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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面黑厮(书坊)     北美大唐txt下载     北美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5 抵达香港

    ('  候鸟计划船队在巴士海峡没有进行停留,海军陆战队员们收缴了盖伦帆船上的风帆,并将这艘帆船系在了富癸号货船后面,由货船牵引其行动。林方等船上重要人物,则被带到了海洋之光号上面。

    对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林方来说,海洋之光号可谓是一片富丽堂皇。这艘客轮在林方看来,简直就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房屋。而这个年代海船的内部舱室还是十分混乱,而且条件恶劣的。海洋之光号上面有发电机,所以船上能够使用电灯等电器,长明的船舱让林方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如果没有肚子里那所谓的“七虫七花长眠散”,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经历。

    白南并未直接将四百多名移民送回大唐,四百余人无法填满海洋之光号的船舱。在保证居住条件和移民身心健康状态的情况下,海洋之光号这艘万吨级大型客轮,极限载客量为2000人,这还是对船内部舱室进行了大幅度改造,原本四人舱室硬是挤进了多个铺位变成八人舱的结果。再加上其余四艘货船还有一定空间可以载客,所以白南为船队这次运回移民设置的目标为3000人。

    白南同时认为,运载移民对于船队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难以完成的事情,最困难的还是如何在不引起清廷注意的情况下,从广东治下带走两千多人。

    “有计划的移民,终究是需要移民输出地官方进行支持和许可的啊,这么零零散散地运输移民,不确定性太强,而且获得移民的数量也不稳定。”白南心下计较。

    又经过了数日航行,船队终于顺利抵达了目的地——香港岛。

    香港,意为出口香料的港口,主要出产的是沉香。历史上东莞当地出产莞香树,这种树木受虫蛀或人为砍伤后,由木质中分泌而出,经多年沉积而成,有特别香气,被称为莞香,是沉香的一种。莞香可作中药,又是制作多种香的主要原料。

    香港新界沙田、大屿山等地,古属东莞,亦产莞香。当时商贩将莞香多数先运到香埗头(尖沙咀)一带,再用舢板运至港岛南边的香港仔与鸭脷洲相抱形成的石排湾,然后换载“在眼鸡”帆役转运广州,再行销北方,远至京师。莞香所经之地,多被冠以“香”字:集中莞香的码头叫香埗头;运莞香出口的石排湾,就被称为香港仔、香港围;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在旧围之外又建起新围,叫香港村,即今黄竹坑邨。总之,“香港”原指石排湾、香港仔一带,后推而广之,扩大为香港全岛乃至九龙、新界之总称,而香港仔则独留其原有之名。至于莞香生产,自清康熙年间海禁迁界之后,已经衰落,20世纪以后香港地区只剩少量野生香木,已无经济开发价值。

    白南等人抵达香港时,这里没有另一位面国际大都市的喧嚣繁华,转而是一片恬淡悠然的沿海渔村模样,只有少量的几十户人家,过着清贫而简单的生活。这里处于清廷的管辖之外,并没有任何衙门的设置。

    大唐海军陆战队员乘坐小艇顺利登陆香港仔,岸边有少数的渔民。康熙年间海禁的时候,香港岛的居民都被迁移到内陆,后来重开海禁之后,便又有人回到这里居住。港岛的渔民并不傻,看到大片行头古怪的人,训练有素地登岛,不管是官还是匪,他们的反应都是很统一的——跑。

    羸弱的小民,对于外界的干扰有着天然的恐惧,无论是官面上的盘剥,还是匪盗的抢劫,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受不了的。香港常年处于官方控制之外,也没有什么税赋需要交,即便如此这里的居民过得仍旧食不果腹。所以,当他们看到登陆的大唐陆战队时,毫不犹豫地就跑掉了。

    常斌也有些傻眼,问白南道:“我的白中校哟,你看这可怎么办?”

    白南也是一阵挠头,这里的港岛居民跟夏威夷土著已经是两回事了,土著们什么都不懂,看见外来人主要是好奇,还会上来问候招待,可是港岛居民们已经体会过各种生活多坚了,对于他们来说,大部分的外来者,都是可怕的。

    “这没辙,现在这里安营扎寨吧,我们不管怎样都需要一个前进基地,现在作为我们的活动场所,之后杨真来了做他的海贼窝。”白南交代道。

    林有德有些担心:“可是那些逃走的渔民,会不会把我们的情况报告给广州那边?”

    白南想想后摇头道:“我觉得可能性很低,这些地处偏远的渔民,对官衙的认识比较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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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潘振承

    气派堂皇的潘家大宅,一片锦绣回廊、雕梁画柱,处处花草如翡翠,处处楼台如仙阁,难以想象这里居然是一个商人的居所。

    念过六十的潘振承正在含饴弄孙,虽然老爷子仍旧精力旺盛,主持洋行各项业务,时常会见夷商,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最大的成就仍是给家族开枝散叶。潘振承娶妻妾十房,得子七人,又复得七房子孙,除原配嫡子潘有勋受潘振承之命,返回福建漳州故里,“衣锦还乡”以外,剩余六房子嗣都在广州。

    潘振承膝上的是四子潘有度的小儿子,降生不久,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潘振承子孙颇多,潘振承对于每一个家族成员的诞生,都是极为开心。

    潘振承剥开一块糖果的糖衣,小心地塞进孙儿的小嘴中,小孙儿尝到甜头,咯咯的笑了出来,也把潘振承逗笑。他喂给孙儿的这块糖,产自葡萄牙殖民地,是真真的舶来品,价格不菲。有清一代,从西方进口到中国的特殊糖果,一直是上流社会钟爱的零食。普通人家都消费不起这样的进口货,但是对于潘振承来说,全家人敞开吃多久都没问题。

    当时有一名法国商人来华,写了一本游记,并不怎么详实地记述了潘家的年消费,称潘家人一年花费达三百万法郎,足够买得起一支舰队,潘家的资产西欧一些国王的地产还要多。所以有人认为潘振承是名副其实的十八世纪世界首富。

    潘振承是不是世界首富,这个说不准,因为这个时代要做一次全球财富调查并不容易,甚至在后世想要挖出那些隐形富豪来也很少困难。不过毫无争议的是,这个福建籍行商,当年读完书当过船工,去过三次吕宋,现任广州十三行行商商总的老人,在东亚贸易的影响力,举足轻重。

    广州的冬天已经走到了末尾,温度也并不低,潘振承悠然地享受着下午时光,可是总有俗事会打扰他。

    颇受信任的管家潘宏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走入了潘振承的书房,礼数做足,给潘振承打了个千,他年纪也不小了,潘振承不叫他磕头,向来都是作揖。

    “东主,出了大事!”潘宏跟随潘振承二十多年了,历练已深,很少有这么进退失据的时候。

    倒是潘振承涵养更好,他问道:“到底何事,如此慌张,可是祸事来了?”

    潘宏摇头道:“也算不得祸事,至少跟本家无关。黄埔港来了四艘大船,比昔日那英吉利大帆船还要巨大,两艘有三十多丈长,是寻常外夷商船数倍之大,还有两艘稍小些,但也三四倍于前些日子来的葡萄牙商船。不仅如此,这四艘巨舟无风自行,连风帆都没有挂一面,就两根巨大的烟囱突突地吐着黑烟,在外洋航行之快,有若奔马。”

    潘振承一惊,道:“那艘鲣鱼号葡萄牙帆船,是近两千料的大船,运走货物怕是得有三万担,比这葡萄牙人的商船还要大三四倍,这得能运多少货物?这船是何处来的?英吉利?法兰西?还是西班牙、葡萄牙?怕都不是,如果是的话,潘宏你便直说这是哪国的商船了。”

    潘宏躬身道:“东主睿智,这四艘巨舟并不来自泰西,而是来自东洋。”

    潘振承眉头一皱,“日本的船?”

    潘宏连连摆手,道:“也不是,据说是日本向东再万里。”

    潘振承笑了:“那不到了外夷说的新大陆了吗?”

    潘振承常年与欧洲商人接触,见识极多,这个时代清人还不知道的世界地理,他却是谙熟于心。年轻时,他在富商陈焘洋手下做事,便见过英吉利人进贡的地球仪,虽说不甚精确,但也知道万里之外美洲大陆的事情。

    潘宏道:“小的不知,但恐怕就是那里了。”

    潘振承道:“既然有夷商来做生意,自然是好事,这四大船货物,说不得有什么珍奇之物,大有利润,却怎么见你一片慌张神色?”

    潘宏脸色也是有些怪,道:“这从东洋而来的夷商,一个个都是我大清子民的模样,黑发白肤(黄种人这个概念是后来有的,当时人认为自己是白皮肤),他们说的是汉话,居然号称自己是大唐遗族,远渡重洋之后在极东建国,自称唐人。这些唐人衣冠奇怪,与前明服饰不同,倒是更像是泰西夷人服饰,只不过貌似更加简练。唐人人人皆是短发,不留发辫,不挽发髻,亦像是夷人了。”

    潘振承好奇心大起:“居然是大唐后裔吗?那岂不是距今已经千年了吗?千年之中一点音讯都没有听到过,现在突然冒出来,果真可疑。”

    潘宏一拍手道:“是啊,粤海关监督李文昭这才刚被抄了家,粤海关还无人主持,巡抚大人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断了一个唐人是我大清叛逆、出洋乱民,要将他们拿下。这绿营兵刚一进黄埔港,那唐人见机得快,已经撤回船上去了。巡抚大人又去寻总督李大人,要让他开虎门炮台,轰击这唐人商船。”

    潘振承脸色已变,道:“这德保,真是一个浑人,这大唐底细尚未清楚,便擅开边衅。”

    潘宏道:“我瞧着,这巡抚大人是存了争功的打算,不管这大唐人是什么来历,先拿下了他们,说是平了一桩叛乱,单是这汉人没有发辫一事,就够做文章了,说不得又是一桩功劳,他这巡抚大人就能跟着升上一升。”

    潘振承冷哼一声:“唐人从极东原来,带四艘巨舟商船,不知装了多少珍奇货物,若是能一锅端了唐人,不仅是一桩大功,而且还能缴得财物不计其数,上报一部分就好,大头则自己留下来贪墨,这主意打得真是好啊。”

    潘振承越想越不得劲,他作为洋行商人,虽然赚钱容易,但也是取之有道,近年来官场**愈加严重,特别是粤海关监督,更是贪污不止,之前的李永标,去年刚被抄家的李文昭,都是巨贪。而大小封疆官员,也是能捞多少钱就捞多少钱。

    广东巡抚德保是满人,没有什么能耐,捞钱本事却不小。上任的时候好处就收了不少,这次让他逮到了汉人海外之国,必然被他拿来大做文章。而潘振承作为十三行商总(相当于行会会长),自然晓得这四条大商船做下来,利润能有多大。德保搞这么一出,等于从十三行的嘴里夺食。

    “不成,这事儿决不能让德保做成!”潘振承立下决断,他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个官商身份,捐了一个候补兵马司正指挥加三品花翎顶戴,这个东西没什么实际用途,就是给了他一个官身,见到小官不用下跪而已。

    潘振承作为官商,跟广东官场交联甚广,跟几位大员都说得上话,他立即道:“备马,去总督府,我要面见总督大人。”

    两广总督李侍尧是第二任两广总督,在清代地方巡抚只能管地方行政,而总督却兼管数省行政、经济和军事,其中军事也是总督最重要的职责。军事上虽然广州将军权力更大,直接制衡总督,但是前几年广州将军这个职位是暂缺的,而刚被调任广州将军的宗室永玮这个时候还在去广州的路上。

    总督李侍尧历任总督,也担任过广州将军,实际两广兵权都在他的手中。当然,真正要进行什么大规模作战,即便是防御作战,李侍尧也得先报军机。

    潘振承每年孝敬李侍尧的资金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可以说十三行的经济收入是稳定两广官场的一个重要砝码。李侍尧也颇为倚重潘振承,潘振承为人圆滑精明,很少搞出纰漏,关键的时候也拿得出钱,敢问哪个当官的不喜欢这样的商人。

    潘振承抵达总督府的时候,李侍尧刚想要出门。

    “逊贤(潘振承的字)可是为那劳什子的大唐商船而来?”李侍尧显然也为武断的巡抚德保的冲动十分挠头,洋商一事他向来是信任潘振承这样的商人的,所以也不着急出门了,拉着潘振承问计。

    “大人明鉴,下官正是为了大唐商船一事而来。”潘振承身上有个候补官,虽然没有用,但是却能自称下官。

    “你有何看法?”

    潘振承正色道:“若说那唐人真是千年前大唐后裔,凡人皆是难以相信,毕竟时日已久,中间也无类似听闻,疑窦丛生。但如巡抚大人所说,是前明叛党,那可能性也极低了。这些唐人一派夷人之姿,短发短衣,毫无中华子民模样了,比那吕宋华侨,变化都要大。若不是还用汉话,长着我华夏面目,恐怕巡抚大人都懒得管,直接当做外夷商人了。”

    李侍尧问道:“逊贤你熟知夷务,可知道这些诈称唐人的夷人由来?”

    “恕下官孤陋寡闻,下官也并未听说过。不过下官认为,这南越人,昔年也是我华夏后裔于域外开创,朝鲜也是用我中华文字,尽受我天朝影响。这些人如今形貌大变,说是一两百年之内出洋的华人,我看也不像,恐怕真是数百年出洋,又与夷人交往,才能变成如此。这唐人不远万里而来,恐怕也是慕我天朝雄姿,为的也不过是利,但巡抚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武,有违我天朝上邦的仁德,更不利于广州商贸持续,所以还请总督大人,着人使巡抚大人收回成命,先与这当人沟通看看,再决定如何处之。”

077 解释(上)

    白南设想过来广州的贸易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没有想到会败坏到这种程度。林有德不过是说了这支船队的来历,没过多时广东巡抚的抚标(巡抚的亲卫队)便冲过来了。好在抚标的士卒都是冷兵器,而负责护卫的陆战队士兵也见机得快,匆忙带着林有德返回到货轮上面了。

    早就留了一手的白南没有让四艘货轮靠泊,而是先派林有德带人去交涉。这番交涉失败,陆战队员抢出林有德,乘坐带着船外机的小艇,激起浪花便冲了回来。

    “这种场景也是丝毫不意外啊,所以我才一开始主张教训一下这些鞑子,让他们正视我们大唐。”白南有点着恼地说道,不过他也清楚,乾隆皇帝是属于精力旺盛、好大喜功的君主,这样的皇帝一般特征就是自尊心旺盛,如果大唐海军真的炮轰清国沿海港口,并屡次击败清军。那么最可能的展开就是,乾隆恼羞成怒,然后扩军整备,反而激起清朝更加激烈的反抗和更快的近代化。

    林有德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刚才明晃晃的刀子差点就落在他脑袋上了,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说道:“这广东巡抚根据我们的资料,是正白旗索绰络氏的德保,乾隆二年恩科三甲进士,值过南书房,历任山西、山东学政,还做过经筵讲官。按理讲应该是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这么颟顸。”

    常斌不屑地道:“一个鞑子,懂得几个字都可以当大官了你能指望他真的是学优品高的大学士吗?再说,满汉一家这种事,也就是口头上讲的,有清一代,满人提防汉人、限制汉人那都是常态,你开口就讲自己是汉人在海外建立的国家,这个是明摆着挑战这些‘统治阶级’的底线啊。”

    林有德也是慨叹道:“我原以为,说我们建国早在努尔哈赤发迹之前,可能会好一些,但是却没想到对方还是反应这么大。”

    白南也是很懊恼,他满怀希望带着大量的货物来到广州,更希望带回去数千移民,结果对方却视自己为贼寇,一上岸便要捉拿唐人。白南觉得还是这四艘蒸汽轮船太引人注意了,不过他们这边也没有多少改头换面的余地。清朝有具体的法条,禁止外夷商船上使用华人雇工,更禁止外夷商船夹带华人出洋,白南这边清一色都是没辫子的华人,极是麻烦。

    当然白南也想过诈称东洋一不知名小国前来贸易,但这样仍旧会引起注意,况且在交往过程中,难免会露出马脚。再者,难道还真的让白南自创一种语言,然后糊弄那些清朝人吗?白南对华夏故地早有打算,更不愿意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前来,至少是血脉同胞,所以这也使得即便大唐后裔这种**荒诞不经,而且算不上最好的说辞,最终还是采用了这个说法。

    常斌面向白南,问道:“白中校,现在该怎么办?”

    “等,我们等待广州方面与我们再次进行沟通。我不认为德保的行为是广州方面的官方定论,是他个人行动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完成这次的贸易。”

    林有德也是为这事儿急的要上火,道:“唉,在咱们国内办事,什么事情都有章法定论的,效率也高,没那么多官僚破事,更没有这中古体制。来了这清国以后,感觉就是憋屈,什么事儿也没法做得顺畅,处处受制。要是今后每来一次广州都这么麻烦,真是无法可想了。”

    三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见有什么人靠近四艘货轮。德保不是不想拿住这些“叛党”,但是这四艘大船看起来十分古怪,巨大无比,更不知上面还有多少人员和武器,广东水师的人不受德保的直接调遣,更离着这里有一段距离,不愿意派舰船过来。德保虽然蛮横,但也不敢说让自己的抚标乘坐小船,强行登临对方的大船。他倒是想让虎门炮台轰击大唐商船,只不过这位巡抚大人可能懂一些之乎者也,军事上一窍不通,虎门的大将军炮根本没法往里打,射程也不够。

    要说清军的防守也确实稀松,警戒度不高,四艘货船进入狮子洋可谓是长驱直入,虎门炮台一点阻拦的作用都没有起到。此时的虎门炮台尚不及鸦片战争时代巩固,林则徐到广东之后,着关天培对虎门进行了增筑,加多了炮位和工事。现在的虎门炮台,远不能阻挡外来侵略。

    直到白南等到快不耐烦的时候,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上面的水手挥舞着手臂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小船开到六千吨货轮富邦号的下面,小船上有人朝上面喊:“我乃两广总督大人派来的特使,与你家主事进行商谈,请拉我上去。”

    常斌瞧了几眼,道:“就一个三十来岁的家伙,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弄上来吗?”

    白南道:“放舷梯吧。”

    只见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看上去做工讲究的瓜皮帽,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吃力地从舷梯上爬了上来。白南倒是没有叫陆战队员为难他,所以他刚爬上来的时候,也无人直接控制住他。

    这男子在爬上富邦号的时候,已经惊叹不已了:“居然是铁皮的船吗?看样子里面也没有木头,通体都是钢铁打造的,这得花费多少钱?唐人难不成极为富庶吗?”

    等他上了甲板,见到的是全然不同这个时代木质帆船上的景象,开阔的甲板,刷着白油漆、金属样子的上层建筑,还有不远处那巨大的烟囱,对于他来说,都如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男子辨认了一下甲板上的人,看到长身玉立的白南一身白色制服,站在众人中间,判定他是为首者,上前一步,打了个千,躬身道:“在下广州同文行潘有度,代表两广总督李侍尧大人、广州十三行诸位同侪,特来贵船,与先生谈判。”

    白南跟一众明代众呆的久了,古人的礼节他也会用了,朝着潘有度一抱拳,白南道:“有劳潘掌柜了,我是这支船队的主事人,姓白名南。”

    “原来是白大班,幸会幸会。”潘有度一副生意人的模样,倒是八面玲珑。

    白南邀请潘有度进入到富邦号内部船舱,潘有度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对各种事物极为好奇,只是他怕弱了气势,不肯相问,而且问这问那,也容易偏离了主题。

    几人坐进了富邦号内的一间休闲室,是专供船上高级船员休息娱乐的地方,虽然装潢赶不上海洋之光号,但是各种设施也算齐全。

    潘有度对于富邦号上的一切都比较惊异,这船本身是钢铁的,他的靴子踩在地板上也能感觉出连地面都是钢铁。进入到休息室,发现桌子除了桌面是木头,桌子腿也是铁的,凳子上虽然有一层海面一样的东西,坐得挺舒服,但一看椅背和凳子腿,还是铁。

    在清中期,别说钢了,铁也是极为稀罕的东西,像是普通农家,可能只拥有农具上一点铁,而且就这么一副农具,也是传家的宝贝。清政府也比较控制铁的流动,盐铁专卖向来是特权。潘有度无法想象,这大唐之人居然什么东西都用铁来制作,仅仅是这一艘大铁船,便不知要耗费多少铁,能打造多少上好的刀具和农具。

    潘有度也是极有见识的,暗道:“这唐人先不管是不是真的李唐后人,单是这制造本领,端的是精强。这四艘大铁船全是铁质,恐怕要比广东一年产铁量还大……估计不止,说不定数省产铁才可与之相当。”

    潘有度尚未说话,已经转过无数心思:“父亲交代与我,说这唐人来航,可能是我家兴旺的一个大助力。唐人显然精擅营造器物,必有珍奇货品,若是可以承揽这些货物,盈利不知凡几。所以,若是唐人没有鬼蜮心思,还是应当帮他们过了通商这关。”

    白南此时对潘有度道:“广州巡抚德保大人无端怀疑我们来自贵国,是贵国的叛党,甚至是前朝遗族,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我们大唐千年前便离开故土,漂泊******之上,更建立了共和政体,与大清已经是两个国家。此次我们前来,是带着诚意和友好,希望与同族同胞的大清,建立友好关系,互通有无,没有料到却遭了这无妄之灾。”

    潘有度抱拳致歉道:“白大班请见谅,巡抚大人也是尽忠职守,毕竟大唐后人海外建国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寻常之人也难以相信。我听说,贵国建立在极东之地,可是那亚美利加大陆?”

    白南不动声色,显然这个潘有度是有些见识的,要哄骗他并不是很容易,他道:“不错,我国原本漂泊于海上,流转于多地,近年来登陆北美大陆,彼处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正是绝佳之地,所以我们便于此建立基业。”

    潘有度再问道:“已经千年时间,为什么唐人没有想过回到故土,更是在如今才派船队来我大清交往,这不是很奇怪吗?”

078 解释(下)

    白南对于潘有度的提问,早有腹案,他坦然答道:“早年间,我国先辈对于是否回到故土,有各种各样的争论,也曾经做过多次尝试,但基本上都失败了。我国漂泊大海,寻找新的栖息之地,生存困难,更顾不上其他。近年来我国在制造之艺上取得长足突破,得造万料以上铁船,无风自走,畅行大洋无阻,而我国又定局于北美大陆,国泰民安,寻求寻访祖宗故土的声音便大了起来,于是便有了在下这次行程。”

    潘有度微微点头,至少白南说的这些东西在逻辑上也讲得通。他脑中勾勒出了一副海上游牧民族,以千年时间在海上漂泊的画面,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能,于是潘有度又问:“不知道贵国先祖为何离开中原,远渡重洋?”

    白南直接推诿,道:“千年前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毕竟留下成文的历史不多,听说是先祖几大家族得罪了什么人,不得不出逃。”

    潘有度没有问什么,为什么出逃海上,而不是去到其他省份,毕竟国人就算是流亡,也少有东渡大海的。

    这位审视着白南等人来历真实性的商人,又找到了新的问题,他问道:“看白大班的样子,似乎对我天朝近千年来的变化了然于心,更是对我大清有所了解,不知这又是何故?”

    白南笑道:“虽说已有千年未曾与同胞相连,但这千年中,我们在海上遇上过东瀛人,遇上过琉球人,遇上过西洋人,大体能够在他们的叙述中了解一些内容,而且,千年中,一些流落海上的华夏子民也曾加入过我们,所以对于大陆上的变化,我们也有所知悉。”

    “原来如此。”潘有度点点头,他又问:“来的时候,在下询问过西班牙商馆的夷商,他们并未听说过亚美利加有个什么大唐国,白大班,这又作何解释呢?”

    白南微笑道:“我大唐建立在北美大陆的西海岸,更在西班牙人墨西哥殖民地的北部,西班牙人不过是在这里有少量探索,却并未在这蛮荒之地上开垦建城,自然对我大唐不甚熟悉。这吕宋与墨西哥之间传递消息,至少一年一轮,我国在去年与西班牙殖民地发生了一些冲突,连败西班牙人,确立了我国对西海岸的绝对控制,这个时候西班牙国王应该已经决断了如何自处,很快就要跟我国在北美正式划分边界了。再者言,这东大洋广阔无垠,西班牙人对这里远没有我们熟悉,又不知道的事情,丝毫不奇怪。”

    潘有度自然说不过辩才无碍的白南,以他的直觉来说,始终觉得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但是潘有度又不怀疑,这唐人拥有一定的实力。****这一行的,自然知道一些欧洲列强的军事实力,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清王朝虽然顶着世界第一国的美誉,但是军事思想陈旧、装备落后、指挥**僵化,仅仅是一层虎皮罢了。如果真的遇上西方军队,恐怕要败得凄惨。

    这大唐军队如果真的能够胜了西班牙军队,那说明对方这军事能力也是不弱。

    再有,四艘大铁船可是做不了假的东西,行商身份的潘有度已经有了资本主义萌芽状态下,资本家应该有的认识,那就是科技和工业能力绝对不是奇技淫巧,而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根本之物。但是有营造四艘纯铁打造的巨舟,并不用风帆,以他不知道的原理在海上航行,已经是极为令人惊异的事情了。

    如果说唐人是伙骗子,那么他们行骗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潘有度觉得这一点值得推敲,所以为了了解这些唐人,潘有度做出了一个决断,与总督李侍尧的交托无关,纯粹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白大班称此来我大清是为了互通有无,进行商贸的,不知道贵国都带来了怎样的货物,可否让小弟一观,以开眼界?”潘有度跟白南年纪相仿,不过这会儿潘有度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自称小弟。

    白南嘴角不可察觉地一扬,只要这个商人对大唐的商品存在兴趣,那么这次的航行,就不会半途而废。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白南谦让着引领潘有度进入到了富邦号货轮的货舱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箱箱码放整齐的货物,用巨大的木箱盛放,里面放着干草等物,减少破碎的机会。

    潘有度伸手敲了敲木箱子,说道:“这木头不错,不知道是何种木材?”

    白南笑道:“此乃加州红杉,为我大唐加州出产的杉树,通直圆满,木材纹理美观,耐腐耐火,有香气,不受白蚁蛀食,可做高档家具,亦可建筑之用,结构细,材质轻,耐潮湿,是上佳的木料。”

    潘有度赞道:“单是这木料便值银子了,近年来不少人进口外洋木料,虽说以南洋的黄花梨、紫檀这类名贵木材居多,但这加州红杉颇为实用,也是不错。”

    白南道:“这些红杉箱子,便当做做生意的搭头吧,毕竟都已经劈成了木箱,算不得木材了。”

    “做些椅子、门窗之类的小件,还是可以的。”潘有度带着点恭维道。

    白南随便挑了一只木箱,找来水手将木箱起开,这木箱都是用钢钉钉死的,也是防止擦破之类的损失。木箱起开之后,白南将箱中干草扫开,露出了里面的货物。

    货舱中有些微弱的灯光,潘有度借着灯光看到那箱中货物的刹那,便是嘶的一声,一口凉气抽进去了。

    这是一件件做工精美、花纹繁复的玻璃器皿,其实这不过是普通的玻璃盘,但盘子的边缘是带有非常传统的中国式花纹,而且盘子的底部也装饰有特殊团,盘子中央的玻璃晶莹剔透,犹如水晶。潘有度也算是见过不少产自欧洲的优质玻璃制品,但像这般精美的,实在少见。

    更让潘有度无法接受的是,这如同艺术品一样的玻璃盘,在这箱子中,居然全都是,每一件玻璃盘都是一模一样的,找不到丁点差距的地方,这才是让潘有度震惊的。

    “也就是说,这琉璃盘不是器造大匠人费时打造的精品,而是唐人普通工匠量产的寻常物件……”潘有度懵懂地已经察觉到这种不同证明了大唐有着怎样的实力。

    似乎是觉得潘有度的震惊还不够,白南又让人起开了另一个木箱,这个木箱里面的填充物就不是干草了,而是丝毛之类的,不易产生擦痕,这说明里面的东西要贵重许多。

    仍旧是玻璃制品,只不过这些玻璃制品的复杂程度和精美程度,又远胜那些玻璃盘了。

    这是一只盛酒容器,当然也可以盛放其他液体。底座是纯金打造,花纹神奇瑰丽,四个支柱托起了那个椭圆型的玻璃器皿,这玻璃器皿上是一圈圈富有规律和美感的波纹,器皿的口上又是黄金装饰的,瓶盖则是切成了多面体的玻璃,在光芒地照射下,散射着重重光线。

    白南道:“这才是我大唐玻璃制品中的精品,体现的是我国玻璃工业的最高水平,潘掌柜不嫌弃的话,这物件便送予您了。”

    潘家一年花费三百万法郎,豪奢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点小贿赂还不是很能入潘有度这个下一代同文行掌门人的法眼。但是潘有度估算,就这么一只黄金琉璃的酒樽,若是拿到广州城去卖,至少也是几百两的价格。毕竟这样精美的玻璃器皿,真是闻所未闻。

    潘有度朝着北面拱了拱手,道:“这般器物,应当是宫里的贵人们用的,小弟一商贾贱户,用这等精品,岂不是僭越了。”

    白南又露出了笑容,他随手一指,道:“大唐此次来,也不是为了朝贡,敬献一些宝物给大清皇帝,也是应有之事,倒是我们这次带来的玻璃制品,如这件一般的,有二百多件,除却敬献宫中的,总能剩下一些赠予我们大唐的好朋友。”

    潘有度更是吃惊,问道:“那如之前这琉璃盘的,有多少件?”

    白南道:“具体数目我不知道,我这只有成箱的数据,共有一千二百六十二箱玻璃制品,主要是玻璃器皿,也有一部分艺术品。”

    潘有度心中巨震,这一千多箱玻璃制品是什么价值,他一清二楚,就是那些普通的玻璃器皿,在他看来也是极为精美的了,一件卖出个几两十几两银子也是十分正常的,这千箱玻璃制品,怕是得有几万两银子的价值了。

    白南又继续道:“除了玻璃之外,我们还带来了二百箱皮货,五百箱洗化品,一百箱特制糖果,嗯,还有五百箱铁质兵器……”

    潘有度惊了一跳:“你们还带来了兵器?”

    白南道:“潘掌柜一看便知,我大唐出产的兵器,锋锐无双,比清军使用的武器精良得多。”

    潘有度眼珠一转,道:“若是有这批兵器,说服总督大人,倒也有些方法。”

079 称臣纳贡?

    潘有度在白南的带领下,看到了唐人打造的宝刀。虽然潘有度已经对唐人的冶金水平有了比较高的预判,但是当看到这些武器的时候,仍旧忍不住惊叹。

    这些刀具是以大清制式军刀窝刀为模板打造的,刀柄是木质,以塑料增强了可握持性,并没有什么精致的设计,属于典型的量产款。但刀身通体找不到一点瑕疵,闪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幽蓝冷光,与潘有度见过的刀完全不同。潘有度甚至能在到身上映出自己的样子。

    白南没有兴趣向潘有度解释,打造这种窝刀的钢,是鹰山钢铁冶金所自行开发的合金钢,按照加州当地能够获得的一些微量元素,配合自己的冶金技术,打造出来的钢刀。这种钢材是专业刀具的用途,硬度极大,而且也拥有较好的韧性和持久性,而且防锈蚀。不仅如此,因为合金工艺,使得这种钢材还拥有不错的卖相。虽然不是大马士革刀那种云纹图案,但却有着令人心悸的暗光反射,几乎不需要试验,就知道这是一种宝刀。

    “真是绝世利器啊!”潘有度叹道。

    白南站在旁边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突然,潘有度又问了一个问题:“白大班没有带来西洋火器出售吗?”

    这倒是让白南有些措手不及,显然潘有度这样与时俱进的商人,明白火器才是未来军事发展的趋势,而冷兵器什么的已经不够看了。

    “这倒没有。”白南并未多说,潘有度也点点头不再追问。

    潘有度将手中钢刀递回给白南,说道:“在下已感白大班此次来访,盛意拳拳。但巡抚大人与一些人,仍旧对贵国难以信任。其实,想要说服总督大人、巡抚大人,也并不是难事,仅是做贸易的话,潘家愿意为白大班背书,只要白大班保证,贸易一结束,立即离开广州,而且在商船停留广州期间,船上水手一律不得下船,只得白大班等主要人员能下船上岸商谈。”

    白南也没有想到条件会如此苛刻,白南有些为难,他还有招募一民的事情需要办,这从某些角度比他做生意还要重要。可是,他感觉到了清朝官方对他的不友好,甚至就连这个想要赚钱的潘有度也是一样,虽然面子上风光霁月,但是私下里必然也是有提防的,毕竟谁也拿不准唐人的来路和想法。

    清朝对于人口的管制是极为严格的,简单来说就是把人捆死在土地上。别说私自出国,就是私自从一地迁移到另一地,也是犯忌讳。至于那些下南洋的客家人,都是私自出洋,他们不成组织,而且不过官方手续,偷偷走偷偷回,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想要像白南这样,大喇喇地在广东招募移民,显然是不可能的。

    广东移民出洋,对当地官府来说没有丝毫好处。现在又不是明末过不下去日子的时候,康乾盛世的虽然只不过是一张虚伪的皮,但大部分农民能够挣扎着生存,对于他们来说出洋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没有人会在能活得下去的时候,跑到海外去经受巨大的风险考验。

    即便白南用重金贿赂官府也是一样的,官府吃罪不起大量辖地人口流失这种罪过,清代对于当地丁口的统计都是比较详实的,丁口增加是实打实的政绩,而且人员外迁必然导致耕地抛荒,影响农业生产,没有哪个官府能够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面对潘有度这样的商人,白南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开口。潘有度虽说商贾世家,但是却学问不错,也是个读书人,后世有人称其为儒商。招募移民难听一点就是人口贩卖,这显然是挑战一个儒商的道德底线的。

    白南心下计较:“看来只能用林方这样的人物,私下在民间进行招募了,想走官方途径,一定是走不通的了。”

    得了白南的应承,潘有度又继续道:“贵国毕竟首次来航贸易,在下也知道白大班的如履薄冰,但开了个好头,以后再做便容易了。如今粤海关监督尚是空缺,广州地界上说话管用的,便是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了。只要安抚好这两位大人,一切便好说。”

    白南也是聪明人,立即道:“孝敬两位大人,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潘有度为白南出着主意,道:“白大班不知道有无带着贵国的表文和信物,如果着力运作,在下倒有信心为白大班这次贸易办成一次朝贡,倒是需要白大班使人亲往京师,带着表文、贡物,做一次漂亮亮的天朝体制,龙颜大悦之下,此事便绝对可成,不仅如此,这番四艘商船便都无需缴税了。”

    潘有度这还真是为白南着想,潘有度觉得白南这些货物怎么也得数百万两白银的价值,也就是说光关税可能就要交几十万两,如果做成一次朝贡,关税自然就免了,而且说不定乾隆还会有赏赐下来。唐人所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精品,就说那玻璃制品,就足够精致了,比那些周边小国带来的土特产贡品高贵得多。大清也是要面子的,觉得上贡国的贡物给的贵重,回赠也会更加贵重,所以天朝是绝不会让小弟吃亏的。

    “若是贵国可以向我大清直接称臣,那就更没有问题了。巡抚大人这样的地方大员,绝不敢对属国使臣放肆,而且贸易上也会有诸多谦让。”

    白南听了这话,原本还在犹豫,这会儿立即不犹豫了,道:“对不住,潘掌柜,表文我没有,我也没法替我国政府做主,向大清称臣,看来只能走正常贸易这个途径了。”

    开玩笑,白南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埋葬这个鞑靼王朝,怎么可能折了自己大唐的面子,去给一个金钱鼠尾皇帝称臣纳贡。他自己不会这么做,大唐内阁也不会这么做,如果他真的鬼迷心窍向乾隆称臣纳贡了,那么白南今后在大唐的政治生涯也基本告终了。

    潘有度不了解白南的心理活动,有些可惜。他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大清商人,有着天朝上邦的优越感,能够令一个异域小国向大天朝称臣纳贡,显然是绝对有面子而能产生自豪感的事情。只是他绝想不到,对方丝毫不认同他这个天朝,而且还有些灭之而后快的意思。

    “如此的话,便可能麻烦一些。在下会帮白大班尽力斡旋的,白大班虽说不能代表贵国朝贡,但是敬献还是需要的。”潘有度其实原本想,搞一些玻璃、兵器什么的,当做贡物送到京师,但白南不同意。潘有度认为可能是这些货物价值太高,白南权限太少,无法直接敬献。

    白南取出一包金币,塞给潘有度道:“劳烦潘掌柜了。”

    谁知道潘有度却推开了这包金子,道:“在下忝为广州十三行商总,为朝廷代理外洋商事,乃是分内之事,无需白大班如此客气了。”

    白南有些吃不准,不知道这潘有度是真的不吃贿赂的,还是没打算为白南好好办事,心下也有些忐忑。不过白南很快调整心态,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没有用。便点了点头,又向潘有度拱了拱手。

    潘有度从富邦号上下来,又乘坐小船,回到了广州城,他先是与自己的父亲潘振承会面,没有着急去到了总督府上,面见李侍尧。

    “事情如何?”潘振承捧着一杯清茶问道。

    潘有度向父亲行礼后,说道:“儿子见了这唐国船队的主事之人,名曰白南,与儿子相仿的年纪,颇为精干一人,儿子观其气质稳重、不动如山,颇有军旅之气,想必此人也在这唐**中效力,乃是唐官府中人。”

    对于潘有度的观察能力感到满意,潘振承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这唐人,究竟有几分是真?”

    潘有度答:“说他们是千年前李唐后人,儿子不能判断,但观其风俗语言,衣着形体,已经与我华夏迥异,说是我大清之人,绝无可能,便是前朝余孽,也不可能。儿子觉得,这唐人来广州,可能就是为了生意而来,这白南心思颇急。”

    潘振承笑道:“自然如此,没有做什么准备,一次便带了四艘大船来,装的货物恐怕价值巨大,若是不能贸易,这损失可就大了。”

    “儿子去看了那唐人的货品,简直大开眼界。唐人制作的琉璃,精美远胜西洋人。又有吹毛发断、摧金断玉的宝刀,丝毫不逊于当年父亲得到的那乌兹宝刀。其余货物,各有新奇之处,想必销路绝对很好。”

    顿了顿,潘有度又道:“儿子以为,这唐人在营造制艺方面,冠绝当世,其四艘大铁船,用铁可能超过广东一省一年制铁量,更是可以无风行走,当真奇妙。”

    潘振承眼前一亮,道:“如此说来,与唐人做生意,好处巨大。”

    “儿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两位大人心中犹疑,儿子无法解答,至于唐人是否真的有坏心,这……”

    潘振承摆摆手道:“吾行商之人,做事无不是有风险的,此番要是不试一试,恐怕将来总会后悔。”

080 首肯

    在潘家的斡旋下,最终两广总督李侍尧同意大唐共和国的四艘商船靠岸,代表白南与数名随员前往总督府拜见李侍尧。

    白南没有穿着军装,这样的场合中他并不适宜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出现。白南穿着一身淡灰色中山装,看上去英挺俊朗。尽管这个时代清朝人的男性审美观还是有些奇葩,但是看到白南的人仍旧会为白南放射出的气场感到折服。

    白南一走入庭中,李侍尧就不禁暗自赞叹。从古至今,世界各地,都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一个人要是形象不佳,就可能处处碰壁,反之如果生就一张无敌帅脸,走到哪里都会占些便宜。

    中国人讲究相由心生,一个人要是长得不好,本质肯定也就没什么好的,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这却是事实。在现代也有这样的说法,人们没有精力去透过一个人邋遢和不修边幅的外表,去发现他的不凡和才华。于是,长得奇丑无比的庞统凤雏,在曹魏和孙吴都不受待见,这是常态。

    “大唐共和国商贸代表白南,拜见二位大人。”白南用语简练,也没有太多谦辞敬辞,大概是本心里对于这些鞑子没有什么好感。

    李侍尧尚未说话,那边广东巡抚德保却是雷霆发作,他的手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斥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和总督大人居然不贵,是找死不成?”

    白南对两人的行礼,不过是比较形式化的作揖,而实际上明清以后,特别是清代后,跪拜成了中国最主要的礼仪,特别是以下对上的礼仪。白南不是不清楚,是他根本无法接受对祖先和神灵以外的人进行跪拜叩首。

    于是,他站在那里,回敬道:“请恕我不懂贵国礼仪,在我大唐,跪拜乃是大礼,非祖宗上天不可用之,再者我是大唐共和国国民,非为大清子民,大人非我之尊长,跪拜之礼并不适用。”

    德保眼睛圆睁,“大胆!”

    潘振承和潘有度站在一边,心肝一跳,扑通就跪倒在地了,潘振承心中骂道:“这个唐人,看上去还是很有规矩的,怎么这个时候偏要犯浑,不过是曲一曲膝盖,磕个头,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潘有度也是心里打鼓,“这个白南如此执拗,忤逆了巡抚大人,如果上峰真的要处理了他,难免我们潘家作为保商也要受累。”

    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实行的是一种保商制度。来自海外的洋商因为根底朝廷和官府控制不了,而又面临风险,所以就需要本地的行商进行作保,这就是保商。一旦洋商那里出了毛病,自然就由华人保商赔付相应的损失。

    就在刚刚,白南已经与潘家同文行约定了,由潘家作为大唐商船的保商,第一次交易白南让潘家一成的利润。可是,还没等潘家的人高兴起来,这边白南就顶撞了巡抚德保。

    德保虽说号称满人中文才过人,算是相当有文化的鞑子了,但是与寻常汉人读书人相比,还是无能。他看白南相当不顺眼,更是恨别人碍了他“捉拿乱党”的大功劳,此时大声道:“来人啊,将这叛逆给我拿下!”

    白南也是有后悔,倒不是后悔没有给德保下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来的时候林有德曾经提议由他来进行交涉,白南隐于幕后。但白南觉得林有德只是单纯的商人,在很多问题上没法全盘掌握,还是需要自己拿捏。进入总督府的时候,他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了,当然他上岸后便没有携带火器,只有一把军匕。若是清兵为难于他,那么他还真的难以处置。

    这个时候,李侍尧终于说话了,他道:“德大人稍安勿躁,这白南所说的也有道理,他是外夷来朝,诸事不懂,尽管与我大清子民言语相同,但早已非是一国之人,用我大清规条苛责与他,未免失了仁德忠恕之道。他毕竟乃是外国使臣,轻易动之,伤我天朝体面,更易滋生乱事。”

    德保一听,虽然嘴上还有些强硬,但是却不好顶着李侍尧强要拿下白南了,“哼,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外夷,我瞧这人不过是一个逃出洋的一个中华弃民。”

    李侍尧呵呵一笑,也为多宽慰德保,他官位大德保一级,自然能压着他,德保原先是学政出身,来广东虽然日久,但是远及不上在广东经营了数十年,两任两广总督的他。

    在白南进总督府之前,白南已经请潘家的人,将一份礼单送进了总督府。这份礼单的丰厚程度超乎想象,有上等琉璃器二十余件,上等兵器数件,奢侈皮具数件,珠宝一小箱,大唐金币一万元。可以说,白南为了贿赂李侍尧,也是下了血本了。

    李侍尧在乾隆年间算是一任能臣,曾经为乾隆平定丰顺朱阿娄农民起义,平定台湾郑爽文之乱,任云南总督期间征战西南,晚年又平息甘肃回民之乱。不过这能臣也有自己的缺点,就是此人德行并不怎么样,历任一地必作威作福,大肆敛财。简单来说,这是个有本事的贪官,符合乾隆年间非常多官员的特征。

    正因为白南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决心将突破口放在了李侍尧的身上。所以进总督府之前,他便用了巨额贿赂,李侍尧一见自然欢欣大悦,等白南进厅拜见时,李侍尧见白南丰神俊朗,颇为爱惜,便自然为白南挡了德保。

    白南暂时一分钱也不打算给德保,虽然德保才是跳得最凶的人。可是在广东真正说得算的,是李侍尧。

    李侍尧高座上首,面容亲切,问道:“不知白使臣可有字号?”

    白南赶紧道:“劳大人过问,在下字鹏徙。”

    李侍尧点头,笑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虽说汝与汝民去中华之地千年,但同文同息,这是没错了。”

    德保看李侍尧似乎有意偏帮白南,十分不爽,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闭口不言。

    “大人说的是,我大唐虽说离开大陆已经千年,但归根究底,唐人与清人,都是中华儿女,血脉相连。”攀关系什么的最好了。

    德保忍不住刺道:“入华夏者华夏、入夷狄者夷狄。尔等借个大唐的名号,就算是真的,已经早脱中华正统,我大清才是天朝正统,你们算什么中华?”

    白南这次却不欲跟德保争什么口舌之胜,越是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越喜欢争正统,看一看白南那个时代的鬼岛政权就好了,全世界没几个承认的,却喜欢把正统挂在嘴边。白南也不屑在一群鞑子跟前,辩论大唐是正统之类。

    李侍尧看白南并未与德保争辩,也安下心来。他随口又问道:“本官听说大唐乃是共和政体,并无君主,此事可是真的?”

    “回禀总督大人,确实为真。我大唐行周公共和之制,由国内才德之人成内阁,共同商讨国家大事,元首为总统,五年为一任期,任满后再由众人推选。”白南介绍道。

    他这里所说的众人,却不是全体国民了,实际上李侍尧也不曾认为全体国民都有这个权力决定谁是元首。

    此时潘振承还加了一句:“西洋诸国中,荷兰人也是类似的制度,该国并无君主,执政乃是推选而出,倒是与唐国颇为近似。”

    德保哼道:“无君无父,小人之国。”

    李侍尧不能反驳德保,清代君主集权到了最巅峰,虽然召公周公共和在儒家文化史一直是正面的评价,但是却不见容于当代君主,李侍尧自然不能反驳,让德保拿了把柄,回头告自己一状。

    白南也没有跟德保搭腔,这货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李侍尧原本还想问为什么你们唐人衣冠和发式都变了,但是想想他们这群汉人,也不一样是满清入关之后变了汉家衣冠,所以清人是没有立场去诘问唐人这个问题的。

    李侍尧又继续问了白南一些问题,白南对答无碍,李侍尧颇有大开眼界之感,毕竟白南所言不是空洞无物,比如大唐政制,绝不似随口编造出来的东西,其复杂程度令人惊叹,而且还很是启发。如果白南真的要行骗的话,何不直接编造他们大唐也有个皇帝,跟古时三省六部之类的东西差不多,还省了更多麻烦。

    大体确定了白南身后真的有个国家,是第一次从外洋来大清的,李侍尧也放下心来。对方只是来贸易的,广州大门敞开自然是让别人来做生意的,粤海关的收入是广东财政的一个大头,每年来航的商船数量其实不大。这单生意做成,对广东官民来说,好处不言而喻。

    于是,李侍尧也不多做思考了,在感到满意后对潘振承道:“逊贤,这唐国贸易的事情,便交给十三行了。具体情况,与本官汇报后,本官会拟一份奏章,禀报给圣上。”

    德保仍旧不满意:“李大人,这唐国商船仍旧疑点颇多,不如先让圣上定夺,再做打算。”

    李侍尧道:“这事不必如此麻烦,仿前例有泰西商船来广,亦是我总督府和粤海关处理。唐国并无朝贡事,不必大费周章,着其贸易完成,尽速离港便是。”

081 碰壁之后

    “没有想到,做个生意也是这么困难啊。”常斌砸吧着嘴,满脸不渝。此时白南已经返回到了富邦号上面,潘家的人倒是邀请他住进潘家宅院中,但白南还是婉拒了。

    返回到商船上,白南才觉得安心了一些,船队中两位重要副手也与白南商讨起来。

    白南笑道:“难道你以为这个时候的贸易,都跟咱们那个时代一样,开起保税区、自贸区,世界各国的商品可以自由流转吗?”

    林有德也是叹道:“18世纪虽然世界贸易不断地再进步和提升,但仍是封闭的,别说这清朝,就算是西欧开明的近代资本主义国家,也是一个样子。像跟咱们大唐熟悉的那位墨西哥巴卡莱利总督,就颁布了殖民地只能跟宗主国进行贸易,不能与其他国家贸易。所以咱们才组织商人到墨西哥巴亚尔塔港进行走私。英国也是一个样子的,严格的控制北美十三殖民地。再往前数一百年,荷兰人为了独霸世界贸易,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招数,发动了多少战争。”

    常斌正色道:“如此一来,我们跟清朝的贸易会进行得比较困难啊,单是这次行贿和让给潘家的利润,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虽然咱们占着科技先进、制造业发达的优势,对别国贸易的利润巨大,但是怎么想还是心里觉得憋屈。”

    林有德说道:“我看,现在咱们面对的这个局面,也有些类似鸦片战争前期的英国。工业发展迅速,商品急需出口地,而中国人口众多,市场庞大,却有着种种掣肘,妨碍了英国商品的出口。”

    常斌道:“中学历史课本上不是说,中国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不需要英国的商品吗?什么刀叉之类的东西都卖不出去。英国却要从中国购买大量的茶叶和丝绸之类的产品,逆差严重,所以想出了鸦片这个阴损的招数。”

    林有德虽然是个商人,却十分好学,看书极杂,特别是接触现代众之后,看了大量的东西,他道:“鸦片输入是英国人追求利益没有问题,不过说英国商品面对中国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无计可施,倒也不尽然。英国纺织业经过工业革命发展之后,商品产量可观。十九世纪上半叶英国棉布等纺织品在中国的销量是爆炸式的,然后还有其他一些高档消费品,中国小民买不起,但是数量庞大的富人群体,尤其是官僚、商人都是由消费力的。所以,我觉得因为贸易逆差而想办法用鸦片平衡,多少有些一厢情愿,逻辑不通。鸦片的输入,本身有着中国的需求,还有英国不法商人对于利益的贪婪追求。在英国政府的层面上,他们更希望开辟更多的贸易港口,降低关税,获得更多在华的贸易特权,以扩大英国在华的贸易利益,不仅仅是为了卖鸦片这么简单。所以,英国人一直管鸦片战争叫‘通商战争’,也是这个道理。”

    白南赞许地看着林有德,道:“林经理的看法很棒,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暂时来说,我们大唐的工业制造力,对口清朝贸易问题不是很大,但是我国的工业会不断发展,我们会生产出大量的剩余产品,需要出口。而清朝现有的海关贸易机制,对我们并不利,有大量不必要成本支出,而且我们还不断地面临着清廷保守的政治风险。其实这么多年,西欧各国与清朝做生意,也是这样,出尔反尔,动辄出台一些奇葩政策,搞得他们苦不堪言。还有种种限制,比如洋人女性不得来,比如不能雇佣华工等等。只不过,这个贸易中利润实在太大,所以即便清廷玩得他们不要不要的了,他们还是涎皮赖脸地来做生意。当然,本身他们也没有太多能够改变这个现状的能力。”

    林有德又对白南道:“白中校,其实贸易这方面还好说,即便这一次我们支付了大量的冤枉钱,但是只要四条船的货物都贩卖出去了,再购买我们所需的茶叶、土产之类的商品,返回国内之后,至少是十倍数十倍的利润,我们的吸金能力只能比现在工业力薄弱的欧洲国家更强。我认为,最为限制我们的,应当是移民。闽粤客家人都是我们优质的移民,但是我们现在没法公开地招募他们,因为清政府对这方面限制非常严格,一旦被发现我们私下进行移民招募,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是人口拐带,十恶不赦,我们大唐在清的一系列活动,可能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白南也是叹了一口气,在制定候鸟计划的时候,大家考虑了很多有利因素,比如在清国人地矛盾尖锐,特别是“盛世”阶段,土地兼并多,很多人失地需要讨生活。而冒险精神足的客家人,能种田、能经商,诞生过诸多牛人,是潜在移民群体。但实际上,来到清朝一看,这里的顽固和腐化的程度超乎人的想象。连外国人雇佣清人做事都不可能,别说有组织地带人出洋移民了。

    如果是乱世,官府对于人口的控制力下降,自然成功率高一些,可是这个时期恰恰是清代对人民控制力最强的时候。

    “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主要还是我们撒出去一些专员,比如林方这样‘业务熟悉’的人,去各地偷偷地招募移民,只是这个行动上必须隐秘小心,不能太大规模,引起清官府的注意。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久,我们在这里逗留一个月,等贸易结束后,能带走多少人是多少人。我会让林方注意组织移民,等我们下一批船队到达之后,直接拉走这些移民,前往我们加州的本土。”白南说道。

    林有德点头道:“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常斌插科打诨地开玩笑道:“不如直接扮作海盗,登陆抓捕几个村子的人,带走就是。”

    且不说这个行动有没有可行性,但是被抓走的人产生的逆反心理,就已经足够麻烦的了,移民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自愿。

    白南拍了拍常斌道:“歪主意甭想了,你还是主要盯一盯,香港的水寨修筑情况吧。”

    常斌道:“杨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到香港了,到时候这寨子还是他的,看来之后我们还真得用他这个太监海盗撑场面呢,官方做事真是麻烦,还是当海贼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白南道:“你要不也留下来当海盗?”

    常斌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我好不容易当上了海军陆战队的军官,海军陆战队现在就我官儿最大,我官瘾还没过够呢,当什么海盗啊。”

    白南也是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海军司令邓希夷布下的一招闲棋,可能要在之后起到重要作用了。走官方路线的商船队,最多只能完成贸易任务,而招募移民这种事,就非常不够看了。反而,无孔不入的海盗却能够完成非常多的事情,比如招募起流落的船民,甚至宣传移民等事务。

    清中期的广东海盗麾下人员有三四万之多,他们还都交联本土亲友,如果杨真能够发展到这个程度,那么至少能为大唐带来十万移民。

    除了靠杨真做事,白南的思维还进行了深度发散。在和平的地方难以在官府控制下获得稳定的移民,那么在战乱的地区呢?

    白南的主意就打在越南身上了。1771年,越南爆发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西山起义。出身农民兼作小生意的阮文岳、阮文侣、阮文惠三兄弟,在西山邑建立屯寨,举起义旗,史称西山军。而在西山起义之前,越南后黎朝已经是常年战乱,各地割据势力连年混战,经济凋敝,民不聊生。而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阮氏三兄弟窜起,呼应广大越南贫苦农民,乃至少数民族、华侨等族群的诉求,向腐朽的官僚地主阶级宣战。

    越南虽然面积不算大,人口也不多,但是此时也是有千万人口规模的。此时越南人在文化上跟中华文化还有着亲近,特别是越南汉字仍旧是越南的官方文字。形象上,越南京族人也与汉人没太多区别,很快便可以融入。

    当然,白南重点需求的是“越南新娘”。白南没有去过越南,但是后世网络上传播的段子他也看过不少,比如越南男人不是耕作,打牌抽烟,越南女子勤劳能吃苦,田里主要的活儿都是他们做的。再加上网络上流传的什么“越南瑶瑶”、“拳击妹”之类的美女,很多国人都觉得越南女子貌美、身材好。白南那个时代,花几万块钱买越南新娘的人大有人在。不止是国内,甚至西方国家还有花几万美元,购买高档新娘的老外。

    加州那边的男女性别比例仍旧是失衡状态,即便是加入了很多印第安女性,仍旧堪忧。如果白南能够在战乱的越南,带回一部分越南女性,那显然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082 卖出买入

    白南想出了这个馊主意,便立即给国内去了一个信息。好在这个时代电磁环境没那么复杂,白南一路从大唐过来,相继在夏威夷瓦胡岛、威克岛、马里亚纳群岛都设置了无线电基站,再加上收发器功率足够,所以足以传递到大洋彼岸,只是靠谱程度还需要打个问号,时灵时不灵的。

    对于白南的想法,内阁给予了支持,反正白南的目标主要是越南女性,对于缓解本地性别比例失调还是很有帮助的。

    这个馊主意白南不会自己去做,于是他说给了常斌。这位海军陆战队连长一听这事儿,整个脸都笑开花了,道:“白中校,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算弄不来八百一千的越南姑娘,也弄来个一二百人的。”

    白南对于常斌也是无奈,这货似乎可以天生把事情讲得无比猥琐。当然,白南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个馊主意确实也算不上光明正大。

    于是白南留在广州,常斌则返回到了香港,带了六十名陆战队士兵,乘坐毛文龙号护卫舰,前往越南进行人口拐卖,哦不,移民招募。另一边,已经变得对大唐死心塌地的林方,则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去了嘉应州,招募客家移民。

    却说白南虽然知道越南现在正处于西山起义的战争中,国内割据势力以及农民军正斗得欢实,但是具体什么进展,白南也并不清楚,毕竟他对于越南的历史只知晓一个大概,不能做到像中国历史一样熟知。所以常斌这边就麻烦一些,面临着一些不可预知的困难。

    好在常斌在越南也算是能放开手脚,不像是在清国一样处处受制,处于战争中的越南对于民间的管制力远不及处于康乾盛世的清国,就算常斌大喇喇地在越南土地上招募移民,其官府知道了估计也不会阻止,来阻止了常斌也能带着船舰和士兵打回去。

    而在清国,白南不得不憋着一股恶气,这一次的通商任务他必须完成,收集相关的情报,了解清朝现实的行事。如果说打就打,且不说就算打了,白南带着一百个陆战队员也不可能占领广州,这样一来,大唐带来的四船货物就没有了着落。战祸一起,清国人民会本能地抵制作为“侵略者”的大唐,为之后的行动带来更多困难。这样白南想要带走更多移民反而更加不能实现了。

    白南从候鸟计划没有开展之前,就酝酿过对清的战争了,虽然以十四万人的大唐共和国,谋划对清的战争,有些以蛇吞象的味道,不过白南深信这种战争是能够胜利的。可是,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是街头的混混打架,也不是后世愤青们敲敲键盘解气的东西,即便无视战争的死伤,单纯现实主义的角度考虑,战争爆发的动因,战争的后勤和成本投入,战争之后产生的各方面影响,不做细致考虑,贸然动武,可能就是一次莽撞的决策,带来的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当然,在广州的经历使得白南更加确信一件事,想要从外部利用清国的资源,只有一个方法——战争。

    可是,白南不会现在就挑起一场战争。他要给大唐充足的时间准备,并让内阁进行充分的论证,考虑清楚战争该如何进行,以及战争结束后大唐如何发展和利用清国。

    白南在广州停留一个月的时间,其行动是受限制的。虽然官府的人没有直接盯着他,不过这个任务被同文行潘家的人给代行了。不管白南做什么,都会有同文行的人跟着,名义上是听从使唤,实际上就是个监视人。

    毕竟白南本身就是华人,汉话没有什么问题,也能听懂粤语,在广州自己行动都不会出问题。还有一个白南不得不忍受的事情,就是因为唐人没有发辫,所以出门必须戴帽子,似乎这些清人认为,没有辫子的男人十分有碍观瞻。

    出去了几天,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白南已经熄了自己收集情报的心思,这事儿还是得交给手下人去做。至少林方这些本时代的人,又在当地很有联系,从他们那里获得的情报可能会更多。

    不出门的白南就呆在潘家修身养性了,他倒是搜集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些不怎么值钱,但是后世罕见的玩意儿。他挑了几样,准备回去送给许可馨作为礼物。

    白南正坐在潘家大院的客房里喝茶,潘有度就带着喜色颠颠地来了,他道:“白大班,你交托的货物,潘某已经为你置办齐了,这是单子,你过目一下。”

    潘有度奉上一张清单,这潘家做事极为精细,就是一张货物的清单,也用的是上等纸墨,甚至还装裱成了一个卷轴。

    白南大致浏览了一遍,道:“就是这些东西了,多谢潘掌柜了。”

    潘有度这些日子觉得白南虽然行为举止上像是西人,但本质上还是华人那一套,交流起来比那些金毛番鬼要容易得多,于是潘有度道:“生分了,潘某略长白大班几岁,不如我二人兄弟相称,我唤你一声鹏徙贤弟,你叫我称呼我的字便好。”

    白南笑道:“宪臣兄是十三行中最有影响力的行商之一,那小弟便厚颜套这个近乎了。”

    潘有度谦虚道:“愚兄在做生意上,并无太大天赋,同文行今日一切,都是父亲一手打拼出来的。再说十三行中,能人辈出,如蔡家、陈家,都比愚兄强。愚兄也就是仗着父亲的余荫,才勉力能跟其余几家竞争一下。”

    白南当然不信潘有度说的这话,这一次潘家作为大唐商船的保商,接过了大唐货物中的大头。原本广州十三行的行规中,任何一艘外洋商船,不得一家独吞,最多只能占一半。但是潘家却精明,他们选了货物中价值最高的一半,比如玻璃、兵器、皮具等,其余的一半却要其他各家分摊。

    不过即使如此,广州十三行这么多家行商,差一点没接下白南的货,因为其价值实在太过巨大了。以往西洋商人来广,大都是一条帆船,载货有限。白南带来的货船载重几千吨,而且还是四艘,货物的价值又高,自然价值巨大。

    广州十三行各家东拼西凑,几乎榨干了自己手上所有的流动资金,甚至还出现了变卖田产来买唐货的情况。而潘家人也是下了决心的,他们吃进的货物最多,价值也最高,手中银钱自然不够了,如果不是官府有规定,外国人不能购买大清土地和房屋,恐怕潘有度就会抵押上一些田产和宅院给白南了。潘有度最终还是跟白南打了个商量,了解了白南的需求之后,先去搞了一批货物来,抵了白南的账。

    白南所要求的返国货物主要是茶叶,而且数量惊人,甚至惊动了整个广东的茶叶市场。生活在大唐的可是一帮正经华人,华人对于茶叶的需求量是令人吃惊的。穿越后一整年的时间,随着茶叶的消耗,人们对茶叶日思夜想,甚至白南离开洛杉矶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庆幸,终于能喝茶了。

    白南采购的茶叶种类很多,西人购茶主要是红茶,以武夷红茶居多。而大唐的华人对茶叶的需求是多样的,绿茶是主流,红茶也不错,有云南的茶砖也要。而且白南船上地方多,敞开了装茶,采购量巨大,一时间使得整个广东茶叶价格还上涨了,福建、江西的茶商闻风而动,开始顺着水路向广东输茶。

    除了茶叶以外,白南还收购了大量的丝绸,丝绸也算是一种战略纺织品,以前的大炮发射需要用丝绸装发射药,只不过大唐的技术水平略高,用不着丝绸了。尽管如此,丝绸仍旧是极高档的材料,大唐有着更先进的纺织和成衣制造手段,这些丝绸制成衣服后,在当地销售价格不菲,出口更是可以大赚。

    除茶叶和丝绸外,第二大宗的货物就是药物了,虽然大唐现在还是走的西医,不过华人偏好使用中医解决一些并不特别严重的病痛,后世的中成药大卖,似乎人们觉得听到了草药的名字,就没什么副作用了。

    再就是还有零零散散地类似樟脑、猪毛、麝香一类的货物,数量不是很大,白南是觉得可能有用就买了来。当然让白南认为比大宗茶叶还有价值的,就是他特地嘱托了潘有度,给他收集了数量极多的植物种子和幼苗。

    这些种子和幼苗有的是蔬菜,大唐国内的蔬菜很多还是船队里带来的,种类不是很多,很多常吃的蔬菜就没有,比如黄瓜。还有就是一些药材,虽然不清楚这些药材能不能种的活,反正能种出来都是赚到了。粮食作物的种子比较难搞,像是北方的粟米、高粱之类,南方少种植,只能交代潘有度代为留意一下了。

    这样计算下来,白南发现,由于唐货的价值高、数量大,所以出售了之后再购买清国货物,还有大量盈余,使得回程的时候,白南不得不拉着一船的银子。实际上他还带来了不少的银币,几乎都花不出去了。白南倒也想采购一批粮食,不过潘有度告诉他,清朝官府是限制粮食买卖的,特别是出售给他这样的外国人。除了必要的口粮,超过一定数量,官府禁止粮商出售给他们。对于粮食的着紧,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一贯的。

083 夜上船

    白南在广州期间,有时候是住在潘家大院,有的时候则是回到货船上居住。毕竟盘点商货,事务繁多,白南也不怎么得闲。潘有度倒是想请他娱乐娱乐,大有后世谈生意时泡脚、逛夜总会的模样,不过这时候也就是逛青楼,听听戏曲什么的,白南对此兴趣不大。

    潘家这笔生意赚大了,有意结交大唐商旅,便提出为大唐商人建立会馆。这种会馆实际上有些像是外国商馆,甚至是领事馆,当然领事馆的特权是没有的。外国人可以于此居住,处理事务,当然高额的租金是要付的,而且物权也不属于外国人。

    这种提议白南自然不无不可,感谢了潘家的帮助,建设大唐会馆需要一定周期,白南向潘家提供了一笔钱,由他们代为修建。潘有度却是想要拒绝白南的资金,不过白南坚辞让潘家收下,潘有度也只能收了白南这笔建设资金。

    随着采办的茶叶等货物采购和装船接近尾声,白南也不能继续在广州停留了。虽然两广总督李侍尧对他颇有好感,但定法不可破,贸易完成后必须离港。令白南颇为满意的是,因为控制了香港的渔民,发放了封口费,所以香港已经被唐人控制的消息没有外传。

    距离白南准备带领船队离开广州前三天,白南已经从潘家离开,完全居住在富邦号上面了。富邦号上已经屯满了茶叶等货物,四艘蒸汽轮船也得到了来自广西的煤炭补充,这也是动用了潘家的关系才搞到的。没有煤炭货船就不能,好在中国采煤历史已久,虽说量大了一些,但是白南使了银子,还比较顺利。

    潘有度也据此了解到了,唐人的大船能够无风自行,靠得是一种燃烧煤炭的器物,他倒也想弄一两台来装在船上,但是航行所需煤炭数量大,而且喷出滚滚黑烟实在碍眼,再加上潘家本身并不经营远洋船队,所以最终也是作罢。

    此时已经是三月底,白南没有赶上穿越后的第一个春节,他想大概国内会举行比较盛大的庆祝活动,说不定一次什么春节联欢晚会都会整出来。因为忙碌,白南甚至都忘记了春节是哪一天,倒是船上的水手们组织了一次聚餐,叫上了他,才记起原来春节已到。

    月黑风高,还没有进入近代的清代广州,到了晚上虽然也有灯红酒绿,但却集中在一隅,像是码头港区这样的地方,寂寥无声,仅是孤独长夜。

    只是总有人喜欢打破这样的寂静,或者趁着夜黑无人,做一点不怎么见得光的事情。

    数个身穿水靠,偷偷潜入水下,出现在富邦号船下的家伙,无声无息地潜了过来。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这时候的码头没有后世那种强聚光灯,只有少量的灯笼,漆黑一片。

    “听我说,我们这次来是取人钱财,以资大事,这唐人与我等无冤无仇,也同为汉人,不可伤人性命。”一个故作冷厉,但却遮不住一派娇媚气息的女声说道。

    “七姐吩咐,我等铭记在心。”

    那蒙面的女子点头道:“如此,这边上吧!”

    说罢,她率先抛出一只抓钩,直接挂在了富邦号的侧舷上面,这女子身姿矫健,犹如一只灵猫,从出水都不带一丝响动,她攀着绳索轻巧地顺着船身往上爬。反观那些男人,却比她笨拙几分,倒也是能勉力爬上这艘大船。

    女子爬到顶端,露出半截脑袋,观察了一下甲板上,发现果然有人在值守。只不过这人似乎有些迷迷糊糊,而且脸孔也没有朝向这边。女子腾身一跃,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几个箭步便来到这水手背后,猛地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脑处,直接将其打晕。

    女子打了个手势,后面的几个家伙也跟了上来。有一中年人踟蹰道:“七姐,这船怕是有上万料,寻找财物恐怕极难,不如我们抓了这夷商领头人,逼问他银钱都藏在何处。”

    一个年轻点的贼盗低声笑道:“何叔,不必若此,这唐人带来的唐货近日在广州贩售,价值何止百万两,我听说为了支付这唐人的货钱,十三行几乎抽走了广州所有钱庄账面上的活钱,这唐人一箱一箱地将银子装走,估计这整船都装了银子呢!”

    女子啐道:“你这泼皮,净会瞎想,白日的时候莫是没有看到么?唐人购了大批茶叶,全都搬上了这船,怎可能全装的是银子。再说这万料大船若是真装了银子,怕是整个大清国的银子也能装下了。”

    名为何叔的中年贼盗笑道:“要真是一船的银子,恐怕我们也装不走啊。”

    年轻贼盗脑洞一开,道:“我瞧着,咱们直接拐了这夷商头子,让他们拿银子来换人。”

    女子好看的蛾眉微微一皱,但是也没有说话,还是何叔拒绝道:“这是不成,我们天地会近年来被官府注意,行事必须小心。唐人来广,引起瞩目甚多,如果这个节骨眼我们掳走了其头目,必然震动官府,到时候对我们大肆搜捕,不利于我们暗中发展。”

    女子立即道:“何叔所言甚是,小安,你还是多跟何叔学学,这都是老成持重之言。”

    小伙子笑道:“我不过才二十,要那么老成持重作甚。”

    几人大略一商量,不敢在甲板上多停留,唯恐被出来的水手撞见。身手不错的女子,连续待人打晕了几个值守的水手,这才摸进了船舱内部。这些水手都没经过什么军事训练,警觉性也不高,所以根本不是对手。

    女子等人一进入船舱内部,如同进了一个大型迷宫,女子也有些慌了神,何叔道:“看来只能是找人问出他们的头目在什么地方了。”

    可是入了夜的船舱,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富邦号的轮机也多日没有开启了,所以根本找不到什么人,如果进入水手舱去找人逼问,反而会唤醒一大群人,虽然这伙贼盗自忖身手过人,但是对付数倍的人手,还是心虚。

    女子最终咬牙决断:“分头找,专找那些看上去宽敞高级的地方,那夷商是头目,肯定喜欢享受,必然是在这种地方。”

    一伙儿贼只能听从女子的意见,散开寻找,当然如果碰上什么财物,他们也会顺手拿走。比如那个名叫小安的贼偷,看到一个舱室中的航海表,十分新奇,就揣入了怀中。

    女子在船舱内绕了一圈,在船体中前部,寻到了一间房,她伸手去转动门把手,虽然这门看上去跟她见过的门都不一样,但她很直观地认为这把手就是开启门的机关。可是她转了转,却根本没有转动。

    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门把手突然转动了,女子猝然一惊,不管门里头是谁,飞起就是一脚。

    门里那人看见一只秀气可爱的绣花鞋,然后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大,砰地一声就飞出去了。

    飞出去的人自然是白南。

    女子揉身而上,使出了一个颇为秀气却是纤巧的女子拳架,一把扣住了白南的手腕,一条长腿便夹住了白南的脖子,彻底制住了白南。

    “别噤声,小心你的脖子。”这声音酥酥软软,听上去就像一罐蜜糖浇在了心里,甜得让人觉得腻人。可是这话语却是吓人,丝毫没有她的语音那般喜人。

    白南不吭声,他能够感觉到女子那纤细却有力的大腿上传来了力道,恐怕真如她所说,只需一个用劲,白南的脊椎骨就被拗断了。

    “这位,我知道你们唐人懂得汉话,这番我们是来求财,不想害命。你要是老实合作了,最多损失一点财货,性命无虞,瞧你富可敌国,拿你些许,请别见怪。”女子很有江湖道理地对白南道。

    女子抽出了一只匕首,说道:“待会我松开你脖子,你老实一些,如果轻举妄动,可别怪奴家胆子比不得男人,要在你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才要安心。”

    白南嗯了一声,脸上作出些许惊慌的样子。女子微微放心,从白南脖子上把那条长腿拿开了,她腿还没拿开,匕首就抵住了白南,也不怕白南怎样。

    可是这女子低估了白南的暴烈性子,就算平时看上去没什么脾气,但白南却是极为固执的,这女子刚放开白南的脖子,白南突然伸手在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手指一拨保险,然后对着头顶上砰地就是一枪。

    这女子练就一身功夫,对于危险的预判极为准确,这颗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打出去的,如果她慢半分,这一枪就要从她下巴穿进去,将她的头颅打个对穿。

    白南一枪击发趁着女子慌乱,匕首离开身体的刹那功夫,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白南没练过什么武术,不过军中基本的格斗还是懂的,军中格斗都是一股以命换命的凶悍,不是寻常武术家能接受的。白南凭着自己的不要命,脱了险境,当即便把枪口对准了女子。

    “别动,你刚才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威力了,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在来一枪。”

    顷刻间,攻守异位!

084 天地会

    被称为七姐的女子虽然就是个传统的东方女子,但是秘密结社中的生活,她见识了许多寻常女子一声不曾见识过的凶险和奸诈,也曾见过不少来自外洋的稀奇东西。白南手中的手枪虽然她并未见过,但是形状和功能差不多的手铳她曾经把玩过,那是日本商人赠送给她亡夫的礼物,七姐十分喜欢,原本想从丈夫那里讨来,只是她终究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已,丈夫对她不存在什么爱意,只是单纯的****。

    七姐知道寻常的手铳击发一次之后,要清理铳管,放入火药和弹丸,才能再次击发,而且燧发手铳的发火率并不算高,十次中七次发火已经是惊人了。

    看出这个蒙面女子有些蠢蠢欲动,白南立即明白了为什么,他再度扣动扳机,手枪子弹射了出去,击中了七姐脚边的一只木箱子。在船舱里到处都是铁壳子,子弹打出去很可能变成跳弹,实在危险,刚才那一发是不得不发,这女人闪过去虽然跳弹了,但所幸并未伤到人,这次白南更加小心,打了一个不会跳弹的目标,防止误伤自己。

    枪声让七姐惊了一跳,她没想到,这手铳居然可以连续击发,虽然没有什么烟雾,但是火光和声势都是骇人。

    “匕首扔了。”

    七姐没办法,只能照做。

    船长休息舱中的枪声也彻底惊醒了船上的水手们,虽然白南将陆战队员都派去了香港和越南,不过他本人还有几名警卫员在船上护卫他的安全,而且船上也是存放了一些枪支的。

    白南就这么指着七姐,然后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枪声和打斗声,没过多时,枪声和打斗声没了,然后白南的房门被推开,一名身材健硕的水手进来了,看到白南指着一个蒙面女子,忙问道:“总参事,您没事吧?”

    白南摇头,道:“我没事,你们那边呢?”

    水手汇报道:“船上摸上来了五个小贼,已经被我们擒拿了,有几个兄弟被打晕,两个兄弟受了些轻伤,五个小贼中有两人中了枪,船上医务员开始给他们处理了,估计死不了人。”

    白南听了松了一口气,不过持枪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他冲着水手点点头,道:“把那些人集中起来,我一会儿要对他们审问。”

    七姐一听自己的兄弟都被抓,顿时大急,她叫道:“你这家伙,有什么都充我来,不要加害我家兄弟们!”

    说话这阵儿,又有两个警卫员端着汤普森冲锋枪进来了,白南便招呼道:“把这位给绑了,我倒要知道一下,他们是什么来历。”

    七姐哼了一声,道:“别让那些人的脏手碰我,虽说今日犯在你手中,但奴家怎么也是个妇道人家,欺辱妇道人家,不是好汉所为。”

    白南冷笑一声,一个跨步上前,七姐登时吓了一跳,没想到白南居然出手这么快,七姐武功不弱,伸手就要拆招,可是白南走的却是拼死打活的招数,自身全然不防,就是要近身,加上七姐心忧自己带来的人,出手一个迟疑,就已经被白南制住了。

    白南从抽屉里抽出来了一副手铐,直接给七姐拷上了。

    随即,白南伸手摘掉了七姐的面罩。

    当黑色的面罩被摘下来的瞬间,似乎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这是一张极尽妩媚的一张俏脸,受过后世信息爆炸时代网络美女的轰炸,白南见过的美女不少,甚至白南还觉得因为营养不良等问题,古代美女不多,但是这个女子的美艳已经打破了白南的旧有认识。丹凤眼,柳叶弯眉,琼鼻挺翘,点绛唇。她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已经是个少妇,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又像是熟透了的蜜桃,鲜嫩多汁。

    好在白南天生对女人这种东西,不是特别擅长,对于七姐的美貌只是微微惊叹,并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他道:“这位小姐,还是招了来路吧,合作能给你换来一个从轻发落。”

    七姐冷脸斥道:“小贼,嘴巴放庄重些,奴家虽是未亡人,但也不是你能欺辱的!叫什么小姐,忒得放肆!”

    白南不理会她,亲自押着他到了富邦号的餐厅,水手们都被打扰了清梦,聚集在这里,五个被抓获的贼盗也蔫儿了一样被捆缚在一起。中枪的人里就有中年人何叔,他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右臂,取出弹头来后包扎了一下,不过也失血不少,此刻有些面色发白。

    年轻的贼匪小安看见七姐的样子,十分惶急,“七姐,你们这些番夷,是爷们就别欺负女人,老子随你们千刀万剐,速速放我七姐离开。”

    一群水手都没什么动作,白南来了之后他们便不敢再动手,毕竟白南的地位摆在这里。白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随口对警卫员道:“小张,给这位夫人也看座。”

    “是,首长。”

    七姐心中焦急,但是看白南满脸都是淡定之色,知道就算再急,也于事无补,索性直接坐了下来。

    白南随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刚才被七姐放倒时沾上的灰尘,不经意地问道:“说说吧,几位是烧哪柱香,占哪座山的?”

    谁知白南这话一出口,几个贼匪都大惊,甚至露出了喜色,七姐开口问:“地振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白南也惊讶了,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旁边刚穿上衬衣起来的林有德一拍巴掌,道:“原来你们是天地会!”

    何叔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虽然不知几位外洋朋友怎得懂我们天地会的切口,但既然知道,想必都是江湖上的好朋友了。”

    白南这才想明白了,自己刚才问这些人“烧哪柱香,占哪座山”,不过是后世人对于江湖大盗的戏言,属于近乎全民知道的黑话,可是在这个时候,烧香这个词有一个单纯的黑话含义,那就是天地会——洪门的前身。

    而天地会见面对的那个暗号,白南是从小说中看的,随口就对上了,更让这群人以为自己必然是跟天地会有什么关系的。

    不管怎么样,白南准备先套一套情报,他上前一步,将何叔身上的绳索解了,说道:“原来是天地会的英雄,失敬失敬。在下白南,敢问几位名号?”

    他没有去解开别人,也没有解七姐,却选了何叔这个伤号,正是考虑他不会有什么威胁。

    何叔抱拳道:“在下何春桂,忝为天地会家后堂白扇(副香主),这位夫人则是仙逝的我天地会前总舵主万云龙之遗孀,江湖上尊称一声七姐。今日怎的都是得罪了白先生,在下给白先生赔罪了,若白先生倘心气不顺,恼我兄弟几人,老何便赔白先生一条胳膊抵罪。一条胳膊不够,再添一条命也不妨事。”

    寻常人听这种江湖人说话都是心惊肉跳的,后世带有浓厚洪门气息的三合会人员,动不动就自己剁手指什么的,话说日本后世雅库扎,也是差不多的货色。

    白南对于这些没什么感觉,倒是有些吃惊,他也看过不少杂书,知道历史上对于洪门的考证众说纷纭,不过主流观点还是天地会是一个松散的秘密结社,互不统属。而真正使用这个名号的,是乾隆二十六年泼皮僧人万云龙创建的会社。

    往后江湖上用黑话切口,请教别人是哪个万儿,来源就是这个天地会创始人,万云龙。

    白南又看了一眼这个娇滴滴的美少妇,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天地会总舵主万云龙的遗孀。白南对于天地会的历史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这个万云龙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不到拱了这么一棵好白菜。

    白南开口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虽然你我双方都有些许损伤,但毕竟没有闹出人命,就此截过吧。”

    那边年轻人小安开口想问,为什么白南会知道天地会的切口,可是心机老道的何叔立即制止了他。不管白南是怎么知道的,只要他知道,就能够攀附一点关系,总不至于交恶了人家,被人家杀了喂鱼。

    白南这会儿又说道:“天地会的英雄,在下是仰慕已久了,今日各位来‘拜访’,也是缘分,还请何大侠和七姐一叙,在下也想多听听天地会的事情。几位英雄,不如在我船上用顿便饭,休息一会儿。”

    几乎是在知道他们这伙人是天地会的一瞬,白南脑中就转过了不少心思。自古以来,除了官府之外,只有一种组织对社会存在超强的掌握力,那就是黑社会组织。像是天地会这样的存在,不仅善于收集情报,而且还有不可忽视的行动力。

    白南听一位国安的同志说过,任何一个组织严密的秘密会社,几乎就是半个特工情报机构,能人所不能。

    此刻白南想得倒不是主要用天地会收集情报,而是想到了十九世纪出国闯荡的华人,十有**都是入了洪门青帮的,如果利用天地会来秘密为大唐招募移民,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呢?

085 驱人办事

    康乾盛世期间,由于满清适度地放开海禁,白银持续输入中国,加上社会相对稳定,经济发展,以及高产作物在中国的推广,特别是沿海的闽浙粤等地区经济发展迅速。

    商品经济密集的商业网络连接起了村庄和市镇,商业的发展不止意味着可以致富,反而可能意味着在充满竞争的世界里,生存空间更小了这也就是人口大爆炸的压力,康熙初年,经历战乱的中国人口不过七千万,到康熙的孙子乾隆接位后,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四千万。乾隆在位期间虽然不断地在对外用兵,但是国内发展持续,至乾隆五十八年(1790年),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亿。

    再来看耕地,康熙初年全国人口七千万时,耕地耕地面积为590万顷,人均耕地八亩有余,而乾隆初年,全国人口增至1。4亿多,耕地仅有890万顷,人均耕地变为了六亩多一点。等到1790年时,人均耕地仅为3。5亩,人地矛盾之尖锐已经极其严峻了。

    这个时候就有大量的劳动人口流入市井,无所归依。他们有些情况好些,能够找到手工业工作,有些则变成了流民。城市内充斥着大量的乞丐,还有不少人成为了无所事事的混混,说起来天地会的创始人万云龙貌似就是这样一条轨迹。

    万云龙本名郑开,因无田无地,选择出家当和尚,这正是当时无业游民们的出路之一。他没有度牒,不曾注册在案,只是一个野和尚到处化缘乞讨。后世有学者考证洪二和尚是在四川创办了天地会,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完全有可能随西迁的移民们到四川讨生活。在那里和那些传统的自然经济容纳不了的游民阶层厮混,结成帮伙,患难与共,敛财分用。当时东部农民无地,都前往四川天府之国开垦,结果没有多久,四川也无地可耕了,于是农民们只能向北,进入陕西、甘肃等地区。

    也就是说,虽然清政府不断地在限制人口流动,想把人钉死在土地上,但是因为人地矛盾,人口在不断地迁徙着,想着有耕地的地方迁徙。有人曾言中国人是农耕民族,带有很强的亲地属性,安土重迁,所以在殖民时代不占优势。但实际情况相反,因为耕地的缺乏,使得大批农民失去耕地,他们迫切需要去到一个有耕地,也就是生存空间充足的地区,为此他们不得不进行迁徙。

    而航海技术的落后,以及地理上的遥远,阻挡了中国人向更远的地方迁徙。当然官府的封闭和阻止,也是主要动因。试想,如果明清两代鼓励人口出洋,最起码近千万客家人至少能跑出去一半,能够形成的殖民效应,就相当可观了。

    在白南的银元攻势下,何春桂其实已经陷落了,只不过他在天地会中虽然地位不低,但这种大事显然不能做主,他告知白南,自己需要回去请示总舵主万云龙。白南对此表示同意,但希望他们能在三日内作出答复,因为他三天后就要离开。

    白南拿出了一千块牡丹银元给何春桂,作为礼物赠送给天地会。如果天地会同意协助大唐进行移民招募,那么白南将再给天地会三千块银元的启动资金,之后每拉来一个移民,都可获得十块银元,在香港这个中转地直接支付。

    天地会的人从富邦号上离开的时候,七姐回头看了一眼白南,说不清其中什么意涵。这个一身都是妩媚气息的少妇,在与白南刚见面的时候一番打斗,也算是有了另类的肌肤之亲。白南也不好对她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了。

    ————分割线————

    经过了比白南主船队还要多一倍的时间,杨真带领的海盗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中国沿海海域。杨真的海带舰队规模不小,共有十艘明代大帆船,而且相对这个时代的满清水师,吨位都要大一些。只是杨真手中并无太多水手,十艘海盗船的水手配置,反而像是一些商船,以最少使用人力为标准。

    “总算是来到中国了,虽说在北美加州,一派兴盛繁荣,可又怎比得上故乡好呢。”杨真站在船头感叹。

    此次同与杨真而来的还有另外一名太监朱良,以及一名明代众锦衣卫武官胡发奎。朱良跟杨真的地位差不多,都是郑和船队中的副使太监,这次居次席辅佐杨真,也是足见心胸。胡发奎年纪很轻,生就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甚至说话也有些娘炮,只不过这人跟杨真一般,是个武艺高手,而且足智多谋,算是明代众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本海军想要胡发奎进入海军当军官的,但是胡发奎却拒绝了海军的邀请,现在跟随杨真来到了清国。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清楚。

    朱良说道:“我们收到了白总参事的消息,他们已经在广州进行完了贸易,移民招募事情上,不甚顺利,正准备择日返国。”

    杨真带着一点理所应当,道:“白南此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虽说平时看上去不甚出奇,甚至有些寡言,锋芒不露,但此人谋定后动,韬光养晦,总是能正中要害,端的也是厉害。更不用提,此人学识贯通古今中外,知晓甚多,所以才为总统信任重用。只是,他们觉得从满清拉移民可行,实在有些想当然了。若不是乱世,官府对民间尚有控制,哪个会允许小民随意迁徙,更何况是出洋背国?”

    朱良便道:“所以,征募移民一事,主要还是要靠我们了。”

    “这个是自然,不过要做好此时,还是要增强咱们的实力,我们不过从加州带来了五百号人,虽说看起来也算是非常厉害的贼匪了,但终究不够用。发奎,你可有什么好建议,使我们壮大呢?”杨真对于胡发奎也不算了解,只知道这个胡发奎也是勋贵子弟,家世还算不错。平时胡发奎并不显山露水,在船队中没有太多声名,不过郑和与现代众的人,还都比较看重他。

    胡发奎不假思索,面容不便,道:“回大当家的话,属下观史书,得知此时中国东南沿海的海盗,此时尚处在萌芽状态,小打小闹而已。须得二十年以后,才有蔡牵、郑一、张保仔等一群绝世大盗出现,这些海盗动辄手下数万人,战船数百,可见其盛。此时虽然已有些许海盗,但规模有限,这于我们是一个优势,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力量,先行击垮一些海盗,招纳他们的力量扩充本身。”

    杨真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海盗的法则,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当年郑大人消灭的陈祖义,便是一点一点发迹起来的。说不得今日我们也要效法一次了。”

    胡发奎继续建议道:“大当家不如派一艘小船,先到附近周边海岛、海岸探听情报,如果能够找到海盗团伙,便一击消灭,逼迫他们的人向我们投诚。当然,若是沿海也有无业游民想要投身此行当,一并招揽来也好。”

    杨真笑道:“嗯,那么发奎你便携一艘千料海船,到漳州、潮汕一带沿海去打探情报,顺带看看有无亡命徒。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上到我杨真的船上,搓圆捶扁,全给他治老实了。”

    于是,在尚未抵达香港水寨之前,杨真便派了胡发奎,率领三十余名水手,乘一艘1000料海船,在沿海附近活动了。杨真领出来的这些明代众,都是选的剃了发的。原本明代众并不是很接受民国众和现代众的短发发型,很多人都留发髻,这次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明代众水手们都下了狠心,将自己的发髻剃成了金钱鼠尾,以能够在周遭活动。

    倒也不是所有的明代众都乐意这么做,那些坚定的认为祖宗发式不可乱的,还是原本的造型,不过他们显然就不能上陆了,会引起注意。于是,在杨真的海盗船上,有留着发髻的、有光头的、有短发、有大辫子,甚至还有披头散发的。这倒与海盗的风格比较相符,自由放荡。

    这胡发奎也是真心有些能耐的,他本身已经剃了短发,却又找来了一条假辫子戴上,领着一些水手上了陆,只用了数天功夫,便招募到了四五十人。随后,胡发奎又带着这一百来号新嫩海贼,偷袭了潮汕一带的一伙规模相当的海盗,杀伤二十多人,俘虏六七十人,自身折损了三人。

    等到胡发奎觉得自己船上装不下了,带着所有的海盗抵达香港水寨的时候,他手底下已经有了将近五百人,与杨真带出来的人员数字都接近了。

    杨真一见,大为欣喜,便委任胡发奎为海盗集团先锋战将,再领两艘1500料海船,继续在广东一带沿海东征西讨起来。

    差不多在杨真抵达香港的一周后,乘坐毛文龙号护卫舰的常斌从越南也返回了。

086 增强的海盗

    康乾盛世期间,由于满清适度地放开海禁,白银持续输入中国,加上社会相对稳定,经济发展,以及高产作物在中国的推广,特别是沿海的闽浙粤等地区经济发展迅速。

    商品经济密集的商业网络连接起了村庄和市镇,商业的发展不止意味着可以致富,反而可能意味着在充满竞争的世界里,生存空间更小了这也就是人口大爆炸的压力,康熙初年,经历战乱的中国人口不过七千万,到康熙的孙子乾隆接位后,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四千万。乾隆在位期间虽然不断地在对外用兵,但是国内发展持续,至乾隆五十八年(1790年),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亿。

    再来看耕地,康熙初年全国人口七千万时,耕地耕地面积为590万顷,人均耕地八亩有余,而乾隆初年,全国人口增至1。4亿多,耕地仅有890万顷,人均耕地变为了六亩多一点。等到1790年时,人均耕地仅为3。5亩,人地矛盾之尖锐已经极其严峻了。

    这个时候就有大量的劳动人口流入市井,无所归依。他们有些情况好些,能够找到手工业工作,有些则变成了流民。城市内充斥着大量的乞丐,还有不少人成为了无所事事的混混,说起来天地会的创始人万云龙貌似就是这样一条轨迹。

    万云龙本名郑开,因无田无地,选择出家当和尚,这正是当时无业游民们的出路之一。他没有度牒,不曾注册在案,只是一个野和尚到处化缘乞讨。后世有学者考证洪二和尚是在四川创办了天地会,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完全有可能随西迁的移民们到四川讨生活。在那里和那些传统的自然经济容纳不了的游民阶层厮混,结成帮伙,患难与共,敛财分用。当时东部农民无地,都前往四川天府之国开垦,结果没有多久,四川也无地可耕了,于是农民们只能向北,进入陕西、甘肃等地区。

    也就是说,虽然清政府不断地在限制人口流动,想把人钉死在土地上,但是因为人地矛盾,人口在不断地迁徙着,想着有耕地的地方迁徙。有人曾言中国人是农耕民族,带有很强的亲地属性,安土重迁,所以在殖民时代不占优势。但实际情况相反,因为耕地的缺乏,使得大批农民失去耕地,他们迫切需要去到一个有耕地,也就是生存空间充足的地区,为此他们不得不进行迁徙。

    而航海技术的落后,以及地理上的遥远,阻挡了中国人向更远的地方迁徙。当然官府的封闭和阻止,也是主要动因。试想,如果明清两代鼓励人口出洋,最起码近千万客家人至少能跑出去一半,能够形成的殖民效应,就相当可观了。

    在白南的银元攻势下,何春桂其实已经陷落了,只不过他在天地会中虽然地位不低,但这种大事显然不能做主,他告知白南,自己需要回去请示总舵主万云龙。白南对此表示同意,但希望他们能在三日内作出答复,因为他三天后就要离开。

    白南拿出了一千块牡丹银元给何春桂,作为礼物赠送给天地会。如果天地会同意协助大唐进行移民招募,那么白南将再给天地会三千块银元的启动资金,之后每拉来一个移民,都可获得十块银元,在香港这个中转地直接支付。

    天地会的人从富邦号上离开的时候,七姐回头看了一眼白南,说不清其中什么意涵。这个一身都是妩媚气息的少妇,在与白南刚见面的时候一番打斗,也算是有了另类的肌肤之亲。白南也不好对她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了。

    ————分割线————

    经过了比白南主船队还要多一倍的时间,杨真带领的海盗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中国沿海海域。杨真的海带舰队规模不小,共有十艘明代大帆船,而且相对这个时代的满清水师,吨位都要大一些。只是杨真手中并无太多水手,十艘海盗船的水手配置,反而像是一些商船,以最少使用人力为标准。

    “总算是来到中国了,虽说在北美加州,一派兴盛繁荣,可又怎比得上故乡好呢。”杨真站在船头感叹。

    此次同与杨真而来的还有另外一名太监朱良,以及一名明代众锦衣卫武官胡发奎。朱良跟杨真的地位差不多,都是郑和船队中的副使太监,这次居次席辅佐杨真,也是足见心胸。胡发奎年纪很轻,生就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甚至说话也有些娘炮,只不过这人跟杨真一般,是个武艺高手,而且足智多谋,算是明代众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本海军想要胡发奎进入海军当军官的,但是胡发奎却拒绝了海军的邀请,现在跟随杨真来到了清国。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清楚。

    朱良说道:“我们收到了白总参事的消息,他们已经在广州进行完了贸易,移民招募事情上,不甚顺利,正准备择日返国。”

    杨真带着一点理所应当,道:“白南此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虽说平时看上去不甚出奇,甚至有些寡言,锋芒不露,但此人谋定后动,韬光养晦,总是能正中要害,端的也是厉害。更不用提,此人学识贯通古今中外,知晓甚多,所以才为总统信任重用。只是,他们觉得从满清拉移民可行,实在有些想当然了。若不是乱世,官府对民间尚有控制,哪个会允许小民随意迁徙,更何况是出洋背国?”

    朱良便道:“所以,征募移民一事,主要还是要靠我们了。”

    “这个是自然,不过要做好此时,还是要增强咱们的实力,我们不过从加州带来了五百号人,虽说看起来也算是非常厉害的贼匪了,但终究不够用。发奎,你可有什么好建议,使我们壮大呢?”杨真对于胡发奎也不算了解,只知道这个胡发奎也是勋贵子弟,家世还算不错。平时胡发奎并不显山露水,在船队中没有太多声名,不过郑和与现代众的人,还都比较看重他。

    胡发奎不假思索,面容不便,道:“回大当家的话,属下观史书,得知此时中国东南沿海的海盗,此时尚处在萌芽状态,小打小闹而已。须得二十年以后,才有蔡牵、郑一、张保仔等一群绝世大盗出现,这些海盗动辄手下数万人,战船数百,可见其盛。此时虽然已有些许海盗,但规模有限,这于我们是一个优势,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力量,先行击垮一些海盗,招纳他们的力量扩充本身。”

    杨真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海盗的法则,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当年郑大人消灭的陈祖义,便是一点一点发迹起来的。说不得今日我们也要效法一次了。”

    胡发奎继续建议道:“大当家不如派一艘小船,先到附近周边海岛、海岸探听情报,如果能够找到海盗团伙,便一击消灭,逼迫他们的人向我们投诚。当然,若是沿海也有无业游民想要投身此行当,一并招揽来也好。”

    杨真笑道:“嗯,那么发奎你便携一艘千料海船,到漳州、潮汕一带沿海去打探情报,顺带看看有无亡命徒。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上到我杨真的船上,搓圆捶扁,全给他治老实了。”

    于是,在尚未抵达香港水寨之前,杨真便派了胡发奎,率领三十余名水手,乘一艘1000料海船,在沿海附近活动了。杨真领出来的这些明代众,都是选的剃了发的。原本明代众并不是很接受民国众和现代众的短发发型,很多人都留发髻,这次为了执行这个任务,明代众水手们都下了狠心,将自己的发髻剃成了金钱鼠尾,以能够在周遭活动。

    倒也不是所有的明代众都乐意这么做,那些坚定的认为祖宗发式不可乱的,还是原本的造型,不过他们显然就不能上陆了,会引起注意。于是,在杨真的海盗船上,有留着发髻的、有光头的、有短发、有大辫子,甚至还有披头散发的。这倒与海盗的风格比较相符,自由放荡。

    这胡发奎也是真心有些能耐的,他本身已经剃了短发,却又找来了一条假辫子戴上,领着一些水手上了陆,只用了数天功夫,便招募到了四五十人。随后,胡发奎又带着这一百来号新嫩海贼,偷袭了潮汕一带的一伙规模相当的海盗,杀伤二十多人,俘虏六七十人,自身折损了三人。

    等到胡发奎觉得自己船上装不下了,带着所有的海盗抵达香港水寨的时候,他手底下已经有了将近五百人,与杨真带出来的人员数字都接近了。

    杨真一见,大为欣喜,便委任胡发奎为海盗集团先锋战将,再领两艘1500料海船,继续在广东一带沿海东征西讨起来。

    差不多在杨真抵达香港的一周后,乘坐毛文龙号护卫舰的常斌从越南也返回了。

错误章节已经修改

抱歉抱歉,发了章节没有仔细看,结果中午的定时没有定上,晚上直接把第二章发出来,中间缺了一章

    现在已经修改过来了,希望大家见谅

    另外,白脸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在1775年的时候万云龙还没有死,是乾隆四十四年死的,所以就把女天地会给改成了李少敏的老婆,这里特此说明一下。

087 候鸟计划完结

    常斌的越南之行并不容易,越南现在打成了一锅粥。名义上,越南属于后黎朝统治,但是从15世纪开始,由于国内政治混乱,莫登庸叛乱,黎朝君主一直是一个橡皮图章,没有什么实权。黎朝两大权贵,郑氏和阮原本是亲家,共同对付黎朝的敌人莫朝,但是逐渐双方龃龉和不信任加深,并最终演变成权臣间的内战。最终,郑氏占据越南北方,阮氏占据越南南方,开启了郑阮纷争的南北朝时代。

    故事在农民阮氏三兄弟发动西山起义之后,出现了变化。1765年,阮氏第十代君主阮福阔逝世,遗诏由次子阮福旸嗣位。阮福旸天资聪颖且英明果断,权臣张福峦害怕立其为主将自身难保,于是勾结太监褚德、掌英阮久通,篡改了阮福阔的遗诏,拥立第十六子阮福淳嗣位。阮福淳以其拥立有功,封之为国傅、掌户部事管中、象奇兼艚务。其子张福嵊、张福岳皆娶阮福阔之女,权倾一朝。张福峦结党营私,横征暴敛,荒淫残暴,其治下越南人苦不堪言,最终阮氏三兄弟以拥立阮福旸为旗号,发动了西山起义。

    1773年,起义军夺取归仁府城,并北攻广义、广南两省。1774年夏,义军据有北起广义、南到平顺的广大地区,把阮主统治区拦腰截断,阮氏已经一片大乱,连战连败,对民间控制力急剧降低。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跟阮氏不对付的北方郑主派遣大将黄五福领军三万讨伐阮主,声称没有占领阮氏江山的意图,仅仅只是讨伐奸臣张福峦而已。1775年初,在郑军快要到达富春城下时,阮主麾下的胡舍掌营阮福?、阮久法等人发动兵变,擒获张福峦献给郑军,并杀死张党的蔡生等人。然并卵,郑军攻入富春,阮主阮福淳携王公大臣等南逃,之后又让位给侄子阮福旸,自称太上王。

    这几乎是几百年来,郑氏最好的统一越南的机会,西山军此刻腹背受敌,郑军立即开始了对西山军的攻伐。

    常斌抵达越南的时候,正是郑军和西山军杀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原本广南省在第一代阮主的统治下,“市无二价,人不为盗,诸国商船凑集之地”,经济繁盛,不断地吸引着来自北方的战乱难民,人口较多。可这时候,先是西山军跟阮氏王朝战斗,再是西山军跟郑氏王超战斗,战乱使得大量的人口沦为难民。再加上奸臣张福峦统治期间,经济下滑严重,民不聊生,更使得这里出现了大量的难民。

    常斌登岸不久,就发现了大批的逃难难民,这货并不懂越南语,好在难民中有汉族人,充当了翻译。常斌拿出了一部分粮食和银币,宣布道:“口粮和银子换人了,口粮和银子换人了!只要女人和小孩。”

    原本常斌的想法是只要越南女性,但是他旋即又认为,小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很快能够掌握汉语,接受大唐的教育,长大之后跟唐人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一时不能成为有效的劳动力,但是未来发展看好,也许比那些成年移民更容易融入大唐社会。

    事实证明,为了吃的和钱,越南男人根本不在乎家人。绝大多数的人选择了把自己的妻女卖掉,这些女性大都比较顺从,也许是对这悲惨的生活已经有了预料,况且至少被买了去,不至于会饿死。倒是不少小孩子很是哭闹,常斌只能叫那些越南女性,帮忙带这些小孩。

    那个懂得越南话的汉人小贩,被常斌发了十块银币,雇佣成为了翻译,也一并带走了。常斌一共在广南省呆了四天的时间,便买到了女子二百多人,小孩二百多人,毛文龙号上几乎装不下了,不得已常斌立即返航,并准备说服白南,带更多的船来越南拉人。

    返回香港时,白南也带着四艘货船来到了这里。

    “计算上这些天零散拉来的移民,之前林方带出来的福建移民,和这些越南人,总计我们拉到了一千一百五十九名移民,唉,从嘉应州、惠州过来的移民,大多都是青壮年男子,举家迁徙的还是极少数,只有三户是背了债或者得罪了人不得不走人的。”白南看着统计资料,多少有些挫败。

    林有德安慰道:“一千多人呢,也不算少了,毕竟咱们这是初次来,还受到满清地限制,况且白中校已经埋下了杨真、林方和天地会这三处暗子,如果发展情况良好,我们下一批来广州的商船,应该可以带走更多的移民。”

    白南点点头,“我相信这一点,不过想想,想要扩张咱们大唐的人口,还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啊。”

    林有德笑道:“美国人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让人口破亿,我们现在不过十四万人,说不得也得有个一两百年的时间,才能到北美十三殖民地现在的人口规模。”

    白南还是很有信心的,道:“十三殖民地现在人口二百余万,如果我们的移民手段给力一些,加上鼓励生育,增强对原住民的归化,我相信二十年内我们就能赶上美国的人口了。”

    林有德道:“白中校真是乐观,二百万人口的大唐,已经足以成为一支世界强权了。”

    常斌这时候也插口道:“其实我看,既然从中国这么难拉到移民,不如我们就从越南啊、日本啊、朝鲜啊这些地方拉,这些地方拉移民难度低,成本更少,而且跟咱们长得也差不多,没有什么种族冲突。”

    白南还是摇摇头,道:“我们的移民,仍旧是以华人为主,虽然这个时候东亚文化圈还是以汉文化为主的,但毕竟越南、日本等民族还是异族,带有很强的本民族属性,如果他们的人口比例太高,稀释了华人比例,更可能造成各种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后果和影响,到时候我们这个大唐可就名不副实了。”

    林有德亦是赞同,道:“我们常说中华文化包容力强,这也是需要条件预设的,如果我们没法做到主体性,那么就不存在包容不包容的了,很可能就被别人同化,失去了我们最核心的文化价值。所以白中校说的很对,我们还是要以本族移民作为招募的重点,其他国家的移民不是不可以有,但是比例一定要控制住。”

    白南说道:“不过现在越南这边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移民来源地,缺少生存空间、战乱、政治、宗教,一直都是移民产生的几个要素,我们近来以招募越南女性和孩童为主,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们已经准备返回洛杉矶,后续越南移民的招募,我准备交给杨真,他手上毕竟有十艘帆船,虽然运力上稍低了一些,不过多次招募,人员数量也是比较客观。”

    常斌嘿然一笑:“越南人坐船来香港,像不像咱们那个位面七十年代之后的越南船民事件?”

    林有德又道:“我看,如果杨真看到了越南现在的情况,也许会利用这个局面,吸纳越南人为他所用,壮大自己的实力。”

    白南对此倒是并不担心,道:“杨真不管怎么壮大,他都是在我们大唐的掌控中的。香港一隅毕竟太小,杨真就算绞尽脑汁扩张,又能扩张到什么地步?再说,如果我提交给内阁的建议得到采纳,那么不管杨真和他身后的人有怎样的计划,全都是破局。”

    常斌道:“我觉得白中校你们还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代众那些人不一定有什么图谋,而且就我看来,他们就算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又能怎么样?难道反`攻满清,重建大明吗?康熙那会儿可是把明朝宗室杀得都差不多了,这会儿就算想要推举出一个姓朱的皇帝来,都挺困难的了。而且,难不成让一群太监当皇帝、大臣吗?不是我歧视他们,阉人一直为中国传统社会所歧视,就算他们能够登上政治舞台,也走不到哪儿去。”

    林有德也道:“总体来说,他们还是跟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在海军、海运方面上,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很多人都是勤勤勉勉,希望有个不错的前程的,至于少数人有什么雄心壮志,我看普通的明代众却不一定会乐意回应的。”

    在香港简单地停留两日,杨真的海盗团伙也彻底在香港水寨安顿下来,白南挥洒着牡丹银币,在两广地区购得不少粮食,囤于香港水寨。这批粮食足够杨真不断壮大的海盗团伙发展所用,也够不断抵达香港的移民消耗的。

    这次候鸟计划,白南为大唐赚得了数百万唐元,购入了所需的茶叶等物资,又拉来了一千一百余名移民,也算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船队自香港启程,沿着黑潮北行,顺着西风动航行,白南预计不到两个月就能抵达洛杉矶。

    按照计划,白南返回洛杉矶后的两周内,第二批船队将启程再往广州,进行贸易,运载移民。

088 国王的特使

    在白南返回洛杉矶的途中,洛杉矶迎来了一位真正官方性质的外交官的访问。此人名叫阿方索,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的特使,也是这位国王的心腹。早在卡洛斯三世国王陛下还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的时候,阿方索就跟随着他,虽然阿方索不过是一个小贵族,但是却深受国王陛下的信任,并屡次委以重任,在七年战争中,还曾代表过往慰问西班牙军队。

    在大唐崛起于加州,取得连续的军事胜利,并震慑住了墨西哥殖民地后,总督巴卡莱利已经无法独立处理这些问题,派人将情况送过了大西洋,去到了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的本土。从秋季巴卡莱利就派出了专人向卡洛斯三世汇报情况,航船在两个月后抵达了西班牙。北美发生的事情震惊了这位算是锐意进取,也取得了不少成就的国王,更使得西班牙朝野震动。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鹰派,在七年战争之后,一部分鹰派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影响,西班牙丢失了欧洲所有的飞地,更将佛罗里达拱手让人,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让西班牙鹰派们大受挫伤。西班牙一直都在寻找一个机会能够重新建立自己的信心,打出自己的威风和志气。所以,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殖民地国家,居然触犯了西班牙的虎威,击沉了一艘护卫舰,甚至抢占了西班牙建立的布道所和堡垒,鹰派们觉得虽然这个对手不太够看,但也不应该太挑剔了。

    “战争,我们应该教训任何藐视西班牙王座的家伙!”这一下子就把问题提升到了国王的面子的程度,毕竟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亲自掏腰包,支持对加利福尼亚地区的探索和殖民的,现在加利福尼亚变成了大唐的珈州(在白南离开的时候,内阁已经通过决议,正式确定珈州为正式名称),等于生生给了国王陛下一巴掌。

    不过反对派的意见也是很鲜明的,他们有着两个主要论点,首先根据墨西哥方面的回报,大唐共和国虽然是一个新近建立起来的殖民国家,但是却有着强势的军事力量和令人匪夷所思的军事科技,为了翔实,巴卡莱利发回的信息中就包含几种大唐武器的情报。

    比如击沉了圣地亚哥号护卫舰的魔鬼战舰——白鲨号,不需要风帆就能够在水上以三四十节的速度航行,有着威力巨大、射程超远的火炮。巴卡莱利直接说,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一种战船能够击败这艘魔鬼的战舰。就算是西班牙海军出动一整支舰队,有十几艘战列舰也是没有作用的。

    再有就是大唐的枪械,普通士兵使用的步枪,能够持续射击,十秒钟内射出的子弹,是西班牙制式燧发枪一分钟发出的子弹。更可怕的还有一种只要扣住扳机就能够如暴雨一般喷溅子弹的机枪,西班牙人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所以用的是大唐汉语机枪的音译名。大唐的火炮也是格外可怕,而且从大唐陆军的火炮部署来看,同样建制的唐军装备的火炮可能是西班牙军队的数倍。

    第二个反对战争派提出的论据是,加利福尼亚缺少物资出产,而且殖民特别困难。那里缺水,而且难以狩猎大型猎物,种植粮食需要大量的移民和兴建水利。重要的是,西班牙的情报中没有在这里找到黄金和白银一类的东西。

    巴卡莱利在自己的报告中写道,如果要进行一场可以跟大唐打的旗鼓相当的战争,至少需要调集一万名精锐的西班牙士兵,仅仅靠混混日子的殖民地军队不行,需要从伊比利亚半岛派遣国王的近卫才可以。当然,这还需要西班牙先突破大唐海军的把手,暂时无法确定大唐有多少艘战船,但是看其港口中的船舶保守估计,大唐能够调集20艘以上的战船,加上强大的白鲨号,那么西班牙极有可能需要一支类似当年无敌舰队规模的舰队,才有可能正面击败大唐海军。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因为现在西班牙都没有当年无敌舰队规模的舰队了!

    卡洛斯三世总算是还有点理智的君主,在妥善思考后,他认为西班牙没有办法在偏远的北美西海岸与大唐共和国进行一场大规模且高烈度的战争。照卡洛斯三世对这个国家的侧写,这是一个倔强而且硬气的国家,如果真的处理不好跟他们的关系,这个疯子一样的国家可能直接进兵墨西哥,威胁这个西班牙最重要的殖民地。也许大唐无力全面占据这里,但是只要他们进行破坏,那么对于西班牙的损失,就跟丢了这个建设了几百年的殖民地也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卡洛斯三世找来了自己的心腹阿方索,命他亲自前往大唐共和国,代表他看一看这个国家究竟有多么的强,如果真的不可力敌,那么便跟这个国家签订一个和约,与其划定边界,尽可能减少纷争。

    同时卡洛斯三世还务实地要求巴卡莱利总督加强墨西哥的军事建设,要求墨西哥政府投入更多的资金在武器装备、人员训练和工事修筑上。甚至,卡洛斯三世还决心以圣布拉斯港为基地,打造一个西海岸舰队,对抗来自大唐的威胁。

    阿方索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横跨大西洋,又在陆路横穿了墨西哥,在圣布拉斯港乘坐上次曾经到达过洛杉矶的西班牙护卫舰法沃瑞塔号,前往洛杉矶。

    这其中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在洛杉矶以南一百多海里的区域,西班牙人发现了几艘走私船,这些走私船有欧洲的船型,也有唐人的方头船船型,吨位都不算大。法沃瑞塔号见长赫塞塔当即就想拿捕这些走私船,他早就听说在巴亚尔塔一些没有丝毫法律意识和荣誉感的家伙,正在从大唐走私货物,并将墨西哥的一些土产卖到大唐去。不过显然当地的官员并没有阻止这件事。如今正巧碰上了,赫塞塔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谁知道,阿方索却道:“中校先生,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这里已经接近唐人的国家了,在这里缉捕走私船,很有可能引发不测。”

    赫塞塔对于阿方索自然很是尊重,毕竟这是国王眼前的红人,真正的王国心腹,但是所有的欧洲船长都没法容忍在船上被挑战权威,他道:“只要我们登临这些船只,就能够掌握证据,他们是在向唐国走私,根据殖民地的法律,我们能够对这些人重罚,甚至判处死刑。”

    阿方索耸了耸肩,道:“在海上是您做主,不过我不认为这是明智的。”

    赫塞塔也是微微犹豫,虽然他可以不听阿方索的,自己做决定。可是一旦阿方索回到墨西哥城,他可以向巴卡莱利进言,讲自己的坏话,那么自己以后的仕途必定大受影响。跟自己的仕途相比,似乎权威什么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在赫塞塔犹豫的时候,远方两道黑色浓烟腾起,一艘巨大的帆船渐渐地接近了。

    阿方索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这艘船,然后他惊叹道:“我的上帝啊,这艘船是大唐海军的吗?这样的体积,恐怕比我们西班牙最大的超级战列舰圣三位一体号还要巨大了。”

    圣三位一体号是1769年于古巴哈瓦那建成的超级战列舰,由爱尔兰造船家协助制造的,最初是120炮战列舰,1790年又进行了一次改装,变成了四层甲板,排水量近五千吨,140门火炮的超级怪物。

    而眼前的这艘大唐战舰,为大唐海军的扬威级装甲巡洋舰的首舰,这艘巡洋舰原本计划在1774年完成,不过因为装备于舰上的155mm火炮研发拖后,所以一直到今年二月,才算是彻底完成。这艘巡洋舰上有6门155mm大口径火炮,12门105mm炮和12门76mm炮,火力冠绝现大唐海军所有的战舰。

    扬威号航行于此,倒不是专程为了西班牙人来的,而是刚刚服役之后在附近进行适应性训练,毕竟这艘巡洋舰进行了大规模的改装,甚至还加装了装甲,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适应远洋作战和高强度的战斗。

    阿方索指着扬威号说道:“船壳上黑漆漆的,难道那是一层铁吗?”

    赫塞塔是见过大唐的制造能力的,他叹道:“以唐人的豪奢程度,我觉得那甚至可能是一层钢甲。”

    阿方索抽了一口凉气,说道:“把战舰弄得像是一个中世纪骑士一样,这些唐人真的是奇怪啊,不过这么巨大的东西,还能跑得这么快,又有钢铁制作的甲胄,真是太可怕了。”

    赫塞塔刚才还有心登临那些走私船,确立一番自己的权威,顺便可能还发点小财,可是在见到了这艘大唐巡洋舰之后,赫塞塔彻底熄掉了这个心思。那些走私船里可是有唐船的,惹毛了唐人,那艘巨大的战舰必然乐意将他们送到海底,别管上面还有一个西班牙国王的特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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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大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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