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人口生意
此役，郑成功船舰损失虽然不大，但是陆上士卒损失严重，将领陨落大半，到了最后，十七万将士回到闽地的不足一半。
至此，郑成功是真正第元气大伤，面对清军大势的渐次压迫，没有战略纵深的浙闽粤东沿海也变得难以立足，郑只能转而去海外寻找立足之地。
因缘趁会，郑成功盯上了在大员岛南部的荷兰人，他打不过大清，难道还打不过只有区区千余人的红毛夷吗？
于是郑家开始找世仇荷兰人的晦气，在准备了两年后，发兵进攻大员岛南部的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一番激战加围困后，终于把荷兰人赶出了大员岛南部----自此，南天一片，孤存华夏衣冠，郑家偏安海岛一隅近三十年……
薛来相关于郑成功此次进军江宁的讲述，也提醒了任艾哥俩，两人在不经意间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都同时想到了另外一件肯定会发生的事情：那就是即将发生在明年夏天的江宁之役。
他们知道，如果历史轨迹没有发生重大改变的话——显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那么，薛家的这只小船队跟有可能会再度应召参加明年的江宁之役。
毫无疑问的是，那趟旅程肯定是凶多吉少。
毕竟薛家不是郑家的嫡系，到了那个兵败如山倒的时刻，薛黄兄弟俩也只能自求多福，说不定被当炮灰牺牲掉都很难说。
对于这件事，任艾两位肯定不能明说，但又不得不提醒这兄弟俩。
于是任柯马上接口对薛黄二人说，在此家国危难之时，两位兄长不做鞑虏顺民，逆流克难，义助大明，对此我们兄弟二人十分钦佩，两位兄长在我们兄弟心中，实为豪杰之士也。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想在这里与两位兄长深谈数句，望两位兄长心纳之。
薛黄二人果然聪慧，听了任珂这番话后，两人心有灵犀对望一眼，立刻起身拱手，薛来相回应表态说：
“兄弟有话旦讲便是，当初在那大铁船上，李任魏艾诸位兄弟与我等彻夜畅谈，早知各位皆人中翘楚，学识广博，某等只恨相见太晚！
如今托义父所赐，得以避得台风之难，在回航路上，记起兄弟曾评国姓爷说----这郑家上下皆海贼出身，于海上尚能驰骋，于陆上则为乌合之众，长远之计，当远遁海外一无强敌之所，学那越王勾践，十年生聚，自强自立，积蓄力量数十年后，尚可与大清一博，若仍然眷念故土，局限于金厦诸岛，或仓促举事，企图以一隅之力对抗强敌，必为鞑清所噬。
如今我们兄弟每谈及此，皆深以为然，如今郑家果然出师不利，郑家海船虽众，然仅一台风便使其铩羽而归，究其根源，号令不一，统属各异，联络不畅为其内弊。
故实如兄弟所言，果为乌合之众，某等观郑家何其弱也，恐怕非鞑清之对手。
来相与之彦兄深受澳洲大恩，此后之路，何去何从，还望兄弟为我等指一条明路。”
任珂听了微微一笑说，兄弟与我澳洲有缘，此乃天意也！请两位兄长勿要多礼，旦安座听我一言。
任珂说到这里，轻酌了一口茶，换了一个严肃的脸语气郑重地说道：
“来年国姓爷肯定会大兴水陆之师进攻江宁，两位兄长在应郑家召唤之时，必要留个后路，勿要为他人做嫁衣裳，最后落入一无是处之境。
诚如我过去说过的那样，我看这位国姓爷，虽然能在海上驰骋，但陆战未必能与鞑子久持，毕竟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
又，郑家水师所属，多为各路海上英豪，如今以义利之理聚合位为一股，军容虽壮，但从属不一，号令不统，此实为抗清义兵之大弊。
前些年鲁王所属二张，率义军三入长江，终于因各方没有配合响应，加上二张所属战力，实与郑家相似，水战有余，陆战攻城颇短，故无法攻取一城一地，终因难以立足而退回海岛。
如今看来，此弊仍然未改，将来兵败亦是出于此，每思于此，殊为可叹！
所以我建议两位兄长应该时刻注意保存实力！好了，此话兄弟就不多说了，不过今日兄长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兄弟有一事相求。”
薛黄二人听到这里，再度起身慨然回应说，兄弟莫说相求之语，薛黄二人之命亦是澳洲人所赐，但有支使，当义不容辞，虽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珂艾鲁什赶紧招呼两位坐下，小艾在旁边笑道，怎么会让兄长们赴汤蹈火，此为一桩生意，两位兄长若是做大做好了，这一来一回，比普通生意还要强呢。
薛黄二人听了赶紧问是什么生意，任珂回答说：人口生意。
薛黄二人听了笑道，这就是了，当初郑家曾经托我等至鲁地三韩东瀛等处招募男丁至金厦当兵，还许女人与之婚配，只是我等久离故地，鞑子朝廷又禁止着海，我等兄弟自思未必方便，故只是口头答应，尚未有实，想必任艾两位兄弟也是要这男丁否？
任珂听了摇摇头说，并非只要男丁，男女老少皆不限。
实不相瞒，如今我兄弟依托澳洲，正于海外荒岛垦殖兴业，其中包括玻璃制糖织布**诸业，此皆需大量人力，如今内陆战乱不已，流民遍地，正是聚拢人口为我所用之机，亦是解流民生计之策，总之此乃义利相得益彰之举，还望两位兄长相助。
薛黄两人听了马上答应说，兄弟所托自然是义不容辞，旦请放心，来相与之彦兄长居雷州，亦有人脉做此事业。
如今两广内陆虽为鞑清新定，然沿海仍然鞭长莫及，晋王和巩昌王诸部，在广西仍有拉锯，战乱仍未有消弭，故从内陆逃难至此的流民颇多。
据澳门夷教和尚说，雷州城前期出瘟疫，也是流民所致，辛亏有澳洲神药能救助，如今不少流民散落诸城郊野，衣食无着，既如此，将这些人招募来与任艾兄弟使用，岂非两得之举？
任柯艾鲁什听了赶紧点头说，正是如此，而且我们也绝不会让薛兄吃亏，前一阵子，收澳门华商乔家所募流民，人均而两五钱白银一丁口，现在考虑到雷州路途遥远，流民散落收拢不易，现在给你们三两五钱白银一丁口，男女不限，老幼酌减，不知此价如何？
薛黄两人听了立刻起身道，此事就是无银亦是义不容辞，何况由此优惠，兄弟你们放心，此事我们立刻就办！初期一次给兄弟运来千人不在话下！
接下来薛来相又问：
“兄弟我们还有一事要讨教，刚才兄弟所说的我们应郑家招唤时要留有后路，这是自然的，只是听兄弟口吻，笃定郑家明年江宁之役是要败绩？果如此，我等兄弟还是否要打郑家旗号？
然想那郑家如今虽然遇台风退守金厦，但实力尚在，若国姓爷决心已定，聚集十万大军亦非难事，听任兄之意，这郑家果真不能定鼎金陵吗？”
707 国姓爷的危局
任柯听了微微一笑，知道薛黄二人对郑家势力有所顾忌，便对薛黄两人说：
“两位兄长请听我一言，如今大明势微，鞑清猖獗，皇帝远遁西南，金夏孤悬海隅，大明义军，只据有沿海地区，不过孤城数座，地仅存一线之域尔，面对已窃有中原之清廷，久持尚不可得，何况与之争锋呼？
然而我看那国姓爷，实非不知此局凶险，他一直想攻取江宁，既获江南人口财赋重地，又取得战略纵深，不知是哪位谋士给他的建议，国姓爷也当此为一举多得之策。
然而此策使得国姓爷以金厦一隅之力对鞑清举国之势，鞑清的朝廷里也不都是傻瓜，难道看不出其中厉害？
所以清廷必将拼死相争，果如此，又有胜算几何呢？
两月前国姓爷征江宁，因天气原因中途铩羽而归，想必心中不服，估计来年必大兴水陆之师以遂心愿。
所以我说，国姓爷虽然看到此危局，但所采取的对策却是大谬！
审时度势乃为君之首要之务，然而我在这里可以断言，此次国姓爷终是不知彼此之势，又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故我等观之，此役凶多吉少，如今的形势，皇帝遁入缅甸，早已不是威胁，那晋王巩昌王虽然忠义，仍然在滇缅边境抗争，但显然是大势已去，留下那吴三桂就足以应付了。
所以在此时此刻，清廷其实已经是腾出手来了。
到了明年，国姓爷若再次入江作战，实已丧失时机，失去了战略的突然性，必然是胜算无几的。
然我观国姓爷尚在一厢情愿之中，只一心图取江南，不然的话，当视此次台风失利为天意示警，假如此时立刻顺势改弦更张，趁着实力尚存，率十数万大军果断转进海外，试问，如今的南洋海域，有何方势力可阻挡之？
待国姓爷占据南洋一广大富庶之所，远离鞑清以自保，仰或待一时机，矫诏勤王，挟天子以明大义，广纳各路英雄，又拥有海贸之利，存恤人民，积聚力量，如此，假以时日，何愁复明大业不成呢？
小艾听了任柯之言也在旁边附和说：所以郑家为何要在眼下跟鞑子死磕徒耗实力呀？傻嘛！要知道鞑子如今已经占据了中原腹地，人家有得是资源和纵深与你郑家周旋，别的不说，哪怕就笨笨的凭着雄厚的实力与之拼消耗，请问，你郑家不过一隅之地，又如何拼得起啊？”
“所以，郑家此时如果不及时醒悟转进海外，必然会失败的嘛！还是那句话，不审时度势，则进退皆误，徒为后人惋惜尔。”
任柯最后直接道。
任艾这哥俩俩这一番煞有介事、事实上是马后炮的说辞一出来，当场就把薛黄两人说得起身抱拳就拜：
“任艾两位老弟高见，来相之彦拜服……”
……
薛黄两位在熙园住了一夜就带着伙计们走了，若非等着见一面救命恩人代神医，兄弟俩本来当天下午就要离开的，如今两人身上肩负着任艾两人托付的人口贩运生意，整个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最终，薛黄两位在代小山的挽留下在熙园里住了一晚上，代小山还与这兄弟俩谈话谈到深夜。
这天晚上的谈话对薛黄兄弟俩的影响深远。
首先，代小山直言告诫薛黄二人说，郑家如今已经不可依靠，今后郑家自顾尚且不暇，所以明年你们最好不要应招去参加郑成功的长江之役，听兄弟我一言，郑家必然败得很惨，到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你们最好暂时离郑家远一点，最近就安心跟着我们做生意吧，以后我们之间的合作项目有很多，也有远大的前程。
面对救命恩人的要求，加上白天任艾两人的铺垫，薛黄二人果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薛黄哥俩当场表示，他们肯定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给澳洲人运送流民的事情上，其它海贸生意只是顺带地做。
让薛黄兄弟俩下定这个决心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澳洲人给的三两五钱银子一丁口的价钱，居然让薛黄二人收着有负罪感。
毕竟在当今这个世道，人命本就不那么着值钱，特别是流民，当初郑家要自己送鲁地壮丁来金厦，也就是平均二两银子一丁口，这还只是要青壮男丁呢！
哪怕是郑家给的那个价钱，薛来相兄弟俩仍然有四成的利，当然了，这生意与做海贸比起来，赚头肯定是相对较少的，不过郑家的要求谁敢不听啊？
如今，澳洲人也要自己帮忙贩运人口了，但银子给到三两五钱两一丁口，还是不限男女老幼的价钱！
面对这等程度的优惠，以薛黄兄弟俩的见识和世界观，他们只能认为，这是代任艾等人对自己生意的照顾，因此兄弟俩感激之余，在心中已经把那个“男女老幼”中的那个“老”字给自动过滤掉了。
没办法，开荒的流民必须是能干活的人，老人没有什么大用，那就尽量不要也罢，虽然做出这个决定很残酷，但薛黄二人已经在心里认定，最起码不能故意拿老弱来凑数，这一点是底线。
至于小孩子，兄弟俩在听了代神医强调说，如果有幼童，无论男女，一定要尽量收救而且价钱不变的话后，薛黄二人当即表示：流民之中这类孩子还真的不少，如今只要去大一点城池的人市，每天都有好多在自己插标卖首的孩子。
特别是最近，滇黔一带战乱，兵灾波及四方，造成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有些地方，给小孩子几个面饼，他或者她就跟你走了，如果愿意给更多的粮食，一些父母还会卖孩子。
薛黄海两人说，如此，我们可以很快给神医带一大群孩子来的，只是不知道神医对这些孩子有什么要求。
代小山听了薛黄的表态后很高兴，立刻回应说，不拘什么要求，只要是个全乎人就给我带来，说完这些，还当场拿出两陶罐“澳洲神药”给这兄弟俩说，你们拿这些药去救人吧，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做对你们的人口贩运生意多少是一个助力。
此时此刻，薛黄得到了传说中的“澳洲神药”，还是代神医亲与的，两人感念之余，皆大喜过望……
第二天一大早，薛黄二人就拜辞代任艾三位，带着伙计们上船匆匆赶回了雷州，开始了替澳洲人贩运人口大事业。
只是在当时，兄弟俩没有料到，他们这样一干就是一辈子。
不久之后，因为运送流民的业绩突出，兄弟俩还从“澳洲联邦移民局”那里获得了专门的“贸易劳动力营运许可证”，这个许可证是移民局局长朱北国亲笔签发的，主要业务是从大陆、东瀛、三韩、安南、暹罗和南洋诸位岛各处替澳洲人“招募”贸易劳动力，然后再把这些人口送到到澳洲大陆和各个海外领地的港口，交给澳洲当地的“归化营”和各种“职业培训学校”。
顺带的，在返程时还大量贩运澳洲各地出产的货物到上述各地，从而两头赚钱，大发其财。（未完待续）
708 女人的脚
由于薛黄兄弟俩的船队有强大的澳洲人做背景，他们和乔家澳门等四家华商还是首批获得澳洲制式武器的合作伙伴，因此在若干年后，船队的规模迅速扩大，兄弟俩的事业也蒸蒸日上。
再到了后来，两人与澳洲人展开了更深层次的合作，其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标志，就是在若干年后，通过顾晋为董事长的“澳洲国际航运股份有限公司”的注资入股，兄弟俩与强大的澳洲资本直接建立了合作关系。
由此，两人在自家船队的基础上，组建了一家叫“联邦快帆”的国际航运公司，听说这个名字是任柯给取的。
联邦快帆公司的董事长是薛来相，首席行政总裁是黄之彦，两人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到退休。
该公司以澳洲周边、南洋海域和其它海域的国际海上客运为主要业务，公司发展到后来，其经营范围既包括高档豪华的游轮、班轮客运和环球旅游客运，也涵盖低端的“海上廉价捷运”，成为一家世界知名的巨无霸海上客运公司，拥有“船王”的名号，其业务触角涉及到全球的各个角落。
当然了，无论“联邦快帆”的业务如何扩展，有一项业务仍然是长期秘密开展着的——那就是通过各种明的暗的渠道，在世界各地孜孜不倦地为澳洲“招募”和运输“贸易劳动力”，通过公司数十年如一日地努力，“联邦快帆”给那个新兴的国家运去了数量惊人的人口……
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就在任珂婚礼结束的当天，黄磊----黄大夫就急忙乘刺客号赶回了小万山岛。
在黄磊回小万山岛之前，由代小山做中人，梁家的当家人礼节性地面见了黄磊一次。
前一阵子，梁家通过代神医这个中间人，表示希望把梁家的闺女嫁给澳洲人，代小山立刻就想到了目前还是单身狗的医院同事，当年在一间职工宿舍里的上下铺兄弟----黄磊。
梁家与乔家不同的是，后者是被动的，而前者是主动的送上门的。
双方的试探性见面很顺利，梁家的当家人对代神医的这位“师弟”印象良好，黄师兄除了拥有澳洲人通常具备的“堂堂之貌”外，代神医还盛赞了这位师兄的医术，还说我的这位师弟有“华佗之术”，大赞黄磊给人开刀、刮骨疗毒什么的比那华佗都强，更是比我强多了云云。
认真说起来，代小山也不完全是在人前吹牛逼，毕竟黄磊在旧世界的县医院里天天给人割痔疮，割皮脂腺囊肿、切个扁桃腺什么的，另外，还时不时的划开别人的肚子割阑尾----总之县医院里的各种小型外科手术都是他的活。
所以，那个所谓流传千年的著名医术----“刮骨疗毒”，人家黄磊确实是可以做的，而且感觉就凭黄磊现在的技术，肯定比一千多年前的华佗高不知道多少。
总之，当时代神医对黄磊的一通各种赞誉，像极了对女方热情推荐夫婿的媒人做派。
黄磊对这些赞誉当然也是坦然受之，作为血气方刚的久旷之男，如今远离了红楼集体，看着身边的兄弟们未来都确定有老婆了，而且像任柯这也样的居然已经实现了一妻两妾性福，他确实很眼热，也确实需要女人。
所以当他面对女方家长的时候，态度很是诚恳，也彬彬有礼，这一点也很让梁家的当家人受用。
接下来，黄磊总算是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要求：不要裹小脚的女人。
显然梁家当家人对此黄磊的这个要求有一点吃惊，尽管他对澳洲人的另类婚俗早有耳闻，比如女儿年不过十七不嫁，澳洲人女人完全不裹脚，还经常抛头露面做生意等“蛮夷之风”，但这些都是耳闻，如今亲眼亲耳直面，还是第一次。
当家人为此沉吟了片刻，然后对两位回应说，既如此，恐怕嫡出的闺女就难了，除非指腹为婚从小预订，不然的话，还真的是难找呢。
对此黄磊当然是清楚的，人家梁家毕竟不是小家小户，虽然谈不上是钟鸣鼎食的贵族，但好歹也是典型的大户人家，因此闺中女儿不裹脚的估计就没有。
然而黄磊确实是很见不得这样的做法，毕竟老婆是跟着自己一辈子的人，更是经常在一个被窝里的人，哪天夫妻俩正在兴头上，自己突然瞥见一双被裹成猪蹄子一样的变态脚，那个场景不仅败兴致，简直是可怕到不忍直视！
好吧，总之在黄磊的观念里，女人的脚很重要，这是关系到夫妻生活质量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显然梁家的当家人不是个孤陋寡闻之人，海商的眼界和格局也比那些内陆的大户人家高远得多，最后，当家人做了一个决定：把自己跟小妾生的一个女儿嫁给澳洲人，小姑娘因为年龄和溺爱，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裹脚呢。
本来他梁家确实有嫡出的闺女想嫁出去，此来目的也是准备嫁嫡女的，然而这些女儿都不是自己亲生的，是一众亲兄弟家的，但是她们无疑都是裹了脚的，事已至此，如果不想空手而归，那么也只能从权了。
此时的当家人心念已定，只见他手捻长髯，试探着对黄磊回应说，既如此，家有庶出小女，年龄尚不及豆蔻，因为年幼溺爱，裹脚之事迟迟为未成，如此不知黄大夫可有意否？
显然当家人此时的语气也不那么确定，而且黄磊居然还听出来一丝抱歉的意味。
是的，抱歉的语气其实十分的明显，就连坐旁边的代小山也听出来了。
没错，那就确实是一种歉意的口气，毕竟在梁家当家人的观念里，嫡出和庶出的名分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眼前的黄大夫，相貌堂堂，多金有才，面对这样的良家子弟，自己却给人家一个庶出的女儿，传出去会不会让别人家觉得自己不懂规矩呢？甚至，会不会让澳洲人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但是不管怎样，话已经说出了口，毕竟要嫁的是自己的亲闺女，还是自己的爱女，掌上明珠，自家四姨太也经常对自己叨叨，说要给女儿找个好人家，没错，好人家是好人家，但是拿庶出的女儿嫁给人家，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人的。
显然黄磊完全没有这种认识，也根本认识不到这一层，他听了当家人的讲述后居然老脸一红，心里中突然冒出来一丢丢负罪感，内心暗想，我一个眼看着就要奔三的大男人，真要是那啥了人家十二、三岁的小妹子，周遭兄弟们会怎么想？红楼里那群女士们会怎么看我啊？
于是黄磊犹豫着看了看一眼端坐在旁边的代小山，然而此时的代神医很及时地正在用双手捂着嘴装咳嗽呢，黄磊根本看不出人家的表情态度，于是只好收回眼光，眼睛看着地面，咬咬牙低声回应说，既然如此，承蒙当家人错爱，只要不是裹脚的，那就是甚好……呃……甚好……
还好，旁边的兄弟仍然没有出声，而梁家的当家人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于是，这件婚事就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差不多就这样定下来了。
709 北上和西进之争
代黄两人就这样送走了梁家当家人，扭头回来，代小山立马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感叹起来，说着这个时代的男人真的挺性福的，尼玛这种事情要是放在旧世界，是要吃官司的啊！现如今，居然还要让人家嫁闺女的有歉意，这世道……
……
见过梁家当家人后，黄磊没有在熙园过夜，他一个人搭乘刺客号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小万山岛。
没办法，那里有大量的事情需要他坐镇指挥，尤其是生产繁忙的制药厂。
正如原先的计划那样，相对于澳门熙园的小石屋而言，小万山岛上的制药厂是魔改升级版的大型制药作坊，这里不仅能大量生产青霉素、链霉素----只要能得到骄傲号定期运来的基础化工原料，其它磺胺类的消炎杀菌药也能生产。
另外，云南白药的生产也在积极准备之中。
初期，关键原料也是通过骄傲号运来的，但是在不久的将来，生产云南白药的所有植物原料都将在本地获得。
另外，根据红楼方面给这哥几个的工作分工，小艾将把主要精力放在军事和航海训练上，岛上日常事务的管理将落到黄大夫身上。
所以如今除了练兵打仗的事情黄磊不管外，岛上的其它所有事务都是黄磊一肩挑，据红楼和骄傲号那边发来的电报透露，全体大会正在讨论一件大事：红楼方面打算正式把万山群岛列为“澳洲海外领地”，就跟新安城一样。
因此这里就需要一位正式的总督，而第一任总督很可能就是黄磊，黄大夫。
把大小万山岛和周边群岛作为正式的海外领地来长期据有，并积极开展各种投入和建设，而不仅仅是把这里当成一个临时的人口转运站，显然是一个重大的建议。
该建议的提出者是朱北国。
这次他在骄傲号回到红码头后，立刻就用书面形式向全体大会提了出来，态度是相当的郑重。
朱博士给出来的理由也很充分：无论从必要性和可行性，还是从当前的经济利益和长远的战略意义角度分析，在接近大陆的地方我们必须拥有一个永久性的立足点。
万山群岛和周边的岛屿位于珠江口外，岛屿的四周是东方最繁忙的海上交通线的核心海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海上交通十字路口。
从这里出发，北上两广大陆，南下吕宋婆罗洲，东去大员岛三韩琉球和东瀛，西达安南暹罗满次加和马六甲海峡。
而且这里扼守着南洋最繁华、重要的两个海外贸易口岸——澳门和广州的近海，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都是海上的兵家必争之地。
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而如今，那里居然还是一个无主之地！
当然了，说到“无主”二字，也是相对于内陆而言的。
现在，大清地方官府对这些岛屿虽然不加管理，但性质还是不一样，毕竟到目前为止，大清朝廷仍然把这片海域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管辖权还是有的，至少当前大清朝廷是怎么认为的。
只不过，如今的地方官认为，这些岛屿荒无人烟，不值得耗费钱粮在岛上设衙门收税编户齐民而已，如今大清的统治者不像欧洲人那样已经有了海权的观念，所以对这些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根本没有去管理、控制的想法。
然而，事情也许会有变化----这里一旦有了一定的人口数量和产业，那么按照官府的反应速度，在若干年后这些岛屿可能会面临清廷的管辖压力，比如会有定期或者不定期登岛收税的官吏、以及时不时有巡海靠岸的水师造访等等。
然而我们别忘了历史，其中一个最为关键的历史事件，是清廷颁布实施的《迁海令》。
从那时起，大清的所有行政管辖权和军事防线都将退缩到大陆内部，到了那时，在陆地沿海区域纵深三十到五十里之内，都将没有大清的任何武装力量的存在，包括水师，而海岸线以外的岛屿则更是被完全放弃掉。
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到偏安大员岛的郑家归顺清廷之后，当时朝廷没有了近海的威胁，康熙才对老百姓重新开放了沿海地区。
但是，如果历史的惯性还在，那将是二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可以这么说，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出面干涉的话，大清能不能获得那座美丽岛还两说呢！由此推断，到了二十年后，那个《迁海令》说不定还不得不继续执行下去。
总之因为《迁海令》的原因，至少在未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这片海域和岛屿不仅将变成无主之地，而且还是大清朝廷明确放弃了的无主之地！
朱北国在报告里写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去占领这些岛屿呢？”
关于大家担心现在对这些岛屿的开发可能会与大清朝廷起冲突的问题，朱北国在报告里也明确表示：
现在是一六五八年底，距离《迁海令》实施的一六六一年八月，也就是区区三年的时间而已。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地方官府的反应速度根本没有这么快，而且，我们只要不主动挑事，低调发展，闷头搞建设，充分利用各种人脉跟尚可喜这位岭南的实际控制者保持不撕破脸的关系，那么这段日子就很有可能就会瞒天过海，悄然渡过。
总结一下：我们只需要挺过最初的三年，就可以毫无压力地在这里发展，甚至进一步占领沿海的其它岛屿，扩大势力范围，同时在大陆建立地下移民渠道，持续不断地就近从大陆输入人口，做海贸，发展经济，扩充军力。
当我们拥有了一定的实力之后，甚至不用等多么久远，我们就能干涉左右该地区的地缘格局了。
别忘了，在这个期间，还有另外一个重大历史事件——三藩之乱。
当然，到时候我们如何利用那个乱局火中取栗，就要看当时如何运筹帷幄了。
朱北国的这份报告得到火塘俱乐部全体成员的热情支持，也引发了两船三地的一场大讨论。
然而红楼方面认为滋事体大，并没有匆忙做出决策，原因是目前大伙对今后的战略发展方向产生了某些分歧。
这些分歧基本上可以用“西进”和“北上”这两个关键词来界定。
显然，前者着眼点在纯粹的生意上，因为目前南洋的海上贸易中心除了北边葡萄牙人的澳门以外，还有西边荷兰人的巴达维亚，这是西进派的首要目标，当然还有帝力等地。
这些人认为，从生意的角度上建讲，我们应该向尽量西发展，最终控制整个南洋海域的一个真正的咽喉要道：马六甲海峡。
这些人认为，那里才是我们的商品走出南洋，走向世界的关键点。
至于北进派，很显然，除了生意还有其它目标，这一点大伙心里都很清楚，然而也正是这一点遭到不少人的吐槽。
710 乐不思蜀
特别是菜园俱乐部的那群人，他们认为那帮北进派表面上满口说的是生意，但其实眼睛仍然喵着大清，总想搞点什么生意以外的事情。
西进派还不断地抱怨说，虽然北边也有生意，但是谁都知道，西边的生意更大！
如果我们西进顺利的话，咱们能一路走到印度和阿拉伯世界是没问题的！就跟当年三宝太监下下西洋那样，甚至直接开拓出去欧洲美洲的商路，请问？哪边生意更大跟重要呢？你们非要去与大清死磕吗？你们实在想北上的话，去跟霓虹国的幕府和三韩的国王打交道也比大清轻松啊！然而他们这帮北进派就是对此视而不见嘛！
所以合理推断，那帮北进派其实就是“电钻派”一伙人改头换面了一下而已，以北进做生意之名为借口，行“电钻派”反清复明事业之实！
显然在现阶段，那就是发了不切实际的左倾冒险主义狂热病！
因此，朱北国的这份报告虽然引发了大伙的热烈讨论，但最终进入实施的一些具体动作很少，后来也仅仅是全体大会在最近打算通过一项人事任命——黄磊很有可能要当总督了。
至于总督为什么不是任柯和小艾，大伙没有明说，但孙老等一干老家伙们心里都清楚，如今大家都在潜意识里有一个共识：军和政要分开，不能让一个人全抓在手里。
所以，新安城的魏鸿可能在侯相麟回红楼后，大概只能临时代理总督职务一段时间，至于是谁当那里的总督，很多人都推荐穿越众里的大音乐家----肖平国肖老师，因为他肉身就在那里。
根据经常守在电报机旁收电报的代小山对这哥几个的说法，如今的肖平国肖老师在新安城已经相当地乐不思蜀了。
肖老师如今是身兼多职，他最近还一不小心成为帝力城最大的教会机构----圣母大教堂的特聘音乐教师。
不仅如此，他还是帝力城所有酒吧的常客，是所有吧女们眼里的情圣哥哥，而且还是帝力城上流社会各种沙龙里的宠儿。
据说前一阵子，在皮蒙特总督主持的一场盛大的沙龙聚会上，肖老师以一手娴熟的钢琴技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每一个贵妇，无论老幼。
因为肖老师当场演奏了弗朗茨?李斯特的帕格尼尼钢琴练习曲，这些钢琴曲在旧世界要等小二百年后才出现，如今提前在新世界问世，于是肖帅哥被现场的所有人惊为天人！
如今肖老师在贵妇们的眼里，简直就是希腊诸神里的帅哥阿波罗的转世化身，为什么是阿波罗呢？因为在欧洲人的眼里，阿波罗是音乐之神，而肖老师又长得辣么帅，所以在众人眼里，他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天才。
当然了，他还是不少大户人家闺蜜间秘密流传的择偶佳婿，同时还是新安城弹药厂、糖厂和所有住在大棚里的土著妹子们的梦中情人，只要他愿意，可以天天入洞房，夜夜做新郎……
由此导致小桂子经常哀叹说，很后悔自己在穿越前没有上一上文艺类的脑波干涉全景虚拟课，哪怕是像小艾那样，学一点能撩妹的手活小魔术也好啊……
尽管让肖老师做总督的这个人事任命看起来有点另类，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任命很受菜园俱乐部的成员们赞成，毕竟这位旧世界的音乐学院学生兼夜店打碟技师有浓厚的“日月派”色彩……
好了，话题就不扯远了，现在回到小万山岛----未来的黄总督在熙园与代任艾哥仨告别后，很快就回到了小万山岛主持大局，除了主持制药厂的药品生产外，他身上肩负的事情很繁杂，最近会非常的忙碌。
现在的小万山岛，各种开发建设可以用如火如荼、热火朝天来形容。
如今岛上的佃户们除了在新开垦的土地上辛勤耕耘外，还有两个主要工作：首先是开荒后配套的水利和道路建设，垦荒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说把土地整理翻耕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后续与之配套的水利设施才是关键且耗精力的工程项目。
这些工程包括用岛上的花岗岩石修葺几个储水的水塘，还要建设一条贯穿新垦土地的引水石渠，这种石渠水道也有储水功能。
万山群岛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区，海岛附近的降雨量虽然大，但全年不太均衡，因此储水设施是必须修建的，红楼方面老王为此还专门发电报过来遥控指导，黄磊的任务之一，就是按照专家的要求，赶在旱季结束前完成这些基础水利设施建设。
另外，岛上还需要在低洼地打一、两口水井。
井水不是用于灌溉的，是饮用和制药厂用水。
除了水利设施，还要再修建一条连接居民点、水塘、水井和制药厂的石头便道。
以上是农业建设，后面还有工业建设。
现在是农历十月下旬，阳历的十一月，在阳历年底之前，弹药厂必须建成投产。
小艾那边二十一名水手的军训很快就要开始了，目前有一百支五七式步枪，显然除了刺客号的水手，还会再招募至少八十人的武装力量。
然而现在，这里只有一万五千发子弹，这点弹药大概估计连打靶练习的消耗都十分紧张，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性入侵事件，枪里没子弹那就抓瞎了。
而弹药厂建成后，不仅可以接续供应弹药——那种新型的第二代布壳定装弹，还可以生产五七式手榴弹和抛射用炸药包。
红楼那边已经来电，骆老板他们已经把轻型臼炮造好了，骄傲号很快就给你们带来。
红楼电报里说，这门臼炮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内径为六百毫米，炮身总长两米，外钢内铜。
为了提高安全系数，最外层还有一层钢制的套筒，乍一看就像是一只放在铁质底座上的大号铁桶。
臼炮可用手柄调节俯仰角，而且是像迫击炮一样前端装填底药和炸药包，然后在底部点火发射。
这是曙光机器厂专门为刺客号量身打造的武器，如果抛射五公斤重的强化黑**炸药包，射程最远可达八百米，最近射程为五十米。
好吧，骆老板在电报里警告说，除非减少抛射药量到一公斤以下，否则用那个最近射程发射，那就跟自杀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所以千万要小心，别特么搞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由此看来，弹药厂的建设还真是一件急务，不过对于黄磊而言，建工厂没问题，毕竟设备简单、劳动力也是现成的。
最大的问题是弹药厂的操作工培训，这就需要花功夫了，刚刚有澳门四家华商递过来的消息，内陆黑**走私勉强通畅，但**作坊的熟练工匠暂时无法得到，看来员工培训也是当务之急。
还有，岛上的学校也要黄总督亲力亲为地上课，可以想像，黄磊现在有多么的繁忙了。
好在水利工程和道路建设黄磊根本不用操心，这些工程对于黄磊而言确实有些陌生，但是对于汉人佃户们而言，那就是熟门熟路的日常，所有那些具体的施工作业根本不用他指挥，他也指挥不上，一切都是乔家的几个庄头在操作安排，黄磊只是当一个现场坐镇的大老爷即可。
所以黄磊虽然很忙，但仍然很喜欢抽空去各个施工现场“视察”，因为对于他而言，那就是一种放松和享受。
711 疫情
所以无论天气好坏，差不多隔个三、五天，黄磊都要巡视全岛一番。
黄磊在佃户里的威望很高，特别是在治疗了不少人的头疼脑热、闹肚牙疼之类的身体毛病后。
其中有两次还从死神手里救了人命，所以“黄神医”的名号已经在岛上佃户们的心目中确立了起来。
然而，不久之后，黄磊在佃户们心目中的地位从神医就上升到了神仙的地步，因为他指挥佃户们扑灭了一场疑似瘟疫。
之所以叫疑似瘟疫，原因是瘟疫的起源不明，最初有几位年纪稍微大的男性出了症状，比如轻微的发热，流鼻涕，接下来是乏力----很有点像是感冒。
然后，得这种感冒的人越来越多，黄磊注意到，全部都是成年人，孩子居然没事！
就凭这一点，黄磊已经明白，这是典型的流感。
对于处于生长期的孩子们而言，免疫系统也处于生长期，所以也是非常强大的，这个系统通过不断地接触、认识病毒和细菌，逐一地产生抗体，从而让身体战胜病毒和细菌。
因此“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话，放在孩子身上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不是被太过密集的攻击，孩子的免疫系统是很少有崩溃的，因此最终总是会战胜各种传染病，当然了，这也是相对的，凡事都不能过分。
然而有一些成年人也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当座右铭，那就是智商不够的表现了。
此前，黄磊已经从代艾两人那里得知，岛上人群里刚刚流行过一场症状轻微的感冒，对此代小山的初步鉴定结论略显尴尬：那是我们身体里带来的病毒导致的。
代小山解释说，来自旧世界的我们，身体里的病毒比这个时代多进化了三百年，而且还是经受住了各种抗生素考验后活下来的病毒，所以，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寄生在我们身体里的病毒绝对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想不到吧？时间的逆向穿越不仅让人变得强大，就连病毒都会变得无敌。
因此这种强大的病毒一旦感染到本时空的土著身上，威力极大。
然而比较万幸的是，当时感染到的人群是“久经考验”的汉人们，没错，代小山用了“久经考验”这个成语。
因为生活在东方大陆上的汉人这个群体，相对而言还是有交流，有移动的，特别是在乱世，生活环境的变迁和各种自愿的或者被迫的社会交流，确实让身体里的免疫系统经受了各种考验，所以汉人们的身体抵抗力平均水平还算不错----至少比生活在丛林里的原始部落强。
当然了，相对于流动性更强的阿拉伯人、欧洲人和一部分接近北非的黑人种族，其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应该更强大一些，毕竟流行在阿拉伯和欧洲地区的黑死病之类的烈性传染病，在不断地淘汰和考验这些个族群的免疫系统----因此，能活下来的，都有不错的身体抵抗力，而接近北非的黑人早在一千年前就在跟欧洲的罗马人打交道，后来又跟北非的阿拉伯人混杂在一起生活，所以这个种族的免疫系统也经受了各种考验。
然而美洲的印第安人就比较悲催了。
这个族群从整体上讲被隔离在美洲大陆，自从大约一万年前起，没有跟欧亚和非洲人种产生交集了，没有交流就没有经受过挑战，因此免疫系统就会停止进步，甚至会越来越弱。
地广人稀加上生活封闭，让印第安人的免疫系统无法更欧洲人比，于是这个族群没有经受住这种考验----当西班牙人登陆美洲后，刚刚从中世纪黑死病浩劫中存活下来的这群欧洲人，对于美洲印第安人而言，个个都是毒王。
于是，只要一个印第安人得了对于欧洲人屁事都没有的小感冒，也许就能让一个印第安部落男女老幼团灭。
所以代小山告诉后黄磊他们，澳洲大陆的土著其实也是危险的，如果我们今后大规模去了那个大陆，别说我们了，就是这些汉人带过去的病毒感染了对外交流很少的丛林部落，那肯定就是灭顶之灾。
好了，不管怎样，幸运的是现在汉人这个群体的免疫系统还算可以，所以当汉人们面对从三百年前穿越回来的病毒时，多少还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
然而小万山岛上的第二次的流行感冒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磊通过电报与代小山交流了一番后，结论就更尴尬了：上一回的流感，估计是小艾身体带的病毒导致的，这一回应该就是你的，毕竟你年龄比小艾大了七岁，对于病毒而言，可能恰巧你身体里的病毒比小艾身体里的还要强那么一点点，所以，这一回的毒源就是你啦！
好吧，不过，这此次的事态显然比上一次要严重得多，因为这次流感发生在秋末初冬的时节，正是华南地区疫病流行的时间，当初澳门瘟疫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
为此代小山目前也正在澳门城里做各种预防动作，比如到四家华商的宅院里宣传卫生常识，督促四家赶紧动员起来打扫卫生，其中包括清理厕所和牲畜粪便，用石灰水处理厕所和牲畜的关栏地等等。
显然仅仅是这四家还不够，病毒细菌又不分人群，所以代神医还要求布加诺总督出面整治城里的卫生环境，号召市民尽量不要喝生水，要勤洗手勤通风等等。
代小山还去孤儿院大搞卫生，检查身体，隔离病孩，而且代神医还及时宣布，熙园小石屋里生产的药品暂时不对外出售，要全部留下预备应付可能出现的瘟疫。
这个宣布很有效，立刻就引发了市民的重视，各种卫生活动还真的搞了起来。
代小山在澳门的动作很快得到澳门市民的全面响应，毕竟神医的名头太响，在代神医常驻澳门的日子里，也不知道手到病除地治愈了多少患者，因此他积累了巨大的声望和号召力。
显然这些行动若不是出自代神医，换作布加诺总督出面搞，市民们是根本不会有响应的。
所有这些卫生行动大家都照办了，因此到了年底，澳门居然没有疫情爆发。
代神医在澳门的行动当然会影响到小万山岛这里。
当黄磊小艾也打算如法炮制的时候，赶巧不巧的，岛上的佃户们突然集体爆发了这场流行性感冒，接着就是发烧，身体软弱无力，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这下把黄磊艾鲁什哥俩给吓坏了，很明显，这就是瘟疫流行的前兆啊！
于是哥俩紧急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疫病还没有传染到水手那里，立刻让小艾带着孩子们和水手去刺客号躲避，你们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只是无事尽量不要下船。
而黄磊本人，则单独留在岛上，除了带领没有发病的员工继续坚持制药厂的生产外，还要救治病人。
整治瘟疫的措施很老套，首先是赶紧拿出制药厂里的药物分发给全体佃户们，再把这些发病的人隔离到刚刚建好的弹药厂里，那里地点相对偏僻，有空旷的房屋，远离居民点，很适合让这些病人居住并远离健康人群。
712 黄神仙
接下来，黄磊又指挥没发病的人开展各种卫生行动，带着这群人，连夜清理卫生死角，还让小艾连夜驾驶着刺客号回澳门运来大量的石灰和碳，磨成粉后投放到饮用水的水源附近、居民点中心的水池子里，碳粉是吸附剂，可以过滤水源，石灰则是碱性消毒剂，这些东西都对病菌病毒有抑制作用。
不仅如此，黄磊还强令佃户们不许喝生水，必须把水煮沸腾后才能喝，然后又挨家挨户地撒石灰，督促女人们把家里的卫生搞干净，还让每个人都天天洗澡……
然而佃户们虽然照着黄神医的要求做了，但也都做得莫名其妙，不知就里。
结果此时的佃户们，包括庄头在内的所有人，在干完这些事情后，又自发地组织了好几场“送瘟神”的祭祀活动，德高望重的老孟头还咬舌尖喷血水到一张符纸上，再带着大家在炙热的阳光下，汗流浃背地挑起了奇怪的舞蹈。
黄磊没有阻止这种“迷信”活动，而是一脸淡定地在旁边观看，他甚至一时兴起，还跟着大家一起跳舞！到了这时，祭祀活动会达到**……
毕竟跳舞能减肥，哦不，跳舞能促进身体的新陈代谢，从而提高免疫力。
作为一名有研究生学历的医生，知道作为正常健康的一个人，其实有不少病只需要出一身汗就能治愈一半的！
因此有些病根本就不用求医问药，只要自己调养得当，仅靠自己的免疫力就能治愈，所以世上经常吹嘘说某位大神级人物带领人们战胜了疫病诸如此类的言论，其实就是“贪天之功”，那是忽悠屁民的说辞，也只有愚民们才相信。
归根结底，上帝或者其它什么事物在造人时，赋予人体的强大的免疫系统，才是人类战胜疫病的根本原因，而非其它。
当然黄大夫不会这样公开说的，以为说了这群人也听不懂，况且如果大家都这样自己给自己治病，那医生们还有医药从业人员吃什么？毕竟都是要恰饭的嘛！
大家舞跳完了，该干啥还是要继续干，就在佃户们天天烧香祈祷送瘟神时，每天傍晚，黄磊都背着药箱去弹药厂里诊疗每一个被隔离病人，他是绝不会放弃那些人的。
而且黄磊还很暖心地不允许老孟等几个庄头跟随，说害怕那里的病气感染到你们，这让庄头们既感动又担心……
还好，就这样折腾了十几天后，时间到了十一月下旬，岛上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死亡的！然后，这场疫病居然就渐渐的消失了……居然就这样消失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居然没有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这对佃户们的心灵震撼是极大的，在这段时间里，黄神医的所作所为，佃户们事是看在眼里感念在心中。
于是人们对此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黄神医教大家做的那些措施如何如何有效，而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终于，以佃户们能懂得的见识和能理解的世界观，几乎所有人认定，黄神医应该把后面那两个字给去掉，改成大仙，应嗯，应该叫黄大仙！
接下来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岛上的佃户们居然要给他立生祠，而且家家户户都要立黄磊的牌位！据说这也样做还能避免下一次瘟疫……
黄大夫闻讯后还好奇地跑到佃户家里去看，果然发现黄大仙的牌位居然跟祖宗牌位、灶王爷牌位并立着，下面还点着香！
好吧，哭笑不得的黄磊看完了这些后，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那个隔应啊，无奈黄磊在回到大屋后小声对身边的孟忠明说，自己哪里有那么大的德行啊！怕是受不得大家那样拜，还是你孟叔出面，劝佃户们撤下我的牌位吧，至于生祠，那更是不要建的！
此话一出口，黄磊就看见孟忠明面有难色，于是又想了想，便耐心解释说：
本大夫确实没有那么硬的命呢，你们实在是要拜，那也无所谓啦，但是呢，你们要考虑到后果，万一拜得天上的玉皇大帝高兴了，真把我黄大夫招回到天廷做神仙去，那以后岛上还有谁能给你们治病啊？
这几句话老孟果然就听进去了，于是孟忠明立马带着另外两个庄头找到佃户们，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立生祠立牌位的事情到后来就悄没声了……
虽然生祠和牌位没有了，但是在佃户们的心目中，黄磊就是神仙是没跑的。
从那以后，黄磊在岛上但凡出门巡视，总会心情变好，因为一路上都特别受用，但凡遇到的佃户，无论男女都会恭敬地问候他，有鞠躬的，有道福的，然后就一脸恭敬地躬身让道。
对此，作为来自旧世界县医院的一名医生，医患纠纷的受害者，不禁在心中感慨，更感念当今这个世道----虽然有各种不堪和黑暗，但是医患关系却是非常的感人温馨呢。
当然了，黄磊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最清楚，也知道这是缺医少药的时代大环境造成的，在这个时代，医生总是到处受欢迎的。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你给病人治好了，那就是你医术高明，该得的利益一分不少，还被千恩万谢；如果治不好呢？那就是病人的命不好，所谓医不了必死之病嘛！
在这种环境下，这个时代的医生们几乎就是两头的便宜都占，有利益没责任，所以医术只要不是太差，假以时日，多少都会在地方上混出个名头的。
也由此合理推断，凡是在缺医少药的地方，凡是在医药水平不发达的时代，所谓的名医就越是名不副实。
相反的，在医药水平高且发达的时代和地方混出名医名头的，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这就跟学生的名次一样，同样是全班第一，其中一个是魔都重点高中的，一个是在乡下的乡村中学，哪个水平更高？不言自明。
所以历史传说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名医们，实际情况是个什么水平，也只有老天知道……
好了，话题不扯远了，现在说回小万山岛的建设。
通常情况下，黄磊出巡全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只要平日里课业允许，黄磊都会带上学校学习的孩子们一起出来，这一路上还那能顺便检查孩子们的作业，即兴教授一些知识，也让这帮快被课堂拘出毛病的熊孩子们有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这一路巡视总是很热闹。
当然还有一位也是必须带上的，那就是老庄头孟忠明，从出门到回家，老孟都是一路殷勤伺候着，当黄磊占着不动时，老孟会赶紧上前给他打扇，黄磊手一伸，老庄头立刻就会把盖碗茶杯递过来，里面的清茶温度正好。
当黄磊走到一个居高临下的高坡上俯瞰施工现场时，发现那里新建了一座凉棚，便回头问老孟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孟赶紧解释说，这是给先生您休息用的棚子，是庄头们商量着建的，毕竟您老人家时不时的出巡，半道上也没个落脚地方，所以就修了这个，还说这地方居高临下，看得高远，方便您指导云云。
黄磊听了很高兴，他立刻信步而入，发现里面有一个竹制靠背座凳，大到可以让黄磊半躺半坐地在上面休息。
于是黄磊就很惬意地摊在大竹凳上了。
713 惬意的黄磊
此后，每当路过那里时，只要黄磊想进去休息，孟忠明就会紧赶几步，提前上去打扫收拾。
当然，黄磊通常很不忍心让一位老人伺候自己，一般来说，他会阻止老孟，然后回头吩咐一群在后面打闹的熊孩子去干这类活。
凉棚收拾好了以后，老孟还会给竹凳上铺一块兽皮，岛上通常比较潮热，铺兽皮的目的是防潮。
黄磊不知道这毛皮是狼皮还是狐狸皮，总之就是看不出来，但垫在身下确实很舒服，温暖而干燥。
“这个老孟，是真会伺候人啊……”
此时此刻的黄磊经常就这样抚摸这兽皮，低头暗自感慨道。
也正一味如此，黄磊常常这样在凉棚里一坐就是小半天，望着不远处人们忙碌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是他放空自己的一种方式，不过在旁人看来，这做派就很像个再度大人了。
此时此刻再度大人自然也不会越殂代疱去指挥大家，顶多颖指气使地把两位庄头叫来听一听各种汇报。
时间到了中午，如果黄磊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老孟还会让自己的老婆，也是大屋厨房的妇人送饭过来，于是除了黄磊，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围着他吃午饭，午餐完毕有时饭气袭来，甚至会半依在竹凳上小寐片刻。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老孟就会把身边的这群熊孩子赶得远远的，生怕打扰黄神仙的清梦，每当黄磊流着哈喇子醒过来，旁边的老孟会立刻回高喊一声：先生醒了！赶紧过来伺候！于是马上会有两个小厮过来给黄磊送热水毛巾，老孟也在旁边端茶伺候，等到黄磊搽吧搽吧脸，喝口茶水漱漱口，终于醒过神了。
然后，再度大人又带着大家继续巡视----简直是惬意得很。
这就是黄大夫在百忙过后的自我放松方式……
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一六五八年的阳历十二月中旬，这时小万山岛的弹药厂终于生产出了第一批产品：两千发新型布壳定装弹和一百枚五七式手榴弹。
另外，自制臼炮**包的生产也在准备中。
弹药厂的厂房和设备安装早在两个月前就完工到位了，只是正式生产拖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员工培训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外，员工的招募也费了一些周折。
当时，黄磊在佃户中招募员工时，报名的人不是很踊跃，毕竟弹药厂是做什么的人们都清楚，那是个危险的所在，所以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然而，黄磊却对佃户们的这个态度感到高兴，他觉得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因为，弹药厂员工最重要的素质的不是生产技能，而是安全生产意识----而一个人知道危险，则是培养安全生产意识的前提。
所以弹药厂的员工安全生产意识应该放在第一位，至于聪明不聪明，技能水平什么的，绝对要放在第二位。
黄磊认为，弹药厂最怕的就是那些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危险的无知无畏者，他不敢想象弹药厂里如果有哪怕一个傻大胆在干活----那简直太可怕了！
反正他自己肯定不愿意跟那种人在一个四周全是黑**的场所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秒钟。
所以如今的弹药厂操作工人全部都是女人，而且年龄偏大，有相当大的比例年龄在三十岁以上。
黄磊只在那些最胆小、最害怕的群体里招募员工——佃户们的媳妇和大妈们。
因此目前弹药厂的员工全部使用女人，没有男人，更不能要熊孩子。
不仅如此，还要年纪尽量大一点的女人，这类人普遍比较心细且胆小，脑子虽然不那么灵光，但也正因为是这也样，这些人都很听话不添乱，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平日里很少出幺蛾子。
至于报名的人少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价钱给够，人就来了。
如今在制药厂上班的媳妇和大妈们一共有二十五人，每个月每人可以得到一两五钱白银的“高薪”，一周六天工作制且包吃抱住，这个待遇很是羡煞了不少人。
更加诱人的是，黄神医宣布说：弹药厂的员工除了包吃包住外，那个一两五钱的银子还仅仅是底薪，如果外加计件提成的话，女人们一个月挣三两银子不是难事！
这个待遇立刻让很多女人们心动，于是在几天后，二十五名媳妇大妈就这样成为弹药厂的“准员工”。
接下来，黄磊花了一周的时间对这群人进行上岗前的安全培训，又用了一周时间进行岗位操作培训。
整个培训过程黄磊是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教学起来十分的有耐心，一点也不怕麻烦，也不厌其烦。
所以尽管弹药厂建成后，又前后延后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投入生产，但黄磊认为这样做很值得。
对于教学者和被教学者而言，彼此之间的耐心确实是一种美德，培训效果也很好----主要是妇女们对黄神仙都敬畏有加，她们脑子虽然都笨笨的，但至少能听进去黄磊的说教，然后看着很黄磊怎么做，女人们就老实怎么做，从来不自己冒出什么幺蛾子想法，再加上女人们本来也知道**是个危险的物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她们学的很认真。
总之这批员工黄磊用得很放心。
经过长达两周的上岗培训，二十五名媳妇大码的操作技术终于进步到了合格的水平。
弹药厂的子弹和手榴弹供应非常及时，在这段时间里，小艾那边的弹药因为军事训练已经消耗掉了一半。
在小万山岛闹疫情期间，原本从佃户那里抽调青壮参加五七式步枪和手榴弹操作训练的计划被迫终止，但在瘟疫过后，一切又快速恢复了正常。
在这段时间里，小艾除了任柯婚礼期间留在澳门以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刺客号上渡过的，在前后三个月的时间里，小艾带着水手和学校的二十名少年吃住都在船上，所有的人每天的日程都被训练项目安排得满满的。
刺客号差不多一周要往返小万山岛和澳门城一到两次，任务是运输补给和制药厂的药品。
在没有运输任务的时间里，刺客号在白天通常会去对岸的大万山岛搞军事训练。
参加训练的是全体水手和二十名经过挑选的佃户少年子弟。
如今岛上的学校已经分班了，体质较弱的男孩子和所有的女孩子们，都跟着黄神医在制药厂半工半读，而那些身体比较强壮的少年则跟着小艾上船参加军训。
然而孩子们的家长却非常羡慕那些能跟着“黄神仙”的孩子，也非常希望自家孩子去制药厂学手艺。
说实话，在大明百姓的眼里，当兵不是“正业”，奈何自家孩子通不过黄神仙的“考试”，所以也只能认命了。
其实所谓的“考试”根本就是一个幌子，黄艾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岛上所有的适龄少年肯定优先让小艾挑去军训，这些人将作为未来警备队的军官和骨干培养，而那些女孩子和因为身体素质原因挑剩下的才去制药厂做学徒，只不过佃户们不知到这个内幕而已。
714 关于香江诸岛
时间到了十二月下旬，一支用五七式步枪和五七式手**装备起来的“警备队”终于组建成军，这支队伍共有八十名士兵，其中二十名是佃户子弟组成的“学生队”，另外六十人则是青壮佃户。
只不过这些青壮佃户目前只能算是经过训练的民兵，类似大明军制中的“军户”，除了那二十名少年几乎天天训练外，佃户们每周只有两次射击、投弹和刺刀刺杀训练，每次也只有一天时间。
而那二十名学生队的少年和二十一名水手才是目前岛上的常备军武装力量，其中那二十名少年已经算是小艾的亲兵了。
其实，这也是大明军制的翻版，而且那些佃户们也是这样认为并且习以为常，毕竟作为长期在大明治下生活的佃户们，对这一套制度很熟悉。
除了陆地军事训练以外，学生队也要参加刺客号上的各种航海训练和文化培训。
他们在刺客号上每天晚上还要上识字课，教学从千字文开始启蒙，往后还要教百家姓，再后来是三字经。
老师当然是小艾，不过他到最后也只能教到这个程度，至于更进一步的深造，则需要另外一套教材了。
几天前，红楼那边已经就此事来了电报，夏小鸥以教育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名义通知澳门方面说，无论是黄磊还是小艾这边，包括以后可能的任柯和代小山那边，你们只要想给适龄的孩子上课，以后一律用竹园公学和向日葵公学的教材，不得另起炉灶，还说这是全体大会的决议，必须严格执行。
不管怎样，就目前而言小艾确实是这群人的启蒙老师，为此水手们由刺客号船把式乔旺带着，带上各种礼物，在老孟的主持下，集体对小艾正式行了正式的磕头拜师礼，香烟缭绕中，年青的小艾端坐上位，硬是生生地接受了众人的全套礼拜——三叩六拜的师礼。
这是时代的规矩，尊师重教是刻入汉人骨髓里的观念，也让当事人艾鲁什着实感慨了一番，心说在自己生活的那个旧世界，无论社会还是学生，对老师的尊重可达不到这些人的程度，尼玛也不知道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退步……
至于航海训练，内容就繁杂多了，平均每周时间至少有四天是海上的各种实操训练。
船上的航行训练时间虽然很长，但是小艾从来不敢让船开得太远。
主要原因是小艾的旱鸭子属性，其实他是有些怕水的，所以他的规定是：以万山岛的海岸线不能在视野里消失为距离极限。
当然小艾对此的解释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出自己的旱鸭子属性。
如今他晕船的毛病虽然已经减轻很多，但是并没有断根，当初在航海训练班里，他的训练成绩排名就相当的靠后，所以他觉得自己今后的出路可能跟魏鸿任柯他们一样，走陆军的路子。
还好，在刺客号这群水手眼里，小艾的这些规定很合理，更没有人认为这是小艾怕水，看起来并没有损害小艾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
毕竟在水手们的眼里，人家是乔家的姑爷，是“公子”的身份，不会驾船本来就无可厚非，何况这位乔家姑爷还真的有不少航海方面的技法受到水手们的由衷钦佩呢。
因为小艾好歹也经历过顾船长的全套航海训练，不管在航海训练班里的成绩排名如何，至少在航海知识方面，其实是可以甩这个时代好几条街的。
只不过刺客号这艘船和骄傲号完全不一样，船型的差别导致小艾所学的东西与刺客号有一点点脱节，然而好在这都是在海船上航海，其中不少内容其实是相通的，特别是一些基础性的航海训练内容，因此小艾还是有许多东西可以在水手们面前装逼的。
比如乔旺这位跑海的船把式，就对小艾教授的航海测量课程很感兴趣，特别是对于小艾会用红毛夷的六分仪辨别方向位置这一点十分的佩服。
因为周旺发现，六分仪测量与自己的磁针导航和肉眼观日星像的技法相比，确实要准确许多。
然而在过去，这些都是红毛夷不传之秘技，如今这位乔家姑爷就这样传授给了自己，顿时让周旺觉得这个老师真的拜得好值……
刺客号出海航行时，通常还有另外两个附带的任务：一是海上打靶，二是捕鱼。
捕到的鱼除了供应学校以及制药厂和弹药厂的厨房外，如果有剩余，还会免费发放给佃户们。
海上打靶是水手和学生们最喜欢的项目，艾鲁什把一个木桶扔到海面上大约一百米开外，木桶用绳子牵着，让水手和少年们轮流使用五七式步枪打这个靶子。
艾鲁什心里知道，比较各种训练科目——划船、站桩、操帆、操舵，以及瞭望领航洗甲板等等，海上打靶是大家最喜欢的项目，毕竟他自己就这样被顾晋和李三多这样训练过来的，所以每当训练了一个阶段后，他都要带领大家出海打靶，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放松了。
就这样，水手和少年们在刺客号上被连续训练了三个月，包括佃户青壮在内的所有受训人，在航海和军事水平上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每个人都熟练掌握了五七式步枪和手**的使用方法，其中不少人的枪法还相当的不错。
于是在艾鲁什的指挥下，刺客号终于开始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航——目标地是东北方向的香江诸岛。
自大明万历年间起，伶仃洋外东南的香江诸岛，就一直隶属于南海郡新安县管辖。
如今的香江岛，只有若干沿海的海湾里有自然形成的村落，居住着许多疍户海民，其中也有很多村落是内地流民迁徙至此自发聚集形成的。
对于官府而言，若在太平之时，这里或许为纳赋派役之所，但若是在乱世，官府鞭长莫及，类似此处的天涯海角之地，则变成朝廷的抚远羁绊的治处了。
而如今，正是明清交际之时，大清朝廷虽粗定内陆，但是沿海尚未完全绥靖，且这沿海地区历来就不是个太平的所在，官府对这里的治理和控制很不到位，其控制力相对于内地而言要薄弱许多，因此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半法外之地”。
在旧世界的历史上，从晚明起直到大清乾嘉时期，这里一直都是南洋北部海域著名的海盗窝。
历史上曾经叱诧风云的以汉人为主体的两广海盗，无不以香江诸位岛及其附近的海岛为基地，那时的香江诸岛村寨林立，他们之间也是分分合合，各霸一方。
朝廷虽然时有围剿，但大军骤至，海盗们则驾船远遁，大军撤离，则复还生聚，加上内陆不断有流民至此谋生，所以海盗们的事业始终都有生力军加入，因而这东南沿海一带的海匪之患始终不能断根。
715 大垅水寨的危机
直到大清道光年间，英国人从大清朝廷手里割占香江之后，情况才有根本改观。
毕竟洋人船坚炮利，律法俨然，再加上自从英国人来了以后，不断地在这里投资置业，香江诸岛及其周边自此时起工商大兴，岛民的生计出路也多了起来。
于是这些亦民亦盗的疍户海民们，这才渐渐的变成了大英帝国治下的平民，转行干起了各种殖业买卖，除了一些人仍然以赶海为业以外，没有再以劫掠为生的了。
然而如今，十七世纪的香江诸岛，却是一个真正的海盗窝。
随刺客号去香江的还有任柯，对于这类行动，作为立志要带兵打仗的任柯而言，是绝不会放过的。
这两位如今之所以要闯那个海盗窝，绝不是想凭着一百只五七式步枪去装逼打脸大杀四方。
哥俩属于火塘俱乐部的热血成员不假，但他们的脑子还没有秀逗到就凭着这区区一船之力挑战当地海盗的的地步。
两人是去香江岛运流难民的，而且不止刺客这一艘船参与，一起去的还有另外三艘广式千料大帆船。
这三艘帆船有两艘是钟家的，一艘是乔家的。
当然了，若说起可能遇到的战斗，两人早就做足了功课，就个人装备而言，在小艾的船舱里，藏着两支ak47，四十个**，两把德国造全功能工兵铲，哥俩怀里都揣着一支科尔特蟒蛇****，每人腰间都挂着四个弹盒，里面装着一百二十发子弹。
此外，一百只五七式步枪、八千发子弹已经全部分发到水手和警备队员的手里，全体人员都是刺刀上枪，枕戈待旦。
其中八十枚五七式手榴弹全部交给学生队，这群少年如今已经被训练成为投弹能手。
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四艘船在大万山岛北岸海面汇合后，以钟家的恒泰祥号大帆船为先导，排成一路纵队，向着与香江岛最南端一海之隔的大垅岛驶去。
船队的任务是把那里的大垅湾水寨五百余疍户海民运往大万山岛垦荒----这个行动的主导是钟家。
因为大垅湾水寨是钟家在香江岛的香料生意伙伴，然而如今那个水寨面临着一场严酷的生存危机。
于是在水寨的求援下，钟家联合乔家和澳洲人开展了这场救援行动。
香江海域有大小二十余座岛屿，密集散布在零丁洋以东、紧靠大陆的近海洋面上。
这里除了面积最大的香江岛以外，还有许多小岛适合人居，其中就有与香江岛仅一峡之隔的大垅湾岛。
岛上的居民原非本地人氏，来此地也仅十年不到，这群人远道而来，立水寨自保，在当地艰难谋生。
若是追根溯源，这些寨众原是内陆大明荆州军户，是明末军事将领左良玉的近系部属。
左良玉此人，一生征战不休，他起家于宁锦关外，成名于关内，早年与鞑子作战，后来又长期与李闯王和张献忠的队伍交战，是崇祯时期著名的军事将领。
弘光元年（公元一六四五年），大明宁南侯、太子少保左良玉，挥师数十万大军东向“勤王”，中途病亡于九江，其子左梦庚率部降清，后被清廷授一等精奇哈尼番，于是他的部属们便剃了头，开始跟着主人替大清朝廷东征西讨。
到了后来，他们的主人虽然立下战功擢升为汉军正黄旗，然而这群部属们却并没有跟着沾光变成旗人----他们最后都编入了汉军绿营。
再后来，这群人又跟随闯贼出身大清提督、江南巡抚李成栋南下两广攻占了广州。
至顺治五年，李成栋又反清复明了，于是这群人又蓄发改服，跟着这位李大帅与清军交战。
然而数年后的信丰一役，李大帅落水溺亡，至此部属开始星散。
时有总兵官高珣收拢了这群散兵家眷，一共有五千余人，众人聚议，皆不愿再度剃发降清，欲往西南投永历皇帝，于是这群人再度南下两广。
然而，却因为此时的永历皇帝早就脚底摸油远遁云贵去了，以至于关山阻隔，音讯全无，可怜众军及其家属投主不着，只好碾转至粤西海边，然后买舟南下。
他们本打算西渡航琼另图出路，然而航行途中骤遇风暴，船队为风暴裹挟，最终漂流至香江诸位岛海域。
此时总兵官高大人病亡舟中，众人惶恐无着，再加上风暴之下，船毁人疲，人丁妇孺骤减至不足千人，实已无力再做远航，幸好高大人之子高俊挺身而出，得众人推举为首领，于是在这极南海角之岛，立水寨自保，以捕鱼和种植莞香树为生业，总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
在随后的十年间，眼见那大清渐渐的如日中天，于是寨众更不愿北返回故土，好在此地位天高皇帝远之所在，鞑子朝廷暂时也鞭长莫及，于是寨众便在此地自治自理，安心生息繁衍起来。
然而安定了近十年后，风云再起。
前年，平南王尚可喜会同澳门红毛夷围剿香江附近海贼，许多水寨为官军所破，因这大垅湾之民虽结寨自立，但尚未有出海劫掠之行，加上寨子不大，行为也不显山不露水，于始终处于夹缝中低调生存猥琐发育状态，故得以幸免。
后新安县令晓喻，责令方圆十数个残留水寨之民，立即剃发易服，以示为大清顺民。
然大垅湾水寨的寨众老人皆在，自认为大明之属，不愿变更故服，好在这大垅岛地处偏僻，官府力所不逮，吏员诏令均不及这荒蛮之所在，于是这数年间，大垅湾水寨之内，汉家居民发型服饰依然故我。
只是这附近水寨之民已剃发易服，见大垅湾不剃发易服，颇有不服嫉妒者。
加之附近各寨之间，因为捕捞水域、田地和生意之争时有龃龉，于是这已经剃发易服之寨众，以大垅水寨尚未剃发易服为由，动辄以告官相威胁以助其争利，而这大垅水寨之人，毕竟属于外来户，加上人丁势力均不及别人，每遇纠纷，只能多有忍让。
前几月，附近狮山、大塘两个大寨因沉香生意火并，双方械斗大战，两边无视大垅寨，殃及莞香树林木被焚毁大半，于是大垅寨众忍无可忍，亦出壮丁二百余人参与械斗出战，结果狮山与之结仇。
不料这狮山寨暗通新安县令，官府派出绿营五百上香江岛相助，大塘寨终为狮山寨所吞并。
如今狮山寨宣称要发壮丁五百人进攻大垅湾，还告官说，这大垅湾水寨至今尚未剃发易服，是为大清逆民，理当剿灭！
于是新安县上报广东提督，欲发绿营并兵四百相助狮山寨剿灭之。
显然，这大垅水寨之众虽安定生息了近十年，但人丁妇孺合计也仅仅一千出头，其中壮丁不足四百，如何抵挡狮山寨和新安绿营联合来犯？
716 见面
幸而有澳门钟家在东莞十三街有经营莞香的店铺，钟家当家人平日素与水寨掌门高骏交厚，如今水寨势危，高俊暗访东莞，求告钟家出手相助----毕竟传说钟家与平南王有关系。
于是钟家当即活动关节，却得知这事情起因是剃发易服。
如今官府对此事十分严格，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求告无门，哪怕贵如平南王，亦害怕御使弹劾。
加之平南王私贩海贸，公然违反禁海令，朝廷亦假作不知，所以平南王也必须投桃报李，不得在剃发易服方面给官府找麻烦。
眼见这事情几乎毫无回旋余地，钟家当家人当即心念一动，立刻派香料铺掌柜为使，亲临水寨，当面建议高骏举寨远遁投靠澳洲人。
钟家当家人还带信给高骏说，这澳洲人久居南洋极南之地，乃先宋崖山后裔，年前现身澳门，贩殖奇货，信誉卓著，行事仁义，且船坚炮利。
若寨众果不愿为鞑清顺民，既可前往投之，如今澳洲人在澳门以南洋面诸岛聚众人垦荒，所图甚大，亦十分需要劳力，且澳洲人不视来投者为奴，凡佃户之地契，田租非常便宜，且三十年不变，还给工具，寨众为其工厂内做工亦可，自家做生意亦可，颇放任自流。
故寨众若想生存繁衍，去澳洲人那里不失为一条出路，总比在此坐以待毙，战败后家破人亡，家人子孙终身为鞑子奴仆的结局要好。
于是这高骏思虑再三，回应钟家掌柜门人：某虽不知澳洲人虚实，然以钟家声誉，我高骏自是信任无疑。
只是如今寨众为当地人欺负多年，早已忍无可忍，如今群情激愤，不愿就此黯然遁走，何况众人贸然投靠，人地两生，也实在是唐突。
高骏又回信与钟家：想我大垅水寨也是命中由此一劫，如今委曲求全多年，却落得如此结局，若不拼死一战，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然兵战凶危，确也不忍祸连寨中**妇孺，高俊对钟家掌柜慨叹道：若那澳洲人果如掌门所言，信义卓著，余意可将寨中五百余妇孺孩童及十五岁以下少年先行送走，算是给寨众留下遗孑……
幸如此，则所余寨中青壮男丁，亦无所顾忌，但求拼死一战，了结多年压抑心头的愤懑！
得知高俊心意已决，钟家当家人只能星夜回到澳门，他迅速联络上乔家，然后再联袂去熙园与代神医和任柯密谈了一夜……
三家在熙园仔细商量后最终决定：要联手帮助大垅湾水寨，至少要先把水寨的妇孺孩童接到手，然后再想办法说服并接走水寨男丁。
于是，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任柯艾鲁什哥俩就带领着八十名警备队员上了刺客号，会合钟乔两家的三艘帆船向香江驶来。
船队在天还不亮的临晨出发，一路顺风，到日照当空的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大垅岛水寨。
在码头栈桥边，大垅湾水寨的寨主寨众们和任艾二人，都见到了传说中的彼此。
在任柯艾鲁什眼里，这位高寨主一点也不像个寨主。
除了精干清瘦的身躯外，若仅从那三缕飘然的细长胡须和白净的面庞，加上一袭击青布长衫是上看，假如是走在街市上，那就是一位中年书生，全然没有哥俩印象中的，在一个荒蛮之地的“寨主”所应该有的“五大三粗”。
这一种反差反而让任艾二人立生好感。
而高俊显然也对来两位澳洲人的俊朗感官不错，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是相当看重“面相”的，特别是在朝堂和文人圈子里。
高俊的父亲是大明总兵官，虽然不算正牌的书香门第出身，但自己也是打小从诗书经典启蒙出来的，尽管现在“沦落”为寨主，但大明的文人气质和文人的思维方式仍然根深蒂固。
高俊年届四旬，身材个子在寨众里算高的，大约一米七以上是有的，只比任柯矮一点点，高俊见到两位澳洲人的时候，任柯还好，而小艾的快一米九的个子让高俊不得不仰视。
在这个年代，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哪怕在生活水平世界第一的大明都是罕见的，何况任柯还是穿越者中大家公认的最靓的仔……
当然了，除了眼前这哥俩的一身“奇装异服”有些晃眼以外，其余一切都相当的完美。
两人都是一身高仿全套米帝夏日军装，从衬衫到裤子，加上足登一双翻毛大头皮靴，现在只差一顶带网格的钢盔，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野外战场上米帝将军的打扮。
显然这种打扮在寨众眼里，那就是叫稀奇古怪，让站在不远处围观的寨众男女们好奇有加，不少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大概就是出于方便和装逼的理由吧，早在穿越前，这帮年青人都不约而同地让安娜给自己购买了大量类似的高仿军队服装服饰，如今这些服装几乎就是火塘俱乐部成员们的野外标配，听说魏鸿已经就此专门建议，希望以此这类服装作为今后联邦军队日常作训服的标准样式。
好了，话题回到眼前，在码头沙地上，钟家的当家人开始逐渐一介绍起双方，于是任艾二人和高俊一本正经地行了见面礼，两边先是集体抱拳鞠躬，再论年序齿，按照长幼有序的礼节，再单独寒暄着相互行一遍礼，再在钟家当家人的主持下，两边又依照长幼有序的秩序再单独分别寒暄相互介绍了一番，没办法，大家都必须讲究这一套，所以这几位在沙滩上很是折腾了一阵子。
其实任艾两人对这些礼节并不感到繁琐，反而经常沉溺其中。
因为他们发现，老祖宗留下的这套看似繁文缛节的礼仪，其实起着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作用----因为人们从陌生到熟悉，需要一个过程，人与人之间可以通过这些看似繁文缛节的这个过程，逐渐由陌生变得亲近，而且通过这些礼仪细节，也基本上能够对一个人的品行脾气有一个初步的判断，所以这些东西绝非可有可无。
一句话，几千年流传到现在仍然有市场的许多事物，绝非无足轻重，有时候只有在突然失去了以后，才让人恍然发现存在其背后的意义——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礼节就是一个典型。
好吧，不扯闲篇了，很快，众人在高俊的带领下，任艾二人带着警备队士兵们进入了大开的寨门，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建在山脊上的大屋外，在此整个水寨的情形可以俯瞰得一清二楚。
水寨坐落在一处海湾旁边，这里的地形十分有利于抵御海洋风暴，因为海湾的前方，居然有一长串石礁，其位置恰巧如一道长堤，挡住了外海涌来的潮水，让这个小海湾成为一个优良的避风塘。
717 有敌来犯
从山脊到海滩，水寨的主体为各种木制建筑，主建筑是山脊上的一间大屋，坐北朝南，是附近的制高点，也是寨众聚会的地方。
围绕着大屋的是一排排的民居，整个建筑群依山势建造，一直延伸到海湾附近的码头，而所有这些建筑都被一排木栅栏围住。
在码头方向和山脊上还各有一座木制寨门，门洞上是平台，有木制阶梯拾阶而上，显然，这种平台还兼有瞭望台的功能。
“是个好地方啊……”
“依山傍水，靠山临海，果然是一形胜之所在！”
此时此刻，宾主四人坐在大屋的正堂之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望着尽收眼底的山寨，一时间心旷神怡，让小艾和任柯都不约而同地用赞叹不已的语气评价道。
“只是这天下之大，却不知何处有我等容身之处……”
坐旁边的高俊眼里透出一丝忧虑之色。
“寨主勿忧，我澳洲联邦乃自由之邦，绝无恶法苛刻政，但凡只要遵纪守法，勤劳诚实，无不能安身立命，若有才能，还能发挥其间，无论做工还是做生意，都能过上安宁富裕的好日子……”
任柯立刻对高俊侃侃而谈道。
边上的艾鲁什觉得任柯的话有些空洞，还想再进一步介绍一些具体的，比如垦荒的各种优惠等，然而话还没有到嘴边，正堂之外山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高俊闻之立刻从椅子上跳起，一脸忧虑地望着堂外正在快速拾阶而上的一个汉子，显然他那位汉子有重大情况要报告寨主。
片刻之后，一声气喘吁吁报告在从堂外传来：
“急报！狮山寨……众五百……余人……持械而来，已近后山寨门三……三里！”
紧接着，又有一个头戴草帽，身背弓箭的汉子飞奔而至，口中大喊：
“启禀寨主！山前大道上……现……现……绿营旗号！”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
此时任艾两人对望一眼，又相互微微点头，行了，是时候准备考验一下咱们警备队的战斗力了……
两三里的山路片刻即至，容不得在座的人去缓缓商议，只见小艾疾走几步出了大屋，掏出一只口哨，对着山脊下避风塘内的刺客号一阵猛吹，尖利的哨子音划破了小海湾里的平静。
高俊寻声望去，只见刺客号上甲板上立刻涌出一大群汉子，他们人人肩扛一支长火铳，在火铳的顶端，还有闪着白光的长刃。
这让高俊看得一愣，心说这种火器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位的脸上马上又显现忧色，因为当这群汉子排着整齐的队伍下船来到沙滩上的时候，人数只有区区的八十人。
于是高俊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自思今日大战怕是凶多吉少，毕竟双方人数差距太大，想那狮山寨原来仅壮丁就达八百有余，近日又吞并了大塘寨，壮丁肯定又收编了不少，如今虽未倾巢出动，但那五百壮丁显然也是占优的，如今狮山寨又狭大胜之威，还有鞑清绿营相助，肯定是抱着剿灭之心的。
反观自己这边，能战之兵不过三百有余，这还把少年老年等未经过战阵的男丁都算上，其实真正能打的男丁也就是二百出头，现在澳洲人虽有助力，然亦区区不足百人，这力量悬殊，如何能战？
由此看来，此战自己肯定是要败的，也许，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了……
高俊想到这里，脸色有些惨白，只见他扭头对在场的钟家当家人和任柯说：
“各位在此情形下尚能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既然如此，还望钟大哥和任艾二位兄弟，速带妇孺上船便是……”
然而小艾未等这位寨主说完，却在旁边拱手朗声回应道：
“高大哥勿忧，既然我们来了，就要把这当前之敌打败，保得这大垅水寨众人全身而退才是！”
高俊听了一拱手，慨然说道：
“艾兄弟仁义，在下心领，只是这兵战凶危险，敌我悬殊，容不得半点差池，既然诸位是来运送妇孺的，某将死战抵敌，保得诸位率妇孺从容上船……”
这时钟家当家人在旁边开口说道：
“高兄，来日方长，勿要做此鱼死网破之举，如今澳洲兵至，可速于紧要之处布防，刚才在船上，任艾两位小老弟已对某言明，要担纲此战主力呢……”
高俊听了愣住了，心说只靠这八十只支火铳手又该如何担纲？
钟家当家人说这个话自然是有所依凭，他虽然没有见识过澳洲人如何打仗，但亲眼见识过小艾的火枪手们打靶实操，见到那澳洲火器，数息一发的快速射击，还有那百步之外令人吃惊的命中率，居然看得自己有些心惊肉跳，暗叹若大明军人早有此火器装备，那鞑子岂能驰骋中原？
此时他还想解释，但见任柯艾鲁什已经急步走出正堂，上到一处高阶上，拿出望远镜眺望远方山谷，于是也不多言，立刻拉住高俊一起跟上。
此时高俊发现，那八十人的队伍已经进了寨门，显然这是要直接过来参战，而不是仅仅在沙滩上接引妇孺维持秩序了。
看到高俊和钟家当家人也跟过来了，任艾两位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几乎一起询问起高俊，对方的进攻之路有几条？主要的路线在哪里？
高俊此时也不及多想，立刻告诉这哥俩，山脊上的水寨后门就是主要的进攻路线，因为那里地势平缓，不易防守，是整个水寨最薄弱的防守地段。
所以那里也是寨子的重点防御所在，设有木寨大门、门洞之上还设有木制高台，可以居高临下进行火铳和弓箭攻击，门洞两边的木栅栏也比其它地段高大。
但因为那地方地势非常平缓，很适合进攻方展开兵力，所以尽管那里的防御设施最强，哪怕木栅栏是双层的，门洞顶上的瞭望台有类似城墙一样的木围墙，但是如果防御人手不够的话，仍然很容易被人数占优势的进攻者攻破。
至于其它地段，因为山势和林木阻隔，对方仰攻十分不利，至于海湾沙滩两边，因为都是山崖，海岸为狭窄的乱石滩地，徒步难行，亦非攻取之径。
任艾二人听了后，简单商量了几句，任柯立刻对高俊建议说，兄长只需把主力放在水寨后门的门洞两翼，以木栅栏为凭，监视后山山脊，防止敌人从两翼偷袭。
然后再请钟家当家人去海滩，带领刺客号和另外三艘船的水手接引妇孺上船，顺带监视海湾两翼的乱石头滩，必要时，刺客号上的水手和钟乔两家的船可以用火枪和青铜炮阻挡可能出现的偷袭之敌。
而水寨后门门洞正面和附近紧邻的木栅栏，面对的是一片不利防御的缓坡，显然那里既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又是防御的最关键和最薄弱的地段，这时任柯语气果决地说道：
“那就交给我们带来的八十名火枪手来防御吧。”
718 自由射击！
显然这个部署让高俊的壮丁们承担了相对轻松的防御任务，而最主要的防御重担和最可能发生激烈战事的地段则交由澳洲的火枪手们负责了。
此时高俊感动之余又担心地说，这狮子山水寨之壮丁，虽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人数众多，某寻常观其械斗，若一鼓作气时，尚有战力，两位兄弟只凭区区八十余支火铳，怕是难以抵挡啊。
任柯听了笑道，高大哥放心，只要那寨众敢在我火枪手百步之外聚集，定叫他有去无回！
高俊虽然仍在疑惑，但也觉得除了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毕竟己方兵力捉襟见肘，也只能这样布防，便暗中打定主意，届时寨门若不支，就放弃其余，与澳洲人死战正面，大不了一死而已！
主意已定，高俊立刻吩咐部属照任艾之策行事。
钟家当家人也立刻赶去去海滩主持接引妇孺之事不提。
片刻之后，水寨众中号角四起，三百余大垅水寨南丁手持刀枪弓箭盾牌等涌至木栅栏旁待命。
而艾鲁什则带着二十名学生队枪手上了寨门上方的瞭望台，那里视野良好，木墙也适合藏身，这二十名学生队枪手是小艾平日训练最严的队伍，纪律严明，枪法也最好，此时占据最重要的防御制高点，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了。
此时任柯带则这着那六十名小万山岛的佃户青壮，分列门洞两翼，任艾两人约定，静待小艾居高临下，看准最佳射击时机发令，届时一起集火，争取第一轮射击就最大限度杀伤敌人，重创对方士气。
紧接着，高俊也安排完毕，他还带着十几名亲兵站在了任柯身后，看着架势，是要随时准备发令调兵支援寨门。
此时任柯站在木栅栏后面的台阶上，一脸淡定地拿着军用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方山谷，很快就发现山脊下面的密林深处出现了一大群衣着杂色的男丁，估计人数有五百左右，看起来是乌央央的一大群，只见他们手持五花八门的器械，正鼓噪呼喊着沿着山道缓缓前行。
而在其后不远处，还有一群衣着相对整齐的兵丁，装备也比较整齐，主要是刀矛弓箭，没有看见抬枪和火铳之类的火器，更没有青铜炮，人数大约有三百，在一位骑着枣红马的军官模样的人带领下，正列队跟在后面缓缓前行，这是任柯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的清军----大清的绿营兵。
绿营的士兵们不像前面的寨众，整个队伍没有任何鼓噪，队列也算整齐。
任柯知道，前面的肯定就是前来进犯的狮山寨众，而后面的清军绿营是来押阵督战的，显然，如果狮山寨众作战不利，绿营肯定会出击。
片刻之后，任柯突然笑了----看着前面那数百人混乱地聚在一起，裹挟着一位头领一样的人物沿着山脊大道蜂涌而来，毫无行军章法，便放下望远镜回头对高俊说，我观这狮山寨众，果如兄长所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尔，待那群人靠近，我方火枪骤发，当头棒喝一击，必然溃散，只是不知那远处跟进的绿营兵战力如何。
高俊听了，虽然一时不解如何当头棒喝这狮山寨众，但见无论是任艾二人，还是刚才在场的澳洲士兵们都是一脸的淡定，也就静下心来回应说，那些绿营本是李成栋部属，皆为投鞑的大明军户，若论战力，当远超狮山寨众，年前官军会剿香江，新安绿营亦有所斩获。
那个把总姓刘，叫刘连强，原是大明军户总旗出身，却是个狠角色，听说每临战阵，颇为晓勇，手下亲兵数十，亦是敢战之人。
闻此人十分贪财，也颇有进取之心，每逢战事，不斩获女子金帛决不罢休，如今若那狮山寨众若占优，绿营肯定会趁势蜂拥而上占便利，若僵持不下，绿营亦会加入作战，切不可掉以轻心。
任柯听了，赶紧跑上瞭望台，哥俩嘀咕了好一阵子，任柯才下来。
说时迟缓那时快，转眼间，狮山寨众已经上到山脊，寨众们鼓噪声更大了，紧接着，人群中一个黑胖汉子越众而出，手持一长柄三尖两刃大砍刀，站在人前开始高声叫骂。
显然任柯艾鲁什根本听不懂对方在骂什么，但是大概猜测了一下，类似粤语中的国骂吧，因为隐约从中听出了问候对方母亲的词语。
一时间，远方的山寨众们也挥舞着手里的兵器跟着起哄，山脊上顿时呱噪声四起，惊飞了不少林中鸟儿，斑驳的阳光下，远处那群人的脑门剃得簇青发亮，不少人骂到性起还上下跳跃着，让脑后的辫子也伴随着叫骂上下飞舞……
此情此景让任艾二人看得有些发呆，于是任柯回头对站在身后默不作声的高俊问道：
“高大哥，这是什么套路？”
“此南人风俗，每战前必叫骂，骂到愤懑，则众人始跃跃欲试，以此鼓舞士气尔……”
“那领头的胖黑厮是何人？”
高俊回答，此人为狮山寨老寨主之子，姓宋，叫宋皕强，为人最是无赖痞混，那老寨主也拘他不得，是个成天没事替三脚，有事脚三踢的货色。
听到这里，任艾哥俩一上一下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阵前，发现那群人除了伴随着那位寨主儿子跟着笑骂起哄以外，居然不往前冲了。
哥俩不禁暗暗摇头，心说这特么果然是乡下械斗啊，叫个毛线啊叫！上啊！
还别说，哥俩心里的吐槽刚刚完，就听见那群人身后想起呜呜的牛角号声，显然那是远处绿营兵那边发出来的。
这声音终于止住了阵前的呱噪，只见那黑胖汉发一声喊，身后的五百人也跟着发一声喊，壮汉果然高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冲了过来。
五百人的冲锋，一时间还真有点气贯如虹的阵势。
“听我口令！稳住！”
艾鲁什在瞭望台的木墙后面及时喊到。
“稳住！不要开火！”
任柯也在下面的木栅栏后面对左右喊到。
此时艾鲁什拿着望远镜正在冷静地报数：
“距离一百五十米！”
“一百三十米！”
“一百米！”
“自由射击！”
当对方冲到距离木栅栏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小艾在瞭望台上大声叫到。
轰！
一阵浓密的灰色烟雾从木栅栏和瞭望台的木墙后面腾起，伴随着轰鸣和腾起的烟雾，是远方山脊上的传来的一阵阵惨叫声。
小万山岛警备队手里的五七式步枪和弹药，已经是第三代了。
如今，曙光机器厂生产的十四毫米铅弹弹丸的加工精度有了很大提高，步枪的生产工艺也有所改进，特别是膛线加工精度提高了不少，弹药也从纸壳定装弹进化到布壳定装弹，强化黑**的成分也比过去要纯得多。
所有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让现在的五七式步枪在百米距离上的理论平均命中率，从百分之五十提高到了百分之六十五，而在六十米距离内的命中率居然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总之随着距离的再接近，命中率将直线上升。
这就是小艾在距离敌人百米距离上才下令开火的底气。
719 反扑
通常而言，普通人在平地上毫无障碍地奔跑，一百米的距离也需要至少十五秒左右，而在这个山脊上，带着武器负重冲锋，那个时间就远不止十五秒了。
事实上，那位宋寨主之子带着一群壮汉们，从百米外跑到距离木栅栏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用了大约二十秒的时间。
在这二十秒的时间里，八十只五七式步枪平均射击了三到四次。
此时在瞭望台上，小艾带领的学生队因为平时是全天候训练，仅仅是训练用的实弹都打了四千发以上，所以无论是射速和命中率都超过了理论平均水平。
在这二十秒时间里，瞭望台上的二十支步枪上基本上是整齐的五次齐射，粗略目测，五轮齐射至少击中了五十个人。
而瞭望台两侧的木栅栏后面，还有六十支五七式步枪在射击，在第一次齐射后，后续的射击因为枪手装弹的手速有些参差不齐，所以后续的射击不那么整齐，所以枪声宛如爆豆般连续响起。
显然，由于训练强度不同，佃户青壮们手里的五七式步枪无论是命中率还是装弹手速都不如学生队，然而小艾对他们平日的实弹训练也是非常严格的，所以射击效果还是显现了出来。
这些人在二十秒的时间里平均有三到时次射击，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平均命中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于是当狮山寨众终于接近到木栅栏三十多米的距离时，这一路上已经躺倒了一百余人！
一时间，山脊上各种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沉重的十四毫米圆头铅弹出膛后动能很强，因此作用力极大----弹丸打到肉身上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犹如财狼的利齿在撕咬骨肉，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少人被铅弹击打得猛地后仰，然后重重后地坐在地上，被击中的人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洞，口中发出惊恐的尖叫。
在尖叫的人里就包括那位带头冲锋的寨主之子，此时这位黑胖子手里的长柄大砍刀早已经不知去向，而人已处于半疯状态，因为一发铅弹击中了他的膝盖，刚才的一声脆响显然是把膝盖骨打碎了，惊恐和剧痛和让他的喉咙里发出如熊嚎一样的叫声……
狮山寨众陷入这种惨境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无知。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认为火铳会在数息间再击发一次，更没有人认为在两百步远的距离外火铳就能打中人，除非被击中的那位倒霉蛋命寿该绝。
于是当第一声次齐射发生后，寨主之子兴奋地大叫道，兄弟们冲啊！再射要数十息后，冲上去，勿要使其再射！
于是自己便带头勇敢地冲了上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才冲出去几步，就看到前方的木栅栏间再度腾起一片灰白色的烟雾，再次听到了一阵火铳的轰鸣声和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响。
此时此刻，他身边的伙伴们又有许多倒下了，然而思维的惯性让他和他的伙伴们仍然在向前奔跑，直到前方第三次轰鸣声响起时，这位曾经在香江岛上大杀四方没遇到敌手的汉子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难道对方在木栅栏背后隐藏了上千人？
不对啊，我明明看到木栅栏后面只有不到百人的样子啊……
然而这是那黑厮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因为有一发铅弹突然飞来，直接打中了他的膝盖，剧痛让他踉跄后退，最后跪坐在地，紧接着，又有一发铅弹飞来，巨大的作用力直接把他打得向后仰起，整个人在泥地上滚了半圈，最后面部朝下一个嘴啃泥的姿势，就这样两眼迷茫地望着地面嗝屁掉了----至死也没有瞑目。
当瞭望台上的学生们打出地第五轮整齐的齐射时，狮山寨众的冲锋早已经消退，惊慌失措的人群溃散着回到了百米外的出发地。
于是小艾及时喊停了第六轮齐射，除了要节约弹药外，阵前弥漫的烟雾让前方的视野有些迷糊，非常影响瞄准。
此时此刻，在木栅栏后面的任柯也及时下令停止了射击，因为他所在的那个位置地势更低，烟雾也更浓，若非有山风徐徐而来，渐渐吹散了烟雾，木栅栏后面的火枪手们根本就看不到数十米外的情况，更无法继续瞄准射击。
不管怎样，狮山寨众的第一轮冲锋，就这样在片刻之间被打垮了。
寨门外的山脊缓坡上，倒卧着一百余人，他们或死或残，有嚎叫的，也有在血泊中蠕动的，整个场景惨不忍睹。
在木栅栏后面，众人眼望着寨门外一片狼藉的战场，闻着空气中冲天而起的血腥气，包括警备队士兵和大垅湾水寨的壮丁们在内，居然忘记了此时应该欢呼初来的胜利，他们面对这个血腥的场景，居然一片鸦雀无声！
想不到杀人能有这样的效率……
此时此刻，人们的心头无不升起一丝寒意。
而警备队士兵们也很安静，虽然他们平日实弹打靶打得确实很欢乐，然而那是在打木头，打礁石，偶尔也打一打野物。
但是这一回打的是真人，是面对面的大活人，如今士兵们终于也目睹到了这个血腥的场景，心理上的感受显然与平日训练之时有着天壤之别。
至于站在任柯身后的高俊和在附近观战的大垅湾水寨的青壮们，心灵更是遭到的了重击，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人敢大声喘气，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有人居然呕吐了起来……
其实任柯的心灵也有些颤栗，毕竟他以前有过晕血的毛病，虽然后来通过帮老朱杀猪宰鹅克服了不少，但是他毕竟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血腥的场景，所以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不过他依靠毅力忍住了----果然有文化的人通常很会装逼，因为此时他知道，在当大家的心灵都处在懵逼或者震撼状态下的时候，自己就必须与别人不一样，因为这个时刻自己的表现必然会令人印象深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的表现与众不同才能树立威望，才能服众！
于是此时整个寨门附近只有他的吼声在山间回响：
“检查枪械！清点子弹！”
“检查准备手**！敌人可能还会反扑！”
“检查刺刀！”
相对于任柯的咋咋呼呼，小艾反倒是一言不发，旧世界消防员出身的他没有任柯想得多，因为他是真的很镇静。
没错，面对这个场景，小艾心里已经是波澜不惊了，毕竟他曾经端着ak47对着列队前行的土著人猛烈扫射过，血腥场景算是见识过的，此时此刻的他就那样立在瞭望台上，还挺直了身子，在一众学生兵崇敬地目光中，一脸淡定地拿着高倍军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
“我靠！”
然而片刻之后，正在望远镜里观察的艾鲁什居然有些失态地喊出了一句口头禅。
尼玛……说曹操曹操到啊！
任哥你个乌鸦嘴！刚刚说到敌人的反扑……这反扑居然这么快就来了吗！？
是的，敌人的反扑很快就来了。
718 肉盾们
显然，绿营的策略是：把狮山寨众驱赶在前面当肉盾，然后再利用人数优势抵近肉搏，杀入寨门----因为绿营的把总认为，这个策略是当前人数仍然占优的进攻方最直接也最有效的策略。
关于这一点，站在瞭望台上的小艾在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心说那个绿营的把总刘连强果然是个毒辣角色，他看得很清楚，当狮山寨众溃退下来时，刘把总亲率二十余名亲兵上前，直接抽刀砍翻了几个还想继续退却的寨众，于是连呵骂带杀人，终于把剩余的近四百寨丁截住，然后就地吹起了牛角号。
终于，三百绿营兵排成数排横队，押着寨众，举着盾牌挺着长矛和弯刀，发一声喊，逼着前面的数百寨众再度转身攻来。
七百人的同时进攻至少在气势上是有优势的，此时的狮山寨丁们已无退路，他们只能嘶吼着再度冲了过来，这一次，众人的进攻比刚才的那场冲锋显得更加的疯狂。
对方攻防转换的过程之快，有些出乎任柯艾鲁什的意料，说时迟那时快，在对方刚刚起步时，任艾哥俩也几乎同时大喊着下令：
“手☆榴☆弹准备！”
警备队的士兵们听到口令，立刻从腰间掏出三枚铁疙瘩放到脚边，其中一些士兵还拿出火镰点着了火绳。
当众人刚刚完成这项动作，任艾二人又几乎同时大喊：
“全体注意！步枪自由射击！”
此时高骏也挥舞旗帜，招来三十多弓箭手聚集在寨门背后，向不足百米外的人群搭弓射箭。
一霎时，战场的寂静再度被打破，五七式步枪的轰鸣声、弓箭发射的控弦声与进攻方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轰鸣，腾起的烟雾再度笼罩了寨门和木栅栏。
八十支五七式步枪的两轮射击又让对方有五十多人躺倒在地，然而此时的绿营兵并没有遭到多少打击，因为他们前面的肉盾们替这些士兵们挡住了绝大部分子弹。
于是冲锋仍然在继续，在身后长矛和弯刀的逼迫下，狮山寨众也许是被迫，也许是自愿，总之这回人们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呐喊着又向前奔跑，整个进攻队伍反而还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当对方的冲锋距离进入六十米外时，瞭望台上的艾鲁什又高声喊道：
“全体投弹！”
警备队士兵们纷纷拔掉铁疙瘩一端的保险罩，露出了引信，然后靠近燃烧的火绳，点燃引信后奋力扔了出去。
轰！轰！轰……
八十枚五七式手**在距离寨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爆炸，顿时形成了一道铁与火的屏障，每一枚手☆榴☆弹爆炸后，其锋利的破片无情地撕裂着方圆二十米范围内的血肉之躯。
这一回狮山寨丁们终于再度停止了奔跑，原先近乎疯狂的呐喊突然变成了惊恐的哭喊，且不说破片的杀伤，仅仅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经足以让人崩溃。
不过此时此刻的绿营士兵们仍然没有遭到严重打击，虽然他们没有见识过手☆榴☆弹攻击，但当他们面对转身奔逃的狮山寨众时，仍然下意识地用长矛和弯刀伺候这群逃兵，毫不留情。
其实，绿营兵们这时也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押着这群肉盾继续前进。
因为他们知道，在自己的身后刘把总的数十名装备了弯刀、铠甲和强弓的亲兵们，也将如此对待自己的逃跑行为。
现在，最可怜的无疑是狮山寨众，他们遭到了两面夹击。
面对绿营兵排成的盾牌和盾牌后面的刀枪，这群狮山寨丁中的少数幸运儿能从盾牌队伍的两边侥幸溃逃入山脊的林子里，然而那些多数不幸处于队伍中间的寨丁们，除了只能无奈地转身继续冲向远处的木栅栏外，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跑得比身后的绿营兵快，然后绕过这排盾牌的两翼逃出生天。
然而，他们身后的绿营兵们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此时此刻，刘把总的亲兵再次吹响了牛角号，这是绝杀令的号音，只进不退，于是绿营兵们也只有三个结局：因为退却被亲兵们斩杀；侥幸逃出生天，但是自己的妻儿家小会被官府追究，运气差的甚至会发配到黑龙江苦寒之地与披甲人为奴；或者，因为英勇杀敌博一个战功，得赏甚至升官。
再次关键时刻，绝大多数绿营兵们选择最后一项。
于是这一支近七百人的进攻队伍，突然迸发出了惊人的士气，他们呐喊着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在把总刘连强看来，这百步不到的距离可一鼓而过，这时的他也在一起亲兵的簇拥下，突然越众而出加快了前进速度，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每个亲兵几乎同时弯弓搭箭向寨门的瞭望台方向射出了弓箭，然后又迅速反手拔出弯刀，从队伍两翼跳跃着飞身扑向前方的木栅栏。
在不到百步的距离上，弓箭的杀伤力是很强的，不过必须是在毫无遮挡的平地上才能发挥其杀伤力。
木制的瞭望台上有齐胸的木墙，当对方搭弓射箭之时，小艾就发现了敌人的动作，他大喊一声：
“防箭！”
训练有素的学生兵立刻躲入木墙死角，瞭望台上的木墙挡住了绝大多数箭矢，只有少数弓箭因为抛物线的曲线射入了瞭望台里，然而并没有人受伤。
与此同时，木栅栏后的任柯大喊道：
“继续投弹！”
说着自己带头扔出了第二枚手**。
六十枚五七式手**连续爆炸的烟雾完全笼罩了前进中的进攻者，硝烟散去时，地面上又躺倒了三十几个人，然而大部分中招的仍然是那群狮山寨的肉盾们。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弹，这一回还包括瞭望台上小艾他们，一霎时就有八十枚手☆榴☆弹在距离木栅栏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上爆炸，这一次，大多数手☆榴☆弹终于炸到了密集排列的绿营兵头上。
爆炸过后，又是爆豆般响起的步枪轰鸣声。
此时又有五十多人躺倒，然而没有退路的绿营兵们，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终于冲到了木栅栏附近。
而刘把总和他的那群装备精良且骁勇善战的亲兵们，已经冲到了木栅栏边上，这群人果然了得，半人高的木栅栏显然根本挡不住这些勇士，瞬间就有三十余人飞身越过了木栅栏。
按照这群人以往的作战经验，火枪手们会迅速崩溃，因为他们向来害怕肉搏。
然而，拼刺刀是三个月来警备队的重点军训项目，其训练强度远远超实弹射击。
具体的训练内容来自于旧世界某个大国的训练大纲，这是艾鲁什在与魏鸿多次深入交流后确定的训练项目，这个训练要求当自己正好身处被突破地段时，当前及左右两侧的士兵们，会以三人为一组结成战阵拼刺刀。
所以，木栅栏后面并没有出现刘把总和他的亲兵们所希望看到的情景：火枪手们转身溃逃。
迎接他们的，是三人一组的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