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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原     贩夫全神录txt下载     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连胜吐蕃军

    尤远播端起素缨枪,直奔诺日朗就追。

    忽然,巴桑国侍中朗珠大叫一声,挥动掌中六十二斤镔铁棍,飞马横栏去路,被诺日朗逃脱。

    尤远播看他身长七尺九寸,仅次于诺日朗,掌中镔铁棍堪称棍王级别。他不敢怠慢,勒住丝缰,黄骠马倒退几步,思量一个计策。

    朗珠大叫:“某乃巴桑国侍中朗珠,大号蕃北棍王。小辈尤泽,还不下马受降,封你个巴桑国侯爵将军。投降慢了,当心一棍砸死。”

    尤远播并不回话,飞马直刺朗珠面门。朗珠急忙上翻镔铁棍,来架他的素缨枪,再看来枪,忽然低垂下去,正要刺他的战马,吓得他急忙磕马回旋。尤远播磕马顺着他的战马回旋方向,斜着枪尖,还是直取他的战马。

    这次,他并不瞄准战马具体部位,所以枪刺的面积很大,命中率极高。果不其然,朗珠的战马后腿中了一枪,这马拼命跳荡,朗珠栽落马下。

    尤泽忽然站立马上,要乘胜刺杀朗珠。

    此时,朗珠军阵中一起冲出来三员大将,各执兵刃,凶神恶煞般来围攻尤泽,眼看一员枪将就要刺到。

    尤泽一看大事不好,大喊一声:“撤向月牙泉。”

    所带三百精兵随他飞马而逃,直奔月牙泉。

    后面,人家巴桑国侍中朗珠岂是随便玩弄的么?

    朗珠朝来救他的三员大将喊:“达赤,霍赤,朗赤三队,快去斩杀尤泽!不见尤泽首级,不得回还。”

    达赤、霍赤、朗赤闻令而动,每人带领一队五十人狂奔,死死盯住尤泽不放,紧追不舍。其威风比同大唐之三旅。也就是说,达赤、霍赤、朗赤是三名旅帅。

    按唐律来说,唐营旅帅的级别是翊麾副尉,在从七品下一阶,高于文官的县丞、县尉。旅帅统兵是一百。但是,在吐蕃,你只能统领区区百人,还是奴人一个,竟然妄想出仕,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这才是吐蕃不能胜唐的根本原因。

    吐蕃最鼎盛时期也只不过与最混乱的唐廷持平,就是因为政治制度。

    而大唐进士出身第一次授职从来没有超过九品的,与军人相比,又实在不算什么级别。

    所以,进士出身的斗争意志与军中出仕者相差甚远,就算文武双全,也对武夫天然敌视。这就又形成了后世文官当政、武将蒙冤的扭曲历史。

    但是,但但是,华夏人民之所以一直秉持远古制度,还是因为我们形成制度的时间要比那些胡人早了至少八千年以上。

    制度,这两个字,才是人类文明的根源。至于那些名目繁多的主义,神马神马的教派,都是后世想要灭绝华夏的人们设想的、勾勒的最为危险的猪狗理论。

    这也是那些胡人千方百计要灭掉华夏的原因。这也是华夏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能叫人类万年文明重新点燃的根本原因。

    他们挖空心思,想灭绝的华夏文明,到最后必然发现,不但没能灭得了华夏,反而毁掉了他们自己。到最后必然发现,华夏才是他骨子里的祖先,为什么这样说呢?有根据吗?

    根据有五:一是爵位制度,公侯伯子男五等,华夏实行这一制度至少六千年以上,且问胡人是什么时候实行爵位制度的?某某公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至少晚于华夏五千年,难道不是丝绸之路传过去而照抄照搬的吗?

    二是州郡县行政区划制度,胡人也晚于华夏至少三千年,一定是承袭了华夏王朝的行政区划制度,不会凭空而来。

    三是军事编制制度,胡人军队编制几乎完全照搬了华夏王朝的军事编制制度,专家可以考证。

    四是家庭继承制度,嫡长子制度,也同样是照抄照搬。

    五是宗教教义形成,以远古神话为基础进行系统整理,这套文字游戏的办法也是照搬了华夏鬼神系统的思维。

    再也不要一提某个名词,非要套出一个胡人的来源,才算你这个学问是正统的,这种骨子里的崇洋媚外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我们为什么不能将胡人的名词,反过来套出一个华夏文明中的来源呢?反证出他们的一切都源于华夏文明,不也是正常学问吗?

    达赤、霍赤、朗赤带领一百五十人的队伍,狂追尤泽,一直到了月牙泉密林之中,尤泽的三百骑踪影全无。

    达赤、霍赤、朗赤商议,一分为三,分成三路寻找。三路人马在密林中转了好大半天,又撞在了一起,看见前面山上尤远播旌旗招展,总算抓到了尤泽的踪迹。达赤大喝一声:“攻山!”

    众人纷纷涌在一起,要顺那条小路攻山。忽然,尤泽大喊一声:“拉!”

    半山腰的伏兵霎时间全都站起来,个个手里都紧拉着一根绳子。他们要干什么?

    再看吐蕃兵脚下,“呼通”、“呼通”、“呼通”,连片的陷阱全部打开。达赤、霍赤、朗赤及一百五十人马全部掉下去。

    这些陷阱横向五个,竖向五个,共二十五个。每个陷阱长三丈,横宽一丈,深两丈,里面全是竹签子、铁蒺藜、狩猎夹,这些装置每尺放一个,只要掉下去,就难以逃脱。

    尤泽叫山上的人马饱餐战饭,好好休息,派人每隔一刻钟去陷阱边问一问吐蕃兵服不服?什么时候陷阱里的人全都服了,再下来救他们。只要有一个不服的,全部坑杀,奏凯回城。

    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死掉了三十多人,吐蕃兵才统一意见,以达赤为首传话:“甘愿投降,从此再不叛唐。”

    尤泽一声令下,放下绳索,叫陷阱下众人拴好腰肩,都拉上来。战马因受伤面积大,失血多,几乎全部死掉,只能弄上来吃肉。

    又将拉上来的一百二十人简单用布条捆扎伤口,叫他们上马,一路浩浩荡荡回到沙州城。他们从东门进城,达赤、霍赤、朗赤等经疗伤,被送到李充、安芝面前。

    李充好一阵安慰和说服,他们表示愿为沙州防御贡献自己的一切。

    安芝跟李充简单商议,何不叫达赤这一百二十人立一件功劳?李充大喜,就依安芝计策施行。

    朗珠这边还剩六百五十人,等达赤三将回来,怎么都等不到。

    派人顺着他们的足迹去寻找,发现了密林深处那座山下的连片陷阱,到处是血污,里面还有三十多具巴桑国兵的死尸。其他人无影无踪,但顺着足迹看,是回沙州城了。

    侦察者回来禀报,气得朗珠破口大骂:“肯定是安芝这个臭婆娘的坏水,老子不将她生吞活剥,就不是朗珠。”

    当即传令,以诺日朗为先锋,全体出动,突袭南门。

    这六百五十精骑如同狂魔乱舞,嗷嗷大叫冲向南门。守将尤淳早已看见,一声令下:“全体注意,巴桑兵离城一里,擂响十面战鼓,都出城捉活的。”

    果然如此,诺日朗在前、朗珠殿后的这一队人马,距离南门一里的时候,南城上十面大鼓轰天响起。再看他们脚下,全是翻板,横在南门外一里宽的地面上,霎时间六十个陷阱翻板全部打开。

    拉动翻板的人在哪里藏着呀?陷阱北侧靠近城墙一面,全部是一丈深的壕沟,人都藏在壕沟里,每人手里都紧攥着长绳。大家听见城楼上鼓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一起大喊号子,六十个陷阱翻板打开。

    惊天动地的“呼隆”声之后,诺日朗及朗珠等六百五十人马全部陷落。尤远抚也如大哥尤远播一样,不慌不忙,带领人马围拢在陷阱四面八方,派人轮番去问服不服?以一个时辰为限,只要有一人不服,全部坑杀。

    朗珠浑身被扎成了刺猬,剧痛难忍,强撑到半个时辰,表示投降安芝,子子孙孙都不再反唐。诺日朗早就表示了这个意思,就等朗珠自己了。尤淳大喜,将活着的五百多人全部救上来,扶进城中就医。

    扎西多吉不但派了朗珠偷袭南门,还派了征北将军顿珠带八百人偷袭北门。黄傅守在这里,早已按照安芝的计策,做好了一切准备。

    黄傅,字立道,二十三岁,黄家六侠的长兄。除了祖传霸王鞭,善使青龙戟,身长七尺八寸,面如傅粉,三绺青髯,一等一的帅哥大将。

    他的青龙戟重达六十四斤,舞动起来,鬼神皆惊。战阵之中,对手千万不要口出狂言擒获他,就怕他活捉了你。

    这天午饭刚过,黄傅准备午休一小会。门卒来报,说巴桑国征北将军顿珠屯兵城外三里,大骂黄傅死不要脸。

    他娘的,顿珠为什么这么骂人,几个意思?

    气得黄傅直接披挂出城,守门五百精骑擂响战鼓,纷纷跟随主将黄傅出战。黄傅一出来,直接飞马冲向顿珠,二话不说,青龙戟就到了顿珠头顶。

    吓得顿珠魂不附体,大叫躲避。黄傅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霸王鞭抖出,“啪”一声山响,鞭梢缠住了顿珠。黄傅猛力一甩霸王鞭,将顿珠整个人飞卷起来,青龙戟往上一刺,顿珠一命归阴。

    也不枭首,飞马回到本队。顿珠这边八百精骑集体被这样的猛将吓到,纷纷掉转马头,狂奔而逃。这一股人马跑掉了,还能全歼吗?

第256章 击灭巴桑国

    沙州北门,黄立道一合刺死巴桑国征北将军顿珠,八百巴桑兵逃向哪里?

    逃跑方向无非是西门远处的巴桑**帐,黄立道并不追赶,而是大喝一声:“擂鼓三通,拉动翻板。”

    北城上顿时响起震天动地的三通鼓声。八百巴桑兵从北门逃向西边的转向之处,宽达两里的路面“呼隆隆”一连串巨响,八十多个连环陷阱全部打开,八百巴桑兵连人带马乱纷纷落入。

    拉动翻板的人都在哪里藏着呢?人家杀来的时候就不能发现吗?

    拉动翻板的人就在陷阱四周的壕沟里,壕沟上面盖着石板和城墙砖,壕沟里装有瞭望镜。

    巴桑国兵来的时候,离开沙州城墙很远,根本就没从这里过。逃跑时,自然不讲究那么多了,沿着靠近城墙的大路狂奔,恰好从陷阱上经过。

    黄立道根本不管他们这些人马是死是活,直接收兵回城。拉动翻板的人众也都纷纷回城,欢呼庆功。

    可苦了落入陷阱的八百巴桑国兵,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多半都被铁蒺藜、竹签子、狩猎夹扎成刺猬,流血不止活活疼死。约百十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浑身血窟窿,一路流着鲜血,一瘸一拐相扶着往巴桑国走去。

    半路又有不少人失血过多,倒地死去。得亏探马发现,急忙回马禀告国主扎西多吉。大营派出救援队,将剩下的六十余人救了回去。

    扎西多吉亲到军医处慰问,看大家的伤情和痛苦,禁不住热泪横流。对大家表示敬意,发誓要为大家报仇雪恨。

    扎西多吉从伤医处回到大帐,当即宣布,一更造饭,二更出发,马包蹄口,人衔枚,三更天发起对沙州西门的攻击,孤注一掷搞这次夜袭,成败在此一举。

    巴桑国兵马原本有七千,在南门、北门损失一千六,蚁附噬妖阵灭掉他三千,现在还剩两千四百人马,也只能这么赌一把了。

    九月初六半夜三更天,沙州城西门,扎西多吉带领所有人马,以多粗的木棍,二三十人抱着,对城门展开死命撞击。今天守城主将是李充,西门守将张云及索康夫妇一贯采取昼夜轮休,死看硬守。

    此时城门遭受攻击,恰好是索康醒着,立即指挥城上擂响十面大鼓,提醒城中众将来救西门。城上值守的团校尉、旅帅等,将爬上城楼的十数敌兵迅速斩杀,纷纷往下倾倒粪汤,投掷砖石、火把,强弩向下猛射。

    撞击城门的敌兵被消灭殆尽,解除了城门之危。迅速拉起吊桥,将敌兵隔开在护城河之外。

    此时,安芝、尤统及南门尤泽、北门黄昭、东门索娇、宋铠、宋潜,八十五岁老将黄羿带着韩萍、黄侠、黄仁、黄俊、黄休、黄代及李笙、李管等,纷纷赶到。

    李充一看,西门已经聚集了三千人马,还有不少大将正陆续带兵赶来,一声令下,大开城门,叫众将胡乱冲杀。

    令曰:无论将校还是普通兵,以斩杀人头记功。又派尤泽去南门,黄昭去北门,带各自所部五百精骑出城,绕到敌兵身后猛砍。他这是要来一场拼死大杀戮。

    沙州西门外,好一场混战,城楼上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城外的喊杀声、惨叫声、斩马嘶鸣声,乱作一团。这场景直叫天地动容、鬼神皆惊。

    巴桑国主扎西多吉在乱兵中左冲右突,早已不知道护卫大将在哪里,只好单人独骑闯出来,往巴桑城方向奔逃。

    刚逃出混战人群不远,仔细想,回巴桑城也没啥意思了,里面只有百十人守门,成不了气候。往南跑吧,直接进月牙泉密林,还回吐蕃本土。

    扎西多吉想好了,眼看天就要亮,急忙一磕马转向南门方向。刚跑了没多远,对面尤泽一声大喝:“将他包围,杀无赦。”

    五百精骑霎时间将扎西多吉团团围住,尤泽厉声高叫:“来将通名,免得变成无名鬼。”

    扎西多吉将掌中九股托天叉舞动,大叫道:“某乃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对面是何人,能否叫我面见武宁县君?”

    尤泽一听,哦哦,巴桑国主啊,那还是不杀了,厉声喝道:“某乃南门守将尤远播,既然要见某家高堂老母,还不下马受降。”

    扎西多吉听闻他就是安芝的儿子,将九股托天叉一扔,滚鞍下马,任凭他们绑了。

    尤泽命令十名精骑将扎西多吉押进城中,亲带其余四百九十名精骑,杀向巴桑国兵背后。他们杀到之际,黄昭也带着五百精骑杀到。这一千精骑的加入,使得这场杀人比赛更为惨烈。

    到天大亮,巴桑国两千四百精骑几乎被杀殆尽,经过清点,留下两千三百多具死尸,马匹被杀两千多匹,奔逃不到四百匹。活捉的巴桑国兵不到七十人,突围跑掉的十多人。

    李充命令将能用的兵器全部捡起,又令一千兵在城外打扫战场,挖大坑掩埋敌兵尸身。其余众将回城,吩咐大摆宴筵,庆功三天。派快马飞奔肃州前线,向兵部尚书张雄禀报沙州守城大捷。

    经过审讯巴桑国赞普扎西多吉,又带他到城外辨认死者,帐下大将全部被斩,无一逃脱。看得扎西多吉不时泪雨横飞,羞愧难当,要拔剑自裁。幸被众将夺掉他的佩剑,留下了性命。

    安芝训斥道:“沙州复归唐室,士气正旺,也敢来争夺,实在是战略失策,就凭尔等计策,必然全军覆没。这么多吐蕃豪杰,都被你送入阴曹地府,假设早早投降,却能为我大唐江山立下多大的功劳。”

    扎西多吉只是羞愧抹泪,沉默不语。

    两年后,朝廷将其安顿到东都洛阳,赐姓李,赐名李蕃吉,封伯爵,赐田产,扎西多吉从此传下一支吐蕃李姓人户。李蕃吉特能活,直到唐昭宗李晔大顺元年(890年)在洛阳去世,享年九十二岁。

    李蕃吉在洛阳的李家,繁衍昌盛,支脉极大。他去世的时候,在洛阳所娶妻妾及伯爵配媵四人,生下了十二子,士农工商各业都有。

    李充、安芝平定巴桑国之后,派黄羿、黄昭祖孙率领黄傅一辈的黄家六侠,安芝、尤统、尤泽、尤淳父子,宋铠及宋潜、宋济、宋津父子,共计十六员大将,三千精兵,火速驰援肃州。沙州还有五千精兵留守。

    肃州前线,兵部尚书张雄接住他们,已经知道沙州平定巴桑国大捷,与黄家将及尤家父子、宋家父子在大帐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鉴于黄昭、尤统反感宋宸,当即叫宋宸带两个团共计四百兵丁,返回沙州,还与李充一起镇守沙州。

    宋宸临行,女婿张雄、女儿宋钥、长子宋铠父子送出好远。长子宋铠劝他只要听取李将军将令就行,万不可按自己的计策行事。到了沙州这边主要是防范吐蕃人,与过去在武州对付土匪山贼完全不同,不能用老办法。

    这次巴桑灭国之战,安芝是如何指挥若定,如何妙计迭出,千万不敢再小觑商家大将。假设从前就听安芝、黄昭的,巴桑国根本就不能打这么久,一战而灭是完全能够成功的。

    宋宸当然心里有数,默不作声,既没有表示赞同儿孙们的话,也没有发怒反驳,与他们挥手而别。

    他们从肃州前线返回沙州途中,需要经过瓜州,沿途是玉门大道,从独登山下的玉门军旧址一直往西,绵延二三百里都是大风不止。此地民谚曰: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号称世界风口。

    走这段路,需要特别小心。这段路上,广袤的戈壁,风吹石头跑,黄沙漫天飞,四周满是棕黄的土丘以及零星的骆驼刺。遇到稍高的山峰,一定会有超级大风,骑马需要俯下身子,甚至牵马慢行。

    宋宸心中窝火,自己镇守武州多少年的老将,今番被儿孙看扁,被亲家安芝比得狗屁不是,一直对这件事情不能释怀。

    两名团校尉充前、卫后紧紧跟随着宋宸,每到大风口,都提醒他慢行或者步行,一开始他还能听到提醒。

    连续过了几个大风口,只顾想自己的心思,却听不见众将的提醒,只管打马飞奔。果然吃了这个亏,在过了瓜州的墨离军故址之后,出了大事。

    他们这四百人走着走着,南面一带山峰,忽然到了一座叫伏虎山的高峰之下,劲风狂吹,飞沙走石。

    充前、卫后大喊:“宋伯小心,大风慢行。”

    宋宸恍恍惚惚,没怎么听清,仍然打马飞奔。大风卷起一坨碗口大的石头,连同砂砾,砸中马腿,马儿受惊,狂跳乱奔起来。宋宸大惊失色,紧抓马鬃也无济于事,被颠落马下。

    恰恰大风又卷来一坨碗口大的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一声没吭,昏死过去。充前、卫后带众人赶到时,发现安康伯宋宸太阳穴崩烂,后脑勺撞破,血水和**汩汩涌出,已被大风所卷起的石头当场砸死。

    这四百兵是他从武州带来的老兵,见主将死于大风沙,无不悲痛欲绝。众人哭了好久,充前将他的战马收拢,驮着宋宸尸身,悲悲切切往沙州进发。

    沙州守将李充接住充前、卫后等四百骑,得知安康伯宋宸阵亡于风沙,十分惋惜。

    可叹他带来的五千火种,使得沙州义军迅速得到正规化训练,并迅速扩大规模,他却亲手断送了五千兵之中四千人的性命,又第一个望天而走,李充令沙州全军戴孝,为其举哀。

    居于沙州的于阗五老之一、张雄之父张釜已八十岁高龄,亲到灵前祭奠,并赋诗一首,赞颂其美德和巨大功勋。

    统兵智闯八州魔,

    筹得万贯勋业卓。

    锯齿刀下静阶州,

    将利县中称楷模。

    大义成就莒国公,

    老将功锁安康伯。

    狂沙百丈浑无畏,

    沙州万军泪磅礴。

    宋宸与陈哲同庚,享年七十一岁,老将一生多在武州,从无败绩。然而为了女婿张雄起义,远征沙州以来,先是沙州遭敌大水淹军,继而亡于风沙,怎么叫人扼腕叹息。

    古往今来,只要有战事,无论胜败都要死人,这是毫无办法的。那么,宋宸阵亡之后还会轮到谁呢?

第257章 布阵困肃州

    灭掉巴桑国,沙州大本营彻底稳固,吐蕃人一提沙州,莫不心惊肉跳。咱看张议潮如何收服陇右其他各州,商家在其中又都起了什么作用?

    肃州前线,张雄大军已经拿下了嘉峪关,被吐蕃的肃州节度使德吉央宗挡在洞庭山下,也就是治所酒泉县西门外三十里左右。

    张议潮与众位英雄在大帐中连日商议,一则是叫他们熟悉前线军情,二则是集思广益,拿出个解决肃州的计策。张议潮介绍了肃州详情。

    德吉央宗是个七十六岁老将,唐朝通,唐名阳综,肃州被吐蕃侵占之后的首任镇将索朗才旦幼子。少年时期就沉醉大唐李杜诗文,曾经到长安游学五年,试图参加明经科考试,因唐蕃关系恶化,礼部报名就没能通过。

    一气之下,回到肃州家中,弃文从武,到酒泉县东六十里的崆峒山,拜入元阳宫戚纯门下,潜心习武。学成之后,戚纯西游至龟兹镇元阳宫为方丈。

    这时候,收服大唐失地的张雄四十九岁,德吉央宗与其八十岁老父张釜的阅历有得一拼。

    黄羿率领十六将三千精兵赶到肃州洞庭山下,与张雄会合之后,商议军情,分析敌对的德吉央宗,张雄将这人的详情说了一下。

    德吉央宗,身长七尺七寸,长圆脸,宽脑门,方下巴,须发苍白,胡子一尺多长。每每出战,口诵“无量天尊”,是吐蕃人当中虔诚的道教徒,这可是极其少有。而且与我大唐人物对战,无需通译,一口流利的唐语。

    善使龙鳞刀,重达六十四斤,箭法超绝,百发百中。自称龙鳞伯。他统领的九千吐蕃兵,其中九位千总全是他的亲传弟子,而且全是唐人子弟,号称龙鳞九子。九位千总下面的团校尉、旅帅却是吐蕃人。

    经嘉峪关一战,深知龙鳞九子的厉害。当师父的德吉央宗和六名弟子都没出手,只有三名弟子就挡住张议潮一万人马将近一个月。

    攻破嘉峪关,最终是抄山间小道绕到后面才解决了问题。连一员大将都没擒获,咱这边还损失了两名团校尉。

    夺了他的嘉峪关之后,就被德吉央宗横挡在这洞庭山下。曾经偷袭肃州城,四门四大弟子,每门一千兵,防守十分严密,根本不能得手。

    洞庭山下,德吉央宗带着五名弟子五千兵,与我方一万人马抗衡,攻守有度,至今不能前进半步。

    黄羿大为讶异,早年间曾听西面老道讲过,武道七老中,五师弟戚纯曾经在崆峒山元阳宫授徒八年之久,其中吐蕃弟子唯有一人。

    按照西面老道的弟子尤贯、张涯的年龄推断,尤贯现在该八十四,张涯八十三,也就是说,德吉央宗比他们小七八岁。如果德吉央宗选择科考之后拜师,必然比其他唐人弟子年龄小一些,这也很正常。

    安芝、尤统曾经在大名府听过南冥传道,讲到过陈哲、姬棕、孙久之师青霜伯及朝歌元圣宫的乌金伯,德吉央宗又是龙鳞伯,那他们武道七老的弟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自称呢?

    这么推断,这个龙鳞伯德吉央宗一定就是戚纯的亲传弟子。

    经过这么一分析,张雄大喜过望,父亲张釜、师父李翰结义的于阗五老,他们对于安西四镇所有道观都熟悉得很,与龟兹镇的戚纯必然有关联。何不请来伊州总管李翰,到德吉央宗大营说动他。

    原本是要叫高僧洪辩劝降,但洪辩说德吉央宗对道教虔诚之极,佛家去说,必然反感,不但无效,恐怕还要起反作用。

    说到这里,张雄捋一下青须,发出脆响的话音:“如果戚纯道长还在世,那可就更好了。叫某家师尊请动戚纯道长,一准能将德吉央宗说来请降。”

    安芝上前一步,问道:“尚书,如今德吉央宗的后援力量都是什么呢?我们何不再看看他的底气主要是什么?将后援和底气给他撤掉,再请德高望重者说服,方能来降。”

    张雄赞道:“县君所言,正合我意。单等众将前来,就要分派任务。目前,德吉的后援无非是东边的甘州镇将朗杰顿珠,他们是儿女亲家,父辈又是结义的兄弟。我们出奇兵,突袭甘州,转而卡死要道,后援自然失效。”

    奉先男宋铠当即上前一步,朗声高叫:“某愿提兵三千,收服甘州。”

    老将菊潭子黄羿出班大叫:“某只需一千兵,荡平甘州。”

    张雄大喜,劝慰道:“贤弟与菊潭子都是当世虎将,切莫慌张,我自有调度。现在要解决德吉的底气,需瞄准白亭海及昆仑山脚下的两处大牧场。白亭海有五家大羊场,昆仑山下有两处牛场、两处马场,各有万头。”

    黄昭当即请命:“某愿望白亭海,将羊群悉数赶来肃州。”

    尤统也高呼:“某愿望昆仑山,连购带订,赶来牛马。”

    黄昭喊道:“某也是连买带订,叫他们都来肃州。”

    张雄顿时醒悟,抚掌大笑:“果然是商家大将,连日来本帅思量许多遍,对如此庞大的牲畜群无计可施。武连子和武宁男一语道破天机,果然是好办法。重金买下一部分,继而将剩余的全部订下,赶到地方,一并付清。”

    沙州四门先前的守捉之一多吉索朗出班禀道:“末将愿与武连子赶羊。吐蕃兵每天不吃羊肉都过不去,羊群还跑不快,这个最要紧。牛马群比之羊群赶得快些。”

    张议潮看大家各有妙计,军将果然难比贩将智谋,有了计谋,又有人力财力,还怕降服不了德吉央宗么?这就不必太慌张了,叫众将豪饮一宿,明天一早传令,各自行动,限期解决肃州问题。

    次日一早,中军官李庭点卯毕,陇西骠将张议潮将八尺二寸虎躯站起,抚一把白脸青须,整一整金檀战袍,双瞳上翻,拿起一支支令箭,从口中落下金珠玉音,将所率一万三千兵铺排下天罗地网。

    第一支将令,武连子黄昭为主将,韩萍、多吉索朗为副将,带一千兵,到白亭海赶来五万头羊群。具体如何赶来,悉听三将安排,机断处置。

    第二支将令,武宁男尤统为主将,安芝、黄傅为副将,带一千兵,将昆仑山下的牛马群赶来。到底如何办,三将设法。

    第三支将令,奉先男宋铠为主将,尤泽、尤淳为副将,带一千兵,绕到洞庭山当面之敌背后,先行埋伏,单等正面二十面大鼓齐声擂响,与张议潮腹背齐冲。先斩他大将,务要叫德吉央宗折损左膀右臂。

    第四支将令,菊潭子黄羿为主将,宋潜、黄侠为副将,率两千兵远出甘州,埋伏在肃州至甘州必经要道,防止甘州对我方赶牲畜干扰。待我方赶走牲畜,或攻城或回援,机断处置。

    第五支将令,李庭为主将,黄仁、宋济为副将,带一千兵,绕到肃州城东二十里穿山大道埋伏,严防肃州派兵干扰我等驱赶牲畜。

    第六支将令,肃州总管阴骏为主将,黄俊、宋津为副将,带一千兵,前往伊州,暂替伊州总管李翰防守,叫李翰到肃州军前,去说德吉央宗。

    第七支将令,肃州防御使索健为主将,黄休、黄代为副将,龙预、龙遨、阴晓为折冲,选精健铁骑六旅,各带一旅之百骑,每到当面之敌用战饭,即出两旅,飞马冲杀,猛杀一阵,返回本营。务必叫他无法用饭。

    第八支将令,李衷为中军官,龙巡、龙逢为左右都虞候,剩余五千四百兵马,四百为中军牙卫,五千兵之团校尉、旅帅皆为折冲大将,随时出击。

    文中交代,阴骏、索健、龙预、阴晓、李衷乃张雄在肃州结义的酒泉六雄,在这里,张雄是大哥。龙遨、龙巡、龙逢是龙预的三个儿子。

    未等张雄通令,武宁县君安芝出班禀曰:“尚书容禀,肃州羊场、牛场、马场半数都是龙家的,与甘州、西州龙家乃同宗,本君请求另派我与武连县君职事,叫备之兄父子跟随武连子和武宁男前往。”

    龙预,字备之,现已四十七岁,比张雄小两岁、的确如安芝所说,他们肃州龙家与甘州、西州龙家是同宗,世代交好,原本焉耆人。在河西走廊的近半牛羊马都是龙家人放牧的,心向唐朝,势力很大。

    安芝带领黄家十三将常年跑沙州,于路对这一带豪族势力了如指掌。她这一说,当即提醒了张雄和龙预兄弟。

    龙预应声而出:“请大哥将我与龙遨职事与武连县君、武宁县君相调换,我随武连子向往赶羊,龙遨随武宁男前往赶牛马,定能马到成功。”

    张雄对大家这样忠心赤胆、同心协力收复失地,十分感动。

    他理一下盔缨,振声说道:“就依安县君和四弟所说。众将官,本帅通令:所有各路人马,均以两旬为限,各路主将专赏专罚,务必军法从严,爱兵爱民。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违令者,各路主将斩讫报来。”

    八只将令传下来,连同张议潮,恰好二十八将直接参战,后世肃州史志将这段史实称之为二十八宿复肃州。

    二十八宿中,从中原来的黄尤两家就占了十三员,对拿下肃州真可谓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们先看黄昭、龙预、多吉索朗的第一路,他们到白亭海一带能将五万头羊赶回肃州来吗?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

第258章 白亭海移牧

    黄昭率龙预、多吉索朗及一千兵马,只是四天就到了白亭海一带。

    在这一带,龙预同辈的大哥龙颐是首领,号称白亭族长,白亭海四周将近五百里范围内有龙家一百二十八帐,皆听他的号令。这一带大大小小上千的羊场里,近半数都是龙家人的畜产。

    龙颐住在南河金帐,龙预建议,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先将人马停在南河金帐二十里开外等候,只带贴身近卫一火十骑即可。黄昭听从建议,自己留下安营扎寨,龙预带领多吉索朗及十骑前往交涉。

    黄昭将事先准备的一千贯、十八件金珠玉器,交给龙预,叫他见机行事。如果龙颐爽利,这里将拉去二十坛戎州春酒,与白亭海各帐豪杰畅饮。

    此时,天色就要到正午,龙备之与多吉索朗打马飞奔,很快就到了南河金帐。帐外护卫森严,俨然军帐。

    龙备之通名,拿出龙家人接洽凭信,是一枚腰佩玉龙,刻有本人名字。

    护卫将玉龙拿住,进帐不久,与护卫一起出来一位大胖子,哈哈大笑出来。此人身长与龙预相当,约在七尺六寸,一样的枣红国字脸,花白络腮胡须五寸长,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他正是龙颐,字养道,白亭海龙姓族长。单看他给自己起的字,就知道此人与德吉央宗类似,崇尚道家修生养性一途。

    龙预上前一步,单膝跪倒:“族长大哥,小弟龙备之冒昧叨扰,未能提前通禀,望祈恕罪。”

    龙颐哈哈大笑,搀扶起龙预:“兄弟风尘仆仆而来,愚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来来来,快快进帐,今午你我痛饮,为前途设个计谋。”

    龙预一听,果然是一族之长,正在为张雄收复之战而考量阖族老少的前途,当即赞道:“族长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前来,正是为了白亭海龙氏一族命运,我只能代表酒泉城的龙氏,更有代表陇右的张议潮大将前来。”

    说罢,将十八件金珠玉器一一呈上,龙预大为惊讶:“无功不受禄,愚兄对酒泉龙氏并无大功,怎敢接受此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龙预指着多吉索朗,不再绕弯子:“我等是受了兵部尚书张雄差遣,专为白亭海龙家而来,我二人是副使,更有正使、唐天子册封的武连县开国子黄耀汉前来晤谈。深恐惊扰大哥,叫小弟等打个前站。”

    龙颐将大胖手往空中一挥,大喜过望,大叫:“快快,全都迎接武连子!”

    他金帐中哗啦啦涌出一百二十八名护卫,分别是一百二十八帐子弟,一起出来,上马相随,紧跟龙预、多吉索朗迎接黄昭。

    多吉索朗飞马而前,禀报黄昭。二十里外黄昭闻报,令最年长的团校尉索陇看守大营,叫他们埋锅造饭,休息待命。自带一队精骑,由这五十名唐兵护定,带上二十坛戎州春酒,威风凛凛而来。

    两下半路遇见,龙颐打量武连子,果然是大唐爵禄之臣。

    “黄”字名号旗迎风烈烈,武连县开国子旌节招展,旗下大将,身长七尺九寸,坐黄骠马,不着盔甲,身披五品浅绯袍,腰悬十銙金带,手按仪刀,霸王双鞭挂于马鞍,五十骑盔明甲亮,刀戟森森,紧紧护定,缓缓而来。

    看我唐室大将这样的威势,龙颐还只是孩提时代听过传闻,今日相见,宛如亲人,顿时热泪奔涌,胖手一挥,滚鞍下马,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龙颐朗声高叫:“白亭海龙氏族长龙颐龙养道,我等何德何能,敢叫武连子驾临训喻?今有我白亭海龙氏一百二十八帐子弟接驾来迟,望祈恕罪。”

    黄昭也下马而来,朗声宣喝:“大唐武连县开国子,兵部尚书张议潮帐前守捉黄昭,字耀汉,大号双鞭将,奉尚书将令,前来宣慰白亭海龙族,相商阖族前途,打扰之处,望多多包涵。”

    继而将他们逐一搀扶起来,好一番嘘寒问暖。他这样礼数周全,各帐子弟都惊得热泪盈眶。

    看得出,他们在吐蕃统治下,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猛可间见到唐廷正官、子爵大将安慰,那种久违的亲热,顿时心潮翻滚,怎不叫人心酸。

    龙颐将黄昭等人迎到南河金帐,摆开盛宴。一百二十八帐领首全都来到,陪定宴饮,争看我大唐封爵大将如何神威。

    酒过三巡,黄昭将他的海量拿出来,由龙预、多吉索朗相随,对一百二十八帐龙氏首领逐一敬酒。这戎州春酒被龙氏兄弟们第一次品尝,个个赞不绝口,看黄昭豪爽大义,平易近人,顿觉回到了大唐怀抱,个个亲热无比。

    黄昭在他南河金帐中挨个敬过一圈,于领首座位站起来,高声宣道:“兵部尚书张议潮麾下雄兵十万,虎将百员,誓将陇右十八州尽数收复。在此收复之战中,免不了惊扰各帐英雄,畜产宝物一文不取,只是诸位按攻守之需,移动牧场,叫牲畜免受战火之苦,就是对尚书收复之战最大的功劳。”

    众位一听,是这样啊,张尚书为咱想得周到啊。龙颐起身附和:“昔日里,吐蕃兵乱一起,我等牛马羊户主无不损失无数。有谁问过我们的心思?今日尚书如此爱民,我等各帐都愿听从调遣,绝无二话。”

    黄昭一看,心下一转念,对此前所说连买带订之计,从新考量。

    略微闪念,随即对众人宣称:“收服肃州之战,如果各帐豪杰能配合尚书转场,最多只消两个月拿下,到时候哪里都是我大唐牧场,岂不快活。为了减少转场损失,尚书临行专门安排,军前虽然资费紧张,还是叫黄子问明各位所需资费。”

    众人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人家武连子前来,只不过叫我等转场一下,避开兵乱,不但一文不取,还要给资费,天下哪有这样的军队?难怪人家张议潮能够振臂一呼,陇右蜂拥而起,这等韬略和恩义,谁人能及?

    众人乱纷纷站起,朝黄昭抱拳施礼,表示转场放牧本来就是牧民的惯例,千年万年,有哪个曾经贪图朝廷给转场资费的?无须多问,我等全由族长一声令下,转移别处放牧,并不要军中任何资费。

    黄昭谢曰:“我大唐之兴盛,全仗列位豪杰相助。黄子再次口占一首,送给大家:

    “军民一条心,大唐永称尊。

    “蕃狼不复虑,陇右遍地金。”

    众人欢呼雀跃,豪饮竟夜。期间,各帐首领又将本帐女眷叫来,将拿手歌舞耍起,马头琴弹起,宛如庆贺多大的盛典一般激动。

    次日,黄昭等大睡至午,与早早起来的龙预、多吉索朗商议妥当,来与龙颐定下行动方案,准备告辞。

    黄昭坚持不再饮酒,被龙颐劝不过,只是略微饮几杯。

    由龙预手托二百两官银交给龙颐,口称:“张尚书来时交代,务必叫族长收下,牧场转移过程中,族中老少有些不便的,全凭族长收拾。”

    龙颐再三推辞不要,黄昭劝道:“就看在尚书、黄子、备之兄、多吉兄与兄台一片情义,先放些酒资在你这里,来日与尚书相会,少不得还是豪饮。”

    龙颐看这样说,只好收下:“这二百贯纹银,我断然不会乱动,真就要作为招待尚书的酒资,单等大胜之日吧。”

    多吉索朗说道:“这次牧场迁移,只消大哥将羊群来回挪动一下,就是一件大功,尚书必然表奏大唐天子予以封赏。做反了,却涉及到白亭海龙族命运。因而,黄子深知大哥肩上的担子,来时请求尚书给你的辛苦费。”

    龙颐振声答道:“龙养道绝不负尚书及各位重托,既要保护好白亭海龙族命运,又要为大唐江山立功。今天就传令下去,我一百二十八帐龙氏羊场全部向西迁移,战时迁至瓜州大泽,还请黄子为我安顿好瓜州那边。”

    黄昭拉着他的手,深情说道:“瓜州大泽那边,尚书早已安排好了。大哥多操心啦。我带有两团兵丁,可以暂归大哥指挥,保护羊群。迁到瓜州大泽,都叫归建我肃州军前。他们的粮草全部自行解决,无需大哥操心。”

    龙颐看张雄、黄昭安排得这么好,感动不已,当即单膝跪倒:“龙某保证十天之内迁移到位。我等一百二十八帐一走,白亭海边剩下的其他各帐自然会打问情由,会一并跟我迁移。这两团四百兵恰恰有用,以防不测。”

    饭后,黄昭、龙预、多吉索朗带领五十骑返回二十里外的驻地,令索陇为护畜使,点齐两团精兵,带上四百贯军费自己解决粮草,前往南河金帐找龙颐会商。十天后,羊群迁至瓜州大泽,带队到肃州洞庭山下归建。

    武连子黄昭等自带六百精兵,回肃州洞庭山大营。

    他们走了一天,刚要到肃州,准备绕弯回洞庭山,探马来报:“禀报黄子,龙遨被昆仑山下党族首领追杀,将到我等跟前。”

    龙遨不是替下安芝,与武宁男尤统、黄傅一道,去赶昆仑山下的牛马群了吗?那边的主要首领也是龙氏一族,只需要说通龙氏就行,怎么就被党族首领追杀?尤统、黄傅呢?

    黄昭大惊:“难道他们采取的办法复杂化了?快,全体掉转马头,救援龙遨。到底怎么回事呀?”

    龙预这个当爹的比黄昭更加着急,一听黄昭下令掉转马头,舞动六十四斤狼牙棒,当即疯了似的飞奔而去。

    黄昭深恐有失,大喊:“多吉跟上,我随后就到。”

    多吉索朗颤动掌中五十四斤青龙戟,也飞马跟进。

    龙预的狼牙棒属于棍王之列,多吉的青龙戟乃枪中极重分量,他们遇到追杀龙遨的党族,会是什么战况呢?

第259章 腊仁施魔法

    向东偏南,龙备之飞奔不到五十里,已经看见了儿子龙遨的身影。

    龙遨的乌骓马跑得太久了,眼看越跑越慢。盔甲被打掉,不知踪影,一头乌发在风中飘舞,半尺长的青须也一起飘舞,跟老爹一样的长脸上泥水和着汗水,黢黑一团。掌中狼牙棒拖在地上。战袍早已撕裂,看起来没有大伤。

    要说他这狼牙棒虽然只有五十八斤,比老爹的大棒少了六斤,但一般将领还是很难对付的。龙备之边跑边琢磨,党族人追杀,肃州党氏没有很大的势力,难道是甘州党族?他们放牧不该越界来肃州啊?怎么引起的冲突?

    甘州三大族,一为龙氏,一为党氏,一为张氏。甘州龙氏与刚刚相会的肃州白亭海龙颐一族都是同宗。龙遨随尤统、黄傅去找的昆仑山下龙家也属于肃州龙氏,即便找甘州龙氏也不是问题。

    而且甘州张氏豪杰也跟张议潮是结义的甘州五雄,也不该有问题。

    唯独甘州党氏例外,与吐蕃的甘州刺史兼张掖守将朗杰顿珠是结义兄弟。难道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提前到了肃州昆仑山下的牧场捣鬼?

    不及细想,儿子龙遨到了跟前,疲累过度,下马未能站稳就跌坐下去。跟随龙预而来的一火卫兵急忙下马将他扶住。龙预下马跑到跟前,看后面党氏追兵尚有数里,先问他话:“高汉,党氏为何追你?”

    龙遨,字高汉,喘了一口气,答道:“爹,我与立道随尤男拜访昆仑龙氏族长,到族长金帐一问,说是访友去了,等了两天才将他等到,原来叫个龙颖,也与你平辈,说得好好的,无非就是移牧么,迁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两下商议、饮宴了一天,今天告别出来,离开洪水金帐约十里开外,忽遇党强横拦去路。孩儿往后看,却发现武宁男的大队人马被漫天黄沙阻隔开。我与党强展开激战约有五十余合,沙暴追到近前,看不见党强身影。孩儿不敢往沙暴里硬闯,就拼命回大营搬兵,党强却死命追来。”

    龙预倒抽一口冷气,怒道:“与甘州刺史朗杰顿珠结拜的正是这个党强,他这是带了多少人马,居然能将尤统、黄傅、龙遨的千人队伍截断?”

    父子二人尚未说完,后面党强已经追了上来。

    只见他相隔将近一里,高叫道:“前面可是酒泉六雄的四哥龙备之么?某乃甘州三杰的三弟党大德是也,今有洪教授高足恰巴腊仁施展沙暴除魔法,叫尔等顿时陷入黄沙包裹,互相不能相见。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党强,字大德,四十七岁。从他给自己起的字可以猜出,这小子尚佛。

    龙预听他说话,哦,敢情是这样啊?沃的天啊,沙暴除魔法?

    龙预转念又想,他所说的洪教授是指心向大唐的高僧洪辩。恰巴腊仁不是本教教祖敦巴辛饶前半生传教的魔鬼对手吗?怎么就成了洪辩的徒弟?难道恰巴腊仁转世而来,还叫恰巴腊仁?

    龙预想了一圈,哈哈大笑:“放屁,恰巴腊仁是古象雄辛饶世尊的死对头,怎么就成了洪教授的徒弟?再敢胡扯,一泡尿将尔等浇灭。我等收服大唐失地,党氏难道不是大唐臣民么?下马好好商谈,休要毁了党氏命运。”

    龙预此话一出,党强顿时吓了一跳,勒住丝缰倒退几步。他不是被龙预收服失地吓倒,而是龙预顺口说的一泡尿浇灭沙暴魔法,吓到了他。难不成这家伙也懂得魔法?对敦巴辛饶一口一个世尊,几个意思,是个本教徒?

    党强脱口而出:“我且回去叫恰巴腊仁过来,与你对阵,不怕你小子嘴硬,定叫尔等乖乖投降我大甘国。”

    他满嘴放炮,刚刚冒出沙暴魔法,这又冒出一个大甘国,是什么情况?龙预也不及细想:“哪里来的甘国,再胡扯八道,老子一棒叫你去见辛饶世尊,永世镇于黑暗雍仲具芒国,世代在一百零八由旬为鬼。”

    党强一听这个,头皮都大了。龙预这小子对本教知道这么多,难不成真的能一泡尿浇灭恰巴腊仁的魔法?我擦,不能再跟他理论,赶紧叫恰巴过来,先下手为强。龙预这家伙肯定是我大甘国的最强对手。

    他再不搭话,磕马飞奔,去请恰巴腊仁过来施法。

    龙预一看,这小子对魔法实在是太相信了。他手里也有一柄锯齿刀,大约六十二斤,为什么不用来对阵,却被我几句话一扯,翻身去搬恰巴腊仁?想到这里,禁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我说的那句话叫他害怕了?”

    龙遨齐声回答:“他一定是被你说的一泡尿将他们浇灭吓到了。唐人中特别是成都青城山一带有童子尿能浇灭鬼魅妖魔的说法。”

    龙预一听,哦哦,自己瞎扯一顿将他吓到了,他转而问多吉索朗:“索朗,你听说过童子尿浇灭鬼魅妖魔的说法吗?”

    多吉索朗仔细想了一会:“大蕃本教高僧还真有这个说法。因此一些派别的高僧终身不娶,永葆童子身,防止妖魔侵身,阻碍自己成佛。但又有一些派别侍妾如云,儿子成群,以子辈童子身护定本相,也能成佛。”

    多吉索朗说到这里,龙预大为惊讶,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怎么就牵扯出好奇特的事情来,一想党强就要叫来恰巴腊仁,他急忙下令:“高汉、索朗,快看武连子到了没,将队伍中所有尚未结婚的叫在一起,准备飞尿破魔法。”

    正说着,黄昭带大队来到,一问刚才与党强对阵情由,党强不是对打,而是对话一阵转身去搬动恰巴腊仁,敌我对阵怎么这么奇特?

    黄昭感到,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急忙高喊道:“众将官,快将羊皮水囊集中起来,凡未婚者,将尿液集中进去,单等恰巴过来,一起挤出,望天喷洒。破他的沙暴魔法。”

    却说党强翻身回去,要请来恰巴腊仁施展魔法,灭掉龙预。

    往前奔走二十余里,到了沙暴魔法这边,远远向天上张望,那边狂风无休无止,冲天的沙暴翻转腾旋,谁在这中心谁倒霉。即便沙暴灭不掉,也死伤大半。

    他看昆仑山约略一里高的北坡,杏黄旗高高举起,上写:“魔界大总管巴腊仁。”而蕃文写法翻译过来却是:“除魔法师恰巴腊仁。”这老家伙还搞两面手法,党强对于这样的人心中暗暗不齿,但只要能破敌,啥也无所谓。

    他抄小路斜着跑过去,滚鞍下马,对须眉皆白、身长七尺八、小脑袋细麻杆、红袈裟的老僧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腊仁法师,这里差不多了,还请帮我到前面再施**,除掉另一个业障。”

    这位老僧正是恰巴腊仁,他听党强这么说,再看看昆仑山下,尤统、黄傅及千余人在滚滚黄沙之间,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乱纷纷东跑西撞,被堆叠起来的一坨坨巨大沙丘掩埋得差不多了,一扬拂尘,收了魔法。

    只见一片赤色光芒从地上渐渐升起,变成一缕刺人眼目、耀动日月的强光,疾速飞入恰巴腊仁合十的双掌之间。再看地上,沙暴骤停,一切归于宁静。没有一个活动的人,天啊,地上的尤统、黄傅及一千兵这是死绝了吗?

    恰巴腊仁骑上一匹瘦马,随党强冲向山下,直奔黄昭、龙预而来。腊仁的随从喇嘛十余人执定杏黄旗,也骑马下山,紧紧跟定。

    于路,党强向他提及龙预扯出一泡尿浇灭的问题,恰巴腊仁哈哈大笑:“老衲是除魔**,他怎能以尿浇灭?童子尿浇灭的是鬼魅妖魔之法。走,看我怎么收拾那些业障。”

    他们又朝肃州方向跑了二十余里,迎面看到了前面的黄昭、龙预、多吉索朗等六百余人,不少人手里举着水囊,党强喊道:“腊仁法师,那些兵将手里拿的水囊必然是未婚男子的尿液,还是小心为妙啊。”

    恰巴腊仁微微一笑,打马直奔附近南山的山坡。党强及腊仁的随从喇嘛也紧跟而上,又将那面杏黄旗竖起来。

    腊仁双手合十,念动咒语,忽然间,从他合十的双掌之间飞出一缕赤色神光,直冲天空。再看长天之上,顿时白云翻卷,越卷越快。不大功夫,这些白云乱纷纷下坠,再看地上狂风大作,风速越来越快,劲猛异常。

    一场沙暴顿时涌起,范围只有方圆六百四十步,按三百步一里,这沙暴包裹着两里四十丈,恰恰将地面上六百余人包裹进去。

    一旦被这沙暴包裹,地面上的人马什么也看不见了,任凭他们在中间折腾。时间一久,必然被沙丘埋葬,哪里还有性命?

    党强得意非常,对恰巴腊仁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阿弥陀佛,法师神通广大,真正是在世的天王,真不愧信众敬称的腊仁天王。”

    恰巴腊仁也颇为自得:“阿弥陀佛,幸能代表佛陀清除人间业障,是老衲的福分啊。”

    黄昭在狂沙之间来回奔突,总是出不来这沙暴大阵,喊叫众人喷洒尿水,不是不管用,只能对周身半步之间.asxs.作用,这么小的范围没有沙暴。但尿水喷完,沙暴顿时旋入被喷洒的圈子,等于作废。

    龙遨见此情景,再看众人的水囊早已喷完,谁也不能站立,都在沙暴之中滚爬翻转,个个惨叫连连,哭声震天。真不知道武宁男及黄傅那一千人怎么样了,他们也一定是遭遇了这样的沙暴。

    想到这里,再看看被沙丘掩埋的老爹和武连子将军,龙遨禁不住嚎啕大哭,发出炸雷般大叫:“天啊,我等追随张尚书收复失地,何罪之有,遭此妖法灭绝?过路的神仙难道不能救救吗?”

第260章 贩神收魔光

    恰在此时,忽然狂沙宛如龙卷风卷起的桶状,望天直射。

    再看地上,狂沙都射上了高天之上,狂风顿时停息,地上埋掉众人的沙丘都随风消失。黄昭、龙预、龙遨、多吉索朗四员大将身上的沙子也无影无踪,浑身干干净净。

    龙遨顿时跪地大哭:“天上路过的是哪路神明?还请神示我等,回营定当禀明张尚书,天天礼拜。”

    黄昭、龙预、多吉索朗也隐约听见了刚才龙遨的大叫,纷纷跪下,与龙遨一样祷告,叩谢神明活命之恩。

    黄昭毕竟从事十五年油料贩卖,家中供奉着所有被唐天子册封的贩神,此时搜索脑海中的神明名讳和封号,只熟悉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

    姑姑武宁县君安芝嫁给了水果贩神的儿子尤统,自己该称呼爷爷。花蜜贩神在世之时,每年贩蜜都回到青州千乘县黄潦村坐坐,丢下够黄府一年吃的花蜜。张涯是尤统、安芝成婚的第一撮合人。

    尤贯、张涯又都是西面道长的徒弟,张涯也是爷爷。自己与姑父武宁男都是油料贩将,一定是贩神显灵,搞不好就是这两位爷爷帮忙。

    想到这里,武连子黄耀汉高叫道:“水果贩神尤爷爷,花蜜贩神张爷爷,耀汉必当禀明俺爷爷菊潭子和张尚书,给你们建庙庭,塑金身,叫万民祭拜,叫万世铭记贩神功勋。”

    黄耀汉祷告得对不对呀?咱稍停片刻再说。

    先看山坡上的腊仁天王,一看地上出现这情形,顿时傻眼。再望望黄沙向天上飞去的地方,啥也看不见,只看见四朵五彩祥云翻涌着。

    一霎时冷汗直流,急忙翻身跪倒:“小僧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明?难道是小僧做错什么了吗?我大蕃地盘,对此地是正统,唐人妖孽张雄等造反,我为佛陀清除业障,何罪之有啊?还望神明谕示一二。”

    他这一通祷告,党强等众喇嘛也惊慌失措,慌忙朝着天上的四朵彩云跪翻在地,磕头如捣蒜。

    腊仁天王见天上彩云不散,情知是几位神明还在等着什么,急忙默默念动咒语:“我佛慈悲,神明不便与凡人传音,还请用其他办法谕示小僧。小僧但有冒犯之处,定当痛改前非。”

    腊仁天王念完,顿时泪眼模糊,精神恍惚,缓缓卧倒,做起黄粱大梦。

    在他梦中,出现了一位白面独臂正神,一位黑脸长项正神,跟着两位女神,一位女神手持红芸豆,一位女神手持蜂巢。

    恰巴腊仁在佛教经典中搜索,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哪路神明?道教经典也略知一二,似乎也没有这样的神明,他们到底是谁呀?

    黑脸长项的正神对他怒气冲冲,大吼道:“吾乃贩神部成都大总管、花蜜神贩、汤阴子张涯,这是贩神部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统。两位女神乃是红芸女神和赤县蜂王。

    “我是来救管辖地众位贩将的,他是来救其子武宁男尤统的。你他娘的佛教徒,将修炼来的法术却用于军阵和政争,哪里还有半分佛教徒的修为?信不信本神将你告到太上老君、如来佛那里,叫你白白修炼?”

    尤贯上前一步,直接扭住恰巴腊仁的脖子,大骂:“陇右、西域之地本就是大唐领土,尔等蕃人趁着安禄山起乱,胡乱窃取,今有张雄收复失地,何错之有?

    “你这妖僧却不分好歹,乱施法术,差一点将我儿埋葬,要不是念你修炼不易,老子一掌劈死你。滚回人间吧,再敢乱来,我贩神界严惩不贷。”

    张涯吼道:“慢,请红芸女神将他妖术收掉,再想作法,除非再练一百年。”

    红芸女神看看自己的主神尤贯,见尤贯点头,将红芸豆一吹,飘出一股豆香,豆香缠绕着一缕红云,飘向恰巴腊仁双手合十的中间。

    恰巴腊仁并不老实,将双手紧紧合住,牢牢控制住这缕红云。红芸女神又一吹他的双手,只见红云从他头顶百会穴飘出来。再看腊仁天王的百会穴,那施展沙暴的刺目赤色光随着红云飞出,进入到红芸豆之内。

    红芸女神鄙夷地一笑:“还想捉我的摄魔红云,做你的大头梦吧。”

    再看腊仁天王浑身软踏踏的,昏昏然倒地不起。

    张涯一挥手,又站立半空,给黄昭、尤统托梦毕,四神驾起彩云,以瞬移**回到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到各自宫殿歇息。这两大贩神是怎么来的?

    那不是恰巴腊仁施法收功都有耀动日月的赤色光么?本来,贩神界众神在那里听着红芸女神和赤县蜂王讲解张议潮起义及安芝万贯助军、宋宸发兵远征等等情节,忽见陇右方向冲天的赤色光扰动华胥仙境。

    尤贯情知儿子在这边参战,张涯的该管地盘出现异常,于是各自带着门将瞬移而至,却发现这妖僧施法,要将尤统、黄昭两路人马掩埋致死。

    赤县蜂王哪敢怠慢,顿时祭起蜂巢,变成无穷大的巢穴,猛吸下界被法术搅动的狂沙。

    尤贯的六千二百斤烟火棍、张涯的六千四百斤藤蛇棒顿时合拢,变成通向瀚海国的输沙桥,将蜂巢虹吸而上的狂沙,全都输入了瀚海国无人区。

    继而红芸女神将恰巴腊仁的赤色魔光导出体内,叫他丧失妖法。

    却说那边被黄沙掩埋的尤统等一千人,几乎就要窒息而亡,忽然掩埋他们的沙丘变为龙卷风样貌,疾速飞天而去。

    一个个全身一粒沙子也不见了,大家得到了呼吸,都缓缓站立。战马也都好好的站了起来。窒息而亡的大约有二百八十余人,其中包括两名团校尉及一名旅帅。

    尤统见黄傅过来,众位团校尉、旅帅也都纷纷围拢,大家惊奇之余,看看死去的众人,对于上苍的活命之恩感动得嚎啕大哭。尤统第一个想到了父亲,他是贩界正神,必然能对付妖法。

    武宁男当地跪翻在地,望天大哭道:“爹,总领不孝,得到水果贩神、潮阳子您老的救护,孩儿定当禀明张尚书,奏明当今天子,叫沙州、肃州为您老建庙庭,塑金身,世代贩夫及受益臣民祭拜您老人家。”

    尤统连哭带祷告,众兵将一听,哦哦,咱这次大难不死,铁定是水果贩神爷搭救的,那还等啥,磕头致谢吧。七百多兵将齐齐跪倒,个个泪如泉涌,纷纷磕头,谢恩之声宛如山呼海啸。

    尤统等大家稍微恢复情绪,含泪大喝道:“将枉死兵将尸身先收在一起,录下名号,战后埋葬。众将官,先埋锅造饭,等上龙遨,寻找党强、恰巴腊仁报仇雪恨。一并直取甘州,打破城池,将甘州党氏诛戮殆尽,永绝后患。”

    众兵将纷纷高举兵刃,呼喊口号:“攻破甘州,诛戮党氏。”

    这愤怒的吼声如洪水狂泄,在昆仑山下的大路上横冲直撞,叫虫蛇乱窜,飞鸟乱飞,河伯潜藏,山神告饶。

    不大功夫,龙遨领首,后面大队人马赶来,两下相见,遭遇一般无二。只是黄昭那边随时被救,没有死人,还是六百精兵。龙预已将党强斩杀,多吉索朗也将恰巴腊仁斩杀,其随从十余名喇嘛剩下了五名活口。

    恰巴腊仁赤色魔光被红芸女神收走之后,顿时醒来,慌忙叫随从喇嘛飞奔下山,妄图逃跑。被多吉索朗率一队精骑团团包围,十余名喇嘛死命保护恰巴腊仁,被斩杀多半。

    多吉索朗专杀红袈裟恰巴腊仁,此时的腊仁天王功力损耗多半,只是颤抖了十余合,被索朗的五十四斤青龙戟刺中肩头,跌落马下。索朗继而下马,以佩刀将其枭首。

    他转身正要将剩余的五名喇嘛斩杀,黄昭拍马而来,大叫:“都让开,叫我留几个活口。”

    黄耀汉舞动霸王双鞭,啪啪几下,将五名喇嘛卷飞,都被生擒活拿。

    党强是怎么被斩的呢?他一看恰巴腊仁要跑,情知魔法失灵,自己也大惊失色,设法要从山腰抄小路逃掉。龙预打马追上去,转过两个小山头,恰到近前,以掌中六十四斤狼牙棒直接砸中他的马尾。

    党强战马暴跳,连人带马跌落山下,一起摔死。龙预寻小路下山,将其枭首。从其身上搜到一封甘州刺史朗杰顿珠的亲笔信,拿到黄昭面前,叫众将传阅。信中全是蕃文,叫多吉索朗通译给大家听。

    原来是甘州刺史朗杰顿珠以甘国王自居,封党强为居延侯,同城守捉,平西大将军,专讨肃州、瓜州、沙州以西。以恰巴腊仁为军师,以沙暴除魔法为秘密武器,扫平西部各州直至安西都护府全境。

    这个居延侯的封地自然是甘州北部的居延海,那里湖泊面积广大,水草丰美,是人人垂涎的放牧宝地。同城守捉,乃大唐曾经在居延海南侧设立的一个守捉军府,归北庭都护府调度指挥。

    黄昭看到这封信后,急令索朗搜查恰巴腊仁尸身,得到了一封敕书。

    敕书比照大唐天子敕旨格式,对恰巴腊仁赐姓巴,赐名巴腊仁。封巴腊仁为魔界大总管,大甘国国师,大泽侯,征西军师将军。

    大泽侯的封地乃瓜州大泽,有一条源于昆仑山的冥水注入。边有玉门关,大唐曾设合河戍在此。冥水流域及大泽四围也是水草丰茂的优良牧场。

    黄昭看完,哈哈大笑:“朗杰顿珠给他们都封了侯爵,前来征西却一兵一卒没派,哪里有半点诚意?这种傻逼二娘儿们,白白送死的节奏。”

    这时候,黄昭带队来救尤统,会兵一处。二人商议,就以尤统之计,直取甘州。究竟他们攻打甘州的战况如何?且看下一章。

第261章 结义范乌尔

    两下对于龙氏移牧的处置,白亭海与昆仑山情形基本相同。

    毕竟尤统经商二十五六年,比黄昭办的更加顺溜,也没有花费巨资购买牛马。现在合兵一处,是一千三百二十人,尤统决计直取甘州城,清理党氏一族。黄昭表示赞同。

    因黄昭是武连子,爵位较之尤统的武宁男要高。陇右各州陷入吐蕃以来,两三代人不见大唐正官统领,现在就服这个,这些人马就以黄昭为统领。

    黄昭当即传令,派龙预带二十骑、两名喇嘛及党强的人头及朗杰顿珠对党强的敕旨,回马直奔洞庭山,一来向张雄报知白亭海及昆仑山移牧情况,二是协助张雄破肃州。

    这边剩下一千三百人和三名喇嘛,饭后杀奔甘州。计划于路做好两件事,给昆仑山龙氏族长龙颖留下三旅三百骑,护卫移牧。再寻到菊潭子黄羿、宋潜、黄侠等,以菊潭子为主帅,联兵三千,一起攻打甘州。

    这样对甘州攻打,他守城的刺史朗杰顿珠就无暇派兵西援肃州。而肃州的德吉央宗既没了白亭海及昆仑山牧场,也没了甘州后援,必然泄气,快速攻取也就顺理成章。

    除非张雄不会用兵,但这个不是问题,毕竟武宁郡君安芝就在肃州前线。

    那边攻破甘州,以三名喇嘛和恰巴腊仁的人头及朗杰顿珠私封的大泽侯,证他甘国王及党氏无耻,诛杀顿珠及党氏之族。顿珠及党氏原降者,必须改姓为李、张、黄、尤,否则就地诛戮。为何改姓这四个姓?

    李乃是大唐的国姓,张乃收复失地的义军首领张议潮的姓,黄乃黄家将的姓,尤乃尤家将的姓。

    各方面都考虑好,决计饭后出发。黄昭、尤统吃完饭,忽然觉得眼皮子发粘,一起倒地睡去。天啊,两位主帅一起睡去,到底什么情况?

    自然是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托梦,讲了收取恰巴腊仁的赤色魔光情形,叫他们尽管随张雄收复大唐失地。

    尤统从梦中醒来,顿时泪雨横飞,望天磕头:“爹,您老人家既然是贩神界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要多看看潮阳老家。二姐在那年淮西之乱平定后,举家逃到了潮阳老家,他们常年贩卖老家特产乌酥杨梅、姜薯、鲎馃。”

    黄昭也醒了,看姑父这么说,也望天磕头,哭道:“张爷爷,您老人家既然是贩神部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近几年要紧密关注陇右战况啊。这里的贩界投钱出力,收复失地之战惨烈非常,还要一如既往提点。”

    两人擦干眼泪,站起身形,黄昭一声令下,先派出探马,远远哨探爷爷黄羿及甘州城消息。继而整队开拔,杀奔甘州。

    半路撞见龙颖以昆仑山洪水金帐为领首,三十六帐牛马牧民一起跟定,共计十七万多头牲畜,浩浩荡荡而来,整体移牧肃州。

    龙颖见到龙遨,两下亲热不已。龙遨将伯父龙颖拉到武连子跟前,他见黄昭这样的大唐封爵大将,果然威仪非常,当即率领三十六帐集体跪下,口诵:“我等移牧瓜州大泽,还望武连子庇佑。”

    武连子黄昭滚鞍下马,厉声高叫:“蕃国害我,祖辈颠簸。收复失地,熄灭怒火。武连子如不能叫诸豪杰随心移牧,羞于大唐为将。今番尚书讨肃州,耀汉讨甘州,汤阴子讨鄯州,冬凌公讨凉州,叫尔等尽情移牧,可否?”

    汤阴子乃花蜜贩神张涯,冬凌公乃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其实都是大唐及武周册封的贩神。这样浩大的气势,顺口而出,除非商家知晓,凡夫俗子哪里知道真假?

    龙颖等三十六帐牛马领主无不大放悲声,以龙颖为首,齐声颂曰:“武连子复我故土,宛如生父。大唐子民,永不忘祖。谨祝征剿遂心,畅通无阻。”

    黄昭也被众豪杰这样的颂祝之声大为感动,禁不住热泪盈眶,大声誓曰:“武连子既称耀汉,必与民便。征剿甘州,朗杰为啖。陇右作帐,安西为甸。”

    众人震天高呼:“陇右作帐,安西为甸!陇右作帐,安西为甸!”

    黄昭见众人依依不舍,下令埋锅造饭,大排宴筵,拿出军中所备十坛戎州春酒,那可是二百斤啊,叫来所有团校尉、旅帅与龙颖等三十六帐豪杰开怀畅饮。

    饮宴之间,众豪杰无话不谈,特别是武连子、武宁男等兵将一千五六百人为了龙氏移牧,差一点被沙暴魔法彻底吞噬,归天三百人,龙颖等人无不感激涕零。经龙颖提议,以水果贩神尤贯、花蜜贩神张涯为主神,结义为贩门二老五十杰。

    其中龙颖与尤统,分别五十六岁、五十四岁,辈分高出一辈,称之为贩门二老。黄昭、多吉索朗、龙遨、黄傅及三十六帐豪杰为同辈,加之一千三百兵的团校尉七人,旅帅十三人,共五十人,称之为贩门洪水金帐二老五十杰。

    简称洪帐五十二杰,也称之为肃州贩门五十二杰,肃贩五十二杰,贩杰五十二。更有简称洪水五二、金帐五二、贩门五二、肃州五二,叫转音,称之为洪水乌尔,金帐乌尔,贩门乌尔,肃州乌尔,洪乌尔,金乌耳,范乌尔,苏乌尔等等,都是指的武连子收服甘州途中这次大结义的五十二人。

    也许是天作弄,许多年后,陇右数百年没能回到中原朝廷的怀抱,其中称帝、割据、称公侯者数百人,都是五十二杰的门人弟子。等于说还是贩门弟子死守着华夏国土。

    五十二杰中,除了多吉索朗为吐蕃人,有十数位是其他胡人子弟,名字千奇百怪。至于后世外族想在陇右称雄的,更要先入五十二杰的门下才有机会,其中包括一个影响深远的王朝西夏,也是靠五十二杰撑起来的。

    很多人说西夏文明程度很高,影响力巨大,却在历史中突然湮灭,到底怎么回事?

    说白了,西夏王朝就是五十二杰子孙及门人弟子在这里面的历史演绎,李夏王朝灭亡了,其子孙、文化自然而然落入底层五十二杰的乡村山寨,还做贩门之事。

    西夏王朝本就是控制陇右至外邦丝绸之路的贩门立国,灭亡了,不称国了,贩卖活动该怎么干,还是祖传的活计,国与不国没多大差异。所以李夏王朝后裔也懒得追究这个历史渊源,导致现今的史学界一团迷茫。

    五十二杰结义之后,武连子传令拔寨出征,留下三旅三百骑,有年长旅帅统领,护卫龙颖移牧。安全到达瓜州大泽,即找张雄归建。剩下一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张掖城。

    顺大道进入甘州境内,过去建康军故址约一百里,到了蓼泉守捉故址南侧。再往东走,两边高山峻岭,丝绸之路在这两山之间穿行将近二百四十里之遥,才能到甘州治所酒泉县。

    这一带地形复杂,山峰密布,草木茂盛,其中有一段路唤作鹰巡谷,最为险要。鹰巡谷长约十里,最窄处只有五丈宽,最宽处也不超一百步。那谁说了,非要走这里干啥,绕道不行吗?

    往南绕,不远处就绕进了茫茫戈壁滩,连一口水都找不到。往北绕,又需要翻越很多山峰才能到更为宽阔广袤的戈壁滩,几乎是死路一条。

    所以,河西走廊,什么叫走廊?就是这么个地形,你不想按照走廊路线去走,不是不行,关键是谁去自取灭亡呢?

    黄昭、尤统常年贩运油料,这段路每年一趟甚至走两趟,熟悉得很。北面深山里,隐藏着两三股盗匪,一股大的二十多人,两股小的,分别九人,五人。他们这种小打小闹惹不起油料十三将,往往不会露头,不用担心。

    现在往讨甘州,经过这段险境,将要遇到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黄羿带兵守在这里,挡死甘州驰援肃州的去路,要么是甘州朗杰顿珠派人守住两头路口,防备沙州兵突然来袭。

    黄昭带兵距离鹰巡谷五里,恰好该用午饭,找了一处靠近南部戈壁的开阔地,将一千兵先停下来造饭。派两火精骑前往哨探,看到底是爷爷黄羿还是朗杰的兵?

    二十名哨探飞马去了两刻钟,返回来两个人禀报黄昭,十里鹰巡谷空无一人。另外十八人分为两组,登上了鹰巡谷南北两边连绵起伏的山峰,少时就会回来再报详情。

    那就再等吧,众人只管用战饭。黄昭传令,人不解带马不卸鞍,严阵以待。想休息一会儿的,就着路边草丛、石头和衣而卧,随时出动。

    等了好久,北山下来九人,谈笑风生,向黄昭报喜:“菊潭子老将军伏兵在北山之内一处极美的桃花源,山村水郭,古木参天,牛羊遍地。叫只管过去,他们将在前面谷口等候。”

    黄昭听到爷爷消息,尤统知晓老丈人在里面,十分高兴。众将纷纷起身,准备继续行军。黄昭看看姑父,两人不约而同说:“再等等南山哨探。”

    南山也该回来九人,等了半天,却只来了一个人,还被削掉一只耳朵,血流满面。

    这个兵对黄昭报忧:“南山埋伏着甘州兵三千人,为首大将叫做次仁平措,在一处险峻山上筑寨为关,山叫鹰鸣山,关叫鹰鸣关。从关门出来,有一小段极其隐蔽的蜿蜒小路,大队人马可以突然出现在鹰巡谷。”

    黄昭、尤统及众将无不大吃一惊。但是,北山、南山同时存在敌我双方伏兵,这就奇了怪了。我擦,难道黄羿不知道南山有甘州伏兵?反过来说,难道南山的甘州兵不知道北山埋伏着黄羿?

    这到底该怎么通过鹰巡谷呢?却是个难题。

第262章 羲玄黑雾阵

    鹰巡谷外,黄昭、尤统一时间陷入迷局。

    多吉索朗若有所思,忽然一拍大腿,过来对黄尤二将说出一番心思。

    他以为:“既然次仁平措已经获知我等就要通过鹰巡谷,先不管他知不知道菊潭子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如此如此,定叫鹰鸣关毫无作用。到拿下甘州,必然不战而降。”

    黄昭一听,果然如此,对多吉索朗大为赞赏。就依此计,当即开拔。

    既然北山哨探能够下来,何必非要从谷底穿行呢?咱就走哨探走过的山路,沿北山直插鹰巡谷东口,这不就安全过去了?难怪黄羿老将军说是在谷口等着,那就是说,当即合兵,突袭甘州。

    过去鹰巡谷都是开阔大路,距离甘州仅仅八十里。全都是骑兵,一个时辰就能出现在甘州城下。

    黄昭下令:“马铃摘下,钳马衔枚,上北山小路,尽量穿行密林。直插鹰巡谷东口。”

    上到北山之上,走了约一半路,迤逦走到了哨探所说的桃花源。此处山回路转,林荫蔽日,张掖河支流小溪迤逦穿行其间。每隔两三个山头就有好大的开阔地,村郭鸡鸣,人民逍遥自在,口音却全是益州腔。

    立于当路的一位老者说,这里是张掖县千井乡。向他打问驻军情况,说黄老将军带了五千人,刚刚开拔两刻钟。

    “爷爷明明带着两千人马,怎么就成了五千人?”黄昭禁不住脱口而出。

    老人家一听他将黄羿叫爷爷,哈哈大笑起来:“黄老将军到这里的十来天,与我结义为兄弟,老夫帮他串联附近九村二十八寨矫健勇武者,悉数入伍,为收服大唐失地甘愿流血。得兵三千,因而成为五千人马。”

    黄昭急忙跪下:“爷爷高姓大名?为收服大唐失地做出如此杰出贡献,功勋伟大,必将获得天子敕封。”

    老人家将他扶起,哈哈大笑:“老夫严介,字望蜀,八十五岁,跟你爷爷同庚,生月小些。本交州南定县人,因犬子严正及孙子严对、严措投了淄青平卢军,曾居青州。后李师道败,老夫迁居鄯州营商。继而又迁这里。”

    黄昭昔日里跟爷爷黄羿在青州军效力十余年,对严对、严措太熟悉了。这两位兄弟虽然是降将,但功夫和人品都很好,年龄只比黄昭大四岁,虽不曾结拜,在一起兄弟相称,关系密切。

    在这里碰到严对、严措双胞胎兄弟的亲爷爷,黄昭感到好不亲切,但急于行军,无暇细说,只好拱手相别。

    到了鹰巡谷东口,爷爷黄羿果然军将成群,队伍迤逦五里之遥。

    两下合兵一处,是六千精兵。三千新兵,三千老兵,新老恰恰一对一。众将公推黄羿为主将,黄昭、尤统为副将,就由黄羿设计,袭取甘州。

    大将计有:多吉索朗、龙遨、黄傅、宋潜、黄侠诸位旧将。

    从九村八寨而来的有:严介之子、严对的两位伯父严公、严允,两位已是六十多岁老将,更有严公次子严外,严允长子严上,以及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寸飞鹰,新增八员猛将。

    曲飞龙、打飞虎、云飞豹、寸飞鹰号称“四大飞将”,乃是严介老爷子这些年在千井乡收的徒弟。年龄虽然跟严外、严上相仿,都是四十至四十五之间,但辈分却跟严公、严允一辈。四大飞将的孩子也大多在这支新军之中。

    等于说,严介的子孙、弟子十人就来了八个。老爷子作了表率,难怪能将千井乡的九村二十八寨全都动员起来。

    八员旧将,八员新将,新老也是一对一。

    依照尤统的建议,新老兵、新旧将全都一比一掺和着整编,六千人编为三十团,六十旅,一百二十队,六百火。加紧开到离开大路的空场,紧急训练三天,学习一下临敌冲阵之术及安芝的蚁附噬妖阵等阵法。

    严公说道:“前面不过八里往路北钻进一个山谷,有一处上千亩的草场,叫个昆河草场,四周古木参天,完全可以作练兵场,十分隐蔽。”

    黄羿下令,全体转进昆河草场,练兵三天。六千人马掺和完毕,浩浩荡荡开进昆河草场,开始集训。

    头两天都安全进行,到第三天午时过,未时三刻准备开练,忽然探马来报:“甘州城中开来一哨人马,约有一千人,号称降魔兵,领首的降魔大王叫个羲玄,善使黑雾妖法,打着旗帜:活捉菊潭子,踏平陇右道。”

    黄羿指挥各团校尉尽管加紧训练,带十六员大将进帐商议这一军情。

    众人议论纷纷,多数人对羲玄并不了解,倒是对这个名字感到好奇。

    黄昭上过学,略懂文学,这个羲姓太古老了,山海经中有女子羲和,生了十个太阳。尧帝时期有个羲仲,是羲和的后裔,被封为历官,掌管天文历法。这个姓在中国早已不见踪迹,甘州居然还存在,叫人好不惊奇。

    严公作为本地人,对羲玄略知一二,说道:“此人善使黑雾妖法,难道也是羲和一族秘传下来的远古法术吗?是不是这样呢?谁能说得清楚?”

    黄羿见众人莫衷一是,振声说道:“咱们该如何应付呢?我感觉是不是将蜡烛备齐,垛起柴草堆,等他施展妖法,都将蜡烛、柴草点燃,看看是不是有效果?”

    尤统忽然想起什么,禀道:“黄子大帅,尤男曾听师爷西面道长提及过陇右有人会起雾术,好端端的晴天,他一作法就迷雾漫天,对面难辨事物。我当时还说,那要是用在战场上就坏大事了。师爷当时说有破解之法。”

    黄羿大感讶异,急忙问:“好好想想,怎么破?什么人会破?”

    尤统说:“师爷说是土冢能破,但他也不清楚这个土冢到底是人还是指土坟亦或是一个远古巫术的名称,不得要领。”

    多吉索朗是吐蕃人,信奉佛教,特别是对本教的很多鬼神传说知道很多,前面龙预对阵党强骂战的时候,所知道的本教知识,也多是听多吉索朗讲的。

    听尤统说到这里,多吉索朗也想起来一条,急忙禀道:“甘州东部焉支山下弱水之滨,有一支土姓古族,他们建庙傍山挖土而成,将庙称之为冢,庙主称之为冢主。西面大师所说的土冢,难道是指这一支土姓人家的庙主有破法?”

    多吉索朗这么一说,黄羿双眼顿时大放异彩,当即传令:“多吉带一队精骑,无论想什么办法,跑去焉支山弱水之滨,请来土氏冢主,越快越好。这里我等坚持下去,等土冢来破。”

    多吉索朗应声而去,点齐一队人马,五十精骑随他飞奔焉支山。

    尤统建议:“我们乃贩界子弟,在昆仑山下遭遇沙暴魔法,就是家父显灵给他破掉,这又要来黑雾妖法,不妨还向诸位贩神烧香祷告,设个法子。”

    黄羿对亲家翁显灵,已经知道,甚为感动,此时尤统不说,将这个茬口倒是忘了。对呀,既然尤贯、张涯托梦,他们都是西面道长的弟子,张涯是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何不祷告张涯,禀明此间事端?

    黄羿叫在帐外找一高台,设香案,要亲自烧香祷告。

    来不及了,香案刚刚摆好,只听见如雷般轰鸣的马蹄声就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半腰处,一面大旗迎风飘扬,斗大的篆字“羲”,稍小的字是“大甘国降魔大王羲玄”。

    黄羿也顾不上细看,赶忙命人点燃檀香,插进香炉,翻身跪倒:“贩神界成都大总管……”,还要继续往下说,黑雾已经弥漫而来,带着旋风,将香炉掀翻在地。再要细看,谁也看不见谁,自己伸出手都看不见手指。

    黄羿厉声高叫:“全体莫慌,静坐待命。违令者,斩!”

    其他各将一看,谁也看不见东西,能做的也只是传递这道命令。大家纷纷盘腿而坐,静静等候神明或者土冢施救。

    黄昭盘坐在爷爷黄羿不远处,自言自语开骂:“他娘的,这甘州朗杰顿珠怎么就能找到这些奇人异士?恰巴腊仁才被斩几天,这又冒出个羲玄,草塔娘的,谁知道征讨甘州还会出现什么妖法?”

    黄傅坐在爹爹黄昭身边,口里也不干不净:“草塔娘,啥时候腾出手来,派人秘密打入甘州,将这个朗杰刺死他娘的,我看那些喽啰们还找谁听命。”

    严允也在附近坐着,叹道:“这样困住,不消半天,人人都会崩溃。关键黑咕隆咚无法造饭,饿也要饿死,必然哗变起乱。”

    黄羿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来,急令:“传令火头军,点燃柴草,看看是不是有效果?快,将命令传递下去。”

    命令传到各团火头军那边,三十团火头军纷纷点燃灶头边的柴草,火苗子窜起来,却只能看见身边三尺之内的事物。

    柴草燃了好久,柴草的烟雾根本就没跑出去,却参进了羲玄的黑雾之中,呛得人纷纷咳嗽。人马的鼻子眼睛越来越辣,十分难受,一个个泪雨纷纷。

    越弄越坏,还不如啥都别动。这么呛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黄昭急忙说:“爷爷,看是不是分散突围,看能不能跑出黑雾?”

    黄羿答道:“这种情况下,一旦命令突围,必然自相践踏。这样吧,每团之中,新兵突围,老兵坚守阵地。看看情况,再行定夺。”

    黄昭传令:“新兵突围,老兵坚守。”

    众人将这道命令传递下去,各团新兵向四面八方开始突围。

    但是,不突围还好,这一突围,黑雾顿时因了这些新兵的跑动而飞卷起来,黑雾卷动得越来越快,叫突围的人顿时脚下发飘,一脚下去还在原地,根本就迈不出步子,一个个成了空跑的架势。

    新兵们跑动了一阵,毫无希望,纷纷停下来,还继续席地而坐,不再动弹。老兵们看这情形,一开始还想提意见,这时候也只能老实坐着等待救援。

    各团火头军纷纷将柴草火浇灭,呛人的劲头稍微轻了一点。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困到咱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时候,敌人再来拼杀,那还不就是等死啊?

第263章 蜂王斥金王

    昆河草场,十五员大将及六千兵马被困黑雾之中。想了各种办法,都无法突破黑雾的包裹,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敌人的战鼓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在距离百步之外轰响。众兵将无不恐慌万分,所幸的是,敌人也不敢进入黑雾区。看样子,黑雾真的是要久困,叫你乏力,再来收拾你。

    黄羿静静地盘腿坐着。过了一个时辰,众兵将也都不再议论,跟黄羿一样,静静地坐着。这黑雾似乎没什么毒,这么久了,也并没听见谁说难受。

    黄羿还是静静地盘腿坐着,略微动动身子,交换一下盘坐的两腿。就这么从未时正起雾开始,过去了三个时辰,现在应该是戌时正,黑雾外面的天应该黑下来了。六千兵将在黑雾之中,不能知道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

    三个时辰,多吉索朗能从焉支山弱水滨回来吗?

    从昆河草场到焉支山弱水滨,直线距离七百里,来回是一千四百里。要想早早赶回,昼夜兼程不要命的跑,也需要跑十四个时辰,一天多时间才行啊。中间战马多少要歇歇脚吧,需要一天半,明天后半夜才可以赶回来。

    黄羿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盘算。他在这么算,黄昭、尤统等将也都是这么想的。但尤统比他们所想更多的在于,他等着老爹来救,那要怎么祷告才能叫老爹知情呢?

    尤统伏地而进,慢慢往前爬,一边爬一边轻声问:“火头军在哪里?”

    终于摸到最近的火头军,尤统叫他还掏出火镰。

    自己学陶社在成德军望天祷告,将自己的男爵浅绯袍脱下,叫火头军给他点燃,伏地磕头,大叫道:“爹,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我是你儿子尤统,在甘州西边昆河草场被羲玄黑雾困住,六千兵将危在旦夕,快救命啊!”

    继而再拜,再喊道:“五叔,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我是你侄子尤统啊,在甘州西边昆河草场被羲玄黑雾困住,六千兵将命悬一线,快快救人啊!”

    祷告完,禁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火头军也跟着他哭起来,将身上的衣衫投进火里,与尤统的浅绯袍一起燃烧,大叫:“贩神爷爷,快快救命啊!”

    黑雾中附近的人也随之喊起:“贩神爷爷,救命啊!”

    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全军一起喊起来:“贩神爷爷,救命啊!”

    黄羿等也被将士们的举动深深震撼,老将军禁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叫:“通宝老弟、平危老弟,二位贩神在上,救我全军将士啊!”

    他们的喊声,传到天上了吗?

    没有!根本就没有。倒是最开始黄羿祷告那几个字“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传给了张涯。

    但是,张涯从他的元蜜宫闻到檀香,顺着香烟听到这声叫,往下界看,香烟缭绕的来处却完全消失,猛可间,又没搞清是谁的声音。

    急得张涯站在高天来回找寻,就是不见人影。又令赤县蜂王追寻檀香的来处,赤县蜂王倒是追踪到了一个大致范围,陇右。但是陇右太大了,到底在哪里?

    张涯带着赤县蜂王瞬移降到距离人间最近的第一层天——太皇黄曾天,站于二十七万丈高天,从肃州开始,两神往东、往西分头行动,一点一点查找。为什么是站于二十七万丈高天?

    天界与人间临界点是一万丈起按人间历法每天增高一千丈。现在是九月上旬,从正月初一算起,已经过去二百七十天。因此,神明要想看清人间诸事,就必须站在二十七万丈高天,否则就是越界。越界怎么啦?

    神明越界巡视,等于是放弃神明之位,直接跌落人间转世投胎。

    关键问题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二神巡查一个时辰,下界就过去一个月。巡查一刻钟,就过去了四天。半刻钟之间就是两天。

    张涯向东查看到张掖之西,恰看见下界好大一片黑雾笼罩着什么东西,正要将六千四百斤藤蛇棒指点,叫黑雾散去,好看看究竟。

    忽然发现,这里的高天之上,站着一位白袍银铠神将,手执金灿灿的八寸玉盘,将手中一支毛笔在玉盘上点墨。这白袍银铠神将是在干啥?

    张涯过去,厉声喝道:“何处妖孽?胆敢在此为祸人间?”

    这位白袍神将并不怕他,大叫道:“某乃大唐尧帝座下西方金王,和仲是也。区区一个花蜜贩神,也敢搅扰本王捉妖降魔,还不滚回你的华胥仙境。”

    恰恰赤县蜂王赶到,急忙过来对金王施礼道:“赤县蜂王拜见金王!本王由神农大帝遣至花蜜宝殿守门。这里是现世唐朝张雄收服失地之战,他们的兵将怎么可能是妖魔呢?必是你的门人弟子蒙蔽金王,还请明察。”

    西方金王面有惭色,也不答话,收起金色玉盘,匆匆而去:“成都大帅、赤县蜂王,后会有期。”

    赤县蜂王急忙将蜂巢望空一祭,飞出四只蜜蜂,直奔下界而来。四只蜜蜂将到昆河草场,忽然引来东西南北四面万亿只蜜蜂,一起飞入黑雾之中。霎时间,这些难以计数的蜜蜂翅膀皆覆满水珠,纷纷坠地。

    再看黑雾,无影无踪。却是数千人马在这里困着,仔细看,竟然又是尤统、黄昭,娘呀,黄羿老哥哥也在里面。好险啊,再迟一会,恐怕这些人会被黑雾困死。

    再看那边半山腰,一面旗帜:大甘国降魔大王羲玄。

    赤县蜂王大惊失色:“我擦,怪不得和仲在这里帮他施法?降魔大王羲玄乃金王和仲的五哥,都是上古大唐尧帝时期之日母羲和的儿子。羲和生十子,一半姓羲,一半姓和。

    “长子羲伯,次子羲仲,三子羲叔,四子羲季,五子就是这个羲玄,六子和伯、七子和仲、八子和叔、九子和季、十子和素。其中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兄弟被帝尧任用为春夏秋冬四时之官,分居于东南西北四方。金王和仲乃秋官,居西方,爵金王。

    “难道羲玄一支一直就没改名?子孙都叫羲玄么?或者是这一支就以羲玄二字为族名?”

    张涯吩咐她:“何不召来他的元神,问明情由?”

    赤县蜂王用手一招,降魔大王羲玄元神来到。

    赤县蜂王喝道:“此乃贩神界成都大总管、花蜜神贩张涯,特来搭救大唐收服大军,恰遇你家七祖金王,秋官和仲已羞惭而去,你为何冒用你家五祖羲玄的名讳?是何道理?”

    羲玄一听,怎能不知道当今大唐所封花蜜贩神。天啊,他到贩神界竟然官至成都大总管,吓得他赶紧跪翻,口称:“羲玄,乃族长专用名字。我羲玄一支,历代族长皆用羲玄名讳。与人相见,却以字号自称。”

    “是这么回事啊,那你的字号是什么?”赤县蜂王看张涯要打他,急忙横拦过来,先审清问明再说。

    羲玄答道:“小人字幽之,号降魔大王。乃羲玄一族第一百二十八代族长。本族之祖制,三十二年出一代族长,新族长必须四十八岁。算来,自羲玄从古唐执掌本族以来,传至今唐已有四千一百年要多。”

    张涯听了他这一族传承如此规范,甚为叹服,但对于今天的事情还是不感冒,喝道:“休再说你那先祖古唐之事,我且问你,今唐之张雄收服失地,派军来征甘州,你为何布下妖阵杀人?”

    羲玄答道:“羲玄一族,因先祖掌西方秋季,世居甘州金王宫,在秋山之巅。因古唐朝、古虞朝至夏朝三代,历代帝王都要登山祭祀至少一次,因而历代香火鼎盛。

    “到了商周之世,为西戎之地,以之为甘方,甘国,就围绕秋山筑城,致使我族金王宫被官府环绕。到吐蕃侵夺,刺史朗杰顿珠以捣毁金王宫、灭绝我族为由进行要挟,叫小人前来施法,确实是被逼无奈。”

    张涯一听,唉,人间之事,神仙哪能管得完啊。再者说攻城略地之事,已经超出贩神界该管范畴。算了,饶了他,走吧。

    赤县蜂王已侦知正神所思,对羲玄叫道:“回去吧,就说遇到贩神界成都大总管了,魔法失灵。今后再敢施法杀人,二次抓获,尸焚神灭。”

    羲玄痛哭流涕而去。霎时间,昆河草场半山腰的“大甘国降魔大师”大旗倒下,羲玄被黄昭生擒活拿。所带一千降魔兵在赤县蜂王审问期间,早被这边六千兵包了饺子。大多数选择投降,只有一百多人被诛戮。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全军早已饱餐战饭。黄羿连发六支令箭,兵发甘州,誓要一举袭取。

    第一支令箭,黄昭为主将,严公、曲飞龙为副将,带兵一千二,攻取张掖城西门。

    第二支令箭,宋潜为主将,严允、打飞虎为副将,带兵一千二,攻取张掖城东门。

    第三支令箭,尤统为主将,严外、云飞豹为副将,带兵八百,攻取张掖城北门。

    第四支令箭,龙遨为主将,严上、寸飞鹰为副将,带兵八百,攻取张掖城南门。

    第五支令箭,黄傅带一千兵,向西远出五十里,看住鹰巡谷南山之鹰鸣关次仁平措的救援,多挖陷阱,如此如此,必能挡住。

    第六支令箭,以黄侠为中军官,待多吉索朗回来,他为都虞侯,连带新降的计两千兵为中军,总援各门。

    黄羿统率各将,调度各处,振声通令:“各门主将严明赏罚,凡贻误军情、抗命不遵、畏缩不前、擅自退却者,主将斩讫报来。

    不到巳时,黄羿率七千兵飞至甘州,将四门围得铁桶一般。

    黄羿执笔,唰唰唰几笔,写好战书,历数朗杰顿珠五大罪状,限其五日之内自缚出降,否则杀进城去,妻儿不保,尸首不存。令四门主将射入战书,主将、副将轮流挑战。

    为什么东门、西门兵多,北门、南门兵少?究竟黄羿能不能拿下甘州,还是未知数。

第264章 安柏使唐营

    甘州城内,吐蕃的甘州刺史兼张掖守将朗杰顿珠接到战书,怒不可遏。

    他也是个唐朝通,无需谁通译这通战书,黄羿历数其五大罪状:

    大蕃甘州刺史朗杰顿珠钧鉴:

    掌兵者,以五事为绳: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刺史所作所为,以黄子观之,违此五事,犯五大罪,其状如次:

    一曰背道而驰。身为蕃臣而自称国主,赞普尚在,擅自僭越,兵其谁听,将为谁死?道之不存,自毁坚城。还不投降,久必自乱,尸首不存。

    二曰逆天行事。羲玄乃金王和仲之五兄,均为上古大唐尧帝之日母羲和之子,此天神也。掳之以阻我等收复失地大军,擅主天事,有悖天理。和仲知惭而退,羲玄法术失灵。似此等逆天之举,必然人神共愤,谅尔小小刺史,迟早遭到天谴,再不醒悟,天打雷劈。

    三曰撅土覆尸。恰巴腊仁乃古象雄辛饶世尊敌对,尔令其妄称洪教授之徒,此举拂逆后土之意,尚不自知,死期至矣。况区区甘州,内中背道、逆天、撅土,外部少援、缺粮、无兵,不消杀伐,自溃之际,尸身覆亡。

    四曰将德尽失。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妖法为阵,此不智也。逆天撅土,失信也。毁羲玄名望,戮收服大军,是不仁也。以妖术代冲锋,其勇何在?率意任用妖术,足见治军不严。为将如此不堪,还敢冠冕坐帐,何不早早自裁以谢祖宗?

    五曰法度无准。甘州三杰之党强者,既为尔小弟,以恰巴之术行阵,作为长兄不能阻止,羲玄之族历一百二十八代也敢要挟,观尔曹毫无法度可言,还敢掌兵而自诩国主。老夫劝曰:

    自缚来降,唐皇授册。

    负隅顽抗,爵弃族灭。

    大唐菊潭县开国子黄羿顿。

    大中二年九月日。

    朗杰顿珠对这道战书,看了又看,他娘的,黄羿这老家伙韬略之深,古之名将不如。战书中所说几种事情,的确义理如此。

    再想一想前面鹰巡谷,咱在南山之内藏有关寨,他这么多人马是怎么过来的?鹰巡谷守将怎么就没有丝毫动静?

    虽然黄羿兵马未到,就已经连胜三阵。恰巴腊仁、党强枉死,必有神明相助,否则绝无可能有人活命。羲玄一族自保之术,也被他们破掉,居然知道和仲惭愧,黄羿必然通神。巧过鹰巡谷,更叫人不得要领。

    由此看来,这座甘州城,就是再顽抗,以其通神之帅,断难保住。那就派个使者,探听一下唐廷会如何对待降将,如果可行,这许多将校必能封妻荫子,也是个好前途。

    再者说,大蕃内乱,搞得在外的镇将无所适从,拼来斗去,没个正经名头,叫人好不心烦。

    朗杰顿珠想了半天,权衡利弊,还是归降为好,当即修书一封,派二弟安柏前往黄羿大帐,令其多加留意唐营各种动向,以便回城决断。

    又令三弟党强之子党竣执信符前往鹰鸣关。令守将次仁平措留三百兵守寨,调来两千七百兵,脱离大道,隐秘绕至甘州西门外。离城十五里等候信号,准备里应外合,痛快歼敌。

    又令二弟安柏之子安洞执信符前往焉支山祁连城。调来守将和兴,令其留三百兵守城,调来两千七百兵,也脱离大道,隐秘向甘州东门集结。离城十里扎营,等候杀敌信号。

    自带三子桑吉加、泽朗、多吉及十数员各族大将,将五千兵分两千守四门,三千机动,相机行事。

    却说安柏带十名卫士,拿着朗杰顿珠的书信,戴孝举哀,直奔西门。朗杰顿珠作为甘州刺史为什么要差遣他作使者?安柏又为什么戴孝举哀?

    一者安柏乃甘州三杰的二哥,与大哥朗杰顿珠及三弟党强结义二十多年,情投意合,一起保定朗杰顿珠一步步走上甘州刺史宝座。二者安柏的安姓乃甘州城豪族,为大唐高祖开基十六功臣之一归国公安兴贵的嫡系子孙。

    这支安姓岂但是甘州豪族,在凉州的势力更大,世称姑臧安家。姑臧就是凉州治所。初唐,安兴贵只身前往姑臧说大凉皇帝李轨投降,李轨不降,安兴贵联合凉州安氏,说动胡人猛攻凉国,李轨被迫投降。

    高祖李渊敬服安兴贵只身灭国之能,拜上柱国、右武候大将军、荣国公,不久封凉国公,出镇凉州,又大败突厥,陇右之地尽为大唐所有。

    安兴贵逝后,赠冠军大将军、凉州都督、归国公。安氏家族世居于武威郡,故曰天下安氏出自武威郡。武威郡治所与凉州治所都是姑臧县。说姑臧安家与武威安家是一回事情。

    安柏,字却寒,四十九岁,比党强大两岁,比朗杰顿珠小一岁。安柏祖上就是凉州、甘州等地大将。

    安史之乱爆发,吐蕃趁机侵夺陇右,这些世家豪族最初遭到劫掠,纷纷躲避到深山农村。后来,被任命的蕃人节度使、刺史,终归是要吃饭穿衣的,将这些豪门族长一个个请回去,善加礼遇,依旧任以职事。

    安柏在暗中还有一个身份,与张雄乃是结义的甘州四雄,与张雄同庚,生月小一点。甘州四雄中,张议潮是二哥,安柏是三哥。他不是跟蕃人朗杰顿珠是甘州三杰吗,又在张雄那边是甘州四雄,为什么会这样?

    他与张雄结义那可是十四五岁的事情,很早了。当然,早年间结义的甘州四雄是要推翻蕃人统治的,那要等待天时,在他心中埋藏得深深的。

    与朗杰顿珠、党强结义是二十六七岁的事情,当时朗杰来姑臧县担任类似于西厅尉的官职,与党强十分要好。而安家世代豪族,安柏担任着姑臧县丞那样的蕃官,品阶比朗杰稍微高一点,就这么结义了。

    朗杰顿珠怎能不知道豪门世家的厉害,换皇帝也好,换节度刺史也好,离开了豪族,起码治理这个地方根本就是无源之水。

    所以,派他做使者,最合适不过。真的促成好事,朗杰也乐得在唐廷子孙俱贵。如果黄羿不能处理好,开战就开战,无非是拼个稀烂,再看战果。

    安柏戴孝举哀出了西门,被攻取西门的大将黄昭接住,问明情由,亲自陪定他前来中军帐。

    黄羿闻报安柏戴孝举哀而来,正在帐中假寐,不及戴盔帽,也顾不上穿五品浅绯袍,系十銙金带,只是顶着金簪,飞跑出来,接住安柏,晃动不已。

    他们早就听张雄说过甘州四雄的事情,现在朗杰恰恰派四雄中的老三当使者,那不是收服甘州的天赐良缘么。

    再者说,安柏的大名是木字旁,按照安家排辈,跟安芝爷爷安枢、二爷安校平辈,那就是老黄羿的同辈。安芝就得叫爷爷,尤统就得叫岳叔祖,尤泽、尤淳兄弟就得叫外曾祖。

    黄羿将他迎进大帐,亲设高座,扶他坐下。看他身穿重孝而来,黄羿禁不住问道:“安将军缘何戴孝举哀?”

    安柏起身施礼,禀曰:“我甘州三杰的三弟党强阵亡,作为二哥,逝者为大,故而戴孝举哀。”

    此时,帐中黄侠一听,颇为不悦。党强带着腊仁天王害得我等一千六百人差点集体送命,这种混蛋,老子们要将他党氏一族诛戮殆尽,你却为他戴孝,要不是太爷爷做元帅,今儿将你这贼人来使,当即斩杀。

    黄昭看次子黄侠表情不对,当即过来,扯他一下袖子,狠狠瞪他一眼。黄侠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不敢发作,禁声不语。

    不大功夫,北门主将尤统、南门主将龙遨、东门主将宋潜一起进来。都听说城中来了使者,过来一起参见元帅,看使者的说辞。

    黄羿急忙将尤统拉过来,对安柏说道:“此将正是武宁男、神拳大侠尤统,其妻安芝乃黄某义女。说起安芝,他父亲安滦,祖父安枢,从起名来看,与你们这边安家应该是同宗。这样论起来,安将军乃安芝的叔祖。”

    尤统刚才还在犯嘀咕,要按安柏的名字看,虽然这个人没自己大,自己弄不好得叫爷爷,岳叔祖么。此时,听义岳父黄羿这么一说,这还就坐实了,急忙单膝跪倒,口称:“岳叔祖在上,受孩儿一拜。”

    安柏正要上前搀扶,忽然帐外门尉一声高呼:“武宁县君驾到。”

    众将纷纷出迎,除了黄羿、尤统,无不大礼参拜。安芝进来,黄羿急忙介绍安柏,叫他认亲。

    安芝爽朗大笑,双膝跪倒,喜泪涟涟,口称:“叔祖在上,受孙女安香云一拜。叔祖蛰居甘州,带领几代人苦等唐兵,叔祖受苦了。”

    安柏被她这一通念叨,顿时热泪横流,泣不成声,任凭泪水往下淌,也不擦拭,来扶起安芝。眼前的孙女身穿五品浅绯披风,腰系十銙金带,了不起啊,必然是唐天子封的县君了,安家人有出息。

    安芝的话,恰恰戳中了甘州安家三代人的心思,真的是这样,早就等着唐兵前来了。德宗建中二年(781年),吐蕃攻陷甘州,置军镇。过去六十七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安柏泪目道:“武宁县君,你是天子册封的正官,安却寒接受的是吐蕃伪职,惭愧之至。这边家谱,只序到你祖父安枢、叔祖安校,下面的小辈,七八十年没有音信。我们只是干着急啊,这下好啦,又能走在一起了。”

    此时,黄侠一看,姑奶奶和姑爷还需要这么拜人家,人家就是咱的太爷爷辈分,哎哟,可不得了。但这种亲该怎么叫呢?到底咱拜不拜他?

第265章 土仙救多吉

    黄侠还在愣怔,黄昭过来拉过黄侠,给安柏翻身跪下,口称爷爷、太爷爷,一通祝福请安。

    安柏更是感动的不得了,将甘州城中情形开始说起。

    黄羿安排酒宴,将安柏所带十余名卫士也都叫来,豪饮一通。安柏一连在黄羿帐中住了三天,每天两顿大宴,相谈甚欢。

    且说安芝,她不是在肃州前线张议潮的军帐吗?怎么就突然到了甘州?

    张议潮得到龙预禀报,说黄昭、尤统要找到黄羿,直取甘州,当即大发雷霆。口中没说出来怎么回事,但心中十分恼火。

    本来,令黄昭、尤统完成移牧任务,还指望他们回军,另有分派。而黄羿两千兵看死甘肃要道。八支将令三路前往甘州,这仗还怎么打?

    再看党强人头,审问过两名喇嘛,看了朗杰顿珠对党强的敕旨,甘州也的确叫人恼恨。

    最关键的两点在于,第一是灭党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任何一族要屠戮殆尽,恐怕都做不到,也不得人心。死一个党强,只需要拿出罪证,就足以安抚、说动其他党族人,那不是更好吗?

    而以党强之事殃及其他党族人,必然于情不合,于理不通,于法不容。最终惹得党族以外也惊恐万状,谁还敢跟咱合作去收复失地?

    第二是这里攻打肃州的兵将本就不多,这一下分散开来,两边用力,弄不好满盘皆输。

    张雄想了一回,当即命令安芝:“武宁县君带我的书信,立即前往甘州,无论甘州战况如何,必须调回人马。胆敢违令,就地正法。”

    张议潮又想起甘州结义的安柏,乃甘州四雄的三弟,如今又是朗杰顿珠的得力干将,就给安柏也写了一封信。

    大意是,甘州暂缓收服,必须解决肃州当面之敌,彻底稳住伊州、西州、沙州、瓜州,先攻破临近瓜州的肃州,才能进行下一步收复之战。

    信中,又叫安柏与甘州城中的大哥李权、四弟秦栋等人广交豪杰,随时做好内应。所用资费,尽管派密使到肃州前线来寻。

    恰好安柏作为使者来到,安芝将张雄的两封书信都让他看了。安柏感动得不得了,就在黄羿面前,给二哥修书一封,约好随时内应。

    黄羿看张雄来信对他们擅自来攻甘州措辞严厉,细想肃州军前情形,也是倒抽一口冷气。甘州这边也进行到了关节点了,当即与安柏、安芝商议该如何办?

    安柏以为:“还是收紧兵力,集中打垮肃州,将那边五州之地治理好,叫五州唐人看到希望,明白蕃人再也回不来了,都吃定心丸。继而再攻东边各州,虽然耗时长一点,但那时候就会水到渠成。”

    恰在此时,攻取东门副将打飞虎拍马而来,进帐慌不迭单膝跪倒,禀曰:“祁连城大将和兴统兵三千,离城东十里下寨。”

    几乎同时,向西远出五十里的黄傅派人来报:“鹰鸣关大将次仁平措率兵三千,绕小路到了甘州城西十五里下寨。将军推平陷阱,尾随而来,两军相遇,必然展开激战。”

    黄羿当即传令:“打飞虎留下议事。龙遨何在?撤出南门之围,率你部八百精兵,杀奔十五里外,受黄傅节制,夹击次仁平措。火速前往,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龙遨大喝一声:“得令!”接过令箭,飞奔出帐。

    黄羿目送龙遨而去,转身问安柏:“甘州城中情形如何?肃州军前十分紧急,尽管说来,叫我决断。”

    安柏对黄羿传令一幕,并不惊奇,缓缓说道:“朗杰顿珠此人,乃却寒在城中另行结义的大哥,其虽蕃人,但颇知唐典及孙吴兵法。菊潭子所下战书,他知以孙子首篇之语落笔,甚为敬服。因此,才派小弟前来接洽。”

    尤统近前一步,分析道:“岳叔祖所言,足见此人韬略和沉勇,在派出使者同时,却调兵遣将,来个外围将我等包围,一者给使者增加筹码,二者谈不拢就开战。我看甘州城有此人镇守,断难速胜。”

    恰在此时,多吉索朗也没人通禀,急吼吼赶入军帐。

    他去焉支山好几天才赶回来,黄羿拍案而起,大怒:“大胆多吉,某家派你到焉支山弱水滨,指望你请人救军。这时候才到,全军六千人早已魂归天外。如此贻误军情,拉出去砍了。”

    帐中卫士过来就拉多吉索朗,吓得他赶忙跪翻,哭道:“黄子在上,且容多吉禀明详情,再斩不迟。”

    忽然,一位百岁老者也不等通禀,飘然而进,死死护住多吉索朗。

    此人黄须白眉,精瘦低矬,破袍烂履,眯缝眼,大阔口,说话宛如冥府鬼叫:“某乃焉支山弱水之滨土氏族长,土王冢第八十一代冢主土眠,字卧德。多吉将军来迟,皆因老朽七月之眠而起,要砍要杀,老朽担承。”

    黄羿一看此人,虽然只不过六尺五寸样子普通人身长,比自己低了整整一尺,但明显的带有仙风道骨。再听八十一代冢主,他这土王冢怎么也有三四千年了吧。哪敢怠慢,黄羿过来就给土眠双膝跪倒。

    众将见元帅如此,慌成一团,也都随黄羿身后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安柏看到此人,吓得浑身筛糠,嘴唇哆嗦,两腿发软,也跪在当场。只见他战战兢兢呼道:“弱水土仙驾临,我等有怠慢之处,全凭处置。”

    土眠顿时哈哈大笑,伸手将黄羿搀起来,叫众人平身。

    我擦,他笑起来还不如不笑。那种鬼门关传来的笑声,叫人顿时浑身颤抖,一个个身上的鸡皮疙瘩纷纷冒出。小辈的黄侠豆大的冷汗珠子淌了下来。他这一亮相,搞得谁都不敢开腔。

    黄羿赶紧将他推到帅案之上,请他上座。

    土眠笑道:“本冢主乃一介草民,再不懂事也不敢坐元帅交椅。我随便在一边坐一会,说清多吉情由,还要到蕃国一趟。那边我土氏一支近日有难,我得去撒一把土。”

    黄羿赶忙给他设个专座,叫他说来。原来多吉索朗飞马到了焉支山弱水之滨,探问土氏冢主。当地土氏人将他带到一冢,是一位君冢,问他要干啥?

    多吉说明军情紧急,遭遇黑雾包裹,请求冢主救军。

    这位冢主说:“我土氏在焉支山周边,有王冢一处,伯冢四处,方冢十六处,君冢六十四处,共是八十五冢。内中,君冢俯首方冢,方冢听命伯冢,伯冢师事王冢。只有王冢之主才有法力对付黑雾。”

    多吉一听这情形,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现在收复失地唐兵被黑雾困住,千万施救。按土冢规矩,君冢主除非十万火急要命的大事,不得直接叩见王冢主。

    君冢主听这情形,这就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带上多吉索朗飞奔进入焉支山一处规模甚大的村寨,直奔一处土冢。四面高墙围定,墙内外千年古木冲天高举,遮阴蔽日。千年古建鳞次栉比,总有二百余间。

    到了一处最为高耸的山峰之上,是一处最为高大的宫殿,这里就是王冢主土眠之所。君冢主带着多吉索朗进去大殿,看正殿并不是神像,却是一张通墙长的大床,正中直挺挺卧着这位百岁老者,正是王冢主土眠,土卧德。

    多吉索朗急得直搓手,要拉起土眠。吓得君冢主浑身筛糠,死命抱住他的双臂,耳语道:“万不可惊扰王冢主,他自会醒来帮你。”

    多吉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土眠醒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个君冢主坐在门外的长凳上,去拉他,竟然拉不动,也睡着了。气得多吉只好走出大殿,下山到村子里转悠。

    此时早已天黑,村子里颇有几处酒肆,多吉索朗随意钻进一家,切些牛肉,喝了他一斤烧酒。所带五十精骑留在那个君冢主所在村子,他们自有队正招呼用饭。

    吃饱喝足,又带了二斤牛肉,二斤烧酒,返回王冢主大殿。君冢主已经醒来,在大殿院子里踱步,看样子他的步伐是拐着在那里起起伏伏走动,惹得多吉很是好奇。

    君冢主告诉他,这是君冢主所修功法,叫做四象步。两**换之间,踏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所以看起来就是拐荡步。手法随意,无招无式。但有人来袭击,拐荡步叫他难寻踪迹,瞬间打倒。

    这是土冢四层冢主最低一级步法和功夫。方冢主练的是阴阳步,伯冢主练的是土龙步,王冢主练的是倒踢步。步法、心法大为迥异,层次相差极为巨大。王冢主大睡,是其最高心法。

    而王冢主眠法又分九层之多,一旦睡去,第一层心法是一日之眠,第二层心法是三日之眠,第三层心法是七日之眠,第四层乃半月之眠,第五层乃一月之眠,第六层乃三月之眠,第七层乃七月之眠,第八层乃一年之眠,第九层乃三年之眠。

    下面的四大伯冢主是王冢主弟子,而王冢主一生唯此四个弟子,有要事禀告,必须等到眠法结束。王冢主一眠之后,往往七日不眠,七日之后,如事情未毕,两个时辰一盹,每盹一刻钟。最长时间,可以七年不练眠法。

    当世王冢主土眠,已经一百二十一岁,修成了七月之眠,已到第七层。

    多吉索朗大惊失色,他不是对王冢主的眠法吃惊,而是对于救军吃惊。假设土眠还有好几个月才醒,那可就遭殃了,六千兵将的命啊。

    急得多吉索朗顿时泪水汪汪,在那里无可奈何。

第266章 恭请屠维盘

    多吉随着君冢主的拐荡步转了一阵,实在憋不住,问道:“王冢主还要多久才睡够七个月啊?昆河草场六千人的性命啊。”

    君冢主一边走他的四象步,一面回答:“我看过王冢主墙上的牌子,按他所翻甲子推算,后天子时满七月之眠。”

    我擦,莫说后天子时,就是今夜子时也要完蛋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急得多吉实在没法。现在当即回军吧,假如黑雾已经将人困死不少,肯定回去得军法从事,定斩不饶。还不如等下去,说不定王冢主有办法将黑雾中困死的人起死回生呢?

    急得多吉索朗这个八尺大汉,捋着胡须,泪水汪汪,死的心都有。

    君冢主的拐荡步一直转来转去,转了一个时辰才停住。早将多吉索朗转晕了,此时的多吉背靠一株千年古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君冢主过来,拉他一把:“时辰到了,王冢主该醒了,快,咱去参拜。”

    多吉索朗晃晃脑袋,稀里糊涂,跟他赶紧往大殿里面跑。

    只见王冢主精神矍铄,歪歪扭扭半倚半坐在长床边沿,见他们进来,鬼音嘶鸣:“何处君冢,胆敢闯我大殿?”

    君冢主慌忙跪倒:“弱水滨莎草村君冢主土罡,因收复失地的**被黑雾所困,紧急求援,小辈急切间带使者前来,来不及禀报方伯冢主。”

    “起来吧,十万火急之事,缘何不叫醒我?”王冢主土眠缓缓说道。

    土罡战战兢兢:“王冢主修炼心法,七月之眠未到,小君怎敢搅扰。”

    “今后,再有十万火急之事,搅扰不但不罚,反而有赏。此种善举,可增土王功力。好了,随我到茶室说话。”土眠伸伸懒腰,扶着土罡往外走。

    多吉索朗听他这么说,更是恼恨自己窝囊,就该直接叫醒,直接将他拉起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出来大殿,拐了两个弯,进入土王茶室。玉杯中七个月前晾好的茶水,被他揭开盖子,早已铺满一层金辉。土眠十分得意,以舌略微舔一舔,十分享受的样子,又盖上盖子,以手捂住玉杯。

    转而对多吉索朗说道:“菊潭子乃仙人之属,六千兵毫发无伤。黑雾之毒无味,唤作日毒,换作他人领兵,只消半个时辰,就将人马毒死殆尽。走吧,我等到甘州军前,为你开脱罪责,我还要去蕃国救人。”

    多吉索朗一听,顿时觉得这老头必然是神仙一类,咱还没说情况,他倒是什么都知道了,惊得急忙跪倒:“老神仙,菊潭子所率大军在昆河草场,黑雾之后,菊潭子究竟如何用兵尚且不知,去甘州哪里能行?”

    土眠又微微抿了一口七月之茶,香得他摇头晃脑,再次盖上盖子,捂着玉杯。对多吉索朗不紧不慢说道:“菊潭子要收服甘州,早已围定甘州四门。收服甘州恐怕暂时还不行,与我前去见他一面,说明我的计策。”

    就这么,多吉索朗等他用了三个时辰,才将那只玉杯的七月之茶舔完。慢慢吞吞像乌龟似的,下山又用了三个时辰。

    找到马匹,一路到了弱水之滨的莎草村。会齐五十骑,告别莎草村君冢主土罡,往西向甘州而来。又用了两天,才算到了甘州,众兵将果然如土眠所说,早到了这里围城。

    一问围城将校,说是黄羿老将军在西门建立中军,赶忙往西门来。

    等土眠说完,多吉哭道:“黄子平安就好,末将无能,任凭军法从事。”

    黄羿大笑:“起来吧。一路辛苦,何罪之有。既然与王冢主结识,今后要多多请教,也不枉了王冢主救你的一片心。”

    黄羿转而对土眠抱拳施礼,问道:“适才土王言及甘州暂时不能收服,依你之见,黄子该当如何?”

    “蕃人真性,暴力不令。黄子老将,见而加敬。结义而去,不战而胜。此太宗膺服松赞干布,尚父单骑退回纥之例也。”土眠喉管里发出鬼府嘶鸣。

    初唐时,松赞干布慕太宗贞观之治,遣使聘好。又求婚于太宗,太宗不许,吐蕃出兵攻击,太宗遣将征讨,大败吐蕃。松赞干布大惧,遣使谢罪。

    太宗方许嫁给宗室女文成公主,派出江夏王李道宗护送。松赞干布对李道宗执子婿之礼甚恭。

    尚父,乃郭子仪也,单骑退回纥,是回纥敬老敬贤之例。

    黄羿大笑:“果然是仙人指路,妙哉。来,摆开盛宴,今日痛饮。”

    盛宴摆开,众人如同众星捧月般将土眠围在中间,开怀畅饮。土眠只是将一杯茶端起,不时抿一抿,摆起香香的样子。一小杯茶直到酒宴结束才抿完。黄羿、安柏等劝他吃菜,说是饮茶就好,一杯就饱。

    黄羿问起焉支山土族情形,稀奇不已。土眠问及黄羿经历,也是大为讶异。两下相谈甚欢,黄羿提议与之结义,土眠慨然应允。

    他对黄羿说道:“既然你我情投意合,何不明日相邀朗杰顿珠出城,与安柏一起,我等四人结义。”

    安柏受宠若惊,大喜过望,深施一揖:“安柏能与弱水土仙结义,实在是安家人几百年修来的福分。多蒙提携,感激不尽。”

    就此约定,明日叫安柏进城向朗杰顿珠禀明土王心思,出城到黄羿军帐结义,之后欢宴,黄羿退兵前往肃州。

    次日一早,安柏携带黄羿书信回城。土眠由黄侠、多吉索朗两员大将陪同,要到附近山中取一宝物,一个时辰回还。黄羿给他牵马坠蹬,亲扶上马。

    大帐宰杀马牛羊等牺牲,将神农大帝牌位及高祖、太宗牌位供起,烛火熊熊,檀香缭绕。四门众将都去掉盔甲,朝服鲜亮。酒器讲究,菜肴丰盛,单等朗杰顿珠进帐。

    朗杰顿珠接到黄羿书信,又问及大帐详情,叹道:“菊潭子果然老将神威,本州自去国号,绑缚前往。”

    安柏近前一步,对朗杰顿珠深施一礼,禀曰:“主公,却寒以为,黄子为人,真性情也,与我等陇右西域大蕃人脾胃相投。国号不去,亦不绑缚,相与言欢则结义,不欢则回城决战。”

    朗杰顿珠称善,令城中大将十八员,皆顶盔掼甲,执兵佩剑,跨马而出。又令城外的鹰鸣关大将次仁平措、祁连城大将和兴都到黄羿大帐聚齐。

    远远见黄羿及众将迎接,都无盔甲,急令众将尽去盔甲,摘除佩剑,下马步行而来。两下相遇大帐之外三里,黄羿与朗杰顿珠互致问候,相携相伴,哈哈大笑进帐。

    朗杰顿珠及城中众将见帐中牺牲香烛,如此盛情,顿时敌意尽消,与唐营大将互致寒暄。唐蕃大将之间热情交谈,热闹不已。

    单等土眠大仙回营,举行结拜仪式。众人正在张望,见两员唐将左右护定土眠回来。朗杰顿珠及城中蕃将皆大惊失色,纷纷跪地相迎,高呼:“弱水土仙驾临,我等冲撞之处,望祈恕罪。”

    正所谓敬神必敬事,慢神必败事。这不能说是性痴,而是信仰坚与不坚的问题,单看蕃人对老者贤人的尊崇,的确该反思一二。

    黄羿也带唐将纷纷跪迎,口称:“土仙鞍马劳顿,一路辛苦。”

    黄侠、多吉索朗护着王冢主土眠到附近什么山,到底取到了什么宝贝?

    张掖县西门之外四十里有一处百丈高峰,叫个屠维山,此处乃天皇氏刻画连山易的地方。天皇氏即望获,贩神界陆灵部都统领望云端的先祖,瀚海国先祖望恣之兄。连山易,即炎朝所用易经,神农大帝据此制农历。

    郑玄在《易赞》中说:“《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其是以艮卦开始,如山之连绵,故名连山。《连山》与《归藏》、《周易》并称为‘三易’,《连山》属先天易。”

    这里古庙早已崩坏,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处地方很奇特,牛马羊到此处,无论青草多么茂盛,都不踏进半步。

    土眠到了这里,以战马试草,找到庙址,令陪护大将以手中兵器挖掘,草皮之下三尺三,有一陶坛。又令陪护大将执兵刺陶坛之上,土眠以桃木棍挑开陶坛盖子,一股青烟忽然上窜,遇到二将兵器刃口,当即化为血滴。

    看起来那股青烟是妖魅之类,被兵刃刺死。但是,土眠的行为到底是师承而来,还是王冢主的必修课?他怎么就能巧妙利用武将斩杀妖魅?

    土眠稍等片刻,伏地祷告曰:“天皇氏在上,弱水土族第八十一代王冢主再拜,今因甘州收复之战在即,需借用屠维盘一用。用完当即归还。”

    屠维,天干中己的古称。高诱注《淮南子》:“在己,言万物各成其性,故曰屠维。屠,别;维,离也。”

    天干己,即屠维,为田园之土,不怕旺,喜旺,故此,天干己五行属土。作为土氏族长,来这屠维山取屠维盘,难道说上古以来,土氏族长就代代相传着什么东西?

    土眠所寻屠维盘,此地必是远古屠维庙。为什么这么说?

    陶坛放玉盘,埋入地下三尺三,是建庙的奠基仪式。那么,必然以此为中心点,四周建起围墙,是为主殿。至于屠维为什么有庙?屠维到底是个天干名称还是有别的意义,俗人不得而知。

    王冢主土眠祷告完,伸手一探,一只金蟾一跃而起,将二将吓得跌坐在地。土眠作揖默念什么,再次探手过来,取出来一只玉盘,径口六寸四,猛一看,盘子光泽晦涩。稍微见光,忽然大放异彩,乃黄澄澄一只精美玉盘。

    二将尚未看清,土眠早已用红布包好,将其放入随身带来的方盒子里了。

    再看金蟾,缓缓爬入。土眠令二将略微填土,盖上草皮,待用完屠维盘还要放进去的,所以无需掩盖太严实。

    土眠及黄侠、多吉索朗回到大帐,土眠将屠维盘掏出来。直驱供桌中间,将牺牲往两边挪动,略微以红布擦拭屠维盘,用两个镇纸垫着,将它放上去。口中默念几句什么,翻身拜了一拜,起身回到下座。

    黄羿过来,轻声问王冢主:“结拜仪式可以开始了吗?”

第267章 土仙结四义

    甘州城西门外,大唐营帐之中。

    黄羿一问,土眠朝朗杰顿珠、安柏摆摆手,二人忙不迭紧赶两步,到了他跟前。此时,大帐中众将左边是唐将,右边是蕃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站立,单等双方主将结义。

    土眠那地府中的鬼音吐出:“菊潭子,甘国主,兵马使,要说起来,我土氏世代草民,不敢与诸位贤达高攀。但作为大唐子民,生灵涂炭的事情,既然周知老朽,必然介入。今日你我四人不为战事成败,只为共同祖先而结义为兄弟,今后我等族裔,世代修好,互不为敌。”

    黄羿、朗杰顿珠、安柏皆唯唯诺诺,起身唱喏:“谨听土仙之命。”

    土眠又说:“此屠维盘乃天皇氏作连山之后,赐我土氏祖先屠维的出身玉盘,上书天皇氏时代古字屠维二字。从汉文帝至甘州与土氏第六十一代王冢主结义,已有一千年未现世。今日本冢主将其请出,亦为见证。”

    三人一听,昔日汉文帝与他祖先结义,我等算哪棵葱,惊得更是大气不敢出,唯有点头哈腰。

    土眠看看他们,最后说道:“昔日天皇氏望获之代,与普天下十二伯结义为兄弟,屠维乃甘蕃之伯,倡议皆以望为共姓,以望获为共主,以屠维盘为证。此后,望获以十二伯署理各地军政,世代联姻,互不攻伐。

    “至天皇氏十三弟兄结义六十四年后,十三兄弟囊括领地至为广大,南北三万六千里,东西四万八千里,因而东至海,西至海,北至海,南至海,均以海为疆界,定下赤县神州疆域。故而将天下称之为四海。

    “此时,建氏号为天,最高统领称皇,上古时代,氏即是国,天皇氏,即是天朝上国之皇。后世称皇称帝称王称皇帝者,皆自称天子。更将浩浩苍穹称之为天。而天字本义,乃是一人顶着通天冠的画像,一人独大之意。

    “我等后裔,天皇氏望获是共同祖先。今日也以屠维盘为证,盟誓既成,违者必遭天谴。”

    说完,叫尤统执笔,将四人年庚八字、籍贯、妻子等写出。四人核实无误,尤统誊写四份,每人一份,原稿望天焚化,祭告上苍。

    四大弟兄依次是:

    土眠,字卧德,甘州焉支山人,土氏第八十一代王冢主。该冢主五十年一传位,其族绵延已四千年挂零。玄宗开元十五年(727年)丁卯生,属兔,一百二十一岁。妻夸氏,七子四女。长子土晋,一百零三岁,**土晶,九十一岁。土眠在本次结义的四个人里年龄最大,为长兄。

    黄羿,字有穷,青州千乘人。代宗广德元年(763年)癸卯生,属兔,八十五岁。前妻李氏,续娶楚氏,育有三子,黄遥、黄遵、黄通,如今子孙满堂,连带女将,黄家将多达二十多员。爵菊潭子。年龄居次,为二哥。

    朗杰顿珠,唐名郎阶,字士达,吐蕃日托人。德宗贞元十四年(798年)戊寅生,属虎,五十岁。吐蕃甘州刺史兼张掖防御使。妻白玛拉姆,育有三子两女,三子为桑吉加、泽朗、多吉。在四人中为三哥。

    安柏,字却寒,甘州张掖人。德宗贞元十五年(799年)己卯生,属兔,四十九岁。吐蕃甘州兵马使。妻党氏,育有两子三女,长子安渐,次子安湾,都在甘州吐蕃军中为大将。安柏最小,为四弟。

    四大兄弟结拜之后,按照大哥土卧德的说法,号称焉支山四冢,省称焉支四冢。冢,是大的意思,比如长子被称之为冢子,远古时首领也叫冢君。

    这称号叫不懂土氏内情的,还真的令人惊骇,有人注《山海经》:“冢者,神鬼之所居也。”向世人报号:“某乃焉支四冢如何如何”,还不把人吓一跳才怪。

    人家是老大,说话算话。人家土氏人就这么认为,冢乃是最好的词。我擦,你找谁评理也没什么用。惹得唐蕃双方众将初时吃惊,继而哄堂大笑。

    四人对神明磕过头,看那个屠维盘黄光闪耀,直逼帐顶,令人惊叹不已。

    黄羿、郎阶、安柏将大哥扶到左首金交椅,翻身下拜。继而郎阶、安柏对二哥黄羿磕头,安柏又给三哥郎阶磕头。

    朗杰顿珠宣称,今后凡跟**弟兄们和焉支四冢在一起,一律用唐名郎阶。三个儿子,也用唐名郎桑吉、郎泽浪、郎多集。众人欢呼不止。

    四人结拜既毕,满帐唐蕃双方大将按照辈分,分别给焉支四冢磕头。整个程序结束,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黄羿一声令下,叫善于吹奏的兵将,拿起横笛、竖箫,分列两边,吹奏起岑参、王昌龄的军旅名作。将上好的烧酒打开,军帐之中两边摆开好多桌子,众将席地而坐,大嚼豪饮。

    酒席宴间,郎阶与黄羿约定,两下休兵罢战,黄羿退回肃州,郎阶固守甘州。郎阶又将大哥、二哥及四弟叫到一起,击掌为誓,其他各州求援,推说甘州遭贼腾不出手来,异日**收服,甘州但凭大哥、二哥驱遣。

    次日一早,黄羿撤兵而去,甘州至肃州八百里,六千人马行军十天到达。到时,即将进入十月,马上天将寒冷,张雄与黄羿等商议,退守瓜州,明年天暖再来攻取肃州。

    张议潮原有兵马不是一万三吗?叫黄昭、尤统、黄羿带走四千,此时,连同移牧归建的,九村二十八寨新募三千,总兵力达到一万六千人,有名的战将达到四十多员,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肃州?

    这段时间,肃州守将德吉央宗经过索健、黄休、黄代、韩萍、安芝、阴晓六将每天饭时候的轮番冲击,无可奈何,退守肃州城。采取紧闭城门,挑战一概不出,遇到攻城一律砖石侍候等办法,张雄所部攻城毫无进展。

    叫肃州总管阴骏带黄俊、宋津及一千兵,替伊州总管李翰过来。结果伊州蕃人达赤组织五千人突然反叛,将李翰等赶出了伊州城。阴骏等三将也回不来了,统归李翰指挥,围困伊州,久攻不下。

    李翰来不了,劝降肃州德吉央宗的计划也落空。事实上,黄羿、黄昭、尤统等分兵攻打甘州,绝对是一个大错误,导致两州无功,还丢了伊州。

    但不管怎么说,黄昭、尤统移牧做得很好,黄羿带出了一支雄兵,还多出几千人,又与甘州结义,战果还是巨大的。肃州这里,城中能藏多少牲畜啊,开春一准闹饥荒,到时候收拾他德吉央宗,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战。

    肃州一下,甘州绝对是手到擒来。到那时候,军力必会达到两万以上,再返身收服伊州,不怕达赤不服。毕竟伊州相距太远,长途奔袭需要聚集更雄厚的力量。

    撤兵可是一门大学问,搞不好就变成了敌人的追击战。张雄以长兄张耀统兵三千为殿后,自己带领一万三千人撤走。肃州撤至瓜州,六百里,是瓜州至伊州路途的一半,最少行军六天,正常速度八天到达。

    张议潮让张耀点将归他殿后,张耀一气点了十员大将,分别是黄羿、尤统、安芝、尤泽、尤淳、黄昭、严公、严允、宋铠、宋潜。

    张耀采取大营不拆、旗帜不减的办法,高挂免战牌。待大队人马走出去五天路程,白天挑战,猛杀一阵,最好斩他几员将,继而趁夜远走。

    张耀,字议潭,贞元十年(794年)甲戌生,今年五十四岁,比张雄大五岁。善使金背刀,佩鸣沙剑,不曾拜师,乃其父张釜的家传刀法、剑法。

    前些天怎么不见他的影子?他是长子么,这几年接手了父亲张釜的皮革生意,年初,二弟张议潮拿下沙洲之后,家资眼看难以支撑下去。

    他从四月开始出发,空手直奔成都,收了不少熟皮,直奔扬州。这一趟用了他五个月才完结,拿回了四千贯利钱,连本带利一万五千贯,这下总能支撑一段了吧。

    于是赶来肃州军前,看这情形已经打成了僵持。此时殿后,果然是商家出身,无需读哪家兵法,自己脑子里有的是办法。

    张雄大队人马趁夜撤走后,次日,大营无数旗帜一如既往。肃州城中德吉央宗不见异常,也不找人挑战,紧闭四门,严防死守。

    五天一转眼就过去了。第六天一早,张耀升帐,中军官奉先男宋铠点卯毕,张耀叫十将都来献计,看如何挑战才能叫城中敌将出战?

    菊潭子黄羿出班禀道:“挑战与否,可以另行考虑。如果德吉央宗还是不出战,我们直接趁夜开拔,哪管他出战与否。如果非要攻他一阵,一旦被他看穿我等只剩三千兵,他反而猛攻猛打,必然打成惨烈鏖战,得不偿失。”

    严公出班禀曰:“末将以为,三百人一股,十将分领。敌兵追杀,最后一队返身迎战,前队变后队救应,递次撤走。凡接战过的,跑到最前面,后队永远都是生力军。敌兵死追而战果不大,我等撤走无虞。”

    奉先男宋铠出班,将他所想提出:“要想我等三千人马安全撤出,完全可以出一支人马,反方向诱敌。只要有敌人向西来追,这支人***引诱,直接投甘州郎阶,编入甘州军中,叫德吉央宗哑口无言。”

    果然是人多智谋广,这几位所出之计,张耀会怎么传令撤出呢?

第268章 黄昭选猛士

    肃州西门外,洞庭山下,大唐收服军大营。

    张耀按照黄羿、严公、宋铠计策,将之杂糅安排撤退。

    当即传令,就以菊潭子黄羿为主将,武连子黄昭为副将,率八百精骑殿后,遇到敌将来追,且战且走,反方向直奔甘州。

    武宁男尤统、武宁县君安芝率一千二百精兵居中,尤淳、宋铠、宋潜,严公听用。待黄羿诱敌走后,一旦再有追兵,就以严允之计,六将分领六团,各二百人,两两救应。退敌后前冲,没上阵的四队轮番迎敌。

    尤泽为中军官,带二百兵护卫中军帐,严允率领剩下的八百兵随张耀行动。也不再挑战他肃州守将,至夜间直接开拔。

    张议潭振声通令:“今夜二更造饭,三更拔寨,四更出发。人衔枚,马束口,撤出二十里,加之洞庭山距肃州三十里,是五十里。此时,点上松明、火把,辰时正聚兵点将。三路主将专赏专罚,但有违令者,先斩后报。”

    十将一起出班,对张议潭抱拳施礼,高呼:“得令!”

    三更天一到,十将三千兵依令而行。尤泽、严允率中军先行,半个时辰之后,尤统、安芝等六将开拔。黄羿、黄昭祖孙率八百兵殿后,等尤统大军开拔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也商议如何行动。

    黄羿说:“先头大队出发时的四更天,就是丑时。过了一个时辰,现在是五更天了,也就是寅时。肃州这边天亮要到辰时正多一点,还有两个半时辰走夜路。

    “等到辰时正天亮,城中探马跑出来三十里到洞庭山一看,走光了,再回去禀报,又需要至少半个时辰,那就到了巳时了。这期间我们有三个时辰赶路,怎么也能走二百里。城中敌将应该会选择放弃追击。”

    黄昭不用地图就知道肃州往西偏北二百里是什么地方,说道:“二百里外那一带是高山峻岭,绵延百里,统称北大坂,敌人追到那边,我们可以设伏搞他一下。”

    黄羿当然知道那个地方,笑道:“设伏斩杀一顿,再折回头往东诱敌,是不是在跑冤枉路。老夫以为就慢吞吞的走,等他追来,直接杀往甘州。假设他并不追我,而是继续西追,我们是不是也要往西。好了,这就又违令了。”

    黄昭笑道:“违令就违令,军情千变万化,哪能那么指挥打仗?”

    祖孙两个哈哈大笑,黄羿拍拍孙子肩头,说道:“那就由你来指挥,我负责冲阵,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看看这个龙鳞伯和他的龙鳞九子到底能不能打死几个?”

    谈到这里,黄昭想起了当年大战青州,薛仆射高标准募兵的办法,当即说道:“人过一百,形形**。何不在这八百兵当中,来个比武定夺,遴选出几个神力王或者武艺精妙的主儿,去杀他的龙鳞九子?”

    黄羿被孙子这么一说,顿时双眼放光,叫道:“大战青州,你仆射大爷爷招募两千兵,就能将马崟山七千兵斩杀殆尽,成为史上仅有的杀逃战例。可见天下英雄被埋没了多少,你小子不是带着两个大胖徒弟吗?”

    黄昭嘻嘻一笑:“我正要说席正青、陶定青,是大战青州东门的团校尉席众、旅帅陶穿的孩子,大战青州第二年出生,都二十六岁。跟了我十六年之久,形影不离。武艺略可,最大的闪光点是力大无穷。”

    黄昭所说的这两个弟子是他五大弟子中的大师兄、二师兄。其五大弟子都是身长八尺开外的巨人,这两个大弟子胖得很,力气最大。三个小弟子身材匀称,但也比绝大多数名将兵器分量要重。号称青州五虎。

    当然啦,席众、陶穿早已不是当年的团校尉、旅帅,都成为州刺史、节度府兵马使之类。

    大师兄席正青,以字行,名英,身长八尺四寸,虽然也使乃父席众的浑铁枪,但重达七十二斤,在当今之世,其枪的分量无出其右。空手提起两个七尺大汉,可以当棍棒轮动十里之遥。

    二师兄陶定青,以字行,名克,身长八尺二寸,也使乃父陶穿的宣化斧,但他的斧子重达八十二斤。随意舞动,设若与敌对战,当在五百合不知疲倦。也使战史上闻所未闻的重武器。

    两将虽然兵器速度不是最快的,但力道太大,往往三五合阵斩敌兵。黄昭带着他两个曾经往沙州贩运五百贯钱的黄豆,于路遇到一股三十人的劫匪,全都被他们暴打而亡,一个活口也没丢。

    五百贯钱的黄豆,每斤收购价七文五,每贯钱可收购一百三十三斤,五百贯就能收购两万六千六百斤,合二百二十二石,每辆马车装十一石多一点,赶着二十辆马车。

    这样的马车商旅,从青州长途贩运跑到沙州,沿路需要经过多少险山险路?所遇无赖、劫贼等难以计数,谁敢这么贩运呢?除非黄家敢这么来。

    金牌随身,不错,官方的税赋免了,但身家性命和资财全凭自己的本事去保护了。因此,黄昭早早的就注意遴选上好的豪杰胚子,收徒培养。

    席英、陶克就是最早收的弟子,他们师从自己两年后,又先后收下了三个一等一的好材料。如今,都跟着师父或军中征战、或油料贩运做出了杰出贡献,都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早该将他们推上历史的前台了。

    黄羿看他提起席正青、陶定青,也对这俩孩子印象深刻,在心目中从来都当成自家孩子,还真没想过在军中将之作为大将来用,这就是人的脑子被某种情结箍死的现象。为什么黄家、尤家的孩子就能当大将呢?

    那是因为本就是亲生的,一有什么情况就出现在眼前,在上层社会露脸的机会多,容易被人关注。而家族以外的孩子,则需要我们这些人往前推,才能被人关注。

    这可是个大问题,往往有大事,咱不由自主就先考虑子弟。毕竟很多稍微大一点的事情,风险也很大,叫子弟之外的人干,万一有个好歹,不好交代。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落下骂名,也很烦恼。

    这就是为什么奸佞小人在仕途上爬的很快?那是因为他能够与圈内的人结交到宛如子弟一般,一有事,不由自主就想起来叫他干。这样一来,他们自然积功多,提升快。而忠厚甚至木讷的人,有任务的时候就没人想得起来。

    黄羿想一想自己,五十八岁家里遭劫才被迫投军,因战功进入仕途。假设没有青州逃兵之乱,仆射大哥不募兵,这辈子说完蛋也就完蛋了。

    黄家几辈人都多少带有弟子,今后对那些出类拔萃的弟子们,该往前推了,叫孩子们傻等老天眷顾,无异于坑人。想到这里,又想到军中肯定还有不少出自名师的普通兵丁,他们同样需要大将发现和推举。

    于是,对于昭儿的比武遴选之计大为感动,赞道:“昭儿,咱们负责殿后,越是表现的镇定自若,敌将越是不敢贸然攻击。咱们还就不动了,就在营中比武遴选猛士悍将,搞几天再拔寨撤离。到时候更加不怕了。”

    黄昭鼓掌欢迎:“好好,爷爷,我这就安排四个团校尉、八个旅帅,组织比武事宜。你就别操心了,只管坐下来裁夺。”

    当天,黄昭命人向四周乡村广贴告示:

    菊潭子在洞庭山大营广招猛士悍将,不限族群,不限年龄,不限男女,不限出身。身长七尺以上者,负三石铁、走千步者为牙兵,年俸八贯。负六石铁,走千步者为旅帅。负九石铁、走千步者为团校尉。报名限今明两天,后天比试。

    三石铁,是三百六十斤;六石铁,是七百二十斤;九石铁,是一千零八十斤。走千步,一百五十步是一里,那就是六里多一点。

    年俸八贯是什么概念?大唐薪俸制度中县令一年的收入折合十八贯,你一个普通牙兵一年就拿到八贯俸钱,相当于普通人户种四十亩地的收入。

    在大营中撒好石灰线,每一个圆圈是一百步,一千步当然是走十圈。在.asxs.处放置了三石、六石、九石铁器、石器,都是就地取材,主要是铁索、石磙、磨盘、条石等。

    当天上午,告示贴出去,午饭刚过,就逐渐有长人猛士前来报名挑战。

    两天之内,包括本队的四名团校尉、八名旅帅在内,报名的达到三百人之多。其中不乏肃州城中的英雄豪杰,有几个还是肃州军兵偷跑来报名。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四面八方一下子涌来一千七百多人,兵丁说是报名截止了,众人在辕门外喧闹不已。好多人哭了起来,大喊大叫。

    黄昭出来,看辕门外黑压压一两千人。唐人及各族胡人都有,长胡子、短胡子、黑发的、黄发的、长发盘髻的、光头和尚、道士、喇嘛、黑眼珠的、蓝眼珠的,杂色人等,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满和万分遗憾。

    问明情由,他们都是远乡的,听说牙兵年俸都在八贯钱,昼夜兼程赶了一天半的路才到地方,怎么就截止报名了。

    黄昭高喊:“各位英雄,末将乃武连子黄昭,念及各位路远不易,准许各位都报名。排好队,一一登记。比试马上开始,负责登记的加派人手。”

    众人纷纷鼓掌欢呼,无不感动,不少人又激动得哭了起来。

    这么多人报名,那可是三石、六石、九石的负重走千步,有几个能办到啊?那要真的选出几十个,我的天啊,肃州兵就算追过来,就这帮人赤手空拳就将他们干趴下了。

第269章 不时现神将

    肃州城西三十里,洞庭山下,收服军殿后张议潭的殿后黄羿军营。

    遴选猛士之事有序进展,黄昭命人搭起高台,将爷爷和他的金交椅搬上去,自己坐在台边,爷爷坐在中央。

    突然,负责报名的团校尉郭谓,急匆匆跑向高台,高声禀告:“有个叫山裂的土族壮年,身长只有六尺八,硬是喊着要报名。说他身长不够,当时就跪下了,要叫试试他的身手,说是不合格自动退出。该怎么办?”

    黄昭看看爷爷,见黄羿笑着点头,于是喊道:“叫他第先试三石,真的行,当即录用为牙兵。可以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试。”

    郭谓等四名团校尉、八名旅帅主要负责组织工作,比试结束之后,可以试试身手。事实上,经过一些在肃州前线的老兵观察,报名的两千人中,来自肃州城中的老兵改换民装报名的就有六百多人。

    这倒是出乎黄羿、黄昭祖孙的预料。那如果早就用这个办法,还不把肃州吐蕃军早就瓦解了?

    但也有一条,需要严密防范他们现场哗变,夺取兵器,展开混战,那可就成了敌人解决咱们的苦战了。因此,兵器都叫集中看管,有两名团校尉带着四百兵负责,不许出现丝毫差错。

    初试开始,经过一个上午的遴选,有三百六十人通过了负重三石、走千步的考试,全部录用为牙兵。第一个录用的还真是那个六尺八高的山裂,据初试官禀报,他是直接举起三石铁索走了一千步,看起来后面还有好戏。

    黄羿大为振奋,当即传令,周知所有报名的英雄,三百六十名猛士编作一队,称之为虎卫雄师。众人欢呼雀跃,三百六十虎卫个个脸上写满了喜悦。

    第二场六石试,放在午后,凡报上名又没走的饱餐一顿,午休一下,过未时开试。好多没通过初试的,也没有亲戚朋友通过,就已经走了。还有好多不走的就是好奇,要看看最后的结果,负重九石的人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据火头军估算,吃饭的还有九百多人。黄羿、黄昭祖孙分析,哗变起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就看下午比试情形如何。但兵器还得看死。

    到了午后未时、申时之交,卫士把聚将钟撞得山响,第二场比试开始。这可是负重六石、走千步。为什么千步相当于六里多呢?

    唐代乃至历代所说的步,都是两**替前跨算一步,两步为一丈,一百五十步是一里,也就是现在是的半公里。

    按照当今实行公制换算,一丈是三米三三,那么,一步就是一米六六。半步居然达到零点八三三米,按照步幅与身高之比,古人正常的身高在一米八五,这个绝对没错。

    而许多以今人衡量古人的观点,将黄种华夏族人说成矮子,是绝对不成立的。只是因为一次次人为的文化灭绝,人为阻断中华文化传承,很多东西的意义都大相径庭。

    还有这个重量单位石,念蛋。别说没人知道他是比升、斗要大的重量单位,就连读音都没几个人知道。一石的重量是一百二十斤,六石是七百二十斤,也按公制市制换算,是三百六十公斤,谁能负重走一千步?

    只能说今人文化断层,武学文化也已经断层。冷兵器时代,靠力气和武力保家卫国,代代遗传上辈子的武学修为,七百二十斤的分量,可以拿走的绝不是极少数人。就算负重九石这样的千斤之力者,也不会说没有。

    再者说,经历南北朝、隋唐以来几百年崇武文化的发展,大唐人物的力气和身长在当时的世界上绝对是第一强国。中等靠上的身长在七尺左右,七尺四以上算得上大个子。飞焰灵官韩皂的身长达到九尺,属于绝无仅有。

    只要是名将,有一半人掌中兵器的分量都在五十斤左右。大唐普通士兵的枣木陌刀,分量至少在二十八斤以上,大家可以去农村随意拿一根干透的丈三长枣木试试分量,就知道了。

    所以,这场遴选猛士的安排,黄昭当然心中有数。

    第二场负重六石、走千步的,有二十六人脱颖而出,山裂也在其中。

    黄羿大喜,就这二十六人任意拉出来一个,也够德吉央宗喝一壶了,他正准备宣布一个名称,忽然两名大胖子过来喊道:“菊潭子、武连子,我们也要试。”

    正是黄昭的大弟子席英、二弟子陶克,黄羿大喜,高叫:“好,你们兄弟也试一试,我等着宣布比试结果。”

    众英雄围拢来看,席英扛起六石的条石,一步步沿着石灰线所画圆圈走去。他并不加快速度,慢条斯理,稳稳当当,轻轻松松走完一千步。放下六石条石之后,只见他大气不喘,微微有汗。众人敬服,纷纷赞好。

    二师兄陶克提起六石铁索,缠绕腰间,也不紧不慢沿着石灰线所画圆圈走动,逐渐加快到正常步幅,坦然而去。千步走完,放下铁索,也略微有汗,但大气不喘。众英雄纷纷叫好,当即录下比试结果。

    席英、陶克两兄弟通过了比试,恰好二十八员猛将,黄羿抚掌大笑,宣称:“今天在洞庭山下,大唐收服军新得二十八位猛士,可称之为二十八骁,将来足以在子孙面前夸耀,必将威震敌胆,所向披靡。”

    到了第三场比试,升级为负重九石,也走一千步。

    二十八骁要逐一比试,席英刚刚比试过,请求稍歇,等众人比完再上。

    陶克奋起神威,第一个上场。还将刚才的六石铁索缠绕腰间,又扛起三石条石,款步而行,不疾不徐,一千步走完,浑身汗水湿透,全身筋骨哆嗦。毕竟刚刚是最后一个比完,紧接着第一个上,没有丝毫休息。

    黄昭深恐有失,令众人蜂拥而上,接住他肩扛的三石条石,解下他腰间的六石铁索。众人纷纷鼓掌,大呼:“千斤之力,第一豪杰!”

    陶克不及致谢,顿时瘫倒。黄昭急令卫士将他扶到高台一边的草垫之上歇息,叫他喝水、吃点心。

    其间,一连几个都比不了九石之力。到了第十二个上场,此人叫谷辗,身长八尺三寸,粗胳膊粗腿,大头大脸,说话瓮声瓮气。青须五尺,虎背熊腰,体型虽不是大胖子,但也够分量。

    书中交代,谷辗,字衮卓,夏州朔方县人,今年二十八岁。其祖父正是巡天雪鹄孔渎次子有壶的师父谷方。谷方乃望云端所收竹木贩子徒弟,南冥道长所收武学弟子。

    谷辗乃竹木贩神望云端的曾徒孙,怎么就到这里来参加猛士招考了?

    他继承了父祖贩卖竹木的生意。十一岁就开始跟随爷爷谷方走南闯北,以扛木头、竹竿练力气。到了十八岁,就已经膂力超群,善使一条竹节铜杖,重达七十八斤,寻常劫匪,一合即死。但被爷爷管得紧,一般不杀人。

    谷辗上来将一条六石铁索缠绕腰间,又将一条三石铁索挎在脖子上,不疾不徐而去。一千步返回时,虽也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没有瘫倒。

    黄羿大为讶异,急忙来问起孩子的家世。谷辗这一通说,天啊,贩神与武道的双重徒孙,难怪遗传下这么超绝的神力,令人赞不绝口。

    又有几个试了试,迈不开步子,到了山裂来试,黄羿、黄昭替他捏了把汗,毕竟只有普通唐人六尺八身高。山裂毫不示弱,他将一根三石铁索往腰间一盘,双肩一边扛起一根三石的条石,大喝一声:“走啦!”

    步履稳健,每走一百步还自己高喊一次步数、圈数,那嗓门奇高无比,震得满场子的人纷纷捂着耳朵。这家伙果然是奇人,给他三千人操练,喊起号子,估计没人听不见。

    一千步走完,见他浑身大汗淋漓,众人急忙抬下两根石条,给他解下腰间铁索,帮他擦汗。稍微定喘,黄羿过来问他的家世详情。

    山裂,字开孹,二十七岁,掌中三股烈焰叉七十八斤,乃远在疏勒镇的土氏人家。当然也是焉支山这边土氏的支脉,这一支是汉朝班超担任西域长史之际,祖上追随班超远征疏勒镇,就地定居。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不给祖地添麻烦,改姓山,一来铭记祖地焉支山,二来隐去祖地,迁居疏勒镇已近八百年。

    疏勒镇距离肃州怎么也有五千里之遥,他怎么就来这里报名选猛了?因为他也是搞贩卖的,他贩卖的疏勒当地特产杏干、核桃、小刀,这次是从甘州那边卖完,准备西进回家,就撞见了重金选猛。

    第三场比试继续进行,到了二十八骁的第二十个,这位看起来也是举世罕见的英雄。

    他叫个土粪,字铭污,这个千斤力士正是第八十一代王冢主土眠的来孙。子、孙、曾孙、玄孙、来孙排下来,属于第六代人,也就是土眠孙子的曾孙,现年二十一岁,土眠是他天祖,天爷爷。

    土粪本来是肃州城的兵,善使牛头锤,重达八十二斤,自作主张偷跑出来报名、参加比试。为什么会跑来比试?男子汉从军,谁不是为了奔个前程,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兵?所以就来了。

    这小子身长八尺五寸之高,比他天祖土眠那可是高的太多了。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土眠这一家人,土粪上面有爹、祖父、曾祖、高祖、天祖。为什么土眠被人敬称为弱水土仙?

    土眠都成天祖了,就算没有神仙存在,那也足以叫人敬为神仙。

    土粪上来,直接扛起一个九石的石磙,缓缓而去,一千步下来,不待众人接应,将石磙往前一扔,石磙顿时砸进地里一尺多深的坑。众人再想将石磙搬回远处,只能望洋兴叹,无不啧啧称奇。

    黄羿过来扶住这小子,使劲晃动他,土粪纹丝不动。黄羿问起他的来头,土粪简单讲了,惹得黄羿哈哈大笑:“小子,我与你天祖爷爷才结义了几天,他是大哥,我是二弟啊。”

    土粪说出一句话宛如闷雷作响,骇得黄羿目瞪口呆。到底怎么回事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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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久视元年(700),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于上阳宫焚香再拜,将一份神册望天焚化。敕令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到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敕封六十四位贩神收尾。贩夫全神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贩夫全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