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0 执着
显然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由于冰霜女神号的吃水深度过大，无法直接靠上鼓浪屿的码头，于是郑家想了一个简便快捷的办法——半个时辰后，冰霜女神号缓缓地靠上一艘海沧船并抛锚固定，然后，一块宽大的木制搭板将伊舞绫号上甲板跟这条海沧船连接在一起，而这条海沧船又跟另外一条海沧船靠在一起并且也搭上了搭板，于是一条通往码头的船舶浮桥就这样建成了。
上午十一点半，陈安德和卜弥格神父已经装束停当，昂然出现在冰霜女神号的甲板上，片刻之后，两人昂首挺胸，在码头栈桥上的鼓乐声中，缓缓走上搭板，而且这两位还带着仪仗队，打着各色旗号。
所谓仪仗队其实就是小艾带到船上的水兵队，由于服装统一，十二个少年排成两列，荷枪实弹衣帽鲜明，手持旗帜步伐整齐地跟在两位特使后面，还真的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眼球……
随行的当然还有朱北国和小艾，胡小林等人留守，这两人受孙老之托，要保护朱北国的安全，意思是尽量别让朱北国一个人落单。
两人走在队伍的末尾并保持着一段距离，朱北国的另外一个任务是代表澳洲联邦向郑成功递交由孙老他们几个商量后拟订的正式通商国书，此时此刻，朱北国三人远远的看着陈卜二人衣冠楚楚，略带三分矜持地跟迎接的众人互相致礼，鼓乐声中，众人在三呼万岁，热烈的气氛貌似也感染了水寨里的士兵和在码头上忙碌的人群。
此时朱北国突然意识到，陈卜二人的到来貌似给新败过后的众人士气有某种提振，这大概是郑成功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接待陈卜二人的因素之一吧……
在那边，迎接二位的礼仪还没有演完，排场确实很大，旌旗招展，排满了整个码头，并且从码头一直排到远处的石头城墙，城墙上还有一面大幡，上书斗大的黑字："大明忠孝伯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赐国姓郑"，朱北国心说这大明汉官威仪果然名不虚传呐，就凭这个威仪，反观陈卜二人的仪仗好像逊色不少呐，尽管据小艾说，无论是旗帜还是一部分官服是陈卜二位在澳门定制的，不少是新的，做工也很不错，这几年陈卜二人颠沛流离，不少从广西带出来的衣服物品都丢失了，所以才需要现做，至于所需的银子，乔家二公子出了一部分，自己也"随缘"捐赠了几百两，朱北国表示理解并承诺说，你的捐款应该能报销……
很显然，陈安德对能堂而皇之地穿上官服回到能接受自己的场合很受用很激动，他毕竟离开这片故土太久了，居然无视了一个重要事实：延平郡王本人没有露面——也许，陈安德是故意无视这一点的吧……
只是朱北国作为旁观者心里轻叹了一句，他在出船舱之前就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郑成功的延平郡王帅旗没有出现在码头上……
看到这一幕，朱北国心中不禁冷笑起来，这就是一个信号啊——一位，郑成功明白，陈安德和卜弥格的到访，并不是非常的名正言顺，且不说郑家自己在名义上拥立的朱家子孙是那位近在咫尺的监国鲁王，而非远在天边的永历。而如今，当着监国鲁王的面，大张旗鼓地欢迎永历天子的使节陈卜二人，显然，至少在明面上，是不符合为臣之义的。
当然了，就看在郑成功自己接收了永历天子给予的“延平郡王”这个称号的份上，欢迎接待一下永历皇帝的来使，也是应该的，这样做，也勉强不算出格。
朱北国心里清楚，很显然，郑成功通过与卜弥格神父的交流，他应该立刻就明白了陈安德此行的目的——求援并且把永历皇帝接到自己这边来，然而，大概是陈故意或者疏忽了这个举动缺乏合理性的问题，更为关键的是，这个提议只不过是陈安德的一厢情愿，甚至都还没有得到永历皇帝的亲自首肯。
因为陈安德从欧洲回来后根本还没有见到皇帝，严格意义上讲，陈卜二人虽然是正牌天子之使，但彼使节非此使节，这两位既没有完成出使欧洲的复命，也没有正式的永历皇帝要航闽的诏书，两位只是凭几个商人的传闻就要自己派船远赴重洋去接应永历皇帝——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当然了，郑成功也应该能理解陈安德，这个冒险出使的天子使节拥有"忠心和执着"，或者说是"自负和想当然"，在大明这边抗清到底的文人几乎都有这样的"臭毛病"……
作为曾经深入研究过这段历史的历史学博士，朱北国很了解郑成功，也能大概地揣摩出这些历史人物的心理，很显然，郑成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自己的文武属下面给这个落魄缅甸苟延残喘的皇帝特使鞠躬行礼，毕竟鲁王监国还活着，如果就这样当众给永历的使节下跪，显然有损于自己的威权。
朱北国在自己的工作笔记里写道：其实，稍微推测一下，包括他的手下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首先，这是一群大明的遗民，既然是遗民，那就一定是一群把气节和忠诚这些东西看得很重的人，从弘光到隆武，再到鲁王，郑氏一直都是这个系列皇族的拥戴者，在这个时代，正牌皇族是很有号召力的，甚至就是合法性的来源。
而郑家，其实非常需要这个来源的，要知道这个武装集团绝大多数人都是海商和海盗出身，他们出身卑微，很难自立门户，或者哪怕自立门户了，也很难收获各个方面的归心。
当然了，职业生涯造就了这群人桀骜不驯和蔑视世俗权威的性格，他们只崇拜实力，如果不是郑家的敌人环侍需要一面堂皇的旗帜招揽人心同时给自己打气，其实郑家是不需要什么劳什子大明天子的，而且目前的情况是，郑成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两样东西——银子和投靠而来的大明皇族贵胄。
且不算远的小的，就在近在咫尺的金门岛上，就住着一位鲁王监国朱以海，所以貌似对于郑家而言，这位永历皇帝，可以说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而且从严格意义上讲，鲁王的资历比永历皇帝来的高，从名义上讲，这位洪武大帝的十世嫡孙历经弘光、隆武、绍武、永历诸帝，一直坚持在抗清第一线，而不像永历皇帝，徒有正统名号但只知一味逃避，若按照帝系排位，这位一直只称监国而不称帝的鲁王监国朱以海，基本上应该算永历的"先皇"辈分了。
1171 狭天子以令诸侯
然而这样一位皇天贵胄最后也只能依附到郑成功这里成为一个傀儡，郑成功也只是在需要打出大明旗号的场合让他和其他大明王族参与"观礼"而已，如果稍有抗拒或不同意见，郑成功甚至能毫不犹豫地把这些朱元璋的子孙们软禁到彭湖——以儆效尤。
民间传说鲁王在金门过得很"困辱"，甚至于一日三餐以番薯为食，被当地老百姓称之为"番薯王"。
但朱北国知道，这大概是冤枉郑成功了，毕竟这段历史是大清的文人写的，那个时候的大清，对大明的皇族还算客气，让自己的御用文人写一些黑郑家的文字，顺带羞辱一下前明的那些不归顺自己，却跑到自己对立面的大明皇族们，也是题中之意，所以历史有一个规律，但凡是后朝流传出来的那些黑前朝的人事，读者就要留一个心眼，不然的话，一个不小心就被诓骗成脑瘫也说不定。
没错，郑成功的确是有"狭天子以令诸侯"之嫌，但还远没有到缅王对待永历皇帝的地步，吃番薯是事实，但根据朱北国的历史研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金门岛和鼓浪屿的全体军民都在吃番薯，因为金门岛和鼓浪屿不出产稻米，这里缺乏物产，各种战略物资的获得渠道不稳定一直是困扰金厦军民的一个大问题。
这也难怪，由于大陆基本上是清廷的天下，在物资供应方面，大部需要从海外船运和从内陆走私贸易获得，然而海外最近的供应点——大员岛，又掌控在荷兰人和日本鹿皮商人的手里，二者貌似对郑家并不算友好，荷兰人甚至算是敌人，这也是后来郑成功下决心渡过台湾海峡攻占台湾荷兰人据点的原因之一。
而后知后觉的大清朝廷，也终于从郑家叛将那里领悟到了郑成功的软肋，于是那个著名的"迁海令"很快就出笼了。
迁海令在郑成功经营台湾的初期的确给郑成功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但，貌似有点晚了，随着郑家在台湾开垦经营的成效出现，迁海令也逐渐失效，以至于后世学者评价迁海令的所谓"功效"是：除了残害了沿海上千万的老百姓外，还硬是把一个拥有漫长海岸线的海洋国家变成了内陆国……
朱北国此时也明白，在郑成功眼里，天子使节在这个时候来到金厦，除了能在广大军民面前暂时提振一下士气或者炫耀一下自己的正统地位外，其实是毫无其它用途的，看来南京城下的功败垂成真的对郑成功的自信心打击很大……
远方栈桥边的礼仪程序进行得一丝不苟，郑家礼仪官的颂词也悠长而抑扬顿挫，郑家的大将们簇拥着少主人郑经正在认真地依次给大明天子的使节行礼，然而这里面并没有郑成功本人。
仪仗队伍在仪式完成后终于行进起来，目标是郡王府，这段路程并不算远，后来陈安德和卜弥格的描述，两人在郑成功的私邸接受了延平郡王的跪拜之礼，朱北国听了只是想笑——好吧，这也算是两全了。
不久之后，郑成功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出现在码头栈桥上，看来郑成功在金厦军民的心目中形象仍然是高大的，毕竟他刚刚在海上大败入侵的大清水师——时郑氏新败江宁，大清巴牙喇章京，内大臣，安南将军达素，会同郑家降将黄梧，施琅，率领二十万满汉八旗，战船千余艘，气势汹汹杀奔金厦，但在海陆两面都遭到郑成功迎头痛击，旧世界历史记载，达素海战不利，**战船遁走，陆地施琅等人在海岸为郑家水师炮击，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兵。
而在这个新世界，由于郑家得到了澳洲火器的支援，可谓如虎添翼，轰天雷——澳洲人的炸药桶，成为克敌制胜的利器，而郑家水兵手里的数百只五七式步枪和千枚五七式手榴弹在与清军水师近战肉搏时更是大放异彩，所以这一次达素败得更惨，原本因为战事不利从容烧毁的战船，由于败得太迅速，根本来不及烧毁，这些战船成为郑家水师的俘获，而陆地进攻的黄梧施琅等人，在轰天雷的攻击下，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三千士兵伤亡，另外有三千士兵“投诚反正”。
此役，郑成功声势复振，金厦军民士气大涨。
朱北国知道，所以在这个当口，当澳洲人和澳洲火器再度出现时，郑成功肯定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的机会。
是的，郑成功的这次在码头栈桥上现身，果然就是冲着朱北国和澳洲火器来的。
对此朱北国当然是明白得很，自从上次见面后，朱对郑的了解更深入了一层，他知道高傲的郑成功肯定不会在公开场合见大明永历天子的使节，因为那样的话，郑就面临一个两难境界—永历是大明天子无疑，其使节也是天子的化身，作为表臣子，好吧，至少是名义上的臣子，见到了永历的使节，必须要跪拜行礼，但是，自己先拥隆武后拥监国鲁王，可这两位，偏偏跟永历不对付，跪拜不跪拜都不利于维护自己的威严形象。
然而在公开场合见澳洲人就没关系了，尽管郑成功对澳洲人不讲礼仪这一点心里颇有微词，但好处上彼此都可以不讲那些繁文缛节，这很好，其实很对郑成功的脾性。
很快，朱北国就看到一身白衣白甲的郑成功被众星捧月般骑马来到码头栈桥，知道这是来见自己的，于是立刻招手让自己的三个助手过来，他们其中一个抱着一支用草绳包裹着的五九式步枪，身上背着一个装满子弹的跨包，另外两位则抬着一个藤条小箱子，里面有十二枚五九式手榴弹和一个重达六公斤的第一代炸药包，两人跟着朱北国踏上搭板走向码头……
果然，这一回迎接朱北国的礼仪则简单的多了，礼仪官无非是抱拳作揖、相互介绍、报名唱号、辑让前后和先走后随这类在这个时代很正常的礼节流程。
朱北国对这些东西很是轻车驾熟，他这些年往返各地，已经熟练到发自内心自然而然，这一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面对此情此景，满满历史感的朱大博士内心又开始激动起来，发现自己突然跟几位历史人物近在咫尺，其中包括：为首的迎接者—-郑经，郑成功的长子，郑家的合法继承人，两年后，他将统治台湾部分区域二十多年，让他的东宁王国成为这片海域的繁荣之地和贸易枢纽，朱北国觉得这位略显消瘦，脸色有点泛白的年青人站在这群人里很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貌似跟四周的黑脸胡须部将们有点格格不入——嗯，气质，关键是气质。
朱北国心中暗道。
1172 天地会创始人
朱北国很好奇，实在是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郑成功的旧人服气的，郑成功的部将大多数是海盗出身，而且他的亲叔叔们堂兄弟们各各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这群人里，除了一些在历史上毫无存在感的郑家水师将领——那些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郑家将领大多数都死在半年前的长江之役中，如今剩下的，让朱北国能记住姓名的只有目前郑成功手下硕果仅存的几位大将如马信、黄廷、杨朝栋等，让朱北国激动的是，他在这群人里居然认识了后来的"东宁总制使"，如今的"咨议参军"兼郑经的老师——年仅二十五岁的陈永华，还有刚刚从台湾投奔过来的原荷兰人的翻译何斌。
是的，就是这位何斌，极力建议郑成功夺取大员岛，他对郑成功说"大员沃野数千里，实王霸之区……移诸镇兵士眷口其间，十年生聚，十年教养……进攻退守，真足与中国抗衡也。"
郑成功最终听取了他的意见，两年后提兵夺取了荷兰人控制的台南和北部一部分区域，为郑家开创了一片基业……
朱北国感到遗憾的是没有看见另外一位著名历史人物——刘国轩，朱北国知道这位后来惜败于施琅，再后来投降大清任天津总兵的东宁三杰之一了，如今恐怕还只能算是"欢迎群众"之一，毕竟区区一个副协领是没有资格加入到迎接天子使节的行列里的，他现在的职位还没有郑永华高——而朱北国最先认识的郑家人郑永华，只能远远的站在码头上维持秩序……
如果我们干涉了一把大员岛事务，对大清今后攻占台湾有影响吗……
这是朱北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闪念……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开了一个头，就立刻被一阵马嘶打断，朱北国看见一支小小的马队停在数十米外，其中一个旗手举着一个横幡，上面大书一洪字，朱北国正想这位洪姓大员是谁时，已经看见一位年龄约五十多岁的大汉飞身下马快步而来，朱北国见四周一片拱手作揖，众人有口称九峰先生的，也有称太师的，也有称洪总制的，嗯，看来又是一个大人物……
我靠！差点忘记了这位人物！朱北国暗自吃惊。
自己刚刚记起也是没办法，因为上次朱北国来时，这位洪九峰尚在外地，两人没有见过面，朱北国下意识搓了一把脸，心里暗道，洪旭啊这是！据历史记载，此人很可能跟天地会的创建有渊源呐！现在此位是郑成功真正的左膀右臂——大明隆武皇帝亲封，少傅太子太师忠振伯、思明总理兵官，金厦留守总制兼总户官，郑成功的钱袋子——洪旭，洪九峰先生！
这位九峰先生不仅捻熟水师水战，还是一个理财能手民政大拿，而且他手里控制着郑成功在海外的五大路海商商队——仁、义、礼、智、信，每路海商都有大船十余艘，往来于两广、日本、吕宋、暹罗和安南，不仅如此，洪旭作为郑成功的总户官，郑家在内陆的五大秘密商号——金、木、水、火、土也由他亲手掌控，据说这些商号后来演变为天地会的秘密堂口，总之这位人物是朱北国必须与之打交道的——咱们这次来，不就是想跟郑家做生意嘛，嗯，关键人物来了呦！
显然这位洪九峰先生也看见了朱北国，便笑道：
此澳宋贵使否？
朱北国见了，立刻打起精神脸上流露出照标准像一样的微笑，快步走上前去躬身一揖，嘴里高声说道：
澳洲联邦特使朱北国领联邦总统之命出使大明延平郡王阁下，余久闻洪先生大名，特此拜见……
洪旭点点头，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年青人，一只手虚扶了一下，回应道：
久闻澳宋远在南洋，系崖山后人华夏遗脉，今日一见，果然是我中华人物风貌，老夫心感相见甚幸。此值乱世，天子蒙尘华夏腥膻海湖不靖，贵使此行想来必十分不易啊！
九峰先生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年青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朱大博士自然听出九峰先生的"腹语"——千辛万苦万里之遥的跑来，不仅仅是护送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的永历钦差吧？
于是朱北国决定有话直说，大家都是通透明白的人，用不着拐弯抹角，没的让人笑话，于是朗声答道：
“我澳洲既华夏遗脉，故拯救神州颓堕，此道义也！虽路遥道险，月黑浪高，亦无所惧——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护送大明天子使节为义不容辞之事，如今天子蒙尘，胡虏肆虐，万姓沦为建奴之仆，虽有四方义士挺身而出，救国救民，奈何天时不利，以至社稷丘墟，中原陆沉，奴颜婢膝之徒得势当道，然天不亡我华夏，今幸有延平郡王于东南广聚义众，高举义旗，力挽狂澜于即倒，着实令人敬佩！澳洲联邦虽远在南洋，久离中原，然吾等并未忘却本源，我澳洲亦不乏慷慨志士，本人受联邦大议会暨联邦总统孙绍兴之委任，携国书一封交与延平郡王阁下，澳洲联邦来此，确实有在去年基础上，进一步交好通商之意，澳洲联邦愿用更新式的轰天雷和澳洲火铳以及玻璃白糖等各种澳洲物产与延平郡王互通有无，不知九峰先生意下如何？
洪旭听到这里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澳洲有如此义士实乃华夏之幸、吾辈之福！
洪旭说着上前一步，挽住朱北国胳膊，便一起走过搭板，向栈桥而来，栈桥尽头，有一座颇具东方建筑特色的飞檐阁楼，此时郑成功正端坐起上，四周扈从衣甲整齐，一言不发地肃立在旁边，郑成功坐在阁楼椅子上纹丝不动，就这样高临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自己被历史名人洪旭亲自挽住胳膊，此时此刻的朱北国就如粉丝被偶像发福利，那个小心肝扑扑的一直跳，洪旭自然是没感觉，大明时代的人，无论男女，见到亲故之人，经常是挽着肩并肩地走路，朱北国已经见识过许多，只是留守冰霜女神号的胡小林他们哥几个，在望远镜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觉得两人是基情四射，简直没眼看……
洪朱二人一路走来，聊天自然也不离主题，洪需道：既然如此，还请贵使于某呢略叙商贸之事，某呢，去年错过，闻澳洲所产，火器之外，还有白糖玻璃细布等，品质上乘，不知船上携有否？
朱北国猛地点头说，有有，都有，如果双方搭乘长期贸易协议，澳洲愿意敞开供应。
1173 内外有别
洪旭听了点头微笑道，这就好，某呢，受主上所托，专门负责此事，待见过主上，细要之处只待会后商议。
两人正说着话，耳边鼓乐声再起，原来不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阁楼下方，显然，这是要去见郑成功了。
“朱先生别来无恙呢！某呢为迎接天子使节，有所怠慢，还请先生海涵呢……”
郑成功的口音跟洪旭一样，在自称某时，经常要加上一个“呢”的尾音，或者是“捏”的尾音，朱北国才听习惯不多久，于是自己也经常某捏某捏地说话，时常遭到四周小伙伴们的吐槽和逗乐，而现在，大家都某呢来某捏去，不仅没有人吐槽，还倍感亲切，所以入乡随俗，听口音辩亲疏，正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人文特点。
郑朱两人已经是二次见面了。
双方会谈的细节被详细记载于《朱北国日记》中。
随即，郑朱二人开始了一场严肃的讨论，而且是洪旭全程陪伴——所讨论的事情非常重大，不严肃是不行的。
根据朱北国后来陆续给孙老和参议院的电报汇报，双方在阁楼上讨论的内容非常多且敏感，事实上，这些内容后来确实左右了整个南洋地区的地缘势力格局，看看后来朱给红楼方面的一系列报告标题就知道，比如——《关于郑成功对永历航闽态度的报告》、《已经正式确认，郑成功不会同意永历皇帝航闽》、《关于大员岛的荷兰人，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关于郑成功同意并协助澳洲进入马尼拉贸易的报告》、《关于郑家同意澳洲获得涧内华人直接协助的报告和具体做法》、《关于澳洲提供最新式的远程“轰天雷”协助夺取大员岛红毛城的协议》，《关于郑澳双方在海上避免摩擦的协议和联络方法》、《关于郑澳双方对等贸易税收和贸易资格的十五条协议内容》，《郑家提供的大宗货品贸易清单》、《澳郑双方关于以易货贸易的方式获得火器和内陆特产的协议》、《郑澳双方相互开放港口补给的协议》等等……
阁楼上的会谈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礼仪官快马来报，午宴已备齐，天子之使已沐浴更衣休息完毕，请大王移步王府就宴。
于是，郑成功带着朱北国下到阁楼，朱北国很不好意思地踩着一个小兵的后背上了一匹驽马——于是鼓乐声再度起来，整个队伍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进城了……
以下内容出自根据朱北国工作日记编撰的回忆录，对郑成功的描述非常详尽（出自《海峡风云录——朱北国日记选编》，灯塔出版社，一七零五年第二版，责任编辑韩雨，责任校稿曹丽梅）
"……本人是我们这群人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郑成功这位历史人物的人，而彭强胡小林他们几个虽然也亲眼见过郑成功，但只是远远的站在旁边观察，或者在望远镜里和后来在演示澳洲火器时远远地看见过……
我见到郑成功的时候大概是在中午一点左右，在王府的正堂大厅外的台阶上，陪同我们三人进入大厅的只有洪旭和何斌，后者是作为翻译在场的，陈安德的口音属于十分难懂的云南官话，他完全不懂闽侯地方语言，而卜弥格神父早年曾经在江南和福建地区传过教，所以他的南京官话说的还算可以听，但闽南语言就非常有限了，好在有何斌，一些关键词汇卜弥格神父能用尼德兰语跟他交流转译。
显然，对于有永历使节在场的所有公共场合，双方的整个接见过程非常的"非正式"，最明显的是，郑成功并没有对陈安德和卜弥格神父行正式的对钦差大臣的礼节，至于私下场合，我们没看见，也不知道。
这一点我们都理解，刚才在码头上的虚热闹是演给广大金厦军民看的，用于提振士气，现在进了院子里，大门一关，就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这叫“内外有别”，但凡是小老百姓之上的人物，都是明白的，所以也不会怪罪什么。
当然了，郑成功对待来访的客人很是热情的——至少在我眼里，郑成功是很热情的而且是真挚的——他满面笑容快步走上石头台阶，然后像老朋友相见一般拉着两位天子使节和我，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诸如舟楫劳顿各位辛苦之类的话，哪怕是第此次见面，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郑成功让我当时变得很激动，而且整个人都仿佛如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除了傻笑和点头摇头之外好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一是我当时年青，还很稚嫩，二是……你们懂的，我们这群人谁亲眼见了国姓爷大概都这个样子，如果是火塘俱乐部的那群人，怕是会更激动吧……
眼前的国姓爷身穿一袭白色麻纱长袍，足登厚底官靴，头戴一顶灰色呢绒质地的尖头宽沿便帽，上面有一个金饰和一支白色羽毛，身材匀称，个子较高大，大约有一米七五以上，我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快四十了，但乍一看去还是很年青的样子，外貌上看相当的风流倜傥。
……讲真，关于国姓爷的身高这一点有点出乎我的预料，因为郑成功有一半日本血统，他父亲是大海盗头子郑芝龙，而母亲呢，是长崎平户蕃的田川左卫门家，叫田川松的闺女。
郑成功出生后一直跟母亲生活在日本平户的娘家，所以按照日本的叫法，他应该叫田川左卫门太郎，有太郎自然还应该有次郎，没错，田川松后来还给郑芝龙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也就是郑成功的同父同母亲兄弟——大名就叫田川左卫门次郎，此人一直生活在日本，长大后被郑芝龙过继给田川左卫门家当儿子，成年后是郑家在日本的政治和经济代理人。
言归正传，说到身高，我所看见的日本成年男子很少有身高超过一米六的，郑成功能有这样的个头，大概是后天营养加混血优势吧……这位著名的国姓爷不仅身材高大，而且五官端正，眼睛黑亮而且敏锐，说话快速有力，音量非常大。
不出所料的是，国姓爷的口音也比较奇特，闽南语加南京官话，仔细听还能听出日本味，毕竟他跟随母亲生活到七岁，母语是日语……郑成功很健谈，他有某种一下子就抓住人心迅速进入话题的能力。
几个人在台阶上寒暄一番后，郑突然话锋一转对卜弥格神父说，本王早就认识你卜弥格神父，而神父这时也迅速点头回应说，是的，我们在十年前就打过交道，当时我受教会委托在闽南传教，那个时候您已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1174 日记里的回忆
神父看见郑成功表情渐渐严肃，只是在那里默默点头沉吟，便不想冷场，又回头微笑着补充道：还记得在漳州郊外的教堂里，您曾经指责我的教士替清军士兵疗伤，还告诉我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教士也替明军的士兵疗伤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被驱逐甚至送命，而我当时也血气方刚地回应说，在上帝面前他们都是需要救赎的羔羊，他们都有被救助的权力……现在想起这些，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而陈安德则明显有点焦急，他知道这种非正式的接见是延平郡王表明了某种态度——自己并没有皇帝的正式诏命来此地，自己要求延平郡王派船队接天子来闽是自作主张，也许是一厢情愿，没错，如果要较真的话，自己确实首先应该去云南复命，然后再带上皇帝的航闽诏书来这里……但陈安德仍然硬是把话题接了过来，说了一通关于希望郡王派船去缅甸的话，然而郑成功和我都听不太懂陈的口音，于是卜弥格神父赶紧帮忙翻译，于是现场居然尴尬地冷场了。
这时郑成功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不好，于是赶紧微笑圆场，说起了当年的事情，郑感慨地对神父说：当年也是在这个季节啊，自己刚刚结识了从闽南回来的神父，继而神父便身负皇命远渡重洋了，至此曲指十余载焉，两位万里航程，必有见闻教某呢……
卜弥格看了看了一眼满脸焦虑的陈安德，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便对郑成功深躬一鞠道：如今天子蒙尘缅甸，势危境险，近闻缅王竟然夺帝兵骑，只以茅庐居之，每思至此，吾等臣子心中泣血，实在是寝食难安！以郡王之能，若能派船队前往救驾，实乃匡扶社稷之奇功一件……
郑成功只到今天必须面对这个话题了，便沉吟了几秒，正颜对陈卜二人说道：天使所言皆为正理，森自是明白，今实言之，南京新败后，士气不振，粮饷军资局促难济，鞑将达素虽然败走，但鞑子仍然在浙东广征船舶，想必是要再度大举南下，我金厦需有一番苦战方能保此基业，此时确实无力分兵航缅，再之，那缅甸远在西洋，若遣商队前往，则力有不逮，若强举大军，则要深入内陆，吾等虽不惧战，然远赴重洋劳师动众，且水土多病，又恐缅王怀惧，听闻那吴逆，已占据云南，此乃一反复小人，其威逼利诱之下，缅王或害帝或献帝于吴逆，反于帝不利，所以暂时不要威逼太甚，想那缅王累世皆为我大明番属，且外有李白二军，若无逼迫，料缅王不敢谋害，故此，航缅之事须从长计议……
此时陈安德又犯了文人的轴，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郑经进来禀报说，午筵已备，请父王及客赴宴，郑成功趁势转身招呼，这才硬生生地把陈安德想说的话堵在他自己的嘴里……
然后，整个宴会过程中，陈安德就再也没有提及航缅之事了，一是他也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毕竟这十余年来的经历，让他成熟不少，二是自筵席上卜弥格神父给郑成功和陪客人吃饭的洪旭何斌郑经讲述了一路来闽的经历后，在坐的所有人把关注点都集中到澳洲铁船和火器上了，陈显得有些落寞。
我认为，正是这些提醒了陈安德，从此后他再也没有跟郑成功提及航缅一事，而是在回到澳门后，大力游说代小山、李三多、小艾彭强胡小林他们（当然也包括我）派船迎永历皇帝出海，他认为目前只有我们有这个能力。
不得不说，陈的这个要求在立刻就得到小艾彭强胡小林他们的积极响应……
中午参加筵席的人挺多的，虽然客人只有我们三个，东道自然是延平郡王，坐陪的是洪旭、何斌以及郑经，貌似是想补偿一下陈安德的心情，郑成功坚持让陈安德坐了主席，这一点在非常讲究礼数的主人家里是很不寻常的，尽管陈安德是天使——天子使节，但在众人眼里他仍然不能坐主座的，但郑成功坚持让他坐了，陈安德在两次告罪后大家才安了席，两边作陪的自然是郑成功和洪旭，我和卜弥格神父坐了客席，何斌坐陪神父，而郑经自然就是末席，这是个要负责殷勤布菜劝酒的角色。
这样一安排，我就坐在了郑成功的下首，跟国姓爷邻座吃饭，又让我心里小鹿乱撞了一阵，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在卜弥格神父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应主人家的要求讲述了这次旅程中发生的大事小情，比如跟耿精忠、不知名的海盗和荷兰人的船队在海上打的一些遭遇战等等，席上的主人对澳洲铁船能无风自行非常感兴趣，同时还问了晚上铁船上出现比月亮还要亮的龙眼的事情，在本人竭力声明澳洲人的铁船没有魔法或者太上老君的法宝，是澳洲人的科学技术成果后，大家还是将信将疑，东道主和洪旭何斌郑经等人最为不解的，是为什么船是铁造的，因为铁一旦入水是要沉没的，这是常识，这个世界上只有草木才能漂在水上，而澳洲人的船的确是铁造的，这一点早在去年伊舞绫号入港的时候已经为金厦军民确认了，广大军民认为这是大明天子辅佐才能让铁船浮在水面上，好吧，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在众愚民的眼里，大明天子本来就是真龙嘛……
当然郑成功不是文盲，也不愚昧，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铁能浮在水面上，但儒家思想在他的脑子里还是根深蒂固的——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总之就是这是人家澳洲人有奇技而已。
于是众人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话题突然又转移到酒上，金厦缺稻米，所以也缺酒，倒是郑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中等大小的陶罐，说里面装的是非常好喝的蜜酒，是从路过海峡的荷兰人船队上作为"常例"征收来的，当仆人把坛子拿来后，卜弥格神父笑了，说此酒居然也流传到金厦了，我瞟了一眼坛子上贴的一张商标立刻明白，那是咱们老王的安邦公司出产的仙人洞乳酒，而且是非常非常老的老版——因为那个商标是韩雨画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韩雨？讲真这商标画的不咋地，一个光头老僧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个葫芦站在一个洞外做欲进状，这就叫仙人洞乳酒？！
话说咱们这筐里有绘画人才啊，比如胡小林，他是二次元爱好者，擅长绘画，听说人家画的大眼睛妹子迷倒了不少向日葵学校的妹子……
1175 不忍心说不
关于仙人洞的商标问题，老王也解释过，本来确实要找胡小林画，后来胡也画了一个，然后就交给老王的工作人员上船出海去了，老王拿来一看，上面画的是一个大眼妹子衣着暴露，大白腿不说了，居然还穿着蓝白条纹的胖次！老王认为，咱们这酒不仅仅要卖给春楼，还要上大雅之堂，商标怎么能这样？
但胡小林又出海了，老王那边有催得紧，所以韩雨挺身而出画了一个应急，讲真，我大概有点另类或者审美疲劳，总之大家对这图案说不好的少，点赞的多，究竟好还是不好，还是请各位读者见仁见智吧。
于是在陈卜二人的介绍下，我立刻请国姓爷叫来一个仆人，拿着我写的一张条子去伊舞绫号，不久，五大坛子仙人洞乳酒便作为本人的见面礼进了延平郡王府……”
朱北国在日记里还描述了宴席的各种细节，比如宴席非常缺乏酒水，显然，这与金厦的供应几乎全靠外界输入有关，酒这种奢侈品的重要度自然是要排在后面的。
然而这顿饭吃得还是不错的，品种很丰盛，只是朱注意到，筵席上的硬菜基本上都是海味，十分缺乏猪牛羊肉，而且招待客人的主食居然是加了番薯的大米饭，朱注意到延平郡王本人也是吃这样的米饭，看来金厦缺稻米这件事情是真的，郑成功没有必要在我们面前装穷装困难，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顿很像家宴的筵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由于有澳洲人的额外提供，参加宴席的人们可以敞开喝仙人洞乳酒，有了这个东西，肯定是举座皆欢，当然后果也有，根据朱北国事后回忆，当时大家都头晕得厉害，仙人洞乳酒这种水果类发酵酒本来就容易上头，国姓爷最后也不胜酒力，提前扶醉休息去了。
于是大家喝到到最后，洪旭何斌等人也醉了，当然，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完全可以做到酒醉人清醒这个程度的，其中就包括朱北国，还有和众人一直陪坐在末席，给大家布菜劝酒的郑经——这位郑成功的儿子，未来的东宁王，实际统治大员岛，与大清朝廷抗衡二十几年的历史名人，如今只是一个敬陪末座的年轻人，态度温和、动作殷勤，在整个席局里表现得腼腆而少语。
朱北国当然知道，这只是表象，据说，这位缺乏母爱的年轻人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历史的传闻是，他现在正在跟母乳私通——这是一个被流传了许久的历史轶闻，然而这件事到底是后人的摸黑还是真有其事，好奇的朱北国很想搞明白，当然了，现在，朱大博士哪怕再好奇，肯定不会做死去跟眼前的当事人试探这个问题的……
朱北国喝到最后也头晕脑胀起来，连坐都坐不稳了，至于陈卜二位，早就东倒西歪不成个模样，于是此时还算头脑清醒的郑经叫来了郑成功的亲兵们，大家搀扶这几位上了轿子，把三人抬回了回到冰霜女神号上。
郑经几乎没有喝什么酒，他没有坚持让朱陈卜三人住在馆驿里，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陈卜二人哪怕醉着也要坚持回冰霜女神号，这俩确实是醉得厉害，就直接说馆驿太黑太热蚊虫叮咬住不习惯，要回澳洲船的船舱休息，好吧，这话说得虽然很驳东道主的面子，但也确实是实情，郑经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怪罪两位的说辞，何况还是两个醉鬼。
朱北国倒是赶紧向郑经告罪，他当然知道金厦的所谓馆驿，那个条件绝对不如冰霜女神号的船舱，因为冰霜女神号的船舱里不仅有电风扇，还有冰水供应——斯特林发动机的一个最优秀的附带功能，就是通过冷凝水循环制造纯净冷水，甚至可以制冰，这种冷凝水几乎就是跟蒸馏水一样的品质，如果加入“三老饮”浓缩汁和适量的白糖，那就是绝好的消暑解酒上佳饮品。
于是郑经把这几个人送回码头，约好明日早上再见后，这才双方挥手告别……
第二天的日程被安排得非常满，满到陈安德根本没有时间在拿那个天子航闽的话题烦郑成功，而且出于礼貌，陈安德还见到了鲁王朱以海，这位已经是病病殃殃的煌天贵胄，见到陈安德的时候也是不咸不淡的样子，直到朱北国拿出一坛仙人洞乳酒贡奉，这场见面才气氛活络了一些。
直到中午，陈卜二位和朱北国终于再度见到了郑成功，这次只有何斌作陪，陈卜二人详细讲述了此次旅欧的过程和回到澳门后打听到的有关永历皇帝在云南和缅甸的情况，他们其实知道的不多，不少消息属于道听途说，只言片语的传闻。
但是朱北国就不一样了，关于永历皇帝在这段时间的境况，朱当然是非常清楚，历史记载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于是反倒是朱说的多而具体，至于来源，肯定不能说老子就是知道历史，仍然是那句——旅缅华商带回来的传闻。
郑成功在得知永历皇帝近况后沉吟不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朱北国看的出来，郑成功的心情确实有点悲伤，朱随即告诉郑成功，永历皇帝虽然在缅甸的日子很困辱，但决没有性命之忧，至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听到朱北国这样说，郑成功脸上稍微和缓了一点，便问道，尔澳洲联邦有没有能力把皇帝救出来？
朱听了一愣，旋即释然——这是郑成功的真实感情的流露，当然也是试探：你不是说澳洲华夏苗裔，与鞑子势不两立嘛？
朱只沉吟了两秒钟，就坦然回答道，两年之内，我们应该有！
根据朱北国的事后解释，当时朱的内心想法是“不忍心说不”，就目前局势而言，其实郑成功的压力也非常大，南京新败就不说了，虽然打退了清廷的大举进攻，但面对强大的清廷，小小的金厦不得不继续面对近在咫尺的压力，况且金厦地域局促，郑家如今既没有退路、也没有战略纵深，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局面。
更严重的是，清廷接受了降将黄梧和施琅的建议，已经着手从经济上给金厦军民施加压力了，最近，清廷开始强力堵绝大陆与金厦的贸易通道，最近在杭州，洪旭的义字旗商队就被巡抚查获，损失相当大。
所以目前金厦的物资仍然非常短缺，显然，由于叛徒的出卖，清廷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到郑成功在内陆的商道。
朱北国知道历史，就在最近的一段日子里，在福州的天字旗商号的货栈，在一个巧合之下，将被福州布政使司查获，朱在昨天已经趁着酒话，委婉警告过洪旭，让他赶紧撤离或者把货物和人员隐藏到乡下去，只是洪旭听进去没有，能听进去多少，他也不清楚。
1176 校场上的欢呼
总之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郑成功在大陆的秘密贸易商号将接二连三地被发现并被抄没，显然这一切都是长江战役失败的后遗症，而且朱还知道，在这一段时间和往后的半年多的时间里，郑成功军中还会有不少将领叛投清廷，这些将领虽然没有参加昨日的宴席，但肯定在昨天的欢迎队列里。
这些叛徒给清廷带去了大量的郑家秘密，当然了，其中最严重的还是黄梧，此人给清廷上了一个"平贼五策"，其中包括断绝陆地商道和那个著名的"迁海策"。
所以现在的郑成功其实相当脆弱，后来朱北国在回答参议院的质询时，承认做出营救永历皇帝承诺的时候，并没有事先想好什么策略，也没有跟大家商量，但当时就脱口而出了——纯粹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这天中午的午餐，陈安德再度喝高了，但无论是朱北国还是卜弥格神父，两人看得出陈的心情变得很不错，卜对朱说，这应该归功于朱先生的那一句承诺——澳洲有能力在两年内把永历皇帝接出缅甸……
午饭后陈安德去隔壁房间休息了，朱和卜弥格神父都还算清醒，被带到郑成功的一个小书房里喝茶，这一次，朱北国直接向国姓爷推销了一番五九式步枪和五九式手榴弹。
郑成功是知道五七式步枪和五七式手榴弹的，也知道澳洲人的"轰天雷"厉害，朱北国为了为了给眼前的这位国姓爷一个直观印象，便提出去城墙外的校场进行实弹演示，郑成功听了立刻叫人去安排……
下午四点，由小艾带领，一共二十四名士兵和水手，其中包括十二名联邦陆军第三旅的士兵，排着队下船来到校场，年青士兵们的统一装束是丛林色迷彩服、马皮靴、迷彩藤制安全帽加牛皮武装带，肩扛五九式步枪，枪头宽刃刺刀反射着阳光，每个士兵的腰里挂着四枚五九式手榴弹和子弹袋。
澳洲士兵的队列一出场就让金厦军民们喝彩了一番，然后又有人大笑，不少人说澳洲人好滑稽，头上的帽子还有绿的——当然也不是完全绿，只是部分绿……
好吧，这一点后来让广大金厦军民们议论并且笑话了很久，就连郑成功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天下午，澳洲士兵们在校场上给郑成功和他的众多文武下属以及在场围观的大约五千军民面前，表演了一场令人印象深刻澳洲火器性能演示，在校场的一端，应朱北国的要求，几排一人高的木桩按照军阵的样子排列在那里，三百多米外，小艾指挥士兵们站成交错排列的两列横队，在小艾的口令声中，士兵们开始整齐地拉栓、装弹、闭合弹膛、举枪、射击，清膛、再装弹、再闭合弹膛、举枪、射击，整个流程迅捷无比。
五九式步枪的性能显然比五七式步枪要强多了，金厦军民们第一次看到能这么快速射击的火铳，不仅如此，射击的距离竟然那么远，当第一轮五发子弹打完后，参观者们已经是目瞪口呆——郑成功手下的几员大将，包括马信黄廷杨成栋等激动得在现场互相望着对方哇哇大叫，而洪旭何斌陈永华等围在一起激动地讨论着什么，此时郑成功也明显有点情绪激动，他本来是端坐在在队伍左面高台中央一张太师椅上的，现在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一边看着士兵们的射击一边曲指计算，显然内行的他正在计算这种火铳的射击速度和射程，而在郑成功的身后，他的一大群亲兵军士已经跟着射击声在欢呼，每一轮射击，都伴随着一阵欢呼，这个气氛很快就传播到整个现场，很快，校场上都是一片喧腾……
接下来便是队列向前前进了一百米，随即又是两轮一共十发子弹的射击，郑成功和他的部下发现，在这个距离上，前方几乎所有的木桩已经中弹，有的木桩已经至少中了两弹，还几个木桩已经被火铳打得摇摇欲倒，如此强烈度的打击如果换成是敌人的军阵，估计对方早已崩溃了。
郑成功和他的部下这时已经意识到，澳洲火铳的出现已经让战阵的法则发生了变化，陈永华与洪旭等人叹道，有如此犀利之火器，建奴所谓精锐铁骑则如土鸡瓦犬尔，恨不能早半载有此利器，不然吾王已端坐南京乎……
马信则高叫有五千火铳军可定东南半壁，这边说的热闹，小艾那边的队伍已经又打完了一轮，再度前行，直到距离木桩三十丈外，众人听到一阵急促的口哨声，这让大伙的停止了议论，把目光又集中到校场上，只见三十个少年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刀，迅速套在枪口上，其中十二个人改变队形围成紧密的半圆，身体半蹲枪口刀尖对着前方，另外十二人则把火铳放在地上用自己的脚踩住，然后摘下挂在皮带上的一个圆筒状东西，摆弄了一下，那个圆筒状就冒出缕缕清烟，然后扬臂投掷而出，三十丈外一阵轰鸣，烟火土石四溅，木桩群已经被硝烟完全笼罩，当硝烟散去，众人看见刚才还立在那里的木桩已经有一大半变得东倒西歪，剩下的也变得残破不堪……
这天下午，金厦军民被澳洲火器的强大威力深深吸引，不久，校场上已经自发聚集了大约上万人——男女老幼都有，人们不仅围观了澳洲火铳和手榴弹的实弹演示，还见证了传说中的澳洲新式轰天雷的巨大杀伤效果，朱北国的助手们从伊舞绫号上搬下来一台安装在一个铁架子和两个木头轮子上的床弩，这种大型弩机通常是守城用的，威力很大，它能同时把几支大型弩箭发射到百丈外，这种武器对于郑成功的属下们来讲并不陌生，他们的水寨和海船上多有装备。
如今，这台经过简单改造过后的床弩上没有安置弩箭，而是一个酒坛子大小的防水密封铁皮桶——第二代澳洲炸药包，为了测试实际杀伤效果，郑成功的部下专门从内陆和金门岛上运来两头牛，十头猪和三十只羊，作为轰天雷的爆炸试验品。
应朱北国的一再要求，郑成功的亲兵们把校场上的围观群众赶到距离爆炸地点二百米外的地方，当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被床弩射出数息后，一声巨响还是人参观者和远处的围观其中惊吓不已，除了郑成功和他的几位重臣勉强站立外，爆炸声让不少围观者惊声大叫且东倒西歪，差一点引发骚乱，据说有的还当场尿裤子的……
1177 与郑家的合作
一六六零年八月三日，中兴岛澳洲联邦通讯有限公司电报室收到一封来自冰霜女神号的电报，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致孙老及联邦参议院，发报人朱北国。
经过进一步协商，我们与金厦方面达成了三个方面的协议，第一项是武器采购协议：郑成功方面第一期计划采购五九式步枪一千支，子弹六万发，五九式手榴弹五千枚，第二代炸药桶一百个（包括加强型床弩），要求明年年初交货，合计贸易金额（含运费）三十二万两白银。
另外，郑家还将采购第一代五七式手榴弹一万枚，五七式步枪五千支，子弹十万发，价格按照五九式的六折支付，以优惠百分之四十的价格再提供第一代炸药包三百个，货物价值二十万两白银，澳洲联邦允许郑家以易货贸易的方式进行结算，具体计算方法以市场价为基准进行……
第二项是有关非军火货物贸易的协议：郑家同意，其控制的所有港口对澳洲联邦的船只开放，并对运进金厦的所有货物免除所有贸易税收。
与之对等的是，郑家海外五大商号的船队也能自由进入澳门外海的大小万山岛港口进行贸易，澳洲方面除了提供武器外，还将根据郑家的需要，向五大商号出售香料、腌腊牛羊肉类、大米、面粉、白糖和包括印花布、玻璃制品等在内的其它澳洲农产品和工业品。
第三项是关于双方在吕宋的贸易合作：
郑家信字号船队和在吕宋的商号以及代理人在澳洲联邦的贸易船进入马尼拉港贸易时给予各种力所能及的协助，郑家在马尼拉的商号要协助澳洲联邦的公司进入马尼拉华人商圈……
两个小时后，中兴岛回电：白沙、澳钢、曙光三公司董事会决定根据此项贸易的金额和利润，在年终分红的时候对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给予特别奖励，此议案将在年底提交各公司股东大会审议通过……
另外，朱北国还有一封关于马尼拉的电报，汇报了自己与郑成功本人和其属下探讨马尼拉局势的电报。
朱北国在电报里报告说，其实郑成功早就有进军马尼拉的打算，当然目前还仅仅一个打算而已，原因有二，一是郑家在马尼拉华人群体里有极大的号召力，其二，自然还是那个大清的压力。
朱说，从自己与陈义德的交往过程就能知道，郑成功说的是实情。
马尼拉城外居住有大量的华人，郑成功亲口对朱说--那里的数万华人心向大明，也心向郑家。
然而西班牙当局也不傻，富庶肥沃的吕宋岛马尼拉湾区一直是东南沿海海盗势力觊觎的地方，早在郑芝龙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和在此之前的时代，诸如明朝后期的大海盗李旦、林凤和刘香等辈，就曾经与包括西班牙人在内的欧洲海上势力争夺过吕宋岛和马尼拉湾区的控制权，而生活在这一地区的、这些同文同种的海外华人，正是海盗势力依靠的力量。
这也是西班牙当局曾经毫不犹豫地对当地华人举起屠刀的原因之一。
然而从大陆冒险出海讨生活的华人源源不断，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屠杀仍然无法消灭人们对逃离旧世界，投奔新世界的渴望，加上西班牙当局也确实需要华人，毕竟华人是当时南洋海域最勤奋、最文明、最具备生产技能的民族，西班牙人需要华人来当地谋生、开发，以支撑当地的贸易，获得税收和宝贵的战略物资。
所以，马尼拉的华人社区在经历了一六零三和一六三九年的两次大屠杀后，如今又迅速地繁荣了起来。
在旧世界的历史档案里，曾经的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德拉拉在写给西班牙菲力四世国王的信里提到，如今的马尼拉城外，居住着有注册户籍的华人人口接近七万，而实际人口大约在十万左右，其中包括四万多“虽然令人怀疑，但至少在表面上”皈依了天主的宾南都华人区，以及差不多同样数量，但“并没有真正的信仰，只相信赚钱和供奉祖宗牌位”的涧内社区的华人群体。
朱北国在给红楼的电报里提到，显然，西班牙当局对这些华人早就有防备之心，而我们在西班牙当局的眼里，显然也是华人群体，因此我们想和平顺利地进入西班牙人控制的马尼拉做生意——当然也包括安插情报人员，肯定是困难得多的。
朱还说，卜弥格神父曾经也告诉过我，在马尼拉当地，虽然华人人数众多，但其社会地位属于二等公民，受到西班牙人的严密监视、控制、排挤和歧视。
我们很明显也是华人，而且在苏禄海盗和苏禄王国的事务中跟西班牙人结有不少梁子，所以要想顺利进人马尼拉做生意，就必须解决跟西班牙人的关系问题。
此前，朱北国在去金厦的路上，一直在跟小艾、胡小他们几个商讨马尼拉行动的一些策略，为此还在航行途中联名给孙老提交了两个关于在马尼拉行动的报告，这两个报告还引发了中兴岛和各地之间的电报讨论。
其中包括不少人提出的关于历史蝴蝶效应的问题——比如，我们已经把武器卖到金厦了，由于郑成功攻城实力的增强，那么郑家攻占红毛城的时间也许会提前，由此可能导致的连锁反应有那些呢？
火塘俱乐部甚至提出来一个观点：郑成功还会因为各种不顺心的事情"暴亡"吗？郑成功如果活着，会大举进攻马尼拉吗？
届时我们将扮演什么角色呢？能不能这样讲，如果郑成功不死，如果他的船队进攻马尼拉，我们只需要从中协助一下，马尼拉就会出现一个亲澳洲的华人政权了。
孙老等几位老人认为，火塘俱乐部的这个假设其实也不错，因为这种结果对我们应该是最经济的。
但是朱北国认为，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郑成功还是如历史记载那样“如期”去世了，郑的去世，在外人看来虽然突然，但自有其内在因素。
据说，郑经的“**”事件是郑成功“急病身亡”的罪魁祸首，这个说法乍一看也许有道理，毕竟在这个讲究“男女大防”的时代，在性情急迫且身负重压的郑成功眼里，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据说郑成功被气得吐血，然后就一病不起，但从病情症状而言，这非常有可能是要命的。
1178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
朱北国在去年的电报里就说过，自己曾经近距离观察过这位国姓爷，这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从眉宇间透漏出来的气质和眼神观察，郑成功应该有某种潜在的焦虑症症状，而且郑成功貌似有气喘病，有其是在喝酒后，呼吸相当的不稳定，这些身体的病灶也许真的会被某件突如其来的烦心事给诱发，加上这个时代普遍的缺医少药和对医疗的蒙昧，郑成功的命运怕是真的不会因为我们提供了先进火器这种蝴蝶效应而改变。
最后朱总结道：因为历史和历史事件的自有其内在的发展和发生的规律，所谓蝴蝶效应，也许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起作用。
所以，要对付西班牙吕宋当局，郑成功怕是指望不上，而接班人郑经很明显就更指望不上了，朱北国认为，如果想要彻底解决马尼拉的问题，我们今后恐怕与西班牙人必有一战，我们最终很可能是亲自出马，派出陆军和武装商船，在当地华人的协助下，驱逐西班牙人，并在马尼拉城甚至在整个吕宋岛建立一个亲澳洲的政权——朱北国在电报最后总结道：历史必将把我们推向前台，无论我们愿意不愿意。
朱北国的这些电报和见解，在当时并没有引发了大讨论，原因是当时大家的关注点在常风行动和迫在眉睫的新安城保卫战。
然而这一回就不同了，朱北国关于郑成功、西班牙当局和马尼拉华人的电报，引起各方的兴趣，当然了，最兴奋的还是火塘俱乐部的那群人，而菜园俱乐部的人士也因为朱的电报深度涉及到华人世界，在这群立志要娶不止一个华人妹子当老婆的人士眼里，也是个应该值得讨论的话题，至于那些工业大佬和老巴老王老朱这些人，也看到了其中潜在的商机，于是有关这些问题的电报交流一时也增加了许多。
朱北国在这份报告里并没有回应大伙的提问和讨论，只是再次通报了马尼拉的情况——这是他在金厦期间有意识地通过与郑成功和他的属下交流，特别是跟郑家海上商号的掌柜、账房和船老大接触后了解到的，其中包括西班牙人在吕宋岛陆地和海上的军力。
根据包括陈义德在内的各方所提供的情报，马尼拉湾区西班牙人的海上军力包括两艘三层甲板的西班牙大型盖伦帆船和三艘中型盖伦帆船，以及至少六条用于交通和港口执法巡逻的中型型卡拉克和小型卡拉维尔帆船，船上有武装水手和士兵，人数应该不低于九百到一千人。
在马尼拉城墙上，当地的正规陆军兵力大约有八百人左右，其中骑兵二百人，火枪兵六百人，由本地商人和职员组成的民兵大约也是这个数量，值得注意的是，西班牙人还有能力在马尼拉附近临时招募到装备相对简陋的土著部落士兵近一万人。
另外，在马尼拉城里还有流动人口数千人，这些人主要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贸易西班牙商人、商船水手，以及大约五千多常驻在这里的庄园主、商人、传教士和官吏等，理论上讲，当马尼拉城遭到攻击时，其中的大部分也可以被动员起来守卫城墙，上述两类人加起来大约近一万。
显然，相对于近万西洋人和亲西班牙当局的土著，马尼拉的华人数量还是占绝对优势的，仅仅是马尼拉王城外围的两个华人聚居区里，就有近七、八万常驻人口，只是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些人里，其实只有一大半是汉人的男人，常驻任柯包括这些男丁们的家属，比如妻小、老人等。
然而，这些家属大多数都不是纯粹的汉人，这里的纯华人妇女很少。
主要原因是汉人其实一直比较忌讳带女人出海，因此马尼拉华人群体男女比例失调很严重，这导致常驻这里的华人男子有不少人会娶当地土著——有其是附近塔加禄部落的女子为妻。
当然也有胆大冒险的带家乡的女人过来成亲的，只是这部分数量很少。
所以朱北国还在电报里八卦了一句说——有一点不得不指出，华人聚居区里男男同性恋不少，所以西班牙人因此孩认为，这些华人都是应该上火刑架的异端——尤其是马尼拉的那些拒绝宗教改革的、保守的天主教派，这些教派是绝对不能容忍同性恋的……
朱北国说，因此西班牙当局就是如此心态复杂地、又爱又恨地看待这些华人的，但是最终，还是宗教信仰战胜的物质利益。
由于华人数量众多，又节俭、勤奋，还相当聪明，那些能出海、敢出海的汉人，肯定是大陆汉人群体里比较富于冒险精神且有能力的人，通过在异国他乡的奋斗，其经济实力增长得很快，到如今，这个群体已经是一股能左右马尼拉经济形势的力量==不管西班牙人愿意不愿意承认，都是事实。
所以，西班牙人不放心这个群体是很自然的，加上历史上华人海外势力确实曾经多次试图从政治上和武力上颠覆西班牙人在吕宋的统治，所以华人在马尼拉如今受到了极为严密的控制和严厉的打压。
比如现在，涧内的华人必须居住在圈定的区域里，这个主要聚居区叫涧内，四周有壕沟和木墙围住，并且在马尼拉城的大炮射程之内。
涧内是当地华人取的名字，这里对外通行只能通过唯一的木制桥梁，西班牙当局不允许华人建石桥，理由也很奇葩——目的是万一华人造反了，就可以烧毁桥梁把华人堵在壕沟内侧。
还有，华人进入马尼拉城也要经过严格的盘查，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甚至铁器都不行。
然而，尽管华人在这里是二等公民，但还是纳税大户，生活在涧内的华人，每个人都要缴纳高出土著三到五倍的人头税、贸易税和各种其他税收。
但是，尽管如此，对于汉人来讲，相对于遥远的大陆家乡，这里仍然是一个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的好地方，因为尽管西班牙人很苛刻地对待华人，但是在华人眼里，西班牙人只不过是对华人多收了钱而已，收到钱的西班牙当局就不会再有额外的盘剥，而且西班牙人的规矩一旦定下来了，就基本上不会变，另外，不得不承认，西班牙人非常遵守商业合同，因为，对于一个天主教社会而言，主流的道德意识就是如此：遵守你的签约，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的戒律之一。
1179 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背井离乡到在这里讨生活、做生意的汉人们会很快就会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地方跟家乡是两个世界，汉人们跟西班牙人做工、做生意，相对而言可预测且轻松，关于这一点，尤其是那些发财后回到大陆家乡后的商人们感触特别的深，而且他们如果把跟西班牙商人做生意的法则用在当地，那就会被小人、奸商和刁滑的官吏们整得倾家荡产，最终，这些人还是要回海外才能持续自己的生意。
普通汉人在马尼拉谋生的另外一个好处是：西班牙当局并没有限制华人的生意项目，没有限制华人从事各种手工业——相对于又懒又蠢的土著而言，手艺是华人的强项，有手艺就能立足，就能积攒家财……
再有，马尼拉是西班牙重要的环球航路枢纽，西班牙的环球航线从美洲据点——利马、阿卡普尔科起，横跨太平洋到马尼拉、在穿过马六甲或者苏门答腊海峡到好望角，再经过西非海岸的佛得角到伊比利亚半岛的塞维利亚港，马尼拉是这条航线上的补给和贸易枢纽站。
这里是贸易的集散地，也是资金的汇聚地，因此，是一个开拓者的天堂。
根据旧世界经济历史学者的统计研究，这个时代，全球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白银——基本上都是西班牙人从美洲掠夺来的白银，需要在马尼拉换成欧洲需要的各种货物，其中包括且不限于生丝、丝绸、茶叶、铁器、精炼矿石、药材和香料等等当地特产，而这些货物许多都是华人海商从大陆运来这里的。
勤奋的华商们通过各种途径把这些货物运到马尼拉，再用这些货物换取西班牙银元，然后再把本地的稻米、木材和各种各样的土特产运往大陆，从中获取丰厚的利润，所以马尼拉这个城市，对于勤劳聪明且节俭的华人来讲，就是一个淘金圣地。
除了生意机会外，第三个吸引华人涌潮般跑到这里的原因是相对宽松和自由的管治环境。
西班牙人对华人聚居区域内部的具体事务没有兴趣，除了华人不允许有武器外，做什么都行，西班牙人只管按时收税。
所以华人在这里还是相对自由的，华人甚至可以自己推举"甲必丹"——或者叫中国提督，从而实现“自治”，对自己的内部事务进行管理，而西班牙人除了找你要钱的时间外，平时是没有人管你的。
西班牙当局的这种对华人的自治状态也的确给予华人一定的生存空间——对比一下家乡的官府对商人的歧视和盘剥，这里的经商环境的确是相对好得多。
所以，在西班牙人对华人举起屠刀之前的日子里，尽管存在着严重的歧视和限制，但相对于自己的家乡，马尼拉地区还能算是普通华人们讨生活的一个不错的地方。
这些年来，内陆战乱频频，所以不断有浙闽粤沿海的汉人历经各种磨难来到马尼拉，导致华人在这里的数量急剧膨胀，据郑家商队掌握的情报，实际上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华人早就远远超过了十万人，因为还有不少华人融入了附近的土著部落，他们居然在能在丛林里凭借一把随身携带的锄头，就能在丛林里开荒种地造木屋，创造自己的未来。
而在涧内和滨南杜——后者是信奉了基督教的华人聚居区，这两个聚居区里既有"合法登记"了的、缴纳了人头税的华人，也有时刻躲避着西班牙包税人不缴纳人头税的华人，根据郑家信字商号掌柜的说法，三个吕宋华人里至少有一个是黑户，这些人根本没有在西班牙人的统计名册里……
朱北国在电报里警告说，显然面对如此庞大的人口、相对封闭而神秘的"异教徒"和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确实让西班牙人越来越忌惮，因此这里的华人在旧世界的历史上曾经三次成为"养肥了再杀"战略的受害者。
根据旧世界历史记载，这个第三次屠杀，也是杀人最多、华人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将发生于两年后的六月份。
一六六二年六月，刚刚赶走荷兰人取得大员岛南部控制权的郑成功，向马尼拉派出一位神父身份的特使，这是一位西方传教士，抵达马尼拉后交给西班牙总督第拉勒一封措辞强硬的信函。
该信函的内容是指责西班牙人对华商的歧视和迫害，要求西班牙人向郑成功的投降并纳贡，否则的话，郑成功将以"逐荷为例"，攻取吕宋。
而当地华人听闻国姓爷的大军将至，无不欢欣鼓舞，特别是在涧内和滨南杜两地，能用"喜大普奔"四字来形容当时华人的心情。
然而，郑成功的这一手先礼后兵却让西班牙人提前意识到了危机，西班牙人心里很清楚，如果郑成功的大军真的打到马尼拉，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数万华人必然成为郑成功军队最强有力的盟友——于是屠杀就这样开始了。
当然了，这是旧世界的历史，现在，我们肯定必须注意另外一个因素——由于我们把武器卖给了郑成功，那么可以预料一下，郑成功打下大员岛的时间会有所提前，朱北国认为，至少，围困赤嵌城达八个月之久这种事估计不会发生了，澳洲的可弹射的“轰天雷”会让任何城池的防御失去效果，毕竟没有人能完好无损地站在城头挨炸药包的。
所以，那封直接导致西班牙人举起屠刀的外交信函会不会提前发出？
那么屠杀会不会也相应的提前发生呢？
至于大家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郑成功生死大限的时间，朱北国在电报里也说不清楚，其实现在谁也说不清楚，朱只是说，我们确实已经制造了太多的蝴蝶效应，如果郑成功不死，历史的轨迹也许将发生重大变化，但我认为郑成功还会按照历史的轨迹"病亡"，为什么呢？因为我认为，郑成功的死，急病只是诱因，而急病可能导致了谋杀的实现！
从历史记载上看，历史学者总结的所谓五大因素——父亲郑芝龙全家被清廷杀害、黄梧挖郑氏祖坟、郑经跟乳母通奸、永历皇帝被俘杀和西班牙人屠杀华人——是导致郑成功"偶感风寒，急怒而逝"的直接原因，但朱认为，郑成功是死于谋杀的，还说这不是他的一家之言，是有历史依据的。
只是朱北国并没有详谈，只是告诉红楼，这里我就不多说了，历史资料俱在，各位可以去电脑资料室里查阅……
1180 间接统治
不久之后，黄海代表火塘俱乐部的成员给朱北国发电报，认同郑成功是被谋杀的观点，火塘俱乐部那边讨论后认为，以郑成功的家庭出身、成长环境和自己的几起几伏的战斗生涯，决定了他的性格和意志，性格坚韧，意志强大是一名成功的海盗王的标配，所以上述五个因素都不足以让郑成功失态。
父亲被杀？只能增加仇恨，而不会被气死！祖坟被挖？此事只能激发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同仇敌忾，坏事可能变好事。
至于永历皇帝被杀，也许需要在面子上默哀甚至痛哭流涕一下下，但投靠自己的朱明贵胄还少吗？永历皇帝不在了，再立一个傀儡就好了，当然了，事实上郑成功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用着永历的年号继续他的"复明"大业。
至于马尼拉华人被屠这件事，可能会给郑成功攻取马尼拉造成困扰，然而郑成功是否真的要攻取吕宋还是两说的，至少在当时是不可能的，率领久战之疲兵远赴重洋，贪多嚼不烂的道理郑成功会不懂得？他这一生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所以趁现在有了一个远离前线的后方根据地，正好安定下来，经营好台湾才是当务之急好不好？
他也许真的会在意无法攻取马尼拉，但如果确实是事不能为，也不至于气得一病不起吧？
郑成功又不是一个庸人，是英雄！英雄的内心不会那么脆弱！
那么，最蹊跷的事情就剩下郑经跟乳母通奸了，但这一类事情嘛，如果真的放到大家族老宅门里还真不算什么，郑成功是海盗家庭出身的，无法无天惯了的的郑家，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要杀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子的亲生母亲？
显然太不靠谱了，郑家不是靠诗书礼仪传家立世的贵族家庭，何况哪怕即便按照礼法森严的家法去处置，顶多把乳母浸猪笼沉塘，再打打郑经的屁股，然后再责问一下亲母对后院的管教不严，没错！仅此而已——郑成功能为这件"小事"杀王位继承人吗？
但是，历史上确实发生了郑成功派人拿着自己令箭到金厦去杀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子的亲生母亲这件事，那么，合理的解释是：郑经实际上犯下了比跟乳母通奸更为严重的罪过——或者说，郑成功认为自己的儿子犯了死罪，这种罪行在当时只应该有一个，那就是谋权篡位！
而且从郑成功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郑经的确是逃不过干系的，但更有嫌疑的是郑成功的兄弟——郑经的叔叔们，比如郑泰……
朱北国在电报里总结说，自己之所以在这里啰嗦了半天郑成功的死因，原因是自己突然发现，我们在这之前制造的蝴蝶效应恐怕阻止不了郑成功的去世，因为他极有可能死于宫廷阴谋，是谋杀，根本不是死于前面罗列的一系列"不顺心"！
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做，一旦台湾落入郑成功手里，郑家在海外终于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后，在大体安定下来后，郑家内部一定有人起了一些异样的心思，结果就是一系列的宫廷风云，所以郑成功大概还是逃脱不了历史命运……
朱北国在电报里还说：我不得不提醒大家，我们恐怕要完全靠自己解决马尼拉的问题了……
紧接着的另外一封长篇电报是朱北国的第三个报告，内容是关于进入马尼拉的策略。
朱在电报中声明，这是从去年的伊舞綾号到现在的冰霜女神号上，自己和彭强胡小林田家立艾鲁什谢沐阳他们哥几个多次几个共同讨论后的结果——大家一致认为，目前这个阶段，我们在马尼拉的目标，首先是在暗中扩大澳洲的影响力，尤其是要在华人圈子里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然后效仿郑成功驱逐荷兰人的做法，最终通过武力从西班牙人手里夺过吕宋的控制权。
而且朱北国还在电报里提出了一个有点出乎大家意料的观点：我们把西班牙人驱逐出马尼拉和吕宋岛后，恐怕无力实施直接统治，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最经济最理性的选择，是扶持从一个亲澳洲的、以华人为主体的政权，换句话说，不会像紫霞岛、万山岛和新安城那样进行直接的统治，而是采取经济的和政治的手段，对吕宋岛实施间接的控制。
这个观点一经提出，立刻引起大家的关注和热烈讨论。
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治理吕宋？朱哥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我们费心费力打下来的江山，就这样拱手相送？这是火塘俱乐部大多数成员的观点。
然而大伙都清楚，朱北国这个建议的落脚点，是在我们“无力统治”这个判断上的。
显然，大伙里也有许多人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攻占马尼拉后，如何对当地实行有效的统治，确实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大家面前——那就是帝汶岛上的缓冲区，如今，那里的情况十分的复杂，在广袤的丛林里，土著部落虽然分裂成亲澳洲和仇视澳洲两派，但实际上，除了道路连接的居民点外，根本无法在丛林里实现有效的管理，而且山南部落联盟虽然遭到重创，但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原因是肖平国魏鸿周瑞岳楚他们再强势，也没有三头六臂分身去管理耳目所及之外的领域。
在帝汶岛缓冲区，如今的局面是，澳洲人真正能管理的区域只有新安城周边、从新安城到欧库西相连的沿海地带，以及新安江河谷和欧库西铜矿石山居民点方圆十几公里的地方，至于其它地方，仍然是土著部落的天下。
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但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说穿了就是人手不够，澳洲在帝汶岛的实力有缺，对此肖平国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要真正控制整个缓冲区，需要红楼对新安城加大投入，不仅是资金，还有人力，尤其是对自己人的培养，肖魏他们认为，如果能把竹园和向日葵一半的学生派到这里来，进一步扩大军队，并建立更多的管理分支机构，这样才能真正统治这片区域，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因此，哪怕在火塘俱乐部里的成员里，也有不少人认为，朱哥的这个建议不失为一个理性的选择。
至于老王老朱赵老师这样的老人们，更是觉得马尼拉这样的情况比帝汶岛复杂得多的地方，我们如果去直接统治的话，怕是会身陷各种矛盾的泥沼之中，最终的投入和产出不相匹配，就跟如今的西班牙当局一样。
孙老和老巴也觉得，扶持亲澳争权，对吕宋实施间接统治，在政治上对我们更有利更主动。
1181 武装干涉的时机
后来，孙老在一次参议院的讨论会上谈及此事时说，毕竟现在我们就连现有的海外总督副总督的人选都很紧张，别说还需要在马尼拉建立一整套管理机构个人员了，而且孙老坚持认为，我们今后的发展和开拓方向，应该是南半球的澳洲大陆，那里才是我们的根本之地，既然都是要投入巨大的资源，那么投向南方的大陆处女地显得更加的划算，那里才是我们未来正真的战略方向。
所以，像吕宋这种华夷杂居、郑家、西班牙、土著各方势力交织、情况如此复杂的地方，还是把直接统治权交给当地华人为好，不然的话，仅仅是驻军维持治安，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而这些资源，原本是要投向更具战略意义的南方大陆的。
孙老的一番话说得听众们频频点头，赞同孙老说法的人多是工业界的大佬，也有部分菜园俱乐部的成员，另外，红楼女士群体也大多赞同孙老的这种观点。
孙老还指出，更为关键的是，马尼拉的华人其实被分成了两派，一个是涧内华人，这是一个亲郑家的群体，另外一个是宾南都华人，从某种意义上讲，皈依了基督的这群华人是相对于亲西班牙的，如果我们直接统治，那么就要平衡这两方的势力，我们很容易顾此失彼，最终变成两头不讨好的受气包，而如果我们把政权交给这两拨华人，让他们相互制衡，我们则处于太上皇和幕后，这样我们也能进退自如，反正我们要经济势力有经济势力，要军事实力有军事实力，马尼拉一旦有事，我们出面干涉一下就好了，这比亲自劳神费力地管理那片情况复杂的地区要轻松且经济多了。
于是朱北国的这个观点居然就这样被大伙接受了，当然了，反对意见肯定是有的，但是大伙并没有深究下去，因为现在还是个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大伙更关注的，是目前朱北国关于马尼拉攻略的具体做法。
朱在电报里向大伙通报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具体的行动方案大致应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潜入，要充分利用各种现有的人脉关系，至少要把情报站建立起来。
第二个阶段是扩大影响，时间是从现在起到西班牙人屠杀华人之前，大约一年半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应当尽量秘密地跟当地华人建立联系，其中重点是生意上的往来，用经济利益把华人和我们紧密地绑在一起。
第三阶段就简单了——有了前面的铺垫，就能在当地华人的协助下，武力攻占马尼拉及周边地区，最终把西班牙人的势力驱逐出吕宋岛。
当然了，从第二阶段起，就要积极地提前秘密武装当地亲澳华人，然后，我们应当在西班牙人高举屠刀准备杀人越货的那个时刻突然发难。
朱说，我们有历史记载为依据，甚至有具体的时间，根据记载，在郑成功的特使抵达马尼拉之后数日，按当时的历史记录，西班牙人在接到郑成功的信函后大约一周后，突然派出数百火枪手、百余骑兵和大约五千土著武装，分别包围并封锁了涧内和滨南杜两个华人社区。
最终，宾南都华人与西班牙当局达成和解，双方脱离了戒备状态，但包围封锁行动却引发涧内华人零星反抗和骚乱。
于是西班牙当局再以平息骚乱为借口大开杀戒，到了一六六二年的六月底，总共屠杀了大约四万五千个华人，其中绝大部分是涧内的华人，而滨南杜华人因为土著部落的趁火打劫，也受到损失小，但人员和财产损失则要小得多。
而在涧内，那里的人被肆意屠杀，财物也被屠杀者洗劫一空。
朱北国说，届时，我们发动干涉的最佳时机，正是涧内华人聚居区发生骚乱之时，当然了，这需要非常缜密的情报交流和细节安排……
朱的几封电报发出后，关于此事议论非常热烈，各地的电报往来讨论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最后做出什么定论，但大家对朱北国主导的联邦移民局打算"秘密潜入马尼拉，建立情报站，扶持自家势力"的决策是一致同意的。
于是中兴岛联邦议会和孙老他们给朱北国的下一步行动指示是："原则上同意冰霜女神号再度访问马尼拉，至于具体做法，如何与西班牙当局打交道，只要不引发对方的对立情绪更加严重，你们可以灵活掌握方式方法……"
于是红楼方面把这件事情就这样放手给朱北国和他的冰霜女神号上的伙伴们了……
与此同时，中兴岛方面又给紫霞岛的任柯、新安城的魏宏和澳门的艾鲁什发出了一个很具体的指示说，如今各大公司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联邦政府的财政状况空前好转，所以财政部今年下半年的军费预算有所增加，增加的军费主要用于新增列装各种新式武器，其中包三个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得来的成果——蒙蒂尼机枪和高仿九二步兵炮。
孙老要求，三个旅要立刻立刻着手扩大武装力量，特别是机枪和九二步兵炮相配套作战力量，要求三个旅在半年内形成战斗力。
另外，鉴于万山岛和帝汶岛的情况，财政部同意小艾的第三旅和魏宏的第二旅可以持续扩军。
在新安城那边，已经扩展到五个归化营，其劳动力里有大量的潜在兵员可以招募，为此孙老要求魏宏能随时提供一支三两人枪以上的机动武装，这支武装应该能够迅速被派往任何热点地区。
同样，在艾鲁什那边，由于离大陆很近，又有澳门四大华商、澳门教会和陈上川、薛来相等势力支持，尽管本岛人口基数不大，但孙老也要求尽量通过各种途径招募大陆难民，建立一支人数不低于一千五百人的机动武装力量。
同时，王雪代表联邦议会工业与科技委员宣布，扩大船台劳动力规模，要求第三归化营和紫霞岛方面再多提供五百名以上的"贸易劳动力"，目标是争取每季度增加一艘骄傲级的造船能力，这样，在一年之内，可以有五到六艘骄傲级帆船能投入使用……
很明显，上述安排表明，中兴岛方面已经默认了朱北国他们报告里的内容，那就是——不依靠外援，独立解决吕宋岛的西班牙人，至此，关于这个深刻影响了后来的南洋地缘格局的决策，就此基本定型……
1182 海外投资
当冰霜女神号停留金厦之时，中兴岛的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骆正义，做出了一个事关公司长远发展战略的重大投资决策：继投资新安城枪械生产线后，将再投资万山岛，作为今后针对郑家贸易的配套设施——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万山岛分公司正式成立，黄海担任分公司的总裁，总公司投入万山岛方面的工厂有两条生产线：一条是半机械化的子弹生产线，包括生产五九式步枪子弹和手榴弹的全套设备。
二是枪械组装生产线，能全程组装生产制式的五七式步枪和五九式步枪。
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的这两条生产线与白沙集团在小万山岛的弹药厂相配套，能够就近供应各方需求，特别是军火生意的需求。
从七月下旬开始到九月底之前，这些设备将分几次由骄傲号和伊舞綾号陆续运达澳门外海的小万山岛东沙滩码头。
在这些运抵万山岛的设备中，除了机械厂的设备以外，还有新一代弹药厂的生产设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半机械化的五九式定装布壳子弹的生产线，这条生产线配有两台十五马力斯特林发动机做动力，虽然动力比中兴岛上的生产线要弱得多，跟已经安装到新安城的那套生产线相比也差一截，但黄磊他们仍然很高兴，毕竟与万山岛上原来的纯手工生产线相比，这套生产线不仅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也大大提升了弹药的质量。
一六六零年八月五日，小万山岛东沙滩码头。
黄磊很高兴地在码头上迎接到了伊舞綾号，黄磊带着小艾兰博王利万等人一起来到码头迎接彭强等人，大伙很快就清点接收了来自中兴岛的生产设备，安顿好了船员后，彭强刘一爽哥俩被兄弟们拉到黄磊的临时总督府——位于小万山岛东南的高脚屋里，吃了一场丰盛的接风宴。
宴会刚刚结束，哥几个还没聊几句天，彭强刘一爽哥俩就被一艘匆匆赶到东沙滩码头的一艘绿眉毛给接走了，接人的是原来的大垅湾水寨寨主，如今的总督府政务咨事高骏，接风的哥几个也不怪罪，只是嘴上笑骂道，这俩见色忘友的家伙，又去澳门喝花酒去了。
大伙都知道，彭刘这哥俩跟高骏的关系很好，每次来万山岛，只要高骏在，都会拉上这哥俩去澳门喝酒——地点就在丽萍院，如今高寨主不仅是海商，还是丽萍院的股东……
当天晚上，红楼来电报说，乔晓沐和黄海作为白沙化工集团和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派往万山岛的最高管理人，即将搭乘最近来澳门的船只抵达万山岛，先行运抵这里的设备，由黄磊负责先行安装——图纸很简单，安装程序也说得很明白，这对具备研究生学历的黄磊而言并不算困难，尽管黄神医是学医出身，但并不妨碍他能看懂图纸。
对于乔晓沐和黄海二人的即将到来，黄磊小艾他们是很高兴的，有红楼的伙伴加入毕竟是一件好事，只是乔晓沐和黄海两人都是巡视性质，两人在万山岛大概只能呆三到四个月，然后去新安城，再回中兴岛，差不多就是把一年分成三段，万山岛、新安城和中兴岛，三个地方各自待上四个月。
这样安排的原因很简单——家里缺人。
对于这个穿越群体而言，如今是越发地家大业大起来，各家公司在紫霞岛、新安城和万山岛都有分公司，然而受到穿越者群体人数的限制，在派驻海外的人员安排方面也越发的捉襟见肘，所以现在各大公司的海外人员派驻基本上都是这个模式，常驻一个地方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了。
当然了，行政管理人员除外，前几天黄磊就已经收到孙老的通知，兰博已经正式向孙老提出辞呈，要专心协助小艾搞第三旅的军队建设，所以孙老已经正式人命顾桃桃和巴海东为澳洲联邦万山岛海外领地副总督，另外，还会给总督府派来几名竹园的学生做总督的行政助手。
孙老通知黄磊说，这对副总督小夫妻将带着几个助手搭乘最近的一艘船来万山岛上任，尽管孙老在电报里说，这两位副总督的排名不分先后，但大伙都知道，以老巴家大公子的性格，桃桃绝对是排名在前头的。
随即，乔黄二位来电报告知黄磊，这一回他们哥俩打算在万山岛驻半年左右的时间，要等机械厂和弹药厂的生产完全走上正规后才离开。
新弹药厂的任务是充分利用这里的劳动力和便利且廉价的原材料供应，组装生产五七式步枪和五九式步枪，并扩大这两款步枪的子弹、五七式手榴弹和第一代炸药包的生产规模。
显然，这是两家公司生意的需要。
澳洲火器如今是名声在外，市场上完全供不应求，据说供应到薛来相、陈上川和澳门四大华商手里的澳洲火器，只需一个转手就能加价百分之五十以上，这还是友情价，还得有牢靠且信任的人脉关系，因为这些经销商已经得到澳洲联邦驻澳门贸易代表代小山、代神医的正式通知——不得将这些武器卖到大清和西班牙人手里，更不能卖到海盗的手里。
当然了，这个要求能否真正实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几乎无法控制。
然而对于供应方的澳洲而言，话必须这样说，要求也必须这样提，而且无论是薛还是陈，包括四家华商，也都是在认真执行这条要求。
之所以把军火卖给他们，首先是信任——这些人肯定不会把火器卖给大清朝廷，其次，西班牙人与他们也基本上瓜葛很少，或者关系一般，至于海盗势力，一般是得不到的，除了才用非法秘密的手段，显然，对于上述澳洲火器的这些经销商们而言，无论从人品和利害关系上讲，也不会冒着得罪供货商的风险去做这样无脑且害人不利己的事情。
只是如今的这个时代，由于技术手段的限制，无论是澳洲还是经销商们，都没有能力去监管控制这个市场，所以，这些先进的澳洲火器不小心落入澳洲的敌对或者潜在的敌对势力手里的可能性仍然是很大的，只不过，在巨额的利润面前，无论是白沙集团还是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另外，这些工厂的产品还有一个重要的去向——郑家的金厦，还有今后的位于那座美丽岛上的东宁王国政权。
1183 安全局势
对这个时代的历史发展轨迹非常清楚的赵老师和骆老板知道，那个位于美丽岛南部的王国，必将成为本公司的大买主，买卖不仅是现在就有，而且在长远的将来肯定还会有。
根据朱北国自己的说法，那位郑家的接班人郑经，目前跟朱已建立起了良好的私人关系，而且这位年轻人对澳洲火器非常感兴趣。
显然，在必要的情况下，万山岛也可以利用这些工厂生产能力迅速地武装起自己，毕竟万山岛距离大清朝廷很近，在大清朝廷实施迁海令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万山群岛及其周边的安全局势是非常不稳定的。
所以，现在黄磊的任务很是艰巨，他需要助手，他必须负责在短期内把新招聘的三百多位岛上的女人们培训成工厂里的合格工人，预计到十月底，新弹药厂和机械厂的厂房建设和设备安装差不多要调试全面完成，到十一月底，新厂预计能达到每日组装五七式和五九式步枪各五十支，日产两类子弹各三千发、五七式和五九式手榴弹各三百枚、第一代炸药包一百个的水平。
加上以前的工人和职员，这两座军工企业一共将雇佣男女工人和基层管理人员三百三十人，争取在年底之前，其生产能力跟新安城那边持平。
而中兴岛方面，要根据需要分别向这两地提供步枪零件、手榴弹外壳、金属破片和发火导火索，以及强化黑火药的硝基添加剂等“高科技”部分。
而且，五九式步枪、五九式手榴弹和第二带炸药桶只出口给郑成功，这是联邦议会讨论后的决议，尽管目前五九式步枪已经开始在三个旅列装，尚未完全淘汰掉五七式，但联邦参议院的议员们还是以压倒性的多数通过了赵老师和骆老板联名提出的这个动议。
无论是魏鸿还是任柯，包括小艾他们，对联邦参议院的这个决定并无意见，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承诺——联邦参议院已经通过了一个决议，由联邦财政部以今后的海关税收为担保，向各大公司发行一笔十年期特别债权，金额为五百万金澳元，年息百分之三点五，专款用于提高联邦陆军的战斗力，这笔军费中最优先的项目，是争取在明年上半年之内，给三个步兵旅列装蒙蒂尼机枪和九二步兵炮——这个决定让任柯魏鸿和小艾他们欣喜若狂。
而且骆老板还承诺说，一种改良型的五九式步枪即将面世，这是一款更为先进的五九式步枪，虽然仍然是栓动单发，但已经很接近旧世界十九世纪末期的步枪了——除了金属弹壳和更先进的无烟火药和雷汞底火正在加紧研制以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哪怕是五七式这款燧发枪，仍然是澳洲世界以外最先进的火枪，装备这款步枪的联邦陆军，在武器装备上仍然是对敌人拥有压倒性优势的。
关于万山群岛的安全局势问题，代小山已经通过各方渠道了解到了许多情况，尤其是在最近，他已经听到传闻说，朝廷已经派了一位内务府钦差到镇南王尚可喜的府上，据说是专门来了解澳洲人情况的，起因是内务府某次上供的海外货物，其中包括十二件彩色玻璃宫灯和两块用昂贵的黄色檀香木镶嵌装饰的、可以照到全身的玻璃穿衣镜，而最能引起顺治爷兴趣的，是一支据说出自极南之地的澳洲短手铳。
很快，顺治皇帝要求内务府派人去南方，任务搞清楚这些货物的来源和传闻中的澳洲人的来历和底细。
代小山最先从乔家获得了这些，随后其余三家也送来了类似的情报，这让代小山大为紧张，他担心清廷由此顺藤摸瓜，最终找到万山岛，假如真的找到了，那时候我们将以什么样的面目和态度对待清廷呢？显然这是个让人疼的事情。
很快，火塘俱乐部对这件事的讨论有了一个观点：
首先，我们对待清廷的态度要明确一点：我们不是大清的臣子，我们肯定不能像荷兰人那样跪舔大清朝廷，不然的话，我们可能失去很多势力和人士的信任，其中包括郑家、陈上川这样的大势力和贸易伙伴。
然而如果就此得罪了清廷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澳门与清廷的关系，毕竟我们在与澳门做生意，如果清廷指责澳门的葡萄牙人“通逆”，要求澳门断绝与我们的贸易关系，我们怎么办？澳门的葡萄牙人又能怎么办呢？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我们不能像荷兰人那样对待清廷，那么，我们的存在，就一定会影响到澳门在内地的贸易，就一定会损害我们与澳门的贸易关系，显然，这是一个可能发生连锁反应的重大事项，事关我们的重大利益。
由此也可以合理推断，在迁海令实施之前，我们说不定有可能跟大清发生武装冲突，因为按照清廷的逻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山群岛距离大陆这么近，显然也是王土，岛上的居民就是王臣，万一清廷真的派官吏到岛上收税，我们给还是不给？或者到岛上征徭役，我们又该怎么办？
结论：我们与清廷的冲突是难免的，而且，说不定就在最近一两年内也难说呢……
所以，小艾兰博王利万——这三位对万山岛的安全负有直接责任的人，认为火塘俱乐部兄弟们的观点不是危言耸听，于是哥几个商讨出来一个大计划——他们打算在万山岛搞全民武装。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万山群岛，大大小小十几个岛屿，整个开拓区域是星散于海上的，如今差不多各个岛上都有移民了，近的大小万山岛只隔着一道海峡，距离远的岛屿比如东澳和龙井有二三十公里，更远的如担杆列岛，距离超过一百公里，如此分散的岛屿，如何布防？第三旅人再多，也不可能做到处处设防也吧？
所以这哥仨搞了一个全民皆兵的方案。总结一句话叫：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忙时务农，闲时练兵，耕战相辅——好吧，这就是大明军户模式的翻版。
显然这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办法，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但是小艾他们的这个方案一提出，立刻得到红楼和朱北国的大力赞同，甚至包括陈安德在内的人也非常认同这个模式----那是一定的，对于大明文人陈安德来说，大明的制度一切都是好的，是天经地义的，是先皇传下来的制度，如今鞑子祸乱中华，社稷丘墟，国之不国，而在这南国一隅的海岛上，澳洲人重新恢复起了这个制度，当然是值得赞赏的事情。
1184 军户制度
万山岛方面的这个策略以经提出，就收到大伙的好评，尤其是对于一直在担心万山群岛防御能力的联邦参议院而言，是很及时很应景的。
毕竟万山群岛距离大陆太近，以红楼那边的观感，万山群岛孤悬海外，距离大清那么近，显然安全局势十分的不稳定，但那个地方又不能够放弃，如此说来还真的是两难呢。
当然了，大伙也知道，根据旧世界历史发展的轨迹，只需到两年后，清廷的迁海令一旦实施了，那么这里差不多就安全了。
显然，这里也会成为澳洲联邦与大陆联系的最前沿，更是吸收大陆移民的绝佳前哨基地。
所以朱北国非常认同万山岛的这个全民皆兵模式，作为联邦移民局的局长，澳洲联邦未来移民大业的直接负责人，他确实有把万山群岛建设成面向大陆的移民前哨基地的想法。
孙老等人也非常赞同这个模式，参议院也积极评价了这个模式，因为大家都清楚，届时，这里必将成为难民出海的第一站。
参议院里有人甚至提出一个更具有进取心的方案——既然几年后大清朝廷硬要把一个有着万里海疆的沿海国家变成一个内陆国，不要海岸线和附近的岛屿了，那么正好，我们就要趁机把这些岛屿当成战马澳洲联邦的永久领土来经营。
目前，万山群岛已经成为澳洲联邦的第三个海外领地，那么如果我们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能派兵尽量多地占领整个东南沿海的岛屿，尤其是包括像舟山群岛这样的、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岛屿，岂不妙哉？而且具体操作起来也不是不可行的对吧？
我们占领这些岛屿后的治理模式，完全可以参照大明的军户制度，当然了，肯定要吸取历史经验教训，想办法去避免军户制度的各种缺点。
当然，目前这些观点并非主流，如今，对于参议院大多数议员而言，这是一个天马行空般的建议，基本上没有什么市场，更无法形成决议，原因是现在还没有条件去做这件事，一是没那个闲钱，也没那个人力。
只是大伙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提议居然在若干年后逐渐的、部分地变成了现实，当然这又是后话了，在此暂时按下不表。
总之无论是参议院还是联邦财政部，至少都看到了万山岛模式当前的好处——有效且省钱。
所以联邦参议院立刻同意了孙老的提议，让黄磊主持这个“编户齐民”的工作，同时，要求万山群岛的武备必须抓紧，孙老还下令在未来一年内，把三个步兵旅淘汰下来的五七式步枪中的大部分运往万山群岛，第一期最近就发出——把从魏宏那边淘汰下来的，加上原先的库存，一共一千二百支半旧的五七式步枪划拨给了万山岛，其中最早的三百多支五七式还是用荷兰火绳枪改造的，其余的五七式基本上是"澳钢"卷轧钢管与曙光机器厂金加工技术的结晶，尽管枪是陈旧了一点，不过孙老也特别承诺说，要在一年内另外提供三到四千支旧的五七式步枪给万山岛方面。
至于万山岛新生产的五七式步枪，将主要出口，根据曙光机器股份有限公司的出口计划，五七式步枪可能还会出口给澳门的葡萄牙人，安汶的荷兰人也得到了这款步枪，尽管价格不菲，而且子弹也贵……
不管怎样，预计在未来一年之内，万山群岛将有至少三千名装备了旧式五七式步枪和五七式手榴弹的民兵，另外还有至少三千五百名装备了五九式步枪、五九式手榴弹以及蒙蒂尼机枪、九二步兵炮的正规军，大伙认为，这样的武装规模，保卫大小万山岛的陆地力量应该是足够了。
另外，别忘了小艾他们还有建设炮台的计划，如今，四座六百毫米臼炮炮台已经分别部署在大小万山岛的登陆要点上，在这段时间里，第三旅参谋长王利万带着士兵们亲自勘察了大小万山岛和附近岛屿的各个险要处，圈定了有八处沿海登陆要地，这些地方包括万山群岛的两个主要港口和六处适合登陆的滩涂地带，整个布防计划里除了要在这些地方驻扎正规军和民兵以外，还要建设至少一座炮台，每座炮台上要装备"万物死"臼炮一到两门，该计划已经报到红楼讨论去了，骆老板表示，家里提供臼炮问题不大。
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建筑材料，万山群岛一直比较缺乏石料和水泥，黄磊前一阵子给侯哥发了一封电报，问能不能在大万山岛建水泥厂和砖瓦厂，还说记得溶洞里不是有三套砖瓦生产线吗？问能不能运过来一套，而且黄磊知道侯相麟正在复制第三座水泥厂，然而这个建议立刻就被侯相麟给否决了，理由是无论从原料还是燃料的条件上讲，万山群岛缺乏建厂的条件，而如今太平洋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的重点发展目标是放在紫霞岛和帝汶岛那边的，万山岛这边就算了。
所以在今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建筑材料方面可能顾不上万山岛那边，侯相麟建议黄磊用简易的夯土加少量石头建设防御工事，包括炮台建设，侯相麟甚至j建议说，实在不行你们就堆沙包吧，守着那么多的海滩，你们难道还挖不到沙子吗？
好吧，侯哥的这个建议确实是有价值的，按照侯哥的办法，只需要动员民兵干活就好了——嗯，军户制度果然灵得很呢……
如今的万山群岛，在澳门的四大华商的帮助下，特别是在代艾两位的老丈人家——乔家的大力帮助下，岛上已经从过去的一片无固定人口的半荒岛，变成人丁兴旺的烟火家园，工业方面，这里不仅有机械厂、弹药厂、糖厂和利润极为丰厚的制药厂，另外还建有航海学校设施，以及各种石头的和木制的码头，包括担杆列岛在内，整个万山群岛开拓区域已经有常驻移民人口两万五千多人，所以这里不仅是一个大陆至澳洲的移民转运站，还是澳洲联邦在远东的一个贸易基地，虽然从常驻人口数量上讲比紫霞岛少很多，但这些移民无论男女基本上都是壮劳力，其中大多数人从事甘蔗、香料和杂粮种植，另外，移民中大约有一半的女人在各个工厂里上班。
而如今，随着近军户制度的逐渐确立，移民们不仅要从事农业生产，还要从事军事训练，尽管这一点对于曾经的大明百姓而言并不陌生，但对于小艾他们来讲，工作量确实是大大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