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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全文阅读

作者:彼岸之筏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txt下载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55 赃银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当冰霜女神号离开美娜多时,李德伟电告红楼,据确切消息,马尼拉西班牙当局派往苏禄的调查团搭乘的船只是一个舰队——正是那三艘护航运银船队的一艘重型盖伦帆船和两艘中型盖伦帆船,当时李德伟和国王陛下立刻就明白了,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是来者不善,于是红楼电令冰霜女神号暂时停留霍洛港,在海上协助陈义德船队抵御可能出现的威胁,并协助李德伟防守霍洛港……

    此时的李德伟和陈义德只好放下手边的事情,开始积极备战,此前,他们正忙着两件事:一件是继续收集整编汉人佃奴,另外一件事是假模假式地搜查收缴苏哈比达图丞相系统的苏禄私掠海盗们的银子,当然了,国王是在其中分成的,而且是拿走其中的大部分。

    根据李德伟的统计,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大约六吨白银被搜查出来并运到国王的王宫里,但国王和澳洲人的搜查并没有停止,他们宣称西班牙船队装载了大约六十吨白银,价值二十多万里佛尔,现在的数量远远不够。

    如今在丞相府里,苏禄士兵重新控制了那里的所有院落。

    于是李德伟和苏禄王室代表郑福天天在开堂审讯那些被关押在院落里面的苏禄海盗,而非常巧合的是,国王的水师居然扣留到几艘来自外海的海盗船,这些海盗船瘟头瘟脑地跑到霍洛港补给,于是被逮了个正着,其中包括英国私掠海盗船一艘,南洋土著海盗船两艘,他们中的两艘——包括英国私掠船,居然参加了那场劫案,并且从低舱里起出了上百公斤的赃银。

    这简直就是瞌睡遇到送枕头的,于是这些海盗们很快就被送进了苏禄国王的监狱,那里面如何暗无天日就毋庸赘述了。

    过堂提审是澳洲人和苏禄国王的代表共同主持的,不到一天时间,这些被提审者就“检举揭发”了一连串的同伙,只是起获的赃银实在是跟澳洲人宣称的数量相差甚远,怎么办呢?按照朱博士的说法——这些人很有潜力可挖,于是就有了多次的提审……

    四月十八日,冰霜女神号抵达霍洛港,李德伟高兴地把朱北国胡小林他们哥几个接到北门城门楼设了一场丰盛的接风宴,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提审海盗追查赃银的差事移交给了朱北国,李德伟说,这类事情还是朱哥你这种文化人拿手,我就只管带好兵维持好治安就就行了。

    于是朱北国就这样参与到这件在外人看来谜一样的“历史惊天大案之中。

    如今,对海盗们的提审已经有了些成果,只不过人赃倶获的程度不是那么令人满意,这也难怪,其实除了苏禄方的提审者还蒙在鼓里以外,澳洲人的提审官都心知肚明,这些海盗们并没有获得多少银子,顶多抢了点皮毛,因为当时骄傲号和伊舞綾号反应很快,及时终止了海盗们的抢劫,如今大部分银子都躺在妮可号的底层船舱里,海盗们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可以交代?

    然而为了能把锅甩到海盗们的头上,就必须让海盗们全盘承认劫掠了西班牙运银船队的银子,不仅要承认,还要有藏银地点。

    所以每当审讯进展不理想时,后来加入主审的主审官朱北国朱大博士,就会借口说自己口渴,需要喝下午茶,便起身离开审讯室,还交代在场的苏禄王国代表哈鲁班——如今哈船督已经拥有“哈鲁班达图大人”的头衔了,朱使了个眼色对哈大人说,还是让冷静思考一下下吧,就转身离去。

    哈鲁班大人如今已经被澳洲人调教得聪明了许多,自然对朱大博士的意思心领神会,于是在等朱北国消失在门外后,马上起身,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国王典狱官摆了摆脑袋,后者立刻上去,拎起犯人就进了一间密室,在里面狠狠地“关照”了一下说不出藏银地点的海盗。

    显然,国王的典狱官总是能让被提审者更有效的"冷静思考",通常情况下都比朱博士的审讯有效果,于是每当朱博士喝完下午茶回到审讯室继续上班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被审讯者多少会提供一些口供或者藏宝图纸之类的信息,内容五花八门,但审讯者们都来者不拒一一记录在案。

    对于海盗们提供的所谓藏宝地点,只要不太遥远,国王的士兵会尽快出现在那里,如果起获了足够多的让人满意的财物,则招供方会得到比较好的监狱待遇,然而想被释放成为自由民就别想了,朱北国打算把这些海盗最终移交给西班牙人,这样也算是有始有终地给西班牙人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

    显然,对于那些可怜的被提审者来讲,交代出藏银地点就是自己免受皮肉之苦的关键,海盗们后来也明白了,澳洲人和苏禄人这是发了狠心,不从自己口中掏出足够的银子绝不罢休,于是哪怕是空穴来风,也得硬着头皮交代个地点,于是在不久之后,江湖流传出各种藏宝图和秘密宝藏埋藏点的传奇,其中许多都是来自于这场审讯,于是这些审讯记录居然可以卖高价哦,成为后来的人们猎奇的宝物。

    然而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只有天知道,毕竟酷刑之下的得到情报只能被拿来当做整人的工具,其内容距离真相是非常遥远的。

    朱北国当然知道海盗们在酷刑之下肯定会胡说八道,但白银去向这样的的事情是实打实的啊,然而朱大博士忽然有了办法,于是在随后的审讯过程中,哈鲁班大人开始有意无意地提醒海盗们说,那个原苏禄丞相也跟海盗们相互勾结呢,于是已经被折磨得服服帖帖的海盗们开始各种攀咬,总算招供出来一些情况,不久之后,苏禄王国的上流社会圈子——尤其是跟原丞相大人沾亲带故的圈子里开始乱套,每天下午,当国王典狱官带着一些文件出了丞相府骑马进入王宫后不久,差不多就会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国王近卫闯进某个贵族大人的宅院,一阵鸡飞狗跳的抄家后,这些昔日的贵人们就变成了国王的阶下囚。

    贵族的财产被当成"海盗劫掠财物"而没收,而且实际上没收来的财物大概只有一小部分,根据朱北国的估计,不超过百分之十甚至更少的比例被当做“海盗劫掠财物”登记在案,而绝大部分入了国王的腰包。

1156 宫变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质疑说这里面有不少白银明显是来自东方大陆而非西班牙运银船队,毕竟有的银锭上的戳子还是大明朝廷的官银,这跟西班牙船队的秘鲁白银没有关系吧?但是国王不理会这些,澳洲人也不计较——只要是银子,就照单全收。

    至于国王从贵族家宅子里抄捡出来的其他财物——比如古董字画珠宝铜钱什么的,自然就归了国王的私库了,另外,被国王没收的还包括贵族家的人口和土地店铺,所以这阵子国王对抄贵族们的家有非常的喜好,也难怪,年青的国王对这些原丞相派系的贵族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很仇恨,他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自幼便被立为国王,他之所以在先王的众多子嗣中被选中,不是因为聪明和优秀,而是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个性格懦弱智力平庸且毫无个人主见的孩子,虽然他现在早就成年,但贵族们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国王,整个苏禄朝廷都是姑姑和母后的亲弟弟苏哈比达图大人的,国王在贵族圈子里甚至就是一个可以被权臣们半公开羞辱的笑话,当然了,如果不是有个亲妈还在,恐怕他都自身难保,国王甚至还是一个连自己的王妃和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的可怜人,然而俗话说蔫人出豹子,当苏哈比达图大人失去了权势时,等待这些贵族的,是残酷的报复。

    当然了,这位国王还是太年青,事实上他低估了对手,每当从丞相府回来的典狱官带来审讯结果,让某个贵族家庭震动不已的时候,他的统治与危险就更拉近一步,特别是最近,抄家这种事情在国王亲政后的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四次后,苏禄王国的上流社会终于忍无可忍了。

    就在妮可号离开和鲁港的六天后,贵族们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发动了一次宫廷政变,王宫被占领,丞相府也被暴动的乱民攻陷,至于苏禄国王温都哈喇陛下,仓皇之际只带着一百多人的近卫队和郑福哈鲁班等人逃到澳洲人控制的北们城楼避难,而国王本人,则躲进了冰霜女神号,在那里,国王喝着胡小林亲自给他送去的仙人洞乳酒,总算把飘荡在外的惊魂给收了回来……

    这天晚上,暴民们不仅攻占了王宫和丞相府,还冲击了北门城楼,当然了,澳洲士兵们手里的五九式步枪和手榴弹用血与火教训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反叛者,望着城楼下满街的死人,于是朱北国愤怒了。

    他用对讲机召唤了冰霜女神号上的三英寸舰炮攻击丞相府,李德伟亲自率领两个个步兵连发动反击,联邦陆军士兵们迅速出动,再度占领了丞相府,紧接着,在国王近卫队的协助下,很快就在街道上击溃了反叛者的武装,冲进了王宫。

    哈鲁班大人在这场动乱中表现出了对国王的忠诚,他带着澳洲士兵们勇敢地冲进王宫,并在国王的王位旁,用澳洲短手铳当场击毙了准备登上王位的另外一个王子,从而为这场宫廷政变划上了句号。

    紧接着,李德伟和国王的近卫队根据国王的指令,迅速抓捕了一百三十多个贵族,就在政变发生后的第二天临晨,所有这些贵族和参加政变的士兵以及这些贵族的家奴——总共六百多人,被仍然躲在冰霜女神号上的国王下令全部绞死。

    后来的苏禄史书上详细记载了这个事件的过程,因为这次宫廷阴谋的起因就是丞相府里的审讯,所以苏禄官方把这次政变称之为"丞相府事变",而在贵族圈子里,这次不成功的政变被称之为"铁船之难"。

    确实,对于苏禄王国的上流社会而言,自从澳洲人的铁船来到后,贵族们遭受到的所有灾难都能被称之为"铁船之难"的,在绞死了六百多个反叛者后的当天,国王在冰霜女神号上签署了一系列的政令,其中包括宣布包括霍洛港在内的苏禄王国十二个大小港口,从现在起成为自由港对外开放,并重申废除奴隶制,禁止并且不承认主人和仆人的人身依附关系,允许王国里的所有人从事航海和商业活动,废除王室专卖制度,对苏禄王国的人民开放所有工商业项目并统一税率……

    在政变被粉碎后的第三天,在朱北国的见证下,国王终于签署了《苏澳联盟条约》,该条约规定:双方在国家遭受侵略、或者政权遇到外部威胁的时候,签约双方均有义务提供援助,澳洲联邦承认并维护国王对苏禄王国的合法统治,澳洲联邦承诺帮助苏禄王国重新整编军队并整顿行政,苏禄王国以港口税收为抵押,向整顿后的苏禄王**队提供"与之相适应的武器装备"……

    于是苏禄国王再度回到王宫,又开始继续折腾这个国家的的贵族们,一年以后,这个国家的上流社会大约有三分之二都是新面孔——苏禄王国发生了巨变……

    当苏禄国王正在紧锣密鼓地搞"新政"时,停靠在霍洛港码头栈桥上的冰霜女神号迎来了几个客人——首先是匆匆赶来的葡萄牙帝汶总督代表德古斯,他乘坐中型盖伦帆船大天使号抵达了霍洛港,德古斯告诉朱北国,自己是代表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和帝汶总督,应邀前来参与西班牙船队白银抢劫案的的处理。

    接下来抵达霍洛港的是荷兰人,也是一艘中型盖伦帆船,科恩-米歇安爵士,他刚刚参加了与澳洲人的古邦谈判,然后顺路去了安汶,在那里,他得到巴达维亚方面的指示,被公司派到这里,参与对西班牙运银船队劫掠案的审理。

    显然,这是澳洲联邦对西班牙运银船队劫掠案的政治运作。

    在霍洛城的王宫里,刚刚恢复统治的温都哈喇国王破天荒地,也是在苏禄王国历史上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接待了两国的使节,荷兰和葡萄牙代表非常高兴地得知整个苏禄王国的十二个大小港口已经变成了自由贸易港,他们共同称赞国王的英明举措,并对苏禄国王的担心——西班牙当局可能出现的威胁性行为担保说,葡萄牙帝汶总督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不会坐视西班牙当局的无理要求。

    这场接见的另外一个后果是丞相府审讯室里又多出来几个审讯官,澳洲联邦、葡萄牙王国和荷兰联省共和国与苏禄王国的代表共同组成了一个临时性的联合法庭,他们在这里准备“认真审讯一下”那些仍然被关押在丞相府地牢里的海盗们.

1157 历史性碰撞

    这些可怜人哪怕在暴乱期间都没能逃脱,因为国王的典狱官和狱吏们在暴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溜走了,没有人还记得这些被关押的人可怜人,而暴动者根本就没有关注丞相府里的地牢,于是当国王的士兵们再次回到丞相府时,地牢里的犯人们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了。

    还好,澳洲人一直记得关押在地牢里的这批犯人,很快,审讯又开始了,而且这一次的阵仗比以往更大。

    当然了,参与审讯的人各方都清楚,这里还缺一个最重要的当事人兼受害者——西班牙帝国,只不过由于通讯条件限制,西班牙人可能会晚一点来,然而这并不影响联合法庭的日常运作。

    在随后的审讯过程中,葡萄牙人很公道地指出,当今的苏禄王国新任国王是一个开明的君主,他不能替前权臣苏哈比达图的无法无天承担责任,而在首恶已经伏法的情况下,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追赃,而荷兰人在参观完追缴成果后表示,尽管苏禄王国追缴过来的一些白银应该不是赃银,但仍然表明苏禄国王对这场劫案的立场,那就是绝不姑息海盗犯罪,这是苏禄王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整个南洋地区各个王国的第一人云云……

    随后,苏禄王国的代表又跟葡萄牙和荷兰人签订了类似跟澳洲联邦签署的那种自由贸易条约,最后,在澳洲联邦特命全权谈判代表朱北国的主持下,澳、葡、荷、苏四国签订了一个统一的自由贸易协定,这个协议规定,签约国各方给予对方最惠国待遇,签约各方给予其中之一方的任何贸易权益,其他签约方也自动享有——显然朱北国是参考了旧世界的做法,这个条约后来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南洋贸易公约》,其签约成员国是后来澳洲联邦主导的“印太自由贸易组织”的起始。

    同时,朱北国代表澳洲联邦表示,根据条约规定,澳洲联邦将同样给予苏禄王国国民在澳洲联邦港口自由旅行、工作、生活和投资的待遇,随即,德古斯代表帝汶总督也与苏禄王国签订了类似的条约,而荷兰人由于通讯条件限制,米歇安爵士表示将把条约文本带回巴达维亚商议……

    一六六零年四月二十九日,霍洛港的外海,人们终于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西班牙船队。

    西班牙帝国马尼拉总督的代表、西班牙帝国东方舰队司令、海军少将巴斯滕-克里,率领三艘中型盖伦帆船和两艘单桅快帆船抵达霍洛港外海

    此时此刻,苏禄国王的快速轻型排桨船队正游弋在霍洛岛北方,是最早发现西班牙船队的目击者。

    克里少将是在巴西兰海峡南部出事后的第四天,从驻扎在三宝颜城堡里的总督那里得到了西班牙船队遭到打劫的消息,当时,从三宝颜过来的一条单桅快船抵达了马尼拉,报告了这个坏消息,然而由于没有任何有关运银船队的其它消息,这件事情就被压在了总督大人的案头,很快,到了第八天,终于又有一艘海船带来了三宝颜的消息,其中包括澳洲人的船队封锁了三宝颜,和澳洲人给三宝颜总督传递的信息。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艘船还带来了伯南布哥征服者号和查理五世权杖号上的几个幸存船员。

    这些船员凭借优异的水性,在海盗用炸药桶攻击船队的时候及时跳海,最终奇迹般地游到了附近的荒岛上,然后被路过的海船搭救,终于在一周后回到了三宝颜。

    通过船员之口的描述,西班牙人大概了解了情况,于是他们准备派出东方舰队的三艘中型盖伦帆船出海寻找海盗,又过了五天,当西班牙人终于召回正在海外游弋的军舰准备出发时,一条从澳门过来的葡萄牙商船带给马尼拉总督一个邮袋,里面是澳门总督斯加洛的一封外交信函,另外附加了一份澳洲联邦代表给的澳门总督关于西班牙运银船抢劫案的照会抄件,这份抄件是澳洲联邦驻澳门贸易代表亲手交给这位葡萄牙船长的,目的是请他转交马尼拉总督,并明确告知澳洲联邦对运银船队抢劫案的态度。

    然而,西班牙人通过幸存水手的报告得知,就在劫案发生之时,有船员亲眼目睹了正在附近游弋的澳洲船,因为水手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澳洲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显然,西班牙当局并不十分相信澳洲人的说辞,尽管澳洲人移交了遇难者的遗物,也归还了部分银子,但是他们仍然有理由怀疑,澳洲船只可能参与并打劫到了更多的银子,但是这也只能怀疑,因为三艘运银船都在现场沉没了,幸运逃脱的水手们又是语焉不详,没有可以实证的证据,西班牙当局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找澳洲人讨要遗失的财物。

    然而西班牙人还是采取了行动,四月中旬,停靠在三宝颜港的那三艘中型盖伦军用帆船,包括其中的一艘重型盖伦军用帆船,经过快速修复后,终于可以出航作战了。

    于是,这支西班牙船队搭载着八百名火枪手和四百名长矛手,气势汹汹地直奔霍洛港而来,首先,他们打算教训一下苏禄王国的国王,因为这个国王让帝国控制苏禄的企图遭到重挫,何况苏禄王国历来就是个海盗国家,长期以来都与西班牙船队冲突不断,马尼拉总督认为,是时候找苏禄国算算账了。

    其二,如果能从苏禄这里找到突破口,最终夺回失去的白银那就完美了。

    然而事情有点出乎西班牙人的意料,当西班牙人的大帆船驶入霍洛港外海时,他们突然遭到一支船队的拦截。

    从旗号上看,是苏禄王国的巨型排桨帆船,然而领头的,却是一艘船身修长的双桅帆船,位于瞭望塔上的瞭望手立刻认出了那艘双桅帆船主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大喊道:

    “报告长官,是澳洲人的船!”

    站在舵台上的克里少将立刻拿起了单筒望远镜,终于亲眼看见了传闻已久澳洲“魔鬼船”。

    这是西班牙盖伦帆船队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东方的海洋上遇到胆敢正面拦截西班牙军舰的船队。

    当然,这也是澳洲联邦和西班牙帝国的第一次历史性碰撞——此时此刻,冰霜女神号上的一门七五舰在双方距离不到两公里的时候,对着领头的旗舰——图拉公爵号重型盖伦帆船的左右舷连续发射了两枚榴弹,爆炸点近得不仅让西班牙人感到后怕,而且大炮发射的距离和速度也令人吃惊。

1158 突发的交火

    这时西班牙人才意识到,传说中神奇的澳洲人和他们的神奇火器绝不是传说……

    克里少将正在惊讶中,第三枚炮弹射了过来,这一次,炮弹的落点正好在图拉公爵号的正前方约五百米处——当今这个时代,船只在海上航行时,经常会遇到这充满敌意的的警告性射击,对方传递的讯息简单且明确:停止前进,或者掉头离开。

    当然了,面对澳洲人的拦截,西班牙人也知道,这种射击只是警告性质的,没错,澳洲人确实是在武力警告自己,要求对方不要靠近并且立刻回头——只不过,如今的西班牙帝国和她的高傲自大的西班牙海军,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屈从,何况这是在东方的海洋上。

    于是愤怒的克里少将不仅没有命令船队调转船头,而是让船队立刻准备战斗,并指挥船队排成品字形阵列径直向拦截她的船队冲了过来,同时还用船首炮发射了两枚实心铁球炮弹,这两枚炮弹飞行了几秒钟后落入距离冰霜女神号五百多米远的海水里,根据海上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西班牙人这是在告诉澳洲人——我不会转向,请让路!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对后来的南洋地缘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历史事件,不少历史和政治学者们对西班牙帝国本来是为了找苏禄王国讨还公道,结果居然跟送还其遇难者遗物的澳洲人发生冲突一事感到不解,学者们认为克里少将的莽撞是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后果让帝国的统治最终退出马尼拉的起始。

    当然了,克里少将的辩解也有案可查,以下是后来克里少将的回忆,他在写给帝国海军司令部的一份报告里这样写到:

    “关于那场冲突,我认为应该是澳洲人挑起的,在这里本人不得不指出,澳洲人当时的做法虽然无可厚非,但的确失之生硬,根据约定俗成的海洋公法,澳洲人应该首先发出旗语或者灯光信号,以和平的态度要求对方不要硬闯,如果澳洲人这样做了,这场战斗也许打不起来,但是很遗憾,澳洲人采用的是最强硬的态度对待帝国,对待骄傲的帝国皇家海军……“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后来的澳洲联邦河湾地大学客座教授朱北国的一份回忆文字,解释了这场冲突的某些根源。

    “……关于那场冲突,作为当事人,从纯粹解决事情的角度,确实不应该发生,但是,如果我们了解到后来澳洲联邦要求西班牙人在上个世纪末和数十年前,在马尼拉两次对华人实行令人发指的屠杀做出赔偿和谢罪的话,也能理解当时澳洲人的的心情。

    各位都知道,澳洲人的主体是华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血浓于水,我们是在替同胞讨公道……”

    总之不管怎样,海面上的战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打了起来。

    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两艘船还停靠在码头上,他们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甲板上面对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远远的望去,冰霜女神号的烟囱里忽然冒出滚滚浓烟,在她的左右侧后,六艘巨型排桨帆船一字排列,横亘在西班牙船队的正前方。

    这是t字形战列线的标准队形,荷兰代表米歇安后来回忆说:

    “……我认为,在这个如今差不多已经成为标准化海上战斗方式的队形,是澳洲人最先创造的,这次海战就是实例,根据本人的记忆,这是最早出现的t字形战列线。”

    而葡萄牙帝汶总督的代表德古斯则看到了另外一面,据说,他的船队最早装备澳洲人的制式海上武器,所以他十分关注收实战中澳洲火器的性能。

    德古斯的回忆是这样说的:

    “……海面上,双方交火大概只持续了一分钟,实际上不应该用交火两个字来形容,因为西班牙船队的船首炮射程根本无法打到澳洲人的船,在这一分钟里,冰霜女神号一共发射了五枚榴弹,其中两枚直接命中了旗舰图拉公爵号,爆炸过后,她的船首炮和船首像再度荡然无存,据我所知,图拉公爵号的船首像在十几天前被海盗们炸飞了,这是第二次,说起来,我都有点同情图拉公爵号上的船首像了……”

    到了这个时候,西班牙船队的指挥者克里少将才终于意识到,在澳洲人的炮火下,不改变方向是不行的,于是船队终于拐了一个大弯,这时冰霜女神号也停止了炮击。

    过了片刻,一艘小型帆船从霍洛港码头驶出,那是一艘从葡萄牙商船上放下来的小艇,桅杆上飘扬着葡萄牙总督旗,小艇上的桨手正在奋力地划向图拉公爵号。

    一个半小时后,一名西班牙海军上尉在葡萄牙人的带领下划着小艇靠上了冰霜女神号的船舷。

    此时冰霜女神号前甲板上响起了三声悠长的哨音,片刻之后,甲板上放下了舷梯,接引来人上了甲板。

    朱北国一脸严肃地在船长室里接待了西班牙上尉,并从上尉手里接过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件。

    西班牙文的信件很快被翻译出来,于是朱北国皱着眉头读完了这封措辞强硬的信函。

    信件出自克里少将的亲笔,少将大人要求澳洲联邦立刻无条件放行帝国船队进入霍洛港,信里还说告知,西班牙人将登陆霍洛执行马尼拉总督大人的命令——清剿海盗并向苏禄王国索赔。

    朱北国立刻严词拒绝了西班牙人的要求,为此朱博士还专门写了一封回函交给上尉带回图拉公爵号。

    朱北国在信函里宣称,苏禄王国已经履行了清剿海盗的职责,不劳贵国兴师动众,至于索赔,根据澳、葡、荷三国组成的联合法庭调查,主要的肇事者之一的是英国法国的私掠船,而参与者几乎包括南洋所有土著王国势力的海盗,至于霍洛港里除了已经被俘的三艘小型英国私掠船外,并没有其他国家私掠船,如果要索赔的话,请首先找英国人和法国人去,但是他们现在的大本营在马来半岛,并不在这里,所以你们来错地方了。

    至于参与劫掠的苏禄海盗,他们已经是刚刚亲政的国王的阶下囚,正在接受联合法庭的审讯,因此,我们也希望西班牙方面派员加入该联合法庭,共同审讯,以便最大限度地挽回贵方的损失云云……

    当天上午的交涉很快结束,海军上尉拿着朱北国的回函上了葡萄牙人的小艇回到了暂时停泊在远处的船队。

1159 结案

    西班牙船队在随后的两天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有葡萄牙总督代表的船只做中间人,向冰霜女神号询问了一次抢劫案的一些细节问题,而朱北国则以本船只是奉命停留交涉,事发时本船正在古邦与荷兰人做生意,并没有参与此事为由,没有回应任何细节问题,只是复读机般地重复了联邦总统对葡荷诸国就此案的公开声明。

    根据德古斯带回来的消息,西班牙船队内部争论激烈。

    终于,在第三天,当冰霜女神号向西班牙船队发出旗语信号,通知西班牙人说,联合法庭即将再次开庭,并邀请西班牙船队派员参与后,西班牙人终于也派出两名军官参加到审讯之中。

    时间到了五月十一日,联合法庭将所有的海盗俘虏提审完毕,在葡荷两国代表的见证下,西班牙人从澳洲方面获得澳方移交的大约三百公斤白银和能找到的西班牙运银船队罹难者的遗物,其中包括海盗当时在船上劫掠的一部分私人财物。

    然而,澳洲人说,为了支付澳洲联邦打击海盗和追缴白银的军费,西班牙人将另外价值两千里佛尔的白银留在了冰霜女神号上。

    紧接着小,在关于俘虏处理的问题上,澳西双方又爆发出来新的矛盾,西班牙人要求所有俘虏都必须当众绞死,并要求在霍洛港码头广场建一个大型绞刑台,海盗的尸体要一直挂在那里风干……

    而澳洲人表示,海盗们的罪行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其中不少人还有检举揭发等立功表现,应该区别对待。

    于是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最后还是葡荷两国代表出面做和事佬,澳洲人最终向西班牙方面移交了六名经过审讯后确认罪大恶极的海盗——其中一名原苏哈比丞相属下的私掠船长和两名土著海盗船长,这些人是狡猾的死硬派,属于苏禄王国的典狱官也无可奈何的人。

    至于在霍洛港建绞刑台的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丞相府里剩余的俘虏被移交给苏禄王国,这些人虽然保住了性命,据说,其中不少人最后是死在苏禄王国的苦役场里。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因为罪行轻微或者是当刚刚海盗不久,他们都活了过来——这些人最后大多都在澳洲联邦境讨生活,其中不少人在澳洲人的船舶上当水手,有的人因为航海技能优秀,甚至还担任过大副和水手长之类的职务……

    至于那三个倒霉的海盗船长,西班牙人把这些人带回马尼拉后,在马尼拉湾巴石河口修建了一个大型绞刑台,六个海盗船长的尸体在那里吊了一年多……

    关于西班牙运银船队打劫案的处理就这样暂时落幕了——没错,是暂时的,虽然西班牙人此行并非一无所获,但很显然,帝国对这样的收获感到很不满意,澳洲联邦跟西班牙帝国从此结下梁子……

    一个月后,当妮可号再次来到霍洛港运输解放的汉人佃奴时,港口早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冰霜女神号早已离开,跟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一样,两条船的船舱里装满了苏禄群岛的各种土特产。

    现在的苏禄王国,至少从名义上已经完全开放了全国的市场,过去不少禁止或者限量的货物被闻讯而至的苏禄大小商贩们运到港口贩卖,在这里,荷兰人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贸易货栈,几乎收购了苏禄王国里所有能买得到的天然珍珠和珊瑚。

    因为荷兰人发现,相对于巴达维亚和印度次大陆,这里的珍珠和珊瑚的价格简直太便宜了!而葡萄牙人则大肆收购这里的名贵木材和各种香料,包括丁香和肉豆蔻,在过去,这些商品要么无人知晓要么被王室垄断。

    因此葡萄牙人很高兴能拥有一个自由港收购香料,尽管价格比荷兰人垄断的安汶港要高出一倍,数量也远远低于需求,但这些号称"软黄金"的货物运到欧洲和阿拉伯世界仍然有可观的利润。

    至于妮可号等澳洲人的船只,船上装载的货物则跟葡荷两国很不一样,德古斯和米歇安大人对澳洲人不跟他们争购珍珠珊瑚和香料打心底暗自高兴,他们发现澳洲人只对这里的日常大宗货物感兴趣,比如各种初级金属、各种木材和矿石,当然还有粮食类货物,比如稻米、椰干、木薯粉,药品类的金鸡纳霜和各种草药,还有其它大宗生活用品,比如椰子油、椰壳纤维、靛蓝等天然染料和这里的一种海洋生物——海绵。

    另外,澳洲人还大肆收购这里的天然苎麻和黄腊,由于收购量太大且价格公道,不少商人甚至从棉兰老岛贩运苎麻和黄腊过来卖给澳洲人,相对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收购的货物,澳洲人收购的东西既便宜又不起眼。

    只有妮可号上收购者明白,这里的土特产,特别是黄腊和苎麻在联邦工业委员会大佬们眼里的地位,这些优质的医药原料和工业原料是目前澳洲工业体系急需的物资,就连赵西河的白沙集团也需要苎麻来充当某种火药的原料。

    除了这些物资外,澳洲人还大量收购各种干货,比如海参和鱼翅,妮可号的到来再一次让霍洛港热闹起来,除了运人外,根据苏禄王国和澳洲联邦达成的协议,妮可号给苏禄国王带来了首批五百支五九式步枪,两万发子弹,两千五百枚最新式的五九式手榴弹、三百枚百个出口型炸药桶和一种带摇柄的强力钢弩以及一千支能穿透普通铁甲的弩箭,这些军火将用于国王的国内平叛行动。

    苏禄王国目前正在内战,王国北部诸岛的垌王和西岸加里曼丹岛的西王,因为不满东王温都哈喇的“新政”而起兵造反,据说这背后有西班牙人的影子。

    叛王们的檄文里出现得最多的一个词汇是“王国传统的叛逆者”。

    这些军火基本上用苏禄国出产的稻米、苎麻、木薯粉、椰壳纤维、木材等特产交换。

    尽管王国在内乱,但霍洛岛和霍洛城却是一片繁荣景象,如今,妮可号上的穿越者们——这些花钱大方的年青人,渐渐的在霍洛城里受欢迎的程度跟当初在澳门一样。

    这里的餐馆、酒吧和小商小贩的摊位经常被这些慷慨大方花钱如流水的年青人惠顾,唯一失望的是和鲁城里的妓院老鸨,由于双方审美观念的差异,妮可号上的年青人没有一个人对那里感兴趣……

    就在妮可号忙着往返和鲁港与紫霞岛、骄傲号和伊舞綾号忙着自己的航海生意的时,冰霜女神号正在驶往马尼拉,这趟旅行的使命很多,马尼拉和广州市是朱北国必须去的地方,他需要在那里建设情报站,如果可能,金厦和浙东沿海也应该去一趟,而后者目前还是一个充满乱像和未知因素的海域

1160 伊舞绫号的东南之旅

    五月六日上午,冰霜女神号抵达马尼拉湾外海,对于朱北国而言,这是他第二次来马尼拉了。

    而此时的朱北国正在船舱里闷头写报告,为了完成他去年的东南沿海和马尼拉之行的详细汇报,他必须抓紧时间,此时此刻的朱大博士正沉浸在回忆之中,那是第一次马尼拉之行,作为一个历史学博士穿越到新世界后的第一场生动的旅程,总是令人难忘的。

    那还是在去年,南国炎夏未尽秋凉未至的时节,朱北国彭强他们哥几个试航伊舞綾号抵达澳门,长时间的漂泊在海上,加上炎热的气候和闷湿的天气让哥几个身心疲惫,好在如今的熙园已今非昔比,那里面刚刚安装一台曙光机器厂实验性生产一点五马力斯特林外燃发动机,于是代小山地给这台用于无线电通讯发电充电的机器赋予了一个新功能——盐循环制冷,这让熙园南院的正堂大厅和厢房的平均温度比室外低了两到三度,而且还能制冰,对于住在熙园的人们而言,这里就是天堂。

    朱北国彭强胡小林他们哥几个当然就在第一时间住了进来,只是他们知道享受的时间非常有限,伊舞綾号正在紧张补给,此次出航,朱北国有一系列的打算,金厦必须去,马尼拉也最好走一趟,如果可能,广州城也要去看看……

    朱北国记得,那天临晨,窗外斯特林发动机的嗡嗡声有些吵闹,昨天思考了一夜朱北国起床后告诉兄弟们,自己决计北上走一趟金厦,朱大博士对伙伴们说,这是一次具有深远历史性的旅程,哥几个听了都深以为然,开始积极准备起来。

    北上的请示电报发到红楼,引发了一些讨论,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红楼方面对伊舞绫号单独北上不是很放心,于是参议院和孙老都发电报询问,万山岛的艾鲁什是否能给伊舞綾号援助一些人手和装备,而小艾则大喜过望地表示求之不得呢……

    澳门的补给很快完成,船上除了装货的地方,各个角落都充斥着各种生活物资,船员也得到加强,代小山和艾鲁什在万山岛招募了五十名水手,其中十五名被安排到伊舞綾号上实习,这些水手原先是万山岛水上警备队的成员,现在,全副武装的他们由小艾率领着上了伊舞绫号。

    艾鲁什上船是孙老批准的,任务是协助伊舞綾号北上金厦之旅。

    小艾有乔家女婿的身份,而乔家与金厦郑家有生意往来,小艾还从乔老太太那里讨得一封推荐函和一面号旗,如果朱北国真的要去金厦,或者在海面上遇到郑家的船只,如果而且郑家的船只上来收税(或者打劫)时,这封信这封信和旗帜应该能避免双方快进到冲突阶段——虽然伊舞綾号根本不怕打架,但这趟旅行是去做生意的,而且是一本万利的军火生意,朱北国不想因为这些破事搅和自己的大计,也不想辜负这中兴岛那帮工业大佬们做生意的期望。

    于是艾鲁什和他率领的十五名装备了五七式步枪和手榴弹的火枪手就这样成为伊舞綾号上的水兵队,朱北国他们几个对小艾居然能组建起这样一支队伍感到很惊奇,他们发现这些战士的年龄都不大,顿时意识到这是小艾因为近水楼台把本来应该送往中兴岛的少年截胡了一些,小艾表示那不是事实,呃,其实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剩下那么几个人而已,集腋成裘嘛……

    没错,小艾在截胡和收人方面一直很留意,其中包括在澳门街头捡的流浪少年和万山岛上的移民子弟,不过,这支队伍年龄确实有点偏小,虽然算不上是童子军,但是也差不多,总之小艾带来的这支队伍就是一个年青人带着一群熊孩子,还好,这里天高皇帝远,加上常风行动已经展开,教委那帮人暂时还顾不上把手要伸过来……

    朱北国很高兴,他知道,熊孩子也罢,童子军也好,他们真的是训练有素,当这群孩子摆弄起手里的五七式步枪时还真的挺像样的,小艾告诉朱北国他们,别小看了这些熊孩子,人家不少人都参加过海上实战,提莫队长号、刺客号和女权号上的水手不少还是他们的战友呢……

    于是,加上伊舞绫号本身的二十四名装备了五九式步枪和手榴弹的水手,这条船上的水手们算是全副武装了,至于穿越者们,每个人的ak47和柯尔特是标配。

    仅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此次去金厦,伊舞绫号上没有装载除了武器、生活物资和燃料以外的其他任何多余的货物,两门七五舰炮一共带有各种炮弹六百多枚,新式臼炮炸药包三十个,两门机关炮机枪配备了足够的弹盘,在澳门的时候,伊舞绫号的底舱里还堆满了煤,所以伊舞绫号的全部有效载荷差不多都被这些物资占据了。

    当然,用于打动郑成功做军火生意的货物——三百支五七式步枪和一千五百枚五七式手榴弹,以及一万五千发子弹算是贸易货物,但按照朱北国的说法,这些武器在必要的时候也要拿来自保,咱们首先要能自保,然后才能进取。

    朱博士的这一番话讲出来,让大伙有点神经紧张,于是朱北国又在离开澳门前专门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所有的穿越者都参加了,在会上朱北国说,我们将要去的这片海域是一个情况复杂的海域,也是一片无法无天的海域,各方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咱们如果没有过硬的实力是进不了那个海峡的!

    另外一个重要情况是,现在这里是台风多发期,气候状况不允许我们冒险进入远洋深海——虽然那样可以有效躲避海盗,但相对于狂风巨浪,我认为还是海盗们好对付一些。

    为了能在风暴发生时及时进入港湾避风,伊舞綾号只能尽量靠近海岸线航行,这样做的后果是我们遇到海盗和各方势力的机率会大大增加。

    接着,朱北国摊开一张一比一万的海图,在上面指点着说:只要我们过了珠江口向东航行,我们可能遇到的海上武装有:清廷水师的船队——其实是大清平南王尚可喜或者是靖南王耿精忠的海外私贸船队,另外,可能还会遇到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队以及英国人的私掠船、日本浪人的海盗船和这片海域的霸主——郑家水师。

1161 这片海的规矩

    在这片海域中,本地小海盗也多如牛毛,他们以前很多都是东南沿海各大家族的海商集团,由于改朝换代和禁海令等等原因,这些海商有的就变成了海盗,当然了,有些所谓的海盗在几天前可能还是普通的海商,也许是因为各种原因让他们的本钱亏光了,在只剩下船和饥肠辘辘的水手后,这些人也会铤而走险变成海盗。

    而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海上势力都将视任何外来的船只为敌人和猎物,我们不仅要警惕海盗,还要警惕海商,他们中的不少人在一小时前还是贸易商,但出海后遇到机会随时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海盗,所以我们要随时做好打仗的准备,尽管我们的弹药和燃料很足,但我仍然担心不够用,要注意节约弹药,大家要有思想准备啊,我们此行将要过五关斩六将呐……

    一六五九年十月十日上午,伊舞绫号从万山岛出发,出航两天后,好像老天爷专门为了印证朱大博士的预言似的,瞭望台上就报告说,远方有一只打着蓝底白龙旗的船队出现在伊舞绫号东去的航线上。

    瞭望手首先看到的是两艘大型广式茶船和两艘俗称绿眉毛的中型硬帆快船。

    随后,大伙在望远镜里又看到了一艘大福船——这种船如今已经很罕见了,原因是大清朝廷得了天下后,对能进行广洋深海航行的大型船舶越来越不感兴趣,甚至有抵触,朝廷不仅不鼓励新造大船,甚至还不愿意维修旧船,任凭旧船搁在海边烂掉。

    尤其是在东南沿海一带,朝廷对这些船舶不是烧毁就是拆掉,所以朱北国判断,这艘大福船应该是前明留下来的,然而能拥有这样的船舶并公然打着大清龙旗出海的,恐怕只有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了。

    不久之后,对方好像也发现了伊舞绫号,而且明显认为这只孤零零的船不是海盗就是好欺负的猎物,于是这支船队从一列纵队分成三列纵队,其中两艘转舵朝伊舞绫的左舷而来,另外两艘速度很快的绿眉毛,大概以六到七节的航速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了,直接冲向伊舞绫号的船首方向。

    “看来他们想拦截我们,把我们当野物了……”

    此时此刻朱北国在驾驶舱里双手拿着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确实,也不能怪伊舞绫号被别人当"野物",这片海域乱归乱,但多少还是有一些"规矩"的,比如,你正好挂的是澳门方面的旗帜,那么在通常情况下平南王和郑家的船队会放过你,澳门方面跟平南王交情很好而郑家也经常跟澳门做生意——显然,现任澳门总督斯卡洛是一个优秀的公关专家。

    当然了,只能说“也许会放过”,但是闽南耿精忠的船队就不会了,因为平南王和靖南王属于面和心不和的关系,两边并没有也没必要在海上协调立场。

    另外,如果你花了三千到一万两白银——每年,挂上了郑家的"买路旗",遇到郑家船队的时候人家不但不会打劫你,还会给你护航一段,但如果你傻乎乎地挂着郑家的旗号遇到平南王和靖南王的水师,他们则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抢个精光,因为在大清水师面前挂"郑逆"的旗帜那就是作死!

    还有,如果你悬挂的是荷兰人的"买路旗",那么朝廷的水师顶多登船收刮一些好处费就会让你走人,毕竟如今大清朝跟荷兰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大清皇上都接见过的。

    所以平南王和靖南王作为大清皇帝的臣子,多少要遵从一下皇上的法统,当然了,在海面上,法统什么的也不是第一位的,一切还是要取决于劫掠者心情和能力——即便是打劫了你,难道你还能去北京告御状不成?

    然而要注意的是如果你挂着荷兰人的"买路旗"正好遇到郑家水师,那你就要自求多福了,自从料罗湾海战后,郑家人跟荷兰人有深仇大恨……

    所以,航行在这片海域的不少海商们是各路买路旗都有,瞭望手必须是眼尖的,随时准备易帜保平安,至于遇到英国人的私掠船、沿海地方海盗和东洋海盗们,那就祈祷上帝或者佛祖保佑吧……

    综上所述,所有一切,还有一个统一的大原则要遵循——那就是自身的实力。

    如果自己的船队足够强大,自然也可以谁也不鸟谁也不怕,然而在这片海域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偶尔因为风暴漂移过来的西班牙大帆船的船队了。

    但是,伊舞绫号明显不是前者,而且伊舞绫号居然没有挂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旗帜,朱北国早就命令把澳洲联邦的国旗收起来,理由很简单,我们不能过早地介入这里的纷争,这次航行原则上是保密的。

    也就是说,本来伊舞绫号完全可以换上荷兰人或者澳门的旗帜,那样的话,也许人家就擦肩而过了,当然,伊舞绫号上没有人会抱怨说正是朱北国的这个决定招来了麻烦事情,正相反,当时伊舞绫号上下人等都很兴奋,特别是艾鲁什,他这时候正站在顶层甲板上的一挺双联装二十毫米机枪旁边振臂高呼——让我们迎着舒爽的海风战斗吧!

    然后他手下的一群熊孩子立刻欢呼响应,这些噪声让位于一号炮位的彭强不得不中断发布各种炮瞄参数,扭头对上面嘟囔了一句:嚎个毛线!一群陆军马鹿……

    然而无论是彭强还是艾鲁什和他的一帮熊孩子们,都没有如愿打一场海战——朱北国船长在驾驶舱里用电传音筒及时发布了各种命令,给彭强和艾鲁什下达的命令仅仅是“三级警戒”。

    随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伊舞绫号收起了船尾长舵,高压储气罐里喷流而出的空气让船身来了一个四十五度急转,使船身处于上风,然后驾驶舱里发布的是各种操帆命令,甲板上四处响起升帆的喊声,训练有素的水手们将伊舞绫号的上支索帆和前支索帆迅速展开,片刻之后,两侧的翼帆也霍然张开并迅速地被海风吹得鼓起了一个弧形。

    此时胡小林亲自带着操帆手们操帆,迅速调整帆面让蓝白色相间的主帆也吃满了海风。

    仅仅过了十多分钟,伊舞绫号被加速到十五节,于是她像一只展翼的天鹅一样迅速地掠过海面,把那两条绿眉毛远远的抛在身后——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后,扬长而去……

1162 郑家水师

    伊舞绫号自十月十日从万山岛出发后,一共用了整整二十天才抵达金厦附近海域,之所以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躲避风暴和各种海上势力的滋扰,朱北国的原则是能躲开的就躲开,能跑掉的就不要恋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即便是千躲万躲,仍然打了两次中型战斗和若干次小型战斗——对于这片海域的各方势力而言,孤舟独行的船舶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不,简直就是招风浪蝶——对于一干海上饿狼而言……

    当然了,凡是不自量力地把伊舞绫号逼到开打境地的船队最后都被整得灰头土脸损兵折将,其中最大的一次战斗发生在一个无名小海湾里,当时伊舞绫号为躲避台风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海湾,在狂风暴雨一昼夜后雨过天晴,伊舞绫号上的水手们赫然发现,就在不到一公里以外的水面上居然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几艘帆船,从这些帆船上的旗号来判断,是靖南王耿精忠的船队,其中包括一艘四层大福船。

    伊舞绫号本来想跟他们擦肩而过,然而由于对方正好占据着出海口,大福船上发出旗语说,想出海没问题,先让我们登船检查一番……

    于是伊舞绫号只能降帆升火,开足马力硬冲,由于海湾狭小,实在是腾挪不开,双方的战斗距离一度只有不到五百米,此次战斗,伊舞绫号的船身挨了一发大福船上发射的实心铁球炮弹,致使左舷上部的一块钢板被砸出一个白点和一个微微凹陷的小坑,外部油漆脱落露出红色底漆一片——这是伊舞绫号自出航以来第一次受到的直接物理打击,让朱北国感到很没面子,于是有些恼怒的博士立刻命令船首臼炮对那条大福船进行自由攻击。

    臼炮由狂热的爱好者彭强亲自操作,三枚二代高爆炸药筒依次飞到大福船上空爆炸……

    朱北国在战斗结束后写的航海日志只用了七个字描写了大福船遭到攻击后的状况——寂静无声的鬼船……

    此役,伊舞绫号顺带撞沉船队里的大型沙船一艘,绿眉毛一艘,击伤大福船一艘、广船两艘,对方水手死伤无计,总之伊舞绫号碾压式地从狭小的海湾里冲了出去,在身后留下一片狼藉……

    在整个航程中,这类战斗发生了三次,另外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战斗:诸如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船队想包围伊舞绫号,然后旗舰被伊舞绫号上的舰炮打飞了船首后悻悻而去,还比如某个欧洲私掠船队的三艘小型盖伦帆船想拦截伊舞绫号,其中冲在最前面的那条船被两发七五舰炮榴弹击中后,桅杆折断失去速度,最后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视野里……

    如果不是朱北国一门心思想快点抵达金厦和节约弹药,估计伊舞绫号的后面会拖弋一连串的被俘船舶,然而现在,历经了多场战斗、并先后打败了四批大小抢劫者后,伊舞绫号仍然孑然一身,然后,她终于在一六五九年的十月二十九日进入了海峡的彭湖列岛和金厦之间的海域。

    在那里,伊舞绫号上的瞭望手从望远镜里终于看见了一支由海沧船——即俗称绿眉毛为主组成的船队。

    船队一共有八艘大小船舶。

    海沧船这种偏轻型的、色彩缤纷的海船在海面上很好辨认,她的船头画有龙眼,拥有红色和绿色的船舷线涂装、漂亮的船楼和高耸入云的硬帆,还有颇具东方特色的头尾双翘流线型船身。

    瞭望手的报告及时传递到了驾驶舱,朱北国拿起望远镜搜寻了片刻,就发现了这支船队的主力舰,那是一队双桅中型帆船,一共三艘,为首的较大,而后面两艘体型较小,看的出来,船队的速度较快,海沧船是郑家水师的主力船种。

    根据朱北国掌握的资料,这种船虽然偏轻型,但火力并不弱,至少配有千斤佛郎机炮一门,以及各种口径的火铳十到二十门左右,另外还装备有火箭火砖等,根据需要船上还有水手和水兵从五十到一百人不等——朱北国很满意瞭望手的汇报,那确实是海沧船,尽管目前看不清楚旗号,但朱北国已经判断出,能在海峡大摇大摆巡逻的,肯定就是郑家水师了。

    片刻后,伊舞绫号上的瞭望手在望远镜里,第一时间发现了挂在海沧船桅杆顶上的郑家旗帜,巨大的幡旗上,蓝底白字有一个大大的"郑"字。

    “朱哥……醒醒了!很快就要进入马尼拉湾啦!”

    朱北国耳边响起胡小林的呼喊。

    朱北国在睡梦中猛地抬头,两眼惺忪地看了看忽然被打开的舱门,阳光射入,给站在门口的呼唤者一个暗色的剪影。

    “又睡着了……唉,现在一写东西就想睡,怎么搞得……”

    朱北国低头看了看被压扁的笔记本,上面写的是去年东南之旅的详细过程。

    “朱哥,要注意身体哦……”

    “没事,就是有些过劳……”

    朱北国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后者貌似没有说什么,就忽然从门口消失了——现在胡小林很忙,因为他现在就是实际上的船长,当然这是朱北国有意为之,朱博士知道,作为这条船上的过渡性船长,等这趟旅行一结束,自己又要换船了。

    朱北国说自己有些过劳是真的,尤其是在美娜多港,面对黄香姑的一双有些幽怨的美目,朱大博士也只能倾其所有补偿妹子,只要自己有的,就毫不吝啬地给,包括且不限于……为了不被屏蔽,后面的请自行脑补。

    当然了,朱大博士在美娜多也办成了许多公事,比如无线电通讯站,因为是自家地盘,不用藏着掖着,所以这里的通讯站规模很大——在新的南天义寨内的高处,有一座跟四合院差不多大小的无线电通讯基站,由联邦移民局的三对小夫妻,共计六名员工轮番负责操作,这个无线电通讯站是联邦移民局第一个正式的海外单位。

    通讯站最明显的标识是高耸的阵列式天线,通讯站由斯特林发动机发电,也有手摇发电机和脚踏发电机,另外,溶洞里来自旧世界的一台五千瓦时微型溪流水利发电机也正在安装中,据说,康王电力公司很快就能自己生产这种微型发电机了。

    通讯站的最大通讯距离达到两千五百公里以上,当然这是理论值,在正常天气条件下,一千五百公里是没问题的,有了这个通讯基站,北至马尼拉,南到紫霞岛,西到新安城,可以做到无线电通讯全覆盖,其重大意义是不言自明的,所以这既是联邦移民局的重点工程,也是孙老、联邦财政部和参议院都全力主持的项目。

    而这个通讯站的负责人,正是黄香姑。

1163 跟陈安德怎么说

    香姑妹子很高兴自己成为联邦移民局的正式员工,同时她也觉得,有了这个神奇的通讯手段,自己与朱北国的距离就能瞬间拉近,哪怕这个男人身在天涯海角,自己想跟心上人说话,也马上就能实现。

    为此朱北国甚至还给黄香姑留了一套自己创立的密码本,其特点是用各种公开词汇来说秘密的情话——当然了,密码本只有这两人知道,黄香姑很高兴,这种方式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解自己的相思病。

    做完这些事情后,冰霜女神号就启航北上了。

    朱大博士是个洒脱之人,相思病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历史学博士而言是基本没有的,特别是对一位亲临历史的历史学博士而言更是如此,当然了,若说非得有什么纠缠心头的事,那就是去澳门见陈安德和卜弥格这两位传奇般的历史人物了。

    朱北国认为,这两人的作用不可低估,两人的出现,是天意,是机会,对这群穿越者们的意义,不亚于当初妮可号和骄傲号第一次出海。

    按照孙老的话讲,这两人如果能用好了,咱们在大陆和南洋的影响力会急剧提高。

    当时,孙朱二位曾就此事用电报交流了许久。

    孙老说,如果你见到了陈安德,那不用猜就知道,这位一定会恳请咱们澳洲出兵拯救那位落难缅甸的大明天子,毕竟人家万里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搬救兵的嘛,那位大明天子都求到万里之外的梵蒂冈了,对于近在眼前的力量肯定会求到的,那么,我们的态度应该怎样呢?

    孙老在电报里说,首先,我们肯定不能拒绝,因为这是严重的政治不正确,这里面的内涵很简单,因为,哪怕我们拒绝了,也买不到大清的好,如今人家大清已经得了江山,有诗道,昨夜朱楼梦,今朝水国吟,那个大明或许已是昨夜之梦了,而如今,我们如果拒绝了一个已经差不多完全失败的败者,那么在胜利者的眼里,我们的举动就是趋炎附势,就是想从胜利者手里图谋好处,能不能有好处还两说呢,结果把正义与高尚先给抛弃了,想想很是不划算。

    孙老在电报里又说,还因为大清与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从本质上讲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世界。

    毫无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一定会在这个新世界大放异彩,然而对于大清而言,那就是威胁,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如果大清今后一旦有了实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消灭像澳洲联邦这样的自由世界,因为从根本上讲,我们与大清在理念与制度上是完全对立的,双方是理念和制度上的天然敌人,大清的统治者如果聪明的话,迟早会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大清迟早会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而且,哪怕咱们现在去趋炎附势,也拿不到什么好处,这是有实例的,看看荷兰人的结局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为了郑家的存在,大清皇帝才不会搭理荷兰人呢,而荷兰人该跪的也跪了,该让的也让了,结果呢,到最后也没有盼来大清对荷兰人开放口岸做生意,后来郑家攻大员岛,大清还不是作壁上观?所以荷兰人是枉作小人了,而我们如果也步荷兰人的覆辙,照样也是枉做小人,徒为他人所笑尔。

    所以既然看清楚了这一点,我们完全犯不着为了大清去做恶事做恶人。

    当然了,我们目前实力有限,当前的经商环境虽然还好,但还是脆弱的,是不稳定的,我们需要一个比较长时期的、相对和平稳定的贸易大环境,而大清在北方毕竟是个巨无霸式的存在,尤其是我们在澳门的贸易,那是有重大利益的,而澳门现在却只能愈发小心翼翼地存活在大清的阴影之下。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得罪那个巨无霸并不是明智之举,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咱们暂时不能跟大清死磕,所以,当你面对大明的使节时,态度要和蔼,接待要热情,对于陈安德的要求,不要把话说满,既不能断然拒绝,也不能给予太多实质性的承诺,物质上的帮助也要量力而行,一句话:先敷衍敷着就好。

    朱北国回电表示同意,然后话锋一转回应说,只是这类事情和讯息在大家内部都是互通的,孙老您老人家的想法,如果跟多数人不一样,可能会在参议院引发争论,朱北国虽然没有明说是跟谁意见不一样,但对方也知道说的是火塘俱乐部那一干鹰牌人物,朱北国还说,据我所知,我们之中有许多人士是主张积极参与的,好处也罗列了许多条,我看着有不少可去之处,许多观点也很有道理呢……

    孙老回电——那就在参议院讨论呗,如果真的能讨论出一个定论来,咱们照办就好啦,但是眼前这样的情形,参议院并没讨论这件事,显然大家都还在思考中,至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定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按照我说的这个态度和策略比较稳妥些。

    朱接到孙老的这封电报后,便知孙老骨子里其实是站在火塘俱乐部那边的,只是红楼里的大佬们的意见不统一,孙老也不能独断专行才有此说,于是回电表示,见到陈卜二人时,就按照总统大人的意思办……

    五月十六日下午,根据原来的计划要,冰霜女神号要进入马尼拉港开展贸易活动,然后趁此机会安排情报站事务,根据约定,陈义德会事先在马尼拉港外海的某个半岛海岸安排接应船只,通报马尼拉城的情况。

    当天下午,在吕宋岛马尼拉湾西部入口外的一处荒僻的小海湾里,冰霜女神号的瞭望员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前来接应冰霜女神号的一艘小帆船,很快,朱北国就在船长室里见到了前来接应的人,只是来人有点出乎朱的预料——居然是马尼拉涧内华人社区甲必丹陈义德本人。

    看来马尼拉那边有重大情况。

    陈义德的船队早冰霜女神号三天离开霍洛港返航马尼拉,他已经知道澳洲人打算派人在涧内的某个地方找间店铺做生意,朱也实话告诉了陈,这间店铺的买卖只是幌子,其实就是一个联络站,要求陈甲必丹帮忙安排安排。

    陈义德满口答应了下来,这类事情他不是没办过,郑家在涧内也有这样的眼线耳目和据点,而且包括自己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肯定不止一处,马尼拉是南洋经济和交通重镇,各方势力在这里都有耳目和情报员,因此澳洲人这样做也是情理其中的事情。

1164 见见历史之谜中的人物

    不出朱北国所料,能让陈义德亲自过来见面谈的事情,肯定是重要的事情,果然,陈带来了一个重大突发消息:由于西班牙运银船队遭打劫,巨量的金银被下落不明,于是西班牙马尼拉当局最近在严查海盗,如今在马尼拉港,没有担保接引的船只一旦靠岸,很可能会被当成通匪的海盗而扣留,毕竟运银船队的损失太大了,西班牙当局都有些气疯了,大概是想找补找补损失吧,现在马尼拉当局到处找借口罚款扣船,而且当局还不认同涧内华人甲必丹的担保,这很好理解,涧内华人本来就不受西班牙当局待见,不给甲必丹担保权,明面上说是海盗猖獗,出于保护理由你华人就别掺合其中,然而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不信任而已。

    所以冰霜女神号跟上次伊舞綾号那样,伪装混进马尼拉港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朱北国知道,尽管西班牙当局在几天前与我们在霍洛港打过交到,但说老实话,这场交到双方并不愉快,甚至让西班牙当局怀恨在心也难说,而且按照西班牙人现有的通讯条件,马尼拉方面甚至可能还不知道双方在霍洛的交涉结果,如此这般下来,冰霜女神号想要以澳洲联邦船只的名义堂堂正正进港,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了,强行靠上马尼拉港也可以,咱们船坚炮利,真打起来怕他个鸟,但既然双方冲突起来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让朱北国有些犹豫,胡小林等人自然是觉得无所谓小,大不了咱们打一架然后扬长而去,然而朱北国低头想了想,心说还是省省吧,去年一个常风行动,搞得各大公司的生意大受影响,如今大伙的生意刚刚上道,自己如果再惹上事情,那还不被红楼里的那帮大佬们骂死,算了算了,还是别惹事为好。

    于是朱北国决定改变原定计划,冰霜女神号就不进马尼拉港了,而是将一对小夫妻情报员和一大堆物资,其中包括一部亚美通讯股份有限公司最近刚刚研发的一部十五瓦电台和配套设施,统统交给了陈义德,委托陈找个合适的地点安置,争取尽快让这个秘密通讯站运作起来。

    电台是袖珍化的,哪怕在闹市区,也容易隐藏,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电台的通讯距离大受限制,理论上的两千公里通讯距离与实际距离相差甚远,试验数据大约在一千五百公里左右,还好,与澳门的通讯应该没问题。

    无线电通讯距离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家,原因当然还是肖飞那边的技术研发条件限制,不过,肖飞已经承诺,用不了几年,新的小型电台达到两千公里以上的通讯距离是可以实现的。

    安排交待完这些,冰霜女神号在补给了部分新鲜瓜果蔬菜后,就启航北上了,目的地是澳门港,此时朱北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要充分利用卜弥格神父的影响让联邦移民局的情报触角伸进马尼拉城。

    关于在马尼拉建设通讯站的计划,陈义德那边其实还只是其中之一部分,朱北国在马尼拉所图甚大,因为涧内只是马尼拉的外围,而朱的计划是要把情报网安插进西班牙当局的核心——马尼拉城里,首先,就必须依靠马尼拉城外另外一个华人群体的人脉——宾南都华人社区。

    那里的华人是皈依了天主教的一群人,在西班牙当局眼里,这些华人比那些不信奉上帝的涧内华人要亲近些,因此这些华人有不少相对比涧内华人更高的社会地位,比如,只要有宾南都华人甲必丹的路引,这些华人可以自由进出马尼拉城,在城里做小买卖,打工等等,税收也相对公道,而涧内华人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是在特定的赶集日,涧内华人才能进马尼拉城做生意和打工,而且还要被课以重税。

    朱北国认为,此次去澳门,如果能见到卜弥格这位大佬,那么咱们进入马尼拉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因为,根据历史资料记载,卜弥格是马尼拉圣母大教堂和教会大学的客座教授,在西班牙人眼里,卜神父是名人也是自己人,而且他的著作——《地图册》,是教会和船长们手里宝贵的工具书,总之这位卜神父是一位在东方基督教世界人脉和名气相当大的人物,所以也难怪神父入了大明天子的法眼,成为大明派往梵蒂冈的副使。

    五月十七日临晨,冰霜女神号离开了海岸,继续向北航行,这一回冰霜女神号将不再中途靠岸,而是直奔澳门港。

    五月二十一日,冰霜女神号终于抵达澳门港的南码头。

    朱北国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心目中的历史名人—-大明出使欧洲的使节,那位大明有史以来以官员的身份,游历了大半世界的陈安德,还有那位在学术界和宗教界的时代著名人物---卜弥格神父,最关键的是,历史关于这两人的记载是如此的传奇,而最终,两人又如谜一般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这样的人物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何不让人心潮澎湃……

    在引荐人兼旁观者代小山和艾鲁什哥俩眼里,这位朱哥,朱北国,朱大博士,与陈安德卜弥格两人的会面,与其说是会见,不如说是拜见,而拜见者显然是这位朱哥。

    当然了,代小山完全能理解朱北国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当初与那两位历史名人见面时也是有点小激动的,何况历史感极为强烈的朱大博士,只是朱大博士有点热情过头,态度也谦和得要命,那个感觉,就如晚辈见长辈一般。

    好吧,说起来,新世界所有人都是咱们的长辈……

    然而代小山不知道的是,站在旁边的艾鲁什却不认为朱哥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他觉得现在朱哥在见历史名人的时候,态度已经很收敛了,就如现在,朱哥见到陈卜二人,礼仪上无非是双方拱立行见面礼时,朱哥的腰弯得更深一些而已,比较当初自己跟着伊舞綾号去东南沿海的金厦,朱哥见到郑成功的那副嘴脸,简直就是粉丝去参加自己的偶像见面会一般,搞得一帮兄弟们都没眼看……

    朱北国与陈卜二人的会面是以热情的寒暄开始的,然而除了最开始的久仰、阔别、光临诸词代艾二人尚能听懂外,后面的之乎者也越发的听不明白了,倒不是两位对文人间文邹邹的对话搞不明白,这些年两位在澳门混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识过猪跑,然而双方居然用的是南京官话,两位听了就一脸懵逼了,然而朱北国却能用南京官话跟陈卜二人侃侃而谈,这让代艾两位一旦挑兄弟顿感佩服,心说大博士就是大博士,学习能力是真强……

1165 大明的旗帜

    三人在相互一阵久仰和商业互吹之后,双方很快就在熙园的南院正堂落座,此时代艾两人各有各的忙活,代小山忙着安排冰霜女神号上的货物贸易事务,而小艾就更忙了,包括且不限于带着冰霜女神号上胡小林他们兄弟们几个逛澳门城,所以这哥俩吩咐下人端茶倒水小心伺候着,又让厨房预备酒菜,便与三人拱手告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茶过一巡,双方的会面终于进入正题。

    出乎朱北国所料,陈安德居然没有提及要求澳洲人出兵救援身陷缅甸的大明天子之事,只是再度与朱北国提到,希望能帮助永历皇帝航闽,朱北国心里不禁感慨,对于大明的文人而言,第一要务,就是气节,还矜持小,你家天子都这样了,还要绕着弯子说话,当然朱北国肯定不会把心里话表现在脸上,听到陈的提议,朱一脸郑重地回应说,此事重大,天子航闽,自然是好的,但航闽需要先与郑家联络,正好,马上就有澳洲船往金厦贸易,殷邦及卜先生如果身体恢复,与我等共同走一趟金厦如何?

    显然这里有朱北国的小九九,先把这两人带上船再说,去金厦是肯定的,有陈的帮助,对自己与郑家那边的生意应该是个不错的助力,然后,到时候不由分说再船头一转,顺风到马尼拉走一遭,你卜神父岂能不帮我进马尼拉城?

    一六六零年五月二十六日,冰霜女神号从澳门南码头启航,中途停靠小万山岛,这次艾鲁什又带着二十名航海学校的学员上了船,名义上当然是实习,而且顾晋来电说,《开济会》理事会讨论,余总裁已经决定,刺客号、女权号和提莫队长号三艘船,以及万山岛航海学校的所有人员和资产,均划归澳洲航运股份有限公司,所以那里的学员也是公司员工,而学校的学生水手经过考核,可以在冰霜女神号上工作。

    对于《开济会》的这个决定,胡小林他们是满意的,毕竟这些学生水手的素质都不错,自己挑人多了不少选择余地,只是小艾他们不高兴,航海学校是自己一手操办起来的,这一下给出去了,总感觉自己是替他人做嫁衣,但是顾晋貌似也了解小艾的感受,所以这个航海学校的校长一职仍然让小艾当,还以公司的名义给小艾和员工大幅度增加了薪水,比如那位航海学校的总教练菲利普斯船长。

    二十六日下午,冰霜女神号立刻小万山岛码头,启程一路向东,陈卜二人兴奋不已,他们虽然差不多周游了半个世界,但这还是第一次坐上传说中的澳洲“魔鬼船”。

    这时心情激动的陈安德站在驾驶舱顶层甲板上饶有兴趣地观望着海面的风景,他大声呼喊着卜弥格神父,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此时此刻的神父应该在底舱观看那里的轮机手如何操作能发出"永恒之力的机器"——自从神父参观了熙园的斯特林发动机带动的盐循环制冷设备后,如今的神父对这类机器非常着迷,已经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陈安德见呼喊无效,便三步并两步地冲下顶甲板,回到自己的船舱,从一个藤条箱子里搬出一堆各种旗帜,都是大明天子特使出行用的旗帜,他打算把这些旗帜挂到冰霜女神号的桅杆上,只是这个举动北被朱北国及时劝止,朱承诺,等船进入澎湖附近时,你陈大人想怎么挂就怎么挂,如果在这时挂上,咱们这一路上就有得仗打了,陈安德听了这才罢手……

    一六六零年六月十一日上午九点,冰霜女神号瞭望塔上的瞭望手再度敲响了桅杆上的小铜钟,急促的钟声让整艘船的人们活络起来——远方的海天之际,出现了一排帆影,在船员餐厅,朱北国放下正在书写的报告,起身走到舷窗边,拿起望远镜,对海面瞭望起来——郑家的水师……咱们又见面了……望远镜里,对方的船头忽然腾起三股黄色的烟雾,随即在半空中出现三道弯弯曲曲的烟柱,几声爆响,三朵红色的烟花炸裂开来,煞是壮观。

    朱北国心里默念着,对方一定是看见桅杆上的大明天子使节旗号了……嗯,这是在欢迎我们呢,大明就是大明啊,这就是人心啊……回想起去年的夏天,也是差不多这个时节,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可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啊……

    想到这里的朱北国,心情忽然再度激动起来……

    那还是去年的七月底,骄阳似火的时节,伊舞綾号也是这样径直闯入了澎湖与金厦之间的海域,朱北国知道,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非郑家旗号的船只,在途径海峡时通常不会走这样的路径,一般都会偃旗息鼓地从澎湖北部匆匆而过,但凡进入南部航道的外来船只,只要没挂郑家旗号的船,不是去纳贡的,就是去打架的。

    显然,当时的郑家巡逻船队把伊舞綾号当成来打架的了。

    朱北国记得,也是差不多的场景,也是这个时节,远方的几艘大船变换着阵型,非常内行地占据了上风位置,其余的中小型战船也开始抢风航行,从侧翼向伊舞綾号靠拢,这显然这是要包围伊舞綾号,然后群殴的态势。

    只是对方靠得稍微近一点后,伊舞綾号周遭的郑家船只的航速明显变慢,就像一个套锁,突然收紧得慢了一样,原因是远在数海里外的郑家水师的旗舰上,瞭望手和船把式,都在望远镜里看清楚了来船——这船,是相当的与众不同,很显然,面对陌生事物时,谨慎的指挥者给船队发出了缓慢靠近的讯号。

    在船把式们的望远镜里,那是一条蓝帆涂装的大帆船,从外观上看,跟他们曾经见过的帆船完全不一样,尤其是那像海鱼一样平滑的船身、平直的甲板和简洁到极致的帆具,还有在阳光照耀下船身发出的反射光晕。

    那种反光非常奇特,不是木制船舶涂上防水桐油所应有的哑光,而是耀眼的带有金属光泽的那种反光。

    很快,远方的怪船亮出了旗号——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数道彩色横条,还有几颗星星,不久之后,那艘怪船上又挂起了绿色的四方贸易旗,这是在告诉对方——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没有敌意。

    为了首次顺利地见到郑成功,朱北国在离开澳门港前也做了一些准备,包括且不限于拿着澳门四大华商的介绍信、薛来相的亲笔推荐信,另外还有各种旗号,包括大明水师的旗号。

1166 如临大敌

    这些旗帜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大明宫廷里的出行旗,有大明水师的号旗,还有地方衙门出行时挂的开路旗,甚至还有巡抚大人出海坐舰的回避旗,另外,还有京师赴江南采买水陆船的太监旗,当然了,接收着并不知情,而赠予者貌似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些旗帜多是四家华商送来的,当时朱北国彭强胡小林他们也不知就里照单全收了,也不知道四大华商从哪里搜罗来的,哥几个认为到时候把这些旗帜一股脑挂出去,能向郑家水师表明这艘船是自己人就行。

    唯一没有的,是郑家的属下号旗,其实,薛来相是有的,四家华商也有,但是他们都无法拿出来借给朱北国,原因很简单——郑家的旗帜不能出借,一旦发现借出,那就相当于欺骗郑家,而欺骗郑家的后果会非常严重。

    好在朱北国他们也没有要这类旗帜至于原因嘛,其实就是面子——堂堂澳洲联邦,怎么去见个地方豪强,还要挂人家的号旗?传出去跌份!因此朱彭胡哥几个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这个事,而四家华商和薛家兄弟也很识趣地不提这个茬。

    如今,面对郑家的水师,朱北国终于想起舱房里还堆着各色旗号,于是朱北国很及时地让彭强胡小林他们带着船员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旗帜统统挂了出去。

    于是这艘五彩缤纷、旌旗招展的帆船,乘风破浪直对郑家船队而来,顿时令郑家水手和船把式们一脸懵逼——这都是什么旗号啊?而且还挂得高高低低毫无章法,哪有把宫里的太监旗挂到海船上的道理?按照大明制度,除了当年的三宝太监,太监坐的船根本就不能出海!还有过份的,这太监旗为什么挂得比巡抚大人的回避旗还高啊?

    然而郑家水师还来不及吐槽这些,就发现了这艘船的一个神奇之处,那就是——船的速度有点令人匪夷所思,因为但凡是有点航海常识的人都知道,在那种风向条件下,应该没有什么船只在这个方向上仅仅依靠风力跑出如此高的速度。

    对于普通水手而言,他们对这艘船和飘扬在那条怪船桅杆上花花绿绿的旗帜感到好奇,他们基本上不认识上面的图案,这些旗帜的颜色和样式和他们的日常所见大不一样,绕是郑家水师的水手们见多识广,也不知道来者的底细。

    然而对于大明延平郡王麾下澎湖镇已字协协领郑永华来说,这些旗帜让他想起了什么,是的,让他想起了南京——作为一个书童跟着福松大少爷去南京国子监读书时候的郑永华,那是一段繁花似锦的岁月,短暂而又让人终生难忘……

    郑永华依稀记得,当年观看弘光皇帝出行时,仪仗队里就有这些旗帜,那些花花绿绿的黄龙旗、青龙旗、黑虎旗和白虎旗,还有大大的幡旗,上面有大大的明字,也有锯齿边的三角旗,上面的绣图精致而声动,颜色明亮而五彩缤纷,那是自己的青春岁月,回首往事,如今的自己,仿佛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面对此情此景,郑永华在单筒望远镜里一时有点恍惚,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还是船上的瞭望手看见那条奇怪的大船居然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船身向自己这边奔来后,马上有点惊慌地摇响了警铃,这才让协领大人——也就是这支船队的舰队司令兼旗舰舰长郑永华从恍惚中惊醒。

    他立刻想到对方是不是冒充的——好吧,这是他职业病,他在前两天刚刚抓获了一条日本浪人兼鹿皮商人的桨帆船,大概是因为前几天的台风让他偏离了航线,闯入了澎湖镇巡海海域,那条倭船以为挂着假冒的郑家旗号就能蒙混过关了,然而在登船检查了堪合后被郑永华课以三倍罚款后才放行,他早就习惯别人的旗号可能是冒充的这种思维定式,不过只一闪念之后,他就对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可笑。

    这年头冒充谁都有可能,但在海上冒充大明天子和……大巡抚……嗯,还冒充大明太监……简直……太可笑了,如今的大明天子正在缅甸苟延残喘呢,而"咱们郑家拥立的大明天子“番薯监国"——这是郑用华私下称呼那位在目前寓居在金门岛上,经常以番薯为食的大明鲁王陛下,如今这位煌天贵胄,除了一个名号,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那么,冒充他们又能吓唬谁呢?眼前的这条船就……就……难道是真的?!

    于是郑永华立刻发出将令,命令一艘海沧船和两艘稍小一点的苍山舟组成的船队立刻展开一字纵队战斗队形,缓缓地向伊舞绫号的右舷靠近。

    然而这只船队并没有任何攻击行动,甚至连船舷中部的炮门都没有打开,船舷甲板一侧的火铳也没有警告性的开火。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心情有些忐忑的朱北国终收到伊舞绫号瞭望手的讯息——瞭望手大声呼喊着说,收到来自首的旗舰旗语,一共三个问题:

    船来自何方?

    所载何人货几许?

    欲驶往何处?

    “立刻回复!澳洲联邦特使欲往金厦和平贸易,我等有友人的推介函……”

    朱北国大声命令瞭望手用旗语发出信号。

    “停船接受检查!”

    对方的回复简单明了,也不容置疑。

    “降帆停船!”

    片刻之后大副彭强的声音响起,来自竹园航海培训班的学生们立刻照办,然而此时在后甲板的底层动力舱里,也传能听到胡小林的一系列大声喝叫:

    “检查阀门压力!”

    “双机加压预热!”

    “保持气压!”

    而朱北国也在驾驶舱里对舵手们下达了升舵的命令。

    这是所有骄傲级武装商船的临战操作程序,此时的伊舞綾号,从表面上看,很听话地逐一降下了所有的主辅帆具,船也渐渐减速停了下来,然而此时此刻伊舞綾号上的所有战斗岗位已经全员就位,无论是三英寸舰炮、二十毫米机关炮还是船头的六百毫米臼炮,都处在实弹待发状态,随着对方船队的靠近,于是整艘船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后甲板尾部的烟囱里忽然冒出滚滚浓烟,还有底舱的斯特林发动机发出的嗡嗡声,以及机器运转导致整个船身在微微颤抖。

    伊舞綾号上下如临大敌。

    这是必须的,伊舞綾号此次东南沿海之旅,所打过的海战,比所有船在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多,如今的朱北国他们哥几个,已经习惯在海面上随时处于戒备状态,他们不可能因为对方表面上没有做出地对动作而放松警惕。

1167 大明天子使节

    然而对方可能也是这样的心理,所以为了避免产生误会,郑永华也没有命令其余船只缩小包围圈,而是让船队就地停船,只有那艘海沧船带着两只苍山快舟迅速靠近,显然这也向对方表达了某种诚意——看在对方打着大明旗号的份上。

    苍山快舟靠上了伊舞綾号,一架舷梯从船身中部放下,苍山舟上的一个头戴圆形草帽,身披牛皮轻甲,手持长矛的汉子顺着舷梯爬了上来,伊舞綾号上的几个学生水手一脸冷漠地看着来人,一语不发,显然,这位汉子也有点懵逼,因为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着的居然是铁板,上面还有整齐排列的混元凸起的铆钉,汉子正张惶四顾中,彭强过来递给他一个木头盒子,说道:回去拿给你家大王,就说澳洲特使只是前来贸易,并无敌意,这盒子里有郑家友人的推介,我澳洲乃信义之邦,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对面汉子愣了片刻,并没有回应,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或者说根本没必要回应,只是汉子看了看这阵仗,眼前的这群人气宇轩昂,不像猥琐歹类,便双手接过盒子,夹在腋下,又弯腰躬身,拱手,再将盒子别入腰间的布褡裢里,鼓鼓囊囊地便转身回到舷梯口,又再回身一揖,见到彭强回礼,只微微点头小,便转身下到苍山舟上,随即船舷下传来呼哨一声,苍山快舟便如箭一般离去。

    整个过程,郑家来者不卑不亢,也没有半句闲话,双方就这样脱离了接触。

    然而郑家船队并没有解除包围圈,大概过了一顿饭方功夫,远方的大船传来旗语:即是友邦,华夏苗裔,当知今日形势,若实心贸易,当尊郡王陛下之规,若能服从,请随航同行。

    伊舞綾号回复:谨尊大王之令,只是某知晓航路,便放我等自行便可,勿劳大王护送。

    不等对方回复,伊舞綾号忽然船身振动,一股刺耳的哮声从水底发出,那是高压气体从喷嘴射出的声音,于是伊舞綾号就当着郑家十几艘大小船只的面,做了一个原地漂移式的转向,然后以l令对方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包围圈的一个空挡冲了过去,对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对应,伊舞綾号就给郑家船队一个远远的背影。

    此时此刻,郑家船队上至郑永华,下至普通水手,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根据东瀛倭人传言:有南洋澳洲人者,所驾之舟,使魔法驱动,无帆无桨,行走如飞……

    “回想去年当时,真的恍如隔世啊!”

    此时此刻,冰霜女神号上的朱北国,正站在船员餐厅的舷窗边,拿着望远镜瞭望着远方的船队,船,还是那些船,旗帜,还是那些旗帜,只是对方的态度跟当初大不一样,果然陈安德的旗号就是比咱们去年搞得正宗,也讲究,对方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艘船上的人真的是大明特使。

    "小林子!赶紧回复旗语!照陈大人写的回复……"

    朱北国推开船员餐厅的铁门,抬头对驾驶舱里的胡小林喊道。

    胡小林听了立刻对着通讯话筒喊了几句,于是驾驶舱顶层甲板上一名水手和瞭望塔上的瞭望手同时挥舞着一红一绿两面信号旗,向对方发出如下信息:

    ——奉天承运,大明永历天子钦命出海特使,文华殿侍讲,鸿胪寺左少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陈安德,奉天子命出使延平郡王!

    看到这条消息的郑永华顿时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但久经海上历练的郑永华仍然向来船发出一条旗语——大明忠孝伯招讨大将军延平郡王朱成功麾下澎湖镇已字协协领郑永华奉命巡海!

    “咦?朱哥,这个郑永华,也忒得瑟了点,看到大明天子的钦差居然回语如此抗蛮,这是什么原因?”

    胡小林回头看到朱哥进到了驾驶舱里,立刻发问,朱北国摇摇头笑道:

    “这样算正常,郑家与永历,本来就不是一个统属,郑家正经拥戴的,前有弘光,后有隆武,然后还有一位现成的住在金门岛的鲁王监国,永历给的延平郡王称号,不过是勉强接受,何况正经主人还活着,怎么着也不能太热情,这是大明文人的气节,气节明白不?”

    “大明都到这份上了,还讲究这个?迂腐……”

    “那有啥,没辙,这叫讲究,人家就讲究这些,看看永历皇帝,被人家缴了械,躲到缅甸后还给缅王宣诏书说自己南狩幸临呢……”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旗语信号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双方的距离近到能靠吼来交流的地步时,郑永华的船队终于跟"大明天使"达成协议,郑家水师护送大明天使至厦门岛,目前双方暂不登船相互接触,很显然,警惕性极高的郑家水师并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看到的一切。

    对此,朱北国是理解的,他根本没有幻想郑成功和他的属下见到永历的钦差就纳头便拜,首先,那不是海盗出身的郑氏家族的风格,何况如今的金门岛上,还住着一位比永历皇帝资格更老的煌天贵胄——在郑家人看来,无论是血统还是资格,这位大明监国鲁王朱以海,这位朱元璋的正儿八经的十世嫡孙,怎么说也是能跟永历皇帝分庭抗礼的主。何况郑家一直奉隆武帝为正溯,对那为遥远且只知道逃跑的永历天子,内心其实是隔膜的。

    尽管澳洲人郑家是知道的,去年的交到让郑家见识到了澳洲人的犀利火器,也知道澳洲人的来历,绝非蛮夷鞑子,而且貌似也有永历皇帝派使节出使红毛夷老家的传闻,但这一切都太过魔幻,也是很遥远的过去,如今,面对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大明天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打着大明天子旗号的人,还有一艘打着大明天子旗号的澳洲船,郑家水师的官兵们在心理上能接受到什么程度,甚至能相信到什么程度,还真的不好说,尤其是在这无法无天人心叵测的大洋上,对来船随时随地心怀疑惑并保持高度警惕是非常正常操作和心态……

    当然了,动手开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来船呈半包围的“护送”状态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很快,冰霜女神号就接到郑永华发来的旗语——允许大明天使直航料罗湾。

    当然了,动手开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来船呈半包围的“护送”状态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很快,冰霜女神号就接到郑永华发来的旗语——允许大明天使直航料罗湾。

    只是在双方逐渐靠近的途中,另外一支郑家船队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并加入了"护送"行列,就这样,两支船队一左一右一直跟冰霜女神号,保持着大约三分之一海里的距离。

1168 郑家的“忠心”

    朱北国发现,在这种情况下 ,双方船舶在顺风时都保持着大约七节的航速,而且伊舞绫号两边的船队还能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

    对此朱北国十分佩服,他要求不当班的学员们都集中到甲板上,用望远镜和肉眼仔细观摩对方水手的各种操帆和操舵动作,自己也一边观摩一边讲解,对于朱哥的现场教学,胡小林他们哥几个是非常佩服的,朱哥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训练船员的机会,这一点很像顾船长。

    此时甲板上的朱北国也心生感慨,尽管各个炮位上的值班水手们表情严肃,但甲板上确实各种欢声笑语,这是因为朱北国的讲解很有趣,而学员们的提问也很积极,其中不少人是第一次来金厦,总是有各种好奇和问题,当然也有学员尤其是新人对郑家船队这种左右夹持的动作表达了担心,毕竟这种态势对冰霜女神号非常不利。

    然而朱北国却笑吟吟地说无妨,就跟去年咱们初来乍到一样,只要充分利用咱们的优势,对方的这种包夹优势会瞬间消失,于是朱北国对学员们讲起了去年的往事。

    当时,在去料罗湾的途中,伊舞绫号也是被两队船只包夹着前行,尽管伊舞綾号完全可以独自地以平均十节的经济巡航速度前进,但当时的朱北国没有这样做,这主要是因为朱北国一心只想顺利见到历史名人郑成功,他不想出幺蛾子,搞得双方不愉快。

    于是伊舞綾号在被郑家船队"左右狭持护航"的整整十几小时的时间里,仍然不断地跟对方进行旗语交流,朱北国主动告知了自己的目的——澳洲联邦至此是为了卖澳洲火器……

    为了躲避前方的风暴和充分利用季风,郑家的帆船船队卜不得不自澎湖列岛南部向西北方向航行一段,然后再向东南航行一段,而伊舞綾号也只能照办——尽管她根本不需要。

    因此,这个航程从傍晚起到深夜仍然没有抵达目的地,即使到了晚上,船队仍然要保持一定的航速,伊舞綾号甚至会主动打开驾驶舱顶那盏具有三千烛光亮度的交流电探照灯,给惊讶万分如见神迹的郑家水师官兵们指引方向。

    显然,朱北国生怕那些航速慢自己一大半的郑家水师把自己搞丢了,毕竟这是在晚上,对方又没有雷达,跟丢船这种事情是经常会有的。

    然而伊舞绫号上的人不知道的是,在几次打开探照灯指引方向的时候,两支郑家船队上的水手发生了骚乱,他们认为那是海龙王睁开了一只眼睛,因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也只有龙王的眼睛才能跟月光一样亮。

    朱北国当然可以预料到这个时代的人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忽然看到探照灯时的反应,夜晚的探照灯已经给围观群众制造了许多次骚乱了。

    然而朱北国仍然乐此不疲,开探照灯当然有指引的功效,但更多的是炫耀,顺带给自己增加某些神秘性,或者神性,而神秘性或者说神性是让愚民们服从的一个关键要素,所以,朱北国后来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详细地解释这些光柱并非神迹,也闭口不谈所谓的科学,哪怕是后来郑成功在问及此事时,朱北国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语焉不详地说这是澳洲秘术。

    因为朱北国知道,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愚昧的人们是听不懂或者听不进所谓的科学解释的,如果说得太白话,还会被人看轻,所以不能这样做,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聪明人,或者说大多数聪明的人上人们,都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但凡是一个有想法的统治者,一定会想办法增加自己在大众眼里的神秘性,只有未知或者威不可测,才是最容易令人害怕和服从的,这是统治需要,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就吃这一套……

    朱北国的第二次金厦之旅航程仍然是这样,当夜幕降临,冰霜女神号再度打开探照灯给郑家船队指引方向,让朱北国没有想到的是,此举无疑帮了陈安德的忙,因为郑家水师的水手们忽然又联想到船上有大明天子的使节,人们合理推断——既然大明天子的使节坐舰,有神迹般岂不是正常操作?

    于是包括郑永华在内的不少人认为,这个大明天使也许是真的呢……

    于是在第二天临晨,朱北国和他的伙伴们发现两支护航船队均落后了冰霜女神号半海里,护航状态从狭持变成了真正的护送……

    大明永历十四年五月,公历一六六零年六月十二日上午十点,坐落在厦门鼓浪屿日光岩附近的郑家水寨外,澳洲联邦所属武装商船冰霜女神号首次抵达了目的地——金门岛料罗湾。

    这是朱北国第二次抵达料罗湾。

    冰霜女神号在料罗湾外海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附近郑家护送船队里的一条海蛟艇靠上冰霜女神号,传郑成功的命令:

    “着大明天使依制上岸接洽。“

    朱北国尚在琢磨这个“依制接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陈安德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大明天子的副使,卜弥格神父,立刻现身,身上的装束已是大明官员模样,还带着足以证明身份的各种书信和印授。

    卜神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一丝倨傲的神情,施施然地上了这条小艇。

    陈安德对朱北国解释说,这是惯例,卜弥格神父作为皇帝和太后特别任命的副使,由于他的著名学者兼罗马教廷牧师的特殊身份,他担任的角色就是打前站、穿针引线、充当介绍人和证明人。

    想当初,在陈安德出使欧洲的每一站,在印度、在埃及、在威尼斯、梵蒂冈和马德里,卜弥格神父一直都担当着这种角色,如今,在厦门鼓浪屿也是如此。

    很快,神父就在郑永华的亲自带领下登上码头,然后直奔鼓浪屿太武山上的石寨——那里有岛上唯一的一座由砖石城墙和邬堡构成的要塞式建筑——延平郡王府。

    冰霜女神号在海面上只等待了两个小时,小艇就把卜弥格神父带了回来,考虑到路途和郑家需要验证身份凭证,这点时间已经是相当神速了。

    神父传回来的消息是:国姓爷欢迎大明天使的到来,并将在码头安排仪仗让天子特使登陆,这个消息让陈安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延平郡王没有抛弃远在天边的永历皇帝,他认为,这位朱成功对大明天子还是很忠心的……

1169 对话

    果然过没多久,太武山顶的郡王府墙头上传出了一阵号炮声,冰霜女神号的哥几个用望远镜远远地望去,只见郡王府府门忽然洞开,紧接着是旌旗招展,人叫马嘶,太武山的半山腰上烟尘四起,大队仪仗车马沿着官道迤逦十数仗,先锋骑牌官一路吆喝着在前面策马开道,整支队伍直奔料罗湾码头而来。

    朱北国见此情况不禁感慨,旋即摇头苦笑,心说这位郑成功,当初见我的时候可是倨傲得很呢,然而你再倨傲,毕竟也是打着大明的旗号行事,尽管干着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活,但样子活还是要做的,如今要面对正牌的大明天子使节了,果然是知道分寸和规矩的……

    朱北国发此感慨是有原因的,根据《朱北国日记》记载,朱在初次登陆料罗湾时,对方的那个态度与今日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大纲是当时的伊舞綾号作秀般的航行把郑永华船队给整得有点灰头土脸吧——第二天早上,伊舞綾号在料罗湾外海等了小半天,才把郑永华船队等到,对于郑家船队而言,说好的是护送,不,应该说是押送更合适,但是到了最后,变成了追赶,而且人家都自己跑到家门口了小半天了,“押送”的船队才堪堪赶上,这确实有点糗……

    还好,朱北国没有故意甩下郑永华船队自行入港,也算是给郑家留了一点情面,郑永华船队也不客气,直接旗语伊舞綾号就地等待复命,然后船队掠过伊舞綾号赶头里进了料罗湾。

    半晌,料罗湾里终于出来一艘苍山快舟,船头昂然而立一员全身皮褂锁子铁甲,头戴飘着红缨的宽沿毡帽,腰跨秀春弯刀黑脸汉子,朱北国旁边的彭强在望远镜里看着远方问道:

    “朱哥,你不是说郑成功是个英俊小白脸嘛?怎么是个黑厮?”

    旁边的胡小林听了噗嗤一乐道:

    “彭强你最近读明清小说读多了,什么黑厮,那厮的,口头禅了都……”

    朱北国回应:

    “没错啊,郑成功长得白是历史记载,人家薛来相也说长得白,只是那汉子是郑永华,不是郑成功,依照人家大明延平郡王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迎接我们……”

    “也是哦……”

    “对人家而言,咱们这个澳洲人是个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吧……”

    哥几个说着话,苍山快舟转眼既到,郑永华远远地一个抱拳拱手,朱北国回礼,苍山舟旋即靠上伊舞綾号,于是郑和他的几个亲兵依次上了伊舞綾号的甲板。

    双方对面站定,郑永华也没有废话——大概海盗出身的这群汉子本来就属于人狠话不多的主,郑于是直接开口问对面的朱北国:

    “郡王问话!”

    郑永华朗声说道,

    “……此话国姓爷所问,请朱先生据实回答!”

    于是朱北国一脸严肃无语点头。

    根据《朱北国日记》记载,在伊舞綾号的甲板上,有如下问话:

    “尔等是否近来海外传闻之崖山之后的澳宋人?"

    朱北国愣了大约一秒钟后心说,澳……澳宋……嗯,也是吧,便回应说,只是你郑先生不是知道的吗?为何多此一问?

    郑不回答,只是又说:

    “国姓爷再问:澳宋铁船与轰天雷之闻确实否?"

    朱北国听了一脑门黑线,只能回答:确实无误。

    国姓爷又问:孤闻澳宋乃华夏崖山遗民之后,远遁海外四百年,近与濠镜葡人商贸甚密,所贩玻璃与砂糖颇有盛评,世人众说,观澳宋人种,其衣冠风俗语言文字虽出华夏一源,然今与我殊异,盖久居海外,远神州而近蛮夷所致,不知来使有何说辞?

    朱北国听到这里便知其深意了,这意思很明显——双方在做生意之前,先分敌友,但这敌友的标准,要由郑家自行判断,而非对方说辞。

    于是朱北国低头酌字斟句了一番,这才抬头对郑永话回应道:

    我乃澳洲联邦,自是以此名号航行海上,澳宋实乃外人所起别名,盖崖山之后,有宋之渊源尔,然确实是华夏苗裔无疑,如今中原腥膻,江山破碎,我澳洲既华夏苗裔,自是不忍坐视,久闻延平金郡王高义,拒满清高官厚禄收买,余东南一隅独抗强清,令人感佩,故来此地贸易,实有接交之意。

    郑又问:闻澳宋一国,人无君父之礼,如何严肃纲常以立国?

    朱回答:澳洲联邦国,有众议会及大统领一职,国家制度与欧罗巴诸国中尼德兰荷兰国最似,至于君父之伦,乃化为国家制度,国人虽无上下尊卑之别,然和谐有爱,此亦纲常也。

    郑又问:

    闻澳洲人乃航行海上之商贸之国,铁船利器,往来各地,但求商贸尔,亦不拒与满鞑贸易,可有此说?来使既然是有宋一代苗裔,这金人亦是尔等祖宗之仇,何来与仇家生意,来使可有说辩?

    朱北国答:澳洲远遁海外,商贸立国,但做生意而,确实并无刻意回避何族何国,然从来不与直接鞑虏贸易,鞑子亦不知我澳洲,故坊间之说,实乃误解,何况这货殖流通,倒手盘转,其去向澳洲亦无法控制,故与仇家生意之说并不成立。

    虽澳洲处南洋极远之地,然国人颇有匡扶华夏之心,今有持澳洲联邦大统领国书之特使在,欲贩澳洲火器于金厦,总统称恨不能早到,若有澳洲利器相助,郡王东南之役必不至功败垂成……

    关于以上的对话,日记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朱北国的回忆很快就被打断,因为卜弥格神父回来了,说郑成功的仪仗很快就要抵达码头,郑成功准备在太武山郡王府设宴招待大明天子的使节,还说郑成功希望跟澳洲联邦使节朱先生详谈火器贸易之事。

    朱北国听了立刻放下心来,问卜弥格神父,然后呢?神父便耸耸肩说,然后?没有然后了。

    朱北国心里笑道,这位神父说话就很有澳洲人风味了,大概是这些日子跟代小山小艾他们呆久了的缘故。

    这时卜弥格神父又赶紧补充道:国姓爷沉默半响对旁边的人说,此次迎天子之使,亦是迎澳洲联邦特使,说完后便对我点头致意,便转身走了,这位国姓爷,架子可大呢……

    好吧,那么我也要准备准备了……

    朱北国心想没想到这一刻来得怎么快,我还想着人家要先招待天子使节再说我们的生意呐,看来上次的军火贸易后,郑家对澳洲火器的印象一定不错,何况国姓爷长江之役新败,亟待恢复军力,咱们也算是跑来给瞌睡人送枕头呢……

    整个上午,鼓浪屿日光岩附近的主码头变得越来越热闹,为了让天子特使能直接登上码头而不是用小船摆渡——这涉及到迎接礼仪,那么就需要让冰霜女神号上的陈安德卜弥格两位能直接走到码头上,在那里接受延平郡王众人的臣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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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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