。”
白手醒悟过来，赶紧好烟好茶招待。
陈玮卖关子，慢悠悠的吸着烟喝着茶。
白手不急，耐心是他的优良品质之一。
陈玮真是佩服白手，这份耐心，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小白，本来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你猜猜，另一个人是谁？”
白手想了想，“梁百万。”
“厉害，佩服。”
“说吧，老陈，你要把董事长憋死或憋坏，你走不出腾飞大厦的。”
“哈哈……”陈玮问道：“有没有注意最近的时政新闻？”
白手正好有货，就把老李的提醒，和报纸上的重点，都告诉了陈玮。
陈玮有点怔怔的，看着白手，自言自语道：“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老陈，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
陈玮道：“梁百万也这么说。他说种种迹象表明，有关部门要出手救股市了。”
“哦，他还有什么根据吗？”
“一，股市彻底见底了。这一年半，一直在三百多点。二，前不久，领导视察了证监会。三，外资重新进来，经济形势即将好转。”
白手琢磨一下，“老陈，他认为是什么时候？”
陈玮沉吟着说道：“这个他说他也说不好，但救市是肯定会救的。如果一定要说什么时候，他认为七月一日是个节点，因为七月一日是下半年的开始。”
“嗯，老陈，谢谢你。对了，也替我向梁百万表示感谢。”
“好，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白手拿出两包茶叶递给陈玮，“老陈，这是朋友送给我的。你收两包茶叶，不算什么问题吧。”
陈玮笑纳。
“唉，梁百万是高人。可我白手是个俗人，高攀不起啊。”
陈玮微笑道：“小白，梁百万也这么说。他说你站得高，他高攀不起。说认识你已是三生有幸，如果再有非分之想，他就失去自我了。”
白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搞不明白，真是搞不明白。既然成不了朋友，却又让你替他传话给我，真是一个高人啊。”
“小白，你就知足吧。”陈玮说道：“梁百万一惯独来独往，现在把他的心得拿出来与你分享，你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白手点着头，只能感叹。
陈玮告辞，白手送客。
“小白，再送四个字，仅供参考。”
“知道。老陈，我就送你到这。”
电梯门刚关上，陈玮消失，白手马上往回走。
“小米，打电话叫财务部的周小英来一趟。”
秘书米君楠不敢怠慢。
周小英是陆水龙的老婆，总公司财务部经理。人事变来变去，财务大权始终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五分钟后，周小英赶到。
“手哥，你找我什么事？”周小英跟着陆水龙，一直叫白手手哥。
“总公司帐上还有多少钱？”
“五千三百多万。”
“两三个月之内，调走多少，不会影响总公司的财务收支？”
周小英想了想，“三千万吧，如果调走四千万，也能勉强维持。”
笑了笑，白手继续问，“小英，各分公司的财务状况如何？”
周小英笑道：“手哥，这我得回去查查，汇总以后才能知道。”
“嗯，好吧。”白手挥了挥手，说道：“你马上回去查查。对了，不包括网络公司，但包括投资公司。”
周小英应声而去。
四十分钟后，周小英送来了各分公司的财务报表。
第1132章 入市
白手拿出计算器，把各分公司帐上的资金加在一起。
八千两百多万。
白手皱起了眉头，“小英，怎么这么少啊？”
周小英笑了笑，“还有四笔钱没在这帐上。”
“哪四笔钱？”
“一，投资公司帐上还有五千万。二，四建在浦东新区，另有六千万的专项资金。三，十厂搬迁项目，现有专项资金六千万。四，咱们刚拿下的建筑学院项目，已经到帐四千万。”
“还有很多嘛。”白手松了一口气。
周小英提醒道：“手哥，除了咱们的投资公司，其他三个都是专项资金，按规定不能动的。”
“如果我一定要动呢？”白手笑着问道。
周小英轻轻一笑，“有关部门一个月查一次，只要咱们能随时补上窟窿，问题应该不大。查到了，大不了挨个批评罚点款。”
“罚多少？”
“一二万，最多也是五万十万。从成本角度看，这点罚款等同于无。”
白手点着头嗯了一声。
“小英，你记一下。以下内容，以董事长的名义下发。”
周小英拿出钢笔和笔记本，“手哥请讲。”
“一，向各分公司暂借合计五千万。二，投资公司帐上的五千万，暂不能动，要随时供总公司调用。三，浦东那边的专项资金，暂借给总公司三千万。四，十厂项目专项资金，暂借给总公司四千万。五，建筑学院项目资金，暂借给总公司两千万。”
周小英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上述五项相加，一共是一点九亿。加上总公司的钱，共有两亿四千三百万。”
“最后，我要求三天内到位。”
周小英点了点头，“手哥，这么多钱……”
白手摆摆手，打断周小英的话，“不要问为什么？”
“明白。手哥，我去了。”
白手又把米君楠和管心怡两个秘书叫进来。
白手心大，把私人的银行存折交给米君楠管，在股市的私募基金帐户交给管心怡管。
这是平时。
当然，专用私章和密码由郑小平保管。
信任总是相对的，两个方面的钱，还有申城银行的韦立行长把关。
“小米，小管，我帐上还有多少钱？私募基金有多少钱？”
分别是四千一百万和一亿一千三百万。
“都拿来交给我吧。”
两个女秘书都有点懵。
米君楠陪着小心问，“老板，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管心怡也问道：“老板，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白手笑了，“不要胡思乱想。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就会放你们走。”
那这是为什么？两个女秘书都不明白。
“呵呵……放心吧。我要临时用钱，等用完了，我还让你们保管。”
收了两个女秘书保管的帐户，再吩咐她们，这事要守口如瓶。
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资金。
白手还有一个私人帐户，就是浦东那边收废土卖好土的专用帐户。
那本存折由四建总经理蔡朝先保管着。
白手打电话问蔡朝先，蔡朝先说帐上有两千多万。
白手让郑小平开车，把这个存折也拿了过来。
东拚西凑，一番折腾，加上私募基金，白手已经调集了四亿一千七百多万资金。
这还不算完。
白手派出老顾和老李，分赴各国有银行，以十厂搬迁项目和建筑学院项目的名义，向各银行贷款。
功夫不负有心人，锦上添花都会干，两路人马获得中短期贷款两个亿。
白手自己也没闲着，铁路广场的申城银行，简直就是自家的银行，他也顺利的拿到了五千万贷款。
六亿六千七百万，白手可以大干一场了。
零头六千七百万，留在总公司的帐户上，作为救急之用。
六个亿兵分三路，私募基金帐户两亿，私人帐户两亿，投资公司帐户两亿。
其实，三个帐户都掌握在白手的手里，他是一手托三家，三家就是一家。
六月十三日，星期一，端午节。
上午八点十分。
别人在家准备吃棕子，白手进了证券交易所。
有陈玮帮忙，证交所已经给白手安排了一个大户室。
0101号。
白手皱起了眉头，叩门不进。
陈玮陪着证交所总经理姜宁站在旁边。
看到白手皱眉头，陈玮立即明白白手的意思。
“白总，这个房间号碍着你了？”陈玮问道。
“碍着我了。”
“那你想要什么号的房间？”
“四。”
姜宁和陈玮面面相觑。
四这个数字，民间传说不吉利，就连国内最发达的上海，上海人大多也不喜欢四。
白手这是逆天啊。
姜宁道：“我们倒是有个0104号房间，但没人用，一直空着，现在干脆取消了。”
“姜总，我就要这个房间了，还请你把房间号改成4444。”
姜宁愣了。
陈玮也摸不着头脑了，“白总，你这是什么讲究？”
“呵呵，没什么，只是因为四是我的幸运数字。”
当然要满足客户的要求。
陈玮亲自指挥，修改房间号，里外大扫除，拉上电话线，换上新桌新椅新电脑。
姜宁陪着白手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白总，欢迎你进场。”
“谢谢姜总。姜总，这些天的大盘指数有什么变化？”
姜宁打开电脑，再打开打印机，操作几下。
打印机吐出长长的纸条。
足有三米长的纸条，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白总，都在这里了。”
白手收起，“姜总，能查询我网络公司的股价行情吗？”
“请稍等。”
姜宁又是一番操作，打印机又吐出约一米长的纸条。
“谢谢。”白手接过，又问道：“姜总，我要是买我网络公司的股票，这其中有什么规定和限制？”
姜宁走到书柜边，拿出一份材料，翻了翻，再递给白手。
“白总，关于这方面，上面的规定也是经常变化。这是最新的规定，你只要照最新规定做，就不会出问题。”
新规定，非流通股的持有者，或公司董事和高管，收购本公司的流通股，事先报备，事后公告，最多不能超过所有流通股的百分之十。
白手心里有数了。
抄底，就从回购自家公司的股票开始。
第1133章 抄底
证交所二楼的4444号大户室。
来来往往的人避之不及，但又大为好奇，议论纷纷。
这是谁？为什么要选这个号码？难道是来搞笑的或送死的？
白手却大为得意。
六张小桌子，三高三矮，分别放着一台电脑。两两组合，一台监控大盘，一台用于买卖操作。
白手有三个帐户，需要三组电脑。
还有一张桌子，放着两台电话，一个外线，另一个是内线，用于联系证券公司的人。
椅子五张，都是折叠的。
还有一张躺椅。
陈玮指着躺椅，冲着白手笑道：“这是为白总你准备的。”
“想得周到。”白手也笑道。
“你歇着，我忙我自己的事去了。”
“等等。老陈，你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陈玮忙问，“什么东西？”
“一个人，一个操作员。我的人都没有炒过股，你得派个人来现教现行。”
陈玮又笑了，“去你的。人就是人，说什么东西啊。”
“呵呵……口误，口误。”
“你的人跟你一样，都没有炒过股？”
“就炒股来说，她们还在幼儿园里。”
“行行，我帮你找一个，就我们内部的工作人员。”
白手得寸进尺，还有要求，“女的，年轻的，漂亮的。”
“小白，你相媳妇啊。”
白手重复了要求，“必须的，老陈。”
“好吧，你等着。”
过了一会。
陈玮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进来。
看制服，就知道是证交所的正式员工。
至于白手的要求，基本上都相当符合。
“白总，这是我们专业的操盘手，她叫叶俏珊。”
白手先递名片，再自我介绍，“我叫白手。”
叶俏珊道：“白总，很荣幸为你服务。”
二人握手。
白手问道：“老陈，小叶的工资怎么算？”
陈玮道：“我们按规定向你收费。小叶赚她的工资，当然，她会得到一定的奖励。好了，你们忙吧。”
说着，陈玮往外走。
白手跟出来。
陈玮伸手拽了拽白手，小声道：“警告你啊。小叶是老姜的外甥女，你可不能动歪心思。”
白手低声坏笑，“羊入虎口，虎不吃羊，这虎不太傻了么。”
“切记，切记。”
“努力，努力。”
这时，白手的人马到了。
一共四个，都是女的，都是美女。
郑小平、米君楠、管心怡，还有从网络公司临时调来的高山。
这个高山也是大学生，网络专业毕业的，把她调来，除了参与炒股，主要是保障网络和电脑。
米君楠、管心怡和高山负责操作。
郑小平负责安全，不让外人进入。
白手吩咐道：“这位叶俏珊，小叶老师，是你们的炒股指导。关于如何在电脑上操作买卖股票，你们一定要听她的。”
“是。”大家齐喊。
叶俏珊问道：“白总，你想买什么股票？”
白手道：“今天主要是练手，就让大家买我自己的网络公司的股票，上限是每个帐户一百万股。”
叶俏珊点点头，开始指导她的“学生”。
白手又冲郑小平道：“小郑，你也学学。”
郑小平嗯了一声，凑到白手身边，小声道：“老板，李静姐也要炒股的。”
“李静姐？”这个称呼让白手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郑小平笑了笑。
白手噢了一声，点着头道：“对对。小郑，你先学习。下午赶到她那里，教她如何在电脑上操作买卖股票。”
“明白。”郑小平也开始学习。
腾飞网络开发公司上市以来，股价的涨跌像过山车似的。
发行价每股一块，最高曾涨到二十四块多。
现在是每股两块三。
时间到，美女们开始忙碌。
白手也拿出姜宁给他的长纸条，似懂非懂的看起来。
一年多来，上证指数一直在三百多点附近，上个交易日就只有三百一十二点。
既然是抄底，再研究大盘指数其实没有实际意义。
关键是要研究哪些板块值得抄底。
这一点白手精明。
经济回暖，最先爆发的应该是基建，其中最值得投资的是建筑材料。
其次是银行板块，特别是几家已经上市的国有银行。
九十年代是移动通讯迅猛发展的时代，电子通讯也值得投资。
白手不懂股市，这是他的问题，但恰恰也是他的优势。
建筑业、采矿业、金融业、电力业、信息通讯业，是白手主攻的行业。
具体到抄底哪些上市企业的股票，白手也认准了两个方向，一是国有企业，二是一年多来跌得最厉害的。
一楼有三个专家指导室，专家们轮流在那里叽里呱啦，唾沫横飞。
白手不信。
白手只信自己。
白手起身出门。
郑太行站在门外，戴着墨镜，石雕一般。
白手拿下郑太行的墨镜，再扔还给他，“装什么装。”
郑太行憨憨一笑。
白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太行，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吧。”
郑太行嗯了一声，“刚才，刚才我在楼下听专家说话来着。”
白手笑了，“学到了什么？”
郑太行也笑了，“嘿嘿，讲的是广东话，基本上没听懂。”
白手又来到姜宁的办公室。
“白总，你还需要什么？”姜宁问道。
“姜总，我想详细了解某些板块的某些股票，从上市以来的具体表现，你能不能帮我打印出来。”
姜宁笑道：“我的白总，你的要求，我满足不了。”
“为什么？”
“哈哈，我怕我的打印机受不了，怕打印纸不够用。”
“这就是说不行了？”
“从电脑上查啊。”
白手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外行了，我外行了。”
姜宁拿起电话，吩咐技术人员，给4444号大户室再添一台电脑。
白手回到4444号，技术人员比他还快，已搬了一张桌子，添了一台电脑。
白手坐在电脑前，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寻找那些他称之为落水的股票……
一天下来，米君楠她们已经入门。
自家的股票，也已回购两百三十几万股，把股价推高了一角三分。
就连李静那边，在郑小平的帮助下，也买进了五万多股。
第二天开市，白手按照既定目标，下令全面出击。
第1134章 救市
只用了十个交易日，白手的三个帐户就扔出去四点五个亿。
五个板块，三十九只股票。
其中回购自家股票三百七十几万股，平均价格二点四六块。
七月到了。
股市还是那样，没有回暖迹象。
白手不急。暂时关闭4444号大户室，把手下全部撤回，只通过网络随时掌握市场行情。
预判中的救市还没有发生。
救市，是指政府利用政策手段，挽救市场中的不寻常动荡，稳定市场不至于崩溃，甚至倾覆安定和平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
上证指数的最高点，在一九九三年的二月十六日，当时是一千五百五十八点，一路跌到七月份的三百三十三点。
也就这四五个月的时间，跌掉了整整五分之四。
在这一九九四年的七月，上旬、中旬和下旬，指数依旧在三百多点停留。
白手逆流而上，把三个帐户剩余的一点五亿，也全部投入了股市。
赌就赌个痛快彻底。
公司上下，都知道白手在股市豪赌，都为他捏一把汗。
成功固然可喜，一旦失败，腾飞集团公司能不能存在都不知道。
白手投入股市的六个亿，其中有八千万，来自白手的朋友和公司职工。
七月底。
也就是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来自国、务院、证监会、上交所、深交所等有关负责人召开会议，研究怎样对待当时股市下跌的严峻局面。
这个会议形成了一个证监会与国、务院有关部门就稳定和发展股市的座谈纪要。
这个《纪要》就是中国资本市场历史上著名的三大救市政策。
第一条，年内暂停新股发行和上市。
第二条，严格控制上市公司的配股规模。
第三条，采取措施扩大入市资金范围，也就是允许券商融资，成立中外合资基金。
所谓三大救市政策，其实是两个要点，一是控制资金需求，二是扩大资金供给。
这也是著名的中国监管部门第一次出手救市。
消息出来后的第一个交易日，上证指数就以百分之十八跳空高开，买盘蜂拥而入，一天就涨了百分之三十。
股市从八月一日开始出现井喷，仅用几个交易日，上证指数就涨到七百多点，涨幅接近百分之百。
因为当时没有涨跌停板制度。
重要的话再说一遍，当时没有涨跌停制度。
指数在七百多点的点位稍作整理，随后几个交易日内又涨了一倍，站上了一千四百的高点。
白手赌赢了。
赢了之后，白手反而冷静下来，开始见好就收。
卖，卖，卖。
当然，卖是慢慢的卖。
白手当时调集的六个亿，银行贷款和专项资金三亿多，以及各分公司的资金，共有四个亿，需要尽快退回。
白手给几个姑娘提出要求，到国庆节休市前，要把这四个亿的资金从股市抽回。
最终，后来，白手在股市里赚了二十亿。
但白手没想过以炒股为生，他只留下了价值五亿的股票，作为长期投资，其余的十五亿恢复到现金状态。
白手有一个信念，叫现金为王。
九月三十日，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
白手来证交所销户封户。
当时对大户有个特别的销户封户制度。
销户封户时，甚至需要现场录像。
销户，白手销掉了私募基金的帐户，这个帐户不再存在。
封户，白手封掉的是腾飞投资公司在证交所的帐户，没有他本人的同意，这个帐户不得启用。
白手只留下私人帐户，留下的股票全部转到这个帐户上。
至于朋友和员工的股票和利润，也早已分割完毕。
办完了手续，付了4444号的租金，白手又去找叶俏珊。
叶俏珊的办公室没有外人，白手拿出一个装了一万块钱的信封，和自己的名片，放到办公桌上。
钱不收，但名片被叶俏珊收入抽屉。
叶俏珊再嫣然一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白手点点头，把钱收回，转身就走。
有的人，只是你人生道路上的匆匆过客，刻意留恋毫无意义。
回到证交所一楼大厅，白手正要朝大门口走去，姜宁和陈玮二人出现。
二人一左一右，拽着白手往指导室走。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白手嚷嚷起来。
跟着白手的郑太行，大概早被说通，居然笑着袖手旁观。
姜陈二人拽着白手来到指导室门前。
“白总，里面有一百多个股民，我答应过他们，一定要让你与他们分享你炒股的经验。”
说着，姜宁一把将门拉开。
陈玮再使一把力，把白手推进了指导室。
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指导室。
姜宁大声宣布，“诸位股民，我把腾飞集团公司老板白手先生请来了。现在，请他与大家分享他的炒股经验。”
又是掌声雷动。
盛情难却，既来之，则讲之。
白手整整衣衫，走上讲台，双手下压，让掌声停止。
台下不仅有股民，还坐着几个专家。
门口，更有无数股民涌进，连郑太行都被挤到了墙边。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白手似乎在自言自语。
台下鸦雀无声。
“但是，各位股友，诸位朋友，后两句话，是有问题的。明明知道山上有老虎，还偏偏要上山，那这个人不是傻瓜，就是他想自杀。”
台下有笑声。
“诸位，首先我声明一下，我不是专家，不懂股市股票，我甚至还没学会在电脑上操作股票买卖。但我反感炒股一词，我认为应该叫做投资。股票是不能炒的，炒是会炒出麻烦的。”
台下又寂静一片。
“我这次入市，只是偶然，没什么好说的。这是第一次，也许又是最后一次。在我看来，股票一旦沾上炒字，股市就会变成赌场。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有输有赢，有赚的，必定有亏的。”
有人高喊，“可你这次赚大发了。”
白手双手一摊，笑着说道：“所以，这样的赌博，我决定只玩一次。因为我心里实在没底，因为根据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下一次我百分之九十九要输。”
这时，有位专家写了张纸条，托人递给白手。
第1135章 退市
白手拿着纸条，大声念道：“白总，请你说说这次炒股的整个过程。”
台下又是热烈的掌声。
白手享受掌声，等掌声渐稀才张口说话。
“诸位，我是个农民，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农民的故事吧。我很小就在生产队干活，我们队里的老队长，对我很关照，我也很崇拜他。我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他老人家干了一件大事，让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生产队都是水田，只能种水稻，不能种经济作物。而河对岸的另一个生产队，因为地势高，土质又特殊，却适合种经济作物。所以，我们只能种粮，他们却有副业，收入远比我们高，我们都羡慕死了。”
“那年，河对岸种了十几亩西瓜，长势良好。离瓜熟季节还差约两个月，就看得出来西瓜一定是大丰收。而我们这边，试种了几亩西瓜，却全都死了。对面的生产队长，嘲笑我们种不了西瓜，还说想吃西瓜，到时候可以拿钱去买。”
“我们老队长心生一计，说行啊，但我们要买现在的西瓜，你敢不敢卖。对方说，西瓜离成熟还有一个半月，你敢现在买，我就敢现在卖。于是，两个生产队的人，聚集在瓜地边。而好笑的是，当时的西瓜只比拳头大一点，我们农村人叫做生瓜蛋子。”
“我们老队长提出，买对方五亩西瓜，于是双方开始讨价还价。那时候的西瓜便宜，几分钱一斤，一个成熟的西瓜，一般是四五毛钱。我们当时买西瓜，买的是生瓜蛋子。一个生瓜蛋子，重不过二三斤，按重计价，不过才一二毛钱。”
“对方当然不同意，要以熟瓜的重量卖给我们。我们当然也不同意，坚持以生瓜蛋子的重量计算价格。双方不欢而散，生意没有做成。但我们老队长又生一计，派人出去散布谣言，说不久以后，要有一场特大台风，会带来大雨，引发洪涝。”
“谁都知道，种西瓜最怕瓜地被水淹没，凡被大水淹没，西瓜必定全死。所以对方队长来找我们老队长，自以为是的要把五亩西瓜卖给我们，而且同意以生瓜蛋子的重量计算。因为与其被水淹掉，不如提前卖掉，至少能够减少损失。”
“就这样，我们生产队买了五亩西瓜，自己派人过去管瓜看瓜。一个半月后，西瓜成熟上市，我们大赚了一笔。具体赚了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们买下生瓜蛋子时，平均每个大约一毛三分。而成熟后卖出，是平均每个大约五毛钱。”
说到这里，白手有意停顿了一下。
“所以，诸位，我投资股市，没有一点奥秘。不过是用农民朴素的办法，在瓜田里买了一些生瓜蛋子，而且是特别生特别生的生瓜蛋子，然后等它们成熟后再卖掉它们。”
“最后，我想讲三点体会。一，所谓的炒股指导班，对所谓的炒股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我打个比方，如果全国的股民都听从了指导，都去买同样的股票，会发生什么情况？很显然，那是赚不了钱的。”
“二，所谓的炒股专家，对所谓的炒股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我尊重专家，但我不相信专家。如果让我相信，那也好办。你说哪个股票能涨，你带头掏钱去买，那我才敢相信你，才敢拿钱跟买。否则，你就是在误导股民。”
“三，忠告广大股友，投资股市的最好办法，就是相信自己，独立思考。诸位，相信你自己，你的胜率是一半。相信专家，相信别人，你的胜率也只有一半。所以，相信自己吧，自己的钱还是自己作主吧。”
白手说到这里，转身就走，挥着手扬长而去。
回公司的路上。
开车的郑太行嘴角扬笑。
副驾座上的白手，斜了郑太行一眼，“你笑什么？”
郑太行继续笑，不过是变成了憨笑。
“哼，你不说，我开了你。”
“老板，我想，我想后来那西瓜多半没有卖。”
“哦，为什么？”
“顶多是把本钱收回来，然后剩下的瓜，都被生产队里的人吃了。”
“这又是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反正大多数瓜都被自己人吃了。”
白手呵呵大笑。
“太行，你行啊。”
“老板，你是农民，我也是农民。”
“呵呵……还是农民了解农民。他娘的，我这一套，也只能骗骗城里人啊。”
郑太行也跟着老板笑。
公司里，大家都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因为在公司总部上班的职员，几乎全部参与了此次炒股，全部都赚了钱。
一方面，大多数人加入了私募基金，另一方面，老板豪赌股市的消息公开后，大多数人又自己开户入市。
就连老家伙刘端阳，这次也把全家的积蓄押上，整整赚了二十三万块。
白手走进一楼大厅，老李和刘端阳两个顾问正在热聊，旁边有十多个职员正兴高采烈。
看到白手，大家鼓掌欢呼。
不料，白手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顿时，欢声笑语跑到了九霄云外。
老李和刘端阳也是傻愣，因为二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手。
“老刘，我以董事长的身份下令，从现在开始，把公司网络的外网切断。没有我的命令，外网不能恢复。”
几秒钟后，刘端阳才明白过来，“是，我马上去办。”
刘端阳雷厉风行而去。
“老李，我以董事长的身份下令，不许在上班时间谈论股市股票。凡违反者，第一次罚款一百块，第二次当场开除。”
老李明白白手的意思，“明白，我马上下发通知，争取今天传达到每一个员工。”
白手绷着脸进入电梯。
人人谈论股市，就会变成人人迷恋股市，人心就会迷失。
这些天股市是赚了，但公司有点乱套了。
收拢人心，要迅速的收拢人心，回到以前的状态。
白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郑小平、米君楠、管心怡和高山，也正在讨论股票和股市。
白手让米君楠记录刚才在一楼大厅下达的两道命令。
四个姑娘都笑不出来了。
第1136章 收心
米君楠做完记录，把文件夹递给白手，陪着小心问道：“老板，要马上传达下去吗？”
白手在记录上签名，再将文件夹递还给米君楠，“存档吧。老李和老刘负责落实，你就不用传达了。”
“我们……”米君楠欲言又止。
“你们也一样。”白手指了指郑小平、米君楠和管心怡，端着脸说道：“明天上班，把你们的存折和现金，都带来交给我，我暂时替你们保管。你们三个，一百天之内不许谈论股市，更不能炒股。”
“是。”仨姑娘异口同声。
白手挥了挥手，“你们去吧。”
可姑娘们没走。
管心怡道：“老板，高山她想调过来，给你当秘书。”
白手哦了一声，看了看高山。
高山个子还行，脸蛋漂亮，但就是瘦，瘦得像竹杆似的。
“小高，你的真的愿意？”
高山点着头嗯了一声。
白手又问郑小平米君楠管心怡，“你们也同意？”
仨姑娘一齐点头。
“好吧。小高，只要网络公司的陶教授同意，你就到我这里来吧。”
“谢谢老板。”高山高兴的说道。
米君楠道：“老板，还有，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就是你说过的那件事。”
白手装糊涂，“我说过哪件事？”
米君楠哎呀一声，跺着脚说道：“你说过的，这次炒……过后，你要给我们奖金。”
“呵呵……我说过吗？”
“说过。”又是异口同声。
白手笑道：“好吧，原来说是每人两千。我决定，给你们每人奖励五千。但是，现在不能给你们，要到年底再给。”
姑娘们欢笑着离开了。
白手的两道命令，到下午两点钟，就已传达到所有员工那里。
不过，白手只下了两道命令，传达时却是三道命令。
多出来的那道命令，不是白手下的，是老李和刘端阳下的。
内容竟然是老李和刘端阳二人联名的检讨书。
二人检讨，上班时间在公共场合谈论工作外的事情，为此向董事长和公司全体员工公开检讨……
这让白手很不好意思，老李和老刘在公司德高望重，结果却成了反面典型。
白手赶紧打电话，把老李和老刘请上来。
正好，乔教授和网络公司总经理陶玉平教授，也来向白手汇报工作。
白手请四人坐下，“老李，老刘，你俩什么意思？这也太发扬风格了吧。”
四位长者都笑了起来。
老刘笑道：“主意是我出的。”
老李笑道：“我俩没关系，老脸老皮老家伙。拿我俩开刀，再配合你的两道命令，效果会更好。”
白手问两位教授，“两位教授，你们说呢？”
陶教授微笑道：“我不发表意见。”
乔教授笑道：“小白，周瑜打黄盖，人家愿意挨打，像何乐而不为呢。”
白手起身，冲着老李和老刘鞠了一躬，“啥都不说了。下班后，我请两位喝酒。”
老李严肃道：“小白，你是对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谈股论市，本职工作都忘了。”
老刘也说道：“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跟风了，实在是不应该啊。”
白手摆了摆手，“这事不怪你们，主要责任在我。我不该带头炒股，也不该让大家跟着炒股。钱赚了，心散了，钱终究没用。所以我要收心，把大家的心收拢回来。”
乔教授道：“赞成，非常赞成。咱们腾飞集团公司是搞实业的，离开了实业，咱们会失去行业地位的。”
白手点了点头，“好吧。这个收心的事，就交给老李和老顾二人负责。”
老李和老刘表态，坚决完成任务。
白手这才问陶教授，“陶教授，你找我有什么事？”
陶教授又是微微一笑，“怎么办，老板不让谈股论市，可我却正是来谈股论市的。”
大家又都笑了。
白手笑道：“陶教授，你谈股论市是你的工作，不在禁止之列。”
陶教授道：“是这样的，咱们网络公司的两个股东，韩国四星公司和日本藤原株式会社。他们各占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他们提出，根据原来的协议，想把原有股份转为流通股。他们让我问问，希望能得到董事会的批准。”
白手哦了一声，“日本人和韩国人要套现吗？”
陶教授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他们两家的原始股值，加起来是一个亿。现在咱们网络公司的股价是每股二十一块多，他们的股值就是二十一个亿，整整增加了二十个亿。”
“这个不是问题。”白手思忖着道：“问题在于，他们的百分之十股份变成流通股后，会把股价压下去。如果有心人插手，还会造成小股东和散户的经济损失。”
老李问道：“我不懂有关法规。就是上市公司，它的流通股所占比例，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定？”
白手道：“还真没有。只是有个大概的空间，大家约定俗成。一般情况下，一家上市公司，流通股大概占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四十。少了，能保持股价稳定，反之，股价容易大起大落，容易被庄家操纵。”
乔教授问，“咱们网络公司现在的流通股是多少？”
“百分之二十五。”陶教授道。
“这样的话。小白，我建议，同意四星公司和藤原株式会社的申请。”乔教授道。
白手思忖了一下。
“这样吧。陶教授，你告诉他们，我同意他们的要求，但只许他们两家拿出一半股份转为流通股，另一半保持原状。如果他们同意，我就召开董事会讨论通过。”
“好，我通知他们。”
老刘与乔教授和陶教授走了。
老李含笑问道：“小白，你是不是应该去建筑学院项目工地走一走看一看了？”
白手不好意思的笑了。
建筑学院项目是七月一日动工的。
至今正好三个月。
身为老板的白手，因为沉迷股市，竟然没去过工地一次。
“老李，我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一点点，哈哈，一点点。”
白手笑道：“好吧，我改正。老李，明天是国庆节，请你加个班，陪我去建筑学院项目工地走走。”
第1137章 建筑学院项目
十月一日，国庆节。
白手早早出门，让郑小平开车，先去李家接上老李，再驱车前往建筑学院项目工地。
民营建筑公司，节假日不放假。
几十台设备，五百多名民工，工地上热火朝天。
白手不禁感慨。
因为白手想起一河之隔的金融学院，当年建设的时候，几乎全靠人力。就拿土方来说，是民工们一锹一锹挖出来的。
现在的建筑学院项目工地上，仅需三台挖土机，就能满足施工的需要。
当然，施工的程序，一般都是一样的。
建筑学院也是一个单位，建成后处于封闭状态，所以肯定要先建围墙。
面积整整两千亩，围墙至少长五千三百米。
仅仅三个月，建筑学院的围墙已有雏形。
不过，金融学院的围墙是铁栅栏，建筑学院的围墙是石头叠砌的。
石材是青石，正是来自浙省温林市龙岙乡。
这也是白手对龙岙乡的报恩。
为了建造围墙，公司专门从温林市招来三十五名石匠，担任砌墙的师傅。
石匠的头儿，当然是白手的师叔江大奎。
老李告诉白手，五千三百多米长的围墙，到明年春节前后就能初步完工。
小泾河边，有两排临时小平房，正是项目指挥部和甲方代表处的所在地。
指挥部只有值班人员在。
老李要去工地转转，白手不放心，让郑小平跟着，自己去甲方代表处找罗汉。
罗汉正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拿着围棋谱，照着棋谱摆棋。
不是文化人，胜似文化人。
这才是罗汉追求的生活，连白手都羡慕。
白手拿出一本银行存折，刷的扔到棋盘上。
“这是你的本金，以及炒股所得，你收好了。”
罗汉也炒股，只不过是委托白手，这次拿出本钱一百二十万，净赚了两百零五万。
罗汉把存折搁进抽屉里锁好。
“小白，我虚惊一场了。我向有关部门咨询过，严禁干部经商，但投资股市不在禁止之列。”
白手点了点头，“但我还是要劝你，见好就收，捞一把就行了。”
“听你的，我就到此为止。”罗汉笑道。
白手也跟着笑起来，“那么，你跟铁路茶庄女经理的故事，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前进？”
“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心我给你们乙方小鞋穿。”
白手笑叹道：“老罗啊，我给你算一卦。你这个人，不会坏在钱字上，但会坏在色字上。”
“咒我，你咒我是不。”罗汉气道。
白手笑着起身，摆摆手离开。
听人劝，吃饱饭。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人是不能劝的，因为劝根本就没有用。
项目指挥部。
老李在余全宝和江小东的陪同下，从工地上回来了。
江小东是项目总指挥。余全宝代表总公司，今天特地来工地加班。
白手起身，道声辛苦，又重新坐下。
大家都知道，这是白手惯有的动作，接下来就是听汇报。
余全宝冲着江小东使了个眼色。
江小东第一次独挡一面，但干得不错，只是向老板汇报，难免有点怯场。
白手看出来了，笑道：“小东，在我面前怯场，那你就太没出息了。”
老李鼓励江小东，“小东，你坐下说，慢慢说。”
江小东没有坐下，而是拿过十余张图纸，叠放在白手面前的办公桌上。
“手哥，这是总规划图。”
白手立即打断，“上班时间，叫我老板。”
江小东不好意思的笑笑，“老板，这是总规划图。”
白手看了看，又点点头，“小东，把总规划图放大，再送一张给我。”
“明白。”江小东翻到第二张，“这是建筑学院在市区图上的具体位置。图上的虚线，是市里未来五年的新交通线。”
白手摆了摆手。
江小东翻到第三张图，“这是项目的分图，学院的围墙。红色部分，表示已经竣工。绿色部分，是正在施工。黑色部分，是基础完成。虚线部分，是尚未动工。”
白手嗯了一声，“围墙施工，预算有没有超出？”
“余总和我刚在昨天算过，截止到目前，围墙项目的工程量，已经完成百分之三十四点五，预算已完成百分之三十一点三。”
节约百分之三点二。
白手看了看余全宝和江小东，“钱要省着花，但质量不能松懈啊。”
二人点了点头。
老李问道：“小东，一期的土方完成了多少？”
江小东道：“完成了百分之六十七。预计到元旦前，能全部完成一期的土方。”
白手最关心钱，“小东，预算支出呢？”
“预算支出完成百分之二十一点五。”
白手和老李同时哦了一声。
江小东和余全宝相视一笑。
白手不解道：“工程量完成百分之六十七，钱却只花了百分之二十一点五，这怎么回事？”
“这事得让余总说。”江小东笑道。
余全宝笑道：“这个功劳，要记在我家老头的身上。他出去宣传了一下，说这一带的土，最适合种花培苗。也不知怎么的，市里的各个园林管理所和各个苗圃，都纷纷前来，出高价买挖出来的泥土。就这样，咱们赚了一笔，土方的预算支出就节约下来了。”
白手和老李也笑了。
“好，好。”白手冲着江小东吩咐道：“小东，由你负责落实。拿出其中的百分之十，作为奖金发给余老爷子。”
“我记下了。”
余全宝当然推辞，“老板，这不好吧。”
“就这么定了。汇报下一个问题。”白手挥着手道。
江小东道：“搬迁已经全部完成，现在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咱们解决。一，因为多了经济补偿，已超预算的百分之八点三。二，二十三家五保户，合计三十一人，原来联系好的福利院反悔，不同意接收。三，几个村联合请求，希望咱们出资，帮忙建一个敬老院，这不在咱们的预算之内。四，共有五百三十七名村民，希望能帮忙安排工作。”
老李笑了笑，“前三项都好解决，无非是钱的问题。就这第四项不好办啊，五百多人，咱们到哪里去给他们找工作。”
白手点点头思忖起来。
第1138章 小道消息
拆迁费用超出预算，早在白手的估计之内，多一点少一点都算正常。
这次建筑学院项目拆迁，是直接的搬迁。公司有很多商品房囤积，干脆就让村民搬到商品房里住，代价很大，但很省事。
更重要的是，一下子解决了商品房的库存。
这里涉及到是否公平的问题。
好在这次工作做得扎实。先明确每个人不管大小，都按每个人二十五平方米的标准分配。
再在上述硬杠子的基础上，按照老房子的大小，用经济补偿的办法解决。
公平是相对的，超出预算也是必须的。
这次拆迁顺利，余全宝的老父亲居功至伟。
曾经有五十几个小钉子户，和十多个大钉子户，是余老爷子挨家挨户，不辞辛苦解决掉的。
对五保户（孤寡老人）和建造敬老院，老李说得对。这钱得出，合二为一，就能顺利解决。
最头疼的是安排工作。
五百三十七个壮劳力，搬迁以后失去土地，成为市民，也同时成了失业市民。
市里有明确规定，不能把他们推向社会，一定要力所能及的帮他们找到工作。
江小东告诉白手，这五百三十七个村民，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的三百五十一人，女的一百八十六人。平均文化程度，相当于初中一年级。
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文化程度，在腾飞集团公司内找不到合适的岗位。
连在施工队伍中当普工都不够资格。
好在区里和镇里没有强制要求，腾飞集团公司解决不了，也不用负多大的责任。
白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老李与余全宝和江小东也没有良策。
商量的结果，就是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白手不相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政府不帮忙安排工作，这些人就不吃饭了。
市场经济，是让人找工作，不是工作找人。
白手从工地回到公司，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建筑学院项目拆散，分包给同行朋友，或以前合作良好的那些同行。
奇怪的是，以前白手拿到一个大项目，总会有不少同行找上门来。
这次没有，一个也没有，连个电话也没有。
白手敏锐的感到，建筑市场回暖了，大家不愁没活干了。
白手打电话给市建筑协会会长肖长河。
“老肖，最近忙吗？”
“我忙，但我没有你白大老板忙。”
“讽刺，讽刺我不务正业，跑到股海里扑腾，是不是？”
“哈哈，你发了大财，我还敢讽刺你吗？”
“言归正传，老肖，最近是不是有新动向啊？”
“你闻出来了？”
“感觉有点不正常。”
“小道消息，连我都是道听途说得到的。”
“说说，什么情况？”
“三条。一，开闸放水，银行恢复对建筑企业的贷款。二，为支持商品房市场，停止福利房分配制度。三，放开购房限制，允许商品房异地购买。”
“三大利好啊。”
肖长河道：“可是，这都是小道消息。我通过正规渠道了解了一下，还没有听到类似的信息。”
白手问道：“老肖，小道消息大概是什么时候传起来的？”
“一个半月前吧。非常神秘，不像一般的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三条小道消息，只是一传一。如果不是这样，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那么，这三条小道消息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影响不小。一方面，前段时间停工的上百个楼盘，现在大多已经复工了。另一方面，申请报建的新楼盘，短短一个月就有五十多个。”
“这么热啊？”
“对。小白，不瞒你说，我们也摸不着头脑。”
“老肖，我也是好奇，才打电话问问你。我的建筑学院项目，也算是大项目了。我很好奇，居然没人上门来分包项目。”
“小白，这很正常。大家都有活干，自己的活都忙不过来，又怎么会去分包你的项目呢。”
“老肖，谢了，先聊到这。”
白手撂了电话，又开始琢磨。
这小道消息从何而来？是真是假？假的怎么办？真的又如何应对？
白手还没琢磨明白，就接到了市二建公司老总魏国平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打到白手的手机上。
“白大老板，在家还是在什么地方鬼混？”
“去你的。我们是苦命人，哪像你们公家企业，还有放假的日子。老魏，我在公司，你找我有事？”
“出来。我和李玉宝，我俩在你公司对面的铁路茶庄。”
白手笑道：“快中午了，我是个吃货，喝茶喝不饱啊。”
魏国平道：“快过来，有你吃的。”
白手只好出门。
果然，铁路茶庄的包间里，除了魏国平，还有一个李玉宝。
中午时分。
白手坐下就喊饿。
李玉宝叫来服务员，先要一些点心，再让服务员帮忙，去隔壁面馆买两碗面条。
二人先向白手道谢。
因为魏国平拿出积蓄，让白手帮着炒股，也赚了三十几万块。
李玉宝赚得更多，至少有两百万。
魏国平还后悔，早知道白手是股神，应该多筹些钱投入股市。
经过此番炒股大战，魏国平像李玉宝一样，逐渐成为白手的真正朋友。
魏国平问白手，“小白，你回魂了没有？”
“什么回魂了？”白手莫名其妙。
李玉宝笑道：“老魏是说，你最近一直在股海里游泳。问你现在上岸了没有，你有没有回到你的腾飞集团公司。”
白手笑道：“回来了，回来了。今天上午，本老板就视察了建筑学院项目工地。”
李玉宝点了点头，“老魏，看样子他是真的回魂了。”
魏国平说了三条小道消息，“小白，我心里没数。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这三条小道消息是真是假。”
白手笑了笑，“关于这三条小道消息，我也是半个小时前，与肖长河通电话时，肖长河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魏国平忙问，“肖长河怎么说？”
“也是没有头绪，也是不知真假，也是不知道这三条小道消息的来源。”
魏国平忧心忡忡，“这样，我就更糊涂了。”
李玉宝道：“小白，你能不能打电话问问常清扬。”
第1139章 是真是假
找常清扬打探消息，白手可以，别人就不行。
这就是关系的作用。
俗话说得好，蛇有蛇路，虾有虾道。
人情社会，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对商人来说，关系就是命脉，重要性大于资本和能力的总和。
在建筑行业，混得好的这拨企业，都有自己的关系。
魏国平，市属国企老总，他的关系不用说，各个部门都有，甚至可通达市里的主管领导。
李玉宝，虽是私企老板，但他是原市三建老总，关系就摆在那里。再加上他是上海本地人，人脉深厚，不然也不会下海自己创业。
就魏国平和李玉宝，还有市一建的贾明亮和市五建的余晨华，原来是看不起常清扬的。
常清扬是上海女婿，在魏国平和李玉宝这些老上海眼里，就是一个外来户。
常清扬以前也不活跃，不然也不会调到市建筑协会。
在行业协会上班，意味着前途黯淡，更让魏国平和李玉宝他们看不起了。
等常清扬咸鱼翻身，去市住房委主持工作，魏国平和李玉宝想高攀，常清扬已反过来俯视他们了。
白手也是外来户，也是来上海打拼的，又青春年少，还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
常清扬第一眼看到白手，就欣赏加喜爱，后来慢慢的成了忘年之交。
常清扬是白手的关系，用白手的话讲，常清扬是他在事业上拿得出手的关系。
今天是国庆节，常清扬在家休息。
接到白手的电话，问明事由，常清扬沉吟了好一会。
“你不炒股了，小白？”
“不炒了。那是偶尔为之，捞一把就走。老常，你了解我的，我不喜欢赌，我喜欢脚踏实地。”
“我说嘛。最近的上海滩，有两个大新闻，都与你白手有关呢。”
白手拿着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上，“老常你等等，我什么时候成新闻人物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哈哈，说你炒股赚了十个亿，这算不算大新闻。”
“谣言，绝对的谣言。老常，我向你坦白，一二个亿是有的。十个亿我还差得很远，我得继续努力。”
“还有一个大新闻，就是你说的三条小道消息。”
白手很是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老常，这两三个月我沉浸股海，差点忘了自己的本行，我怎么会与这三条小道消息扯上关系呢？”
常清扬问道：“你还记得那次座谈会吗？你还记得座谈会后你向我提的建议吗？”
白手噢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老常，过去了这么久，早已石沉大海，怎么能扯上我呢。”
“还真扯上了。我向领导汇报时，把你的建议说了。领导指示，进行充分的调研论证，这不就跟你扯上关系了么。”
“原来是这样。老常，调研论证有结果了吗？”
常清扬道：“没有。调整政策很复杂的，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利益，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白手追问，“这么说，小道消息就是这么制造并这么传播出来的。”
“不不。我是说小道消息的内容不新鲜，是炒冷饭，与你能扯上点关系。但据我们调查，这三条小道消息，是从北京传过来的。”
“老常，北京太远，我顾不上，我只关心上海这边。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市里要出新政策了？”
“没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至少我这里没有。”
收起手机，白手把常清扬的话，简要的说了说。
魏国平和李玉宝同时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李玉宝说道：“老常么，官不大，但他的住房委很重要。所以内行人说，在市级层面，老常算得上是半个决策人。他说至少我这里没有，应该是真的，除非他说了假话。”
魏国平说道：“老李，照你这么说，三条小道消息就是假消息了。”
李玉宝问白手，“小白，你认为老常会不会是在敷衍你，没有说真话？”
“不会吧。”白手思忖着说道：“老常是个实在人，他要是说假话，我就是最傻，也还是能听出几分的。”
三人正讨论时，白手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汤云平打来的。
“小白，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啊。”
“去你的，我就在你公司，就在你的办公室。”
“呵呵……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对面的铁路茶庄，正与老魏和老李喝茶吹牛，你过来买单吧。”
不到十五分钟，白手吃了两碗面条，汤云平也出现了。
十月了，但见汤云平还满头大汗，一屁股坐下，连喝了三杯冷茶。
李玉宝笑问，“老汤，你从哪儿来啊？”
“银行。”汤云平大大咧咧，拿衣袖抹嘴。
“存钱还是取钱？”李玉宝再逗汤云平。
“贷款，我刚贷了一千万。”
白手也问，“老汤，你贷款干什么？”
“钢材价格开涨了，我要买钢材囤钢材。”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汤云平是卖钢材卖沙子的。在三条小道消息的影响下，建筑行业恢复生机，汤云平当然闻风而动。
白手吓了一跳，“老汤，你疯了？你打算囤积多少钢材啊？”
汤云平手头有钱，曾拿出四百万交给白手炒股，赚了一千三百多万，现在又贷款一千万，他这是要囤积多少钢材啊。
“我准备在十天之内，吃进至少两万吨钢材。”
两万吨钢材，按市价至少价值四千两百万。
魏国平问道：“老汤，你凭什么而囤积钢材？”
汤云平得意洋洋，“凭我掌握的内幕消息……”
又是这三条小道消息。
看见白手、魏国平和李玉宝三人听了三条小道消息，几乎毫无反应，汤云平也明白了。
“原来，原来你们三个也知道了？”
李玉宝道：“我们正讨论真假呢。”
“绝对是真的。”汤云平道。
魏国平道：“老汤，你得说出你的理由。”
汤云平道：“三条小道消息，先不管后两条，就说这第一条。说银行开闸放水，真的是放水了啊。我，还有其他人，以前银行理都不理。今天我跑去贷款，人家二话不说就贷给我了。”
魏国平点着头道：“还别说，老汤说得有道理啊。”
第1140章 顺藤摸瓜
白手靠在沙发背上，吸着烟，嘴里蹦出一句粗话。
“有道理个屁。”
魏国平乐了，“小白，你要不说出道理来，我跟你没完。”
“银行开闸放水，不是银行在施舍，是出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年底到了，流动性吃紧，央行要求各银行放水，让企业渡过难关。这是政策性的，也是临时性的。”
李玉宝点着头问道：“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是大坏境使然。今年以来，外部环境改善，外资开始成规模的进入我国。在这样的背景下，国有银行不可能闲着。不可能让外国资本赚钱，自己在旁边傻看。所以说，银行开闸放水，既是临时性的，更是长期性的。”
李玉宝问，“小白，你确认第一条小道消息是真的？”
“事实胜于雄辩嘛。”白手说道：“不信的话，你们打电话问问银行不就知道了么。”
魏国平道：“好，现在讨论第二条小道消息，停止福利房分配制度。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各单位不再出补贴，不给自己的员工分配房子。”
白手先问魏国平，“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魏国平苦笑道：“消息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我要是在公司宣布这条消息，我公司那些没房子的员工，和等着房子结婚的员工，肯定会把我剁吧剁吧吃了，还不剩一根骨头。”
李玉宝点了点头，“所有的单位都会是这样的。福利分房制度，实行了几十年，说没了就没了，可能性太小。”
白手一锤定音，“这第二条小道消息，百分之一万是假的。”
如果这条小道消息是真的，全上海至少三分之二的人不答应。
汤云平道：“说说第三条小道消息，允许异地购房，特别是说咱们上海要开放异地购房。”
魏国平看了看白手，“小白你先说。”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给点理由。”李玉宝道。
“很简单，以现在上海商品房的库存、在建规模和设计规划，再对比上海本地人的购买实力，十年都买不完。如果不开放异地购房，让外地人来上海买房，上海房地产业就没有出路，将必死无疑。”
汤云平道：“你只说了一半，一半是真。另一半假的，你还没说呢。”
白手道：“所以，上海商品房市场的唯一出路，就是开放异地购房。但是，一旦放开，房价必涨，还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比如说购房者的户口怎么办，等等。所以我预计，这个政策要推出来，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魏国平点了点头，“那么，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制造小道消息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才真正重要。
大家没有头绪。
白手隐隐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但他不说，因为他还没想明白。
离开茶庄出门时，趁着魏国平和李玉宝没注意，白手拿胳膊肘推了汤云平一下。
汤云平会意，跟着白手去了腾飞集团公司。
白手和汤云平刚进办公室坐下，汤云平的老婆、网络公司副总经理李沁就跟了进来。
李沁对白手解释，“对不起，白总，我的一个员工告诉我，说这货和你在一起。”
白手笑了，“这货？老汤是货啊？”
汤云平憨笑着，在老婆面前，他就这个德行。
李沁笑道：“我怎么也劝不住，他硬要玩囤积钢材的把戏，你说他是不是货？”
汤云平做生意莽，圈内人都知道，他就以横冲直撞而闻名。
这一次也不例外。
白手也是为朋友操心。
白手拿出一堆钢材市场的数据，还有各大钢厂的供应计划，以么外贸部门通报的进口钢材的统计资料。
“老汤，我可以说，你的钢材市场，绝对是供过于求。价格涨不涨跌不跌，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我不仅不会吃进，我还会清仓。”
汤云平被说服，改变了囤积钢材的计划。
李沁也放心的回去上班了。
“老汤，你是从哪里听到小道消息的？”白手问道。
汤云平稍稍一想，“我小舅子告诉我的。”
白手指了指电话，“打电话，问问你小舅子，问问他是听谁说的。”
“小白，这个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汤云平没起身，拿出手机打电话。
一阵嗯啊，汤云平收起了手机，“他说是在麻将桌上听说的，具体是哪个人说的，他忘记了。”
白手一脸严肃，“老汤，我怀疑有人造谣，背后有不可告人白目的。”
汤云平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还别说，干这种事，汤云平不仅来劲，效率还高。
十月三日，仅过了一天多，汤云平就给白手打来了电话。
“小白，搞清楚了。”
“你说，老汤。”
“跟我小舅子打麻将的，是一帮卖钢材的同行。其中一个叫老王头，老王头是听他儿子小王说的。小王是在天龙酒吧喝酒时，听一个朋友说的……”
说到最后，转了十多个人，汤云平才说出最终的答案。
“小白，陈老邪说，他是听崔永远说的。”
“哪个崔永远？”
“就是你的朋友、正在十厂项目工地上干活、瑞恒公司的崔永远。”
查到崔永远了。
白手让郑小平开车，来到十厂的新宿舍区项目工地。
崔永远的公司不大，仅两百人上下，除了自找的两个小项目，全靠白手分包给他的十厂项目。
全公司一半的人在这里干活，崔永远干脆把办公室也设在这里。
白手驾到，崔永远赶紧出迎。
表面上，白手和崔永远是朋友，其实同行们都不知道，瑞恒公司赚的钱，有一半要进入白手的腰包。
崔永远把白手迎进办公室，一边为白手倒茶，一边说了好几句“感谢”。
原来，白手这次炒股，崔永远也赚了不少钱。
“老板，你怎么过来了？”
崔永远修改了对白手的称呼，以前叫过小白，但后来自觉不对，就开始叫老板了。
这是要公开表明自己与白手的关系了。
“老崔，听说过三条关于房地产的小道消息吗？”
“听说过，我一个月前就听说了。”
“噢，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
第1141章 蛛丝马迹
崔永远吃了一惊，“你不知道？”
“刚知道。”白手说道。
崔永远松了一口气，“老板，我以为像这种小道消息，你肯定知道。即使你不知道，老顾和老余他们也应该知道。再说当时你正忙于炒股，我怕你分心，就没有向你汇报。”
白手嗯了一声，好奇的问道：“其实也没啥大事。不过，老崔，你当时是听谁说的？”
“忘了，都一个多月了，我哪还会记得。”
“不不，你想想。”
看白手郑重其事，崔永远才知不是小事，这才认真的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是在春风茶楼听说的。”
“具体是谁？”
“当时，好像有好几个同行朋友一起喝茶，具体是哪一个，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白手点了点头。
崔永远问道：“要不，陪你去一趟春风茶楼？”
白手欣然点头，“好啊，春风茶楼，闻名遐迩，我早就想去了。”
白手的奔驰轿车。
白手让崔永远开车，自己坐副驾座，郑小平坐后排。
“老崔，春风茶楼在什么位置？”
“黄浦区的金陵中路，离人民广场不远，离延安东路也不远。”
“嚯，那边的房租不便宜啊。”
“对，听说跟十六浦附近差不了多少。”
“嗯，那是你和你朋友的根据地吧？”
“老板你说对了。就像长风饭店是你常去的地方，春风茶楼是我们常聚的场所。”
这就叫人在江湖飘，各有各的道。
劝业旅社与市建筑协会比邻而居，是建筑行业的信息中心，江湖地位崇高无比。
但除了劝业旅社，建筑行业的老板们，又都各有自己的去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崔永远的瑞恒公司，在建筑行业里只能排在第三档，他们有两三百之多，大约有五六个相对固定的活动场所。
崔永远告诉白手，常去春风茶楼的同行，大概有五十人左右，企业规模以员工人数计算，没有超过两百的。
抱团取暖，哪个行业都有，建筑行业特别厉害。
到了金陵中路，春风茶楼前。
白手和崔永远下车。
白手让郑小平也下车。
郑小平不肯，根据她哥郑太行对她的教导，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不下车，车在人在，护车为主，顺便观察这个地方。
特别是没有专门停车场的情况下。
金陵中路不是大街，还是老街，车就停路边，车需要守护。
另一个就是跟着老板进去。
但大哥又告诉过郑小平，朋友陪着老板，相对比较安全，那么无需跟进。
郑小平心想，老板股市大赚，身价培增，自己一个人跟着，有点力不从心，顾此失彼。
回去要向安全顾问刘端阳建议，以后老板出门，至少要带两个人。
茶楼里，一楼大厅有二十多个人正在喝茶。
看到白手，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茶客起身，并纷纷向白手打招呼。
他们都是同行，岂能不认识白手。
白手也是礼貌的一一回应，还与几个近的握手。
女老板李春芽闻讯现身，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与白手握手。
崔永远介绍道：“老板，春风茶楼是春风建筑公司的李春风开的，李春芽是李春风的妹妹。”
李春芽漂亮，二十五六年纪，个子高挑，皮肤真白。
“李经理，你真漂亮。”白手赞道。
“白总，你过奖了。”李春芽俏脸生红。
崔永远问道：“春芽，你哥呢？”
“在楼上包间，正打牌呢。”李春芽道。
崔永远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板，咱们上楼。”
李春芽也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总，楼上请。”
“谢谢。”白手迈步上楼。
大厅里的同行们，还在惊谔中没有恢复。
一惊白手在这里出现。
二惊崔永远竟然叫白手老板。
二楼的一个包间，有三个男人正在打扑克争上游，不过没有耍钱，就是输的人往脸上贴纸条。
看到白手，三个男人也是非常意外。
这三个男人，是正维建筑公司的丁贵、宏运建筑公司的姚永明和春风建筑公司的李春风。
都是崔永远的同行朋友。
一阵忙碌，包间里里恢复秩序，大家也都坐了下来。
李春芽亲自斟茶，再主动退出。
丁贵年近四十，略显沧桑。姚永明三十几岁，文质彬彬。李春风三十出头，身材魁梧。
三个人当然都认识白手。
白手却只认识丁贵，行业开会时曾坐在一起。至于姚永明和李春风，白手确实没有印象。
寒暄过后，茶喝一杯，丁贵问道：“白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手笑着老问，“老丁，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来吗？”
丁贵忙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你要有事，打个招呼，我们过去就行了。”
白手点点头，笑而不言。
崔永远解释道：“三位，有一件事，我们老板非常重视，他说要来，我就陪着他来了。”
丁姚李三人愣了，崔永远竟然叫白手老板。
知道三人为什么发愣，崔永远看向白手。
白手点了点头。
崔永远道：“你们三个不要奇怪。我和白总的关系，是从我收购瑞恒公司开始的。当时我资金不够，被长风饭店的老板蒋长风知道，蒋老板就推荐了白总。我的瑞恒公司，白总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所以，白总是我的老板。”
三人这才明白，崔永远为什么会傍上白手。
崔永远也开始说事。
“……你们仨当时都在，你们想想，这三个小道消息是谁说的？”
丁贵指着姚永明笑道：“你说的。”
姚永明点了点头，看着白手笑道：“白总，当时是我说的。”
白手微微一笑，“姚兄，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或者是谁告诉你的？”
“我想想……”姚永明想了起来。
忽然，姚永明道：“想起来了。我上次与几个朋友打牌，当时有个人，名字我忘了。但我知道，他在申风公司上班，是他说出来的。”
“邹真义的申风公司？”崔永远问道。
“没错。我不认识他，他走后，是牌友告诉我的。”
丁贵问白手，“白总，这件事很重要吗？”
第1142章 锁定目标
白手告诉崔永远、丁贵、姚永明和李春风，三条小道消息有一半是假的。
而且这三条小道消息，是别有用心的人炮制出来的。
后果也显而易见，各房地产企业相信了这三条小道消息，对停建的楼盘恢复生产，还上了不少原计划中的新楼盘。
这么一来，加上原来的库存，会造成商品户的严重积压，从而拖垮各房地产企业。
商品房积压，流动资金肯定缺失，企业没了流动资金，肯定会被拖垮。
上海的资本市场，已出现了不少影子银行，严重拢乱了金融秩序。
所谓的影子银行，是指游离于银行监管体系之外、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和监管套利等问题的信用中介体系。
影子银行包括投资银行、对冲基金、货币市场基金、债券、保险公司、结构性投资工具等非银行金融机构。
引发系统性风险的因素，主要包括期限错配、流动性转换、信用转换和高杠杆四个方面。
尽管没有明确的定义，但业界普遍认为，行使商业银行之功能，未受严格监管的机构，都可称之为影子银行。
国内的影子银行，并非是有多少单独的机构，更多的是阐释一种规避监管的功能。
如人人贷，不受监管，资金流向隐蔽，就是影子银行。几乎受监管最严厉的银行，其不计入信贷业务的银信理财产品，也是影子银行。
影子银行有三种最主要存在形式：银行理财产品、非银行金融机构的贷款产品和民间借贷。
在九十年代，影子银行的主要存在形式是民间借贷，包括个人与个人，企业与企业，企业与个人，等。
发生民间借贷最多的行业，正是白手所在的建筑行业。
白手一番分析，崔永远、丁贵、姚永明和李春风四人，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崔永远没有在社会上借过钱，而丁贵、姚永明和李春风三个人，却都在社会上借过钱，三个人都领教过高利贷的厉害。
“老丁，老姚，老李，我拿我和老崔举个例子。比方说，我本来就积压了很多商品房，想卖又卖不出去，手头资金十分紧张。我要是听信了谣言，我就会向银行借贷，继续建造新的楼盘。”
“而老崔是我的承建商，帮我建造新的楼盘。一般情况下，老崔要带资进场吧。可不久以后，小道消息被证明是假的，商品房市场重新陷入低迷。现在怎么办，我没钱了，老崔也没钱了。我们要么停工，要么找影子银行借高利贷。”
顿了顿，白手说道：
“除了停工，和借钱维持，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烂尾项目折价转让。现在，请你们想想，在整个过程中，谁有可能得利？”
丁贵最年长，经验最丰富，他完全听明白了。
“白总，有两种人会得利，一是放高利贷的人，二是有可能收购烂尾项目的人。”
白手点了点头，“老丁，你说得完全正确。”
姚永明呆呆的，这时问道：“白总，我是听申风公司的人说的，你说会不会就是申风公司捣的鬼？”
白手不把话说死，“这个还不好说，咱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怀疑人家。”
丁贵说道：“白总，说到怀疑申风公司，姚永明还真有点证据。”
“哦，有什么证据？”白手问道。
姚永明告诉白手，他有个朋友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申风公司当会计。通过朋友的儿子，掌握了不少申风公司的内幕。
首先是申风公司有钱，而且这钱是以外资的形式，从香港转入内地的。这钱的大部分，至今还躺在银行的帐户上。
其次是申风公司成立以来，基本上没有实业，也没做什么实业。一定要说有实业，也就是收购了烂尾的三阳广场项目，和其他几个烂尾楼盘。就是收购了，也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有，申风公司放市利贷。姚永明朋友的儿子说，仅他经手的外借资金，就涉及三十多家企业和十几个人，金额多达一亿以上，利息高达千万。
如此说来，三条小道消息的后果，不正是申风公司想要的结果么。
白手心里有数，但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因为他能信任崔永远，却不信任丁姚李三人。
初次见面，能聊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有点过分了。
白手掏出香烟分了一遍，“不说这事了。老丁，咱们初次见面，还是说说生意吧。你怎么样？老姚老李，你们呢？”
丁贵知道白手的意思，关于小道消息，关于申风公司，白手不愿深入。
业内人都知道，白手和邹真义不是一条船上的，腾飞集团公司和申风公司是对手。
丁贵嘿嘿一笑，“白总，我们不值一提。用行内的话说，我们就是给你们打下手的。现在建筑业不景气，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对了，老崔他知道我们的情况。”
崔永远笑道：“我可以说吗？”
丁姚李三人都点了点头。
“老板，老丁手下有两百二十多人，手头有三个项目，规模都不大，但与商品房不搭界。要说老丁有困难，就是两个项目年底完工，现在正到处找米下锅。”
“老姚的日子相对好过。他手下有一百八十几人，浦东新区有个项目，够一百二十人干上三年的。但另外一个项目，是从别人那里转包的，还正是商品房项目，干干停停，不仅垫了不少资金，还看不到完工的日子。”
“老李的公司有一百五十几人，现在有三分之一的人闲着。另外三分之二的人，都在一个项目工地上干活。这个项目是从市五建那里承包的，也是商品房。可市五建没钱，已经四个月没给老李钱了。”
白手一边听，一边喝着茶。
听罢，白手还是不说话。
杯中茶喝完，白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接着，白手看着崔永远说道：“老崔，你们继续，我先走一步。”
不等崔永远接话，白手已经起身。
走到门口，白手停步，转过身笑了笑。
“老丁，老姚，老李，你们要是找活干，可以找老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