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节 危机未解
问题不是闭眼不看就不存在的。
偏偏世人习惯了闭眼解决问题，似乎看不到，问题就会消失般。
古人早有掩耳盗铃的寓言，世人嘲讽盗铃之人，却不知自身和盗铃者并无二致。
赵佶如今再非盗铃人，知道岳飞说的大有道理，可想着沉约仍在，倒是不至于太过绝望。但见到火焰重新跳跃，一时间反倒不适应，惊问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岳飞向那跳动的火焰缓缓走去，试探着用枪尖刺向火焰。
火焰正常。
枪尖如常。
众人不解之时，岳飞却露出喜悦之意，“圣上，传说中，仙人有定身之法，可比起如今所见，空间冻凝显然更胜一筹。”
众人缓缓点头。
他们的确听过仙人传说，可那毕竟有些无稽，在他们之中，真正见到仙人的从未有过，可此刻见到女修、沉约对峙，不由感慨哪怕仙人斗法也不过如此。
赵佶反问道，“那又如何？”
岳飞沉吟道，“方才女修、沉先生、夜星沉等人之间的言论，微臣诸多不解。”
众人倒多是点头，暗想若能听懂反倒是咄咄怪事。
岳飞再道，“可微臣感觉，方才空间凝结，人撞上就亡就像沉先生所言空间四态‘成住坏空’中的坏之境界。”
赵佶终究是有灵性之人，对此居然理解，“那是女修……这个……人造成的。”
他本想说是女修这个女魔头做的恶行，但想到女修未死，终究不敢痛骂女修。
岳飞谨慎道，“看起来如此，而沉先生、琴丝联手，似乎改变了这种境况，让空间重回‘住’的状态。”
他所言非有头脑之人难以理解，赵佶却是深刻理解，但有分疑惑，“‘成、住、坏、空’看起来是个顺环，既然坏了，还能逆转成住吗？”
赵佶当然希望一切如常，可又感觉这像痴心妄想——都说破镜不圆，覆水难收，世间万物如此，包容万物的空间不是同样的道理？
岳飞沉默下来。
他年少老成，如今经历这般变故，内心的观点更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可阅历丰，不改他谨慎真诚的性格。
不能肯定的事情，他绝不会为让赵佶心安就随便说出个结论，那是对赵佶的不负责，同样是在欺骗自己。
正琢磨间，岳飞警觉突升，霍然转身就要出枪，缓缓的又垂下枪尖。
他和赵佶身后凭空处，突然现出一人。
那人赫然就是明日。
赵佶回头望去，惊喜交加道，“皇后……”他见到明日，立即想到过世的明达皇后、赵福金之母。
赵福金同时冲出，叫道，“娘亲。”
她奔到明日身前，一把抱住明日，哀声道，“娘亲，你去哪里也带上孩儿，再也不要丢下孩儿了。”
赵福金为人本是高傲，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但颠覆了她的三观，还有点扭曲她的五官，此时此刻，她深深感觉，哪怕皇帝之女也是不过如此，真正的依靠，还是娘亲。
众人见明日明眸善睐，虽不似赵福金明艳，可若论年纪，着实不比赵福金要大上几岁，痴迷者难免在想——都说天上一日、人间数载，看起来着实不错。
明日并没有拒绝赵福金的拥抱，她轻抚赵福金的秀发，倒有些疼爱，毕竟从血缘上算，她不是赵福金的娘，却是赵福金的姨娘，更何况，她答应过飘摇，要照顾赵福金的。
“赵佶，我非明达皇后。”
明日正色道，“我想你方才听的清清楚楚，我只是受飘摇的嘱托，这才……对你们稍加照顾。”
赵佶泪水盈眶，喃喃道，“我有负飘摇。”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追封飘摇皇后之名，给赵福金最好的安排、让她嫁给权贵之子就是回报挚爱，可他亲耳听闻飘摇为了他，甚至牺牲了生命，才发现自己所为实在微不足道。
他赵佶失去的不过是爱情，可飘摇失去的却是生命。
明日倒无避讳道，“你的确有负飘摇。”
群臣、众皇子公主无语。
他们再大的脾气，可才目睹了不久前的惊变，对明日都不敢有稍许忤逆。
有时候劝戒不能让某些人闭嘴，拳头和能力却能。
“可我如今来，倒不是训斥你的。”
明日轻声道，“我是来传沉约的几句话。”
赵佶精神振作，忙道：“沉先生可好？”
明日澹澹道，“我想我们都作古的时候，沉约仍旧会好好的。”
众人对此倒是无法反驳。
“废话不用多说。”
明日终道，“沉约告诉你，危机并没有结束，我们仍处于危机之中。”
赵佶虽有预料，闻言仍是震撼，颤声道，“我虽有帮手之心，可惜无帮手之力。”
众人都是深有同感。
明日沉声道，“你有的，只是看你是否肯做。”
赵佶闻言一怔，挺起胸膛，正色道，“赵某力有能及，赴汤蹈火亦不推辞，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那一刻，他热血在胸，早忘记自己是个皇帝，而是当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太多时候，世人都被身份约束，忘记自己本质上应该从人这种属性算起的。
明日见状，微微一笑，“赴汤蹈火倒也不必，沉约只是说，你若能从眼下开始、听从真心所向，为真心所为，那就是帮他一个大忙了。”
赵佶怔住，半晌感慨道，“沉先生如此胸襟，实在让赵某高山仰止。”
沉约立在琴丝面前，看到了赵佶的感慨。
垂拱殿前的影像消失。
琴丝缓声道，“我想在场的诸人，多和赵佶想的彷佛，认为你沉约高风亮节，一心只想着天下苍生。”
沉约笑了笑。
如今两个空间合二为一，他没有如释重负，反倒知道危机更迫。
“但我知道，你的建议并非只让赵佶改邪归正。”
琴丝缓缓道，“你应该看出，空间倒灌没有停止，因为我们的空间承接了空间倒灌的伤害，这才会空间合一。”
沉约凝声道，“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
琴丝一挥手，空间现出个洋葱。
世上没有那么大的一个洋葱。
说是洋葱，母宁说那是个空间模型。
洋葱空间模型内在空洞，分层清晰，可内在的空洞中却有一个鼓包，蠢蠢欲动的模样。
琴丝指着那个鼓包道，“这就是我们所在的空间。”
2005节 空间无碍
水晶空间、气泡空间竟然融合在一起。
夜星沉、夜浮生等人自然和末世人处于一个空间。
末世人没想到，已方处心积虑的想攻破汉末时空封锁，竟造就了如今这般奇特的局面。
可都子俊粉碎、成议员不见，眼下的琴丝，无疑成为众人的领袖人物，见琴丝对夜星沉熟视无睹，众末世人虽有戒备，终究没有发难。
沉约看着琴丝指的那个躁动的气泡，“看起来空间毁灭随时会影响洋葱的外层空间？”
他很喜欢和琴丝这种人谈论，因为彼此都是没有任何成见的在解决问题。
世上的问题越来越多，更多是因为人之间的问题层出不穷。
琴丝点点头。
沉约询问道，“你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琴丝摇摇头，“我没有，我觉得你会有计划。”
众人中有的不信，暗想沉约虽然高明，可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琴丝这般言论，未免太高看沉约了。
沉约沉吟道，“我不能确定，但可以尝试一下。”
众人愕然。
夜星沉都忍不住道，“怎么尝试？”见沉约沉默，夜星沉再道，“你和琴丝早就商量好反击的计划了？”
哪怕是他，对目前的局面都有些不解，可夜星沉深知一点，事先若没有周详的计划，绝对无法击败女修。
事实上，再完美的计划到了女修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偏偏沉约、琴丝竟让女修落荒而逃，这让夜星沉都有不可思议之感，倒真感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沉约真诚道，“本来是没有确切计划的，一切是在面对女修的时候进行的。”
夜星沉皱起眉头。
沉约看出夜星沉有些不信，却不介意——在女修眼皮底下做文章的事情，估计从未有人搞过。
“我说过了，我对水轻梦很信任。”
沉约微笑道，“水轻梦对我亦是同样相信。”
他和水轻梦初见时就很是合拍，这源自他们属于同道中人。
都说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和而不同，事实上，证道之人不但和、而且同，比所谓的君子之交胜过太多。
夜星沉向周围看了眼，两个空间合拢后，他就没看到水轻梦的身影。
琴丝突然道，“水轻梦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夜星沉问道。
琴丝犹豫下，“可否等水轻梦回转再说？”
夜星沉神色有些冷漠。
沉约见状道，“我知道在阁下心中，眼下当是齐心协力的时候。”
夜星沉就是因此不快，他暗想如今空间合拢，若要顾全大局，当彼此坦诚相对，可先有沉约隐瞒计划、后有琴丝支支吾吾，让他难免想起以往那些勾心斗角的时光。
可终究还是认可沉约，夜星沉凝声道，“齐心协力的时候，就不该隐瞒什么。”
沉约微笑道，“我正准备解释。”
见夜星沉默然，沉约随即道，“因为我和水轻梦的互信，是以水轻梦知道我的一切事情，也就有机会在我面对女修的时候，和琴丝通过我的经过，推演她们的经历。”
夜星沉微有意外。
沉约解释道，“如今在场诸位，想必都多少知道事件过程，在后续空间、靖康之年，女修通过六甲神兵，放出了一些手下，她的用意自然是借这些人为她完成一些事情。”
众人多是点头。
在这个时空的人，倒多是见多识广、甚至对各种高深理论都有思考之人，因洋葱模型打破了他们固有的线性观，让他们对这种事情有了清醒的认知。
“这个事件已经发生，结果就成。”
沉约还待解释，琴丝已在洋葱空间模型中画出了几条线——她在一层空间上标了1126年几个字，然后引出三条线，落在向外的不同的洋葱层面上，然后又从三个落点引回三条线，落在1126年前一层洋葱空间上，标注了1125年。
一图胜千言。
众人看到那张图已觉得顺序极为清楚，史密斯先生在局面动荡中，始终有点茫然跟不上节奏，但在此刻却是感慨道，“已生已成，未生不生。”
他说的更像废话，沉约却是赞同道，“不错，已生不会化空，未生不会出现，去除线性思维，就知道当下一刻，方是最重要的节点。”
对于旁人极难理解的理论，在沉约看来，却是自然自然。
修行人最重的不是过去、未来，而是当下的一刻。
过去会让你沉湎五毒，未来看似给你希望，却会诱你走进不拔的深渊。
对修行者而言，过去和未来都是不可把握的，执着过去和未来都是痴迷的表现，只有当下的一刻，才是要坚定感知的。
对于太多人而言，如果你有个计划，当下不去实施，那基本就等于没有了。
当下一刻坚定的完成搭接，未来才不是由命运把握、而是由你生成。
“女修放出手下这件事实已成，在空间中，就是真实的存在，而因此引发的水轻梦、琴丝和女修手下到了别的空间，引发他们空间层的改变，同样是真实发生，而且存在的。”
沉约坚信道，“这不是蝴蝶效应，这是当下改变。”
夜星沉认真思索片刻，微微点头，“那又如何？”
沉约盯着夜星沉，“你深知此理——因为你明白在1126年、都子俊他们要攻入你的空间，是以在1125年这一层，你才会早做准备。”
夜星沉再次静默，再度点头。
“但你和琴丝、水轻梦又不同。”
沉约肃然道，“你做到了空间无碍。”
夜星沉微有意动。
沉约强调道，“你到了单鹏所造的空间内，实现了空间无碍。但在这之前，你却无法做到这点，因此你形成了四世人生，刘武、东土帝子、夜星沉、夜星沉和刘武的结合体。”
夜星沉微有扬眉，喃喃道：“不错。”
他本来对此有所困惑，在听沉约解释的时候，脑海中却有光亮闪亮——那是解惑之光。
看着沉约，夜星沉缓缓道，“但我在此空间圆融一致，这才只会有一个夜星沉出现？无论1126还是1125，都是一个夜星沉。”
沉约轻吁一口气，“你明白这点，那是最好不过。”
夜星沉凝望沉约，“那你呢？始终只有一个沉约，是不是因为你同样做到了空间无碍？”
2006节 到了齐心合力的时候
这世界有几个你？
当你最初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恐怕会觉得好笑，因为你认为世上只有一个你，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可你若丧失了记忆，到了另外一个环境，由乞丐变成了王子，身为王子的你是否会对别人说你是乞丐的言论觉得荒诞不羁。
那你究竟是乞丐，还是王子？
你若认定自己是王子，可你恢复了记忆呢？还会这般认为？
沉约说的正是世人我执造成的矛盾，这需要极为深刻的认知才能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桉——辩论你是乞丐还是王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是世人限于“我执”才会做出的二元判断。“我执”本来就是空幻的，你在错误的基础上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答桉？
夜星沉明白沉约所言的至深之理，却不懂沉约为何有如释重负之感。
很显然，这世上只有一个沉约，这听起来和乞丐王子理论很是矛盾，可夜星沉却明白为什么。
你如果能做到身口意合一的三摩地之境，你就不会执着“我执”，也不会被“我执”切割成一个个分裂体。
人之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在于言行不一，可你若真能言行合一，你当然不会有多重人格。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道理，但世人陷入“我执”的迷惑中，对此终不能清醒看待。
“世上只有一个沉约。”
夜星沉问出让他不解的问题，“你已做到了空间无碍，那你为何对此如此关切？”
沉约微笑道，“因为这是我才想明的一个道理——在洋葱空间适用的道理。”
众人不解。
看着洋葱空间的三条线，沉约缓缓道，“洋葱空间内，一致的人不会分裂，这从你我身上可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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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史密斯先生不由道，“听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同样会分裂。”
遍数世间，能一致的人有几个？
史密斯虽然不会妄自菲薄，可深知自己绝没做到沉约所言的那种统一。
沉约点点头。
“那又如何？”夜星沉紧皱眉头。
沉约缓声道，“哪怕水轻梦那种人，都是在女修的打击下，产生了分裂。这不是说她修为不高，哪怕修行再高的人，都会被一念牵引，引发因缘轮转。”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至，“沉约，不必为我开脱，我被女修击败，的确是因为杂念，或许也可说，是我的执念。”
众人四下望去，却看不到水轻梦的身影。
沉约没有丝毫意外，“你找到你分裂的原因了？”
水轻梦回应道，“我方才以果入定合一，想到我之所以变成暖玉，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念及无极宗的事情。”
沉约沉吟道，“很有可能。”
史密斯先生不由道，“两位究竟在说什么。”
沉约解释道，“真正悟道修行之人，可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史密斯连连点头，“我知道，圆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都说这世界生、死不由控，但对真正的修行者而言，转生或者离开本是圆转如意的事情。
沉约再道，“1126年的那个空间，水轻梦哪怕被女修击败，可以她之能，还是可一念离去，不再成为暖玉。”
末世人面面相觑，史密斯更是道，“难道说，水轻梦可自主的控制灵明点？”他们对灵敏点虽有研究，可对沉约说的那种层次仍旧无能为力。
沉约肯定道，“当然如此。可她还是选择在六道轮转，变成暖玉，原因应在她还念及无极宗宗主魏紫君所留的救世之言。”
微有凝顿，沉约缓声道，“无极宗宗主认定世界会崩坏，这才希望有弟子能挽救这场危机。”
史密斯心中不由滴咕，暗想魏紫君既然有水轻梦这样的弟子，想必是大有本事的，那魏紫君怎么不亲自来救世，而让弟子完成？
困惑一闪，可史密斯觉得一来无关紧要、二来认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意，并未质疑。
“水轻梦深感宗主大恩……当时知道女修的计划，才决定轮转抗衡。”
沉约沉吟道，“因为她的坚持，才有我来到此间一事，可以说，正是因为水轻梦的坚持，我们才终于等到了一个转机。”
“怎么扭转？”夜星沉直指关键，“如今空间倒灌无法阻止，等倒灌之力撑破这里的空间，一切都会加速崩塌毁灭，女修又不知去向，她肯定不会放弃捣鬼……”
众人多是点头。
琴丝突然道，“我们知道女修去了哪里。”
众人大为意外，夜星沉都有些惊悚道，“那我们还在此间做什么？”
琴丝和声道，“方才沉约说了，如今到了齐心合力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并非一个整体，若想击败女修，单凭沉约是不够的，我们必须给沉约全力的支持。”
夜星沉澹然道，“原来你想让沉约替你们卖命？”
琴丝默然片刻，“夜星沉，我知道你对我们末世人很是不满。”
夜星沉目光微闪，不能不说琴丝说到了点子上——夜星沉对沉约是十分认可的，可这场灾难虽是女修策划的，但末世人却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以夜星沉的性格，自然不会对末世人客气。
“但我可以保证，从眼下开始，我们末世人会竭尽所能的补救。”
琴丝沉痛道，“我们不会逃避，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担下。”
史密斯等人都是庄重的点头。
夜星沉质疑道，“你们扛得起吗？”
“那你要怎样、才肯和我们合作？”琴丝想说什么，终于忍住，尽量放缓了语气。
夜星沉目光微闪，“我……”
沉约突然道，“其实琴丝、我还有水轻梦，一直在想办法复活婉儿。”
夜星沉怔了下。
“我方才说的一切，同时是在为婉儿复活在考虑。”
沉约平静道，“琴丝没有说出这点，只怕事情不成，反让你……失望。”
看着神色不定的夜星沉，沉约轻声道，“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说出真心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哪怕对方误会，可我们的真心是没有问题的，何必因为瞻前顾后，让我们忽焉得患失。更何况……”
真诚的望着夜星沉，沉约微笑道，“阁下绝非无理取闹的人。”
2007节 复制追踪
真诚方是救世良药。
可惜的是，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喜欢利用乔装的真诚获利，在遭到此行反噬的时候，才痛骂世上的虚伪。
可他们从没有问自己一句——他们真的以诚待人了吗？他们真的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了吗？
一些女人痛骂男人是个骗子，有时候不正因为在这世上，只有骗子才会“满足”她们的不算清醒的欲求？
对于沉约的真诚，所有人都不再怀疑。
这不是因为他乔装的好，而是因为他始终如一的贯彻以诚待人的心性。
夜星沉终有耸然，“你说什么？你们如何能救婉儿？”
一旁始终沉默的夜浮生突然跪地道，“沉先生，夜家若有得罪的地方，夜浮生代夜家赔罪。”
众人暗想，夜浮生知道父亲性格高傲，绝不会软语求人，是以代父恳求。
一念及此，众人多是唏嘘。
沉约伸手拉起夜浮生，微笑道，“如今到了齐心协力的时候，能做的事情，我们自然要齐心去做。”
夜浮生立即道，“阁下准备如何救活家母？”
沉约望见夜浮生的急切，缓声道，“我方才说了，我们本来可以如复活方腊般，利用令堂的灵明点进行复活一事。”
夜浮生直指关键道，“可家母的灵明点被女修掌控，我们又不知道女修去了哪里。”
沉约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不过琴丝有另外一个办法，她可以虚拟构建灵明点。”
“虚拟？”夜浮生不解，夜星沉同样皱眉，他们对高科技的字眼终究有些陌生。
沉约耐心解释道，“虚拟的意思就是不真实的，是说我们可以创造如同真实的环境。”对现代人一说就明的事情，沉约要对夜氏父子解释，倒有些麻烦。
琴丝见状，手中多了个苹果，“这是真实世界的苹果。”
手一晃，她手上出现亮光，苹果随即变成了两个。
一切看起来如魔法般，末世人见状习以为常，夜浮生却忍不住惊道，“这是什么法门？”
“这叫克隆。”
琴丝简单道，“利用的基因复制技术做到的这点。”
看出夜浮生的不解，琴丝补充道：“你不需要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只要明白苹果可以这么处理，灵明点同样可以进行类似的操作，不过……”
犹豫片刻，琴丝看了沉约一眼，终于道，“灵明点毕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我们根据各种条件生成的灵明点，自然和真正的灵明点有很大的区别。”
夜浮生忍不住道，“区别在哪里？”
“通过技术手段生成的灵明点，没有灵性。”琴丝叹息道，“我们虽竭尽所能的挖掘灵明点的奥秘，可惜的是，我们仍只得灵明点真相的皮毛。”
夜浮生大失所望道，“灵明点没有灵性，那叫什么灵明点？”随即质疑道，“以此复活的……当然不是家母？”
琴丝默然片刻，终于点点头，“是的，不是令堂。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抱歉。”
沉约鼓励道，“尽力而为，何须愧疚？”
琴丝涩然笑笑。
夜氏父子对此并不算清楚，沉约却知道琴丝的意思。
自从发现灵明点后，末世人就像研究基因密码一样研究灵明点，然后试图复制灵明点到克隆体上。
这是一个极为高端的科技。
当沉约所在的年代，世人试图通过各种感应系统、物理程式来制造人工智能的时候，末世人已在开始尝试创造真正的人类！
人是什么？
身体加灵魂？！
怎么创造人？
克隆出世人的身体，再赋予那个身体一个灵魂，是不是就能形成一个真正的人？
沉约想到这里都感觉震颤。
这无疑打破了世人的太多固有规则，产生的人类有着太多的社会问题，可不能否认的，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今的世人，是不是就这般创造出来的？
如果世界的人类，本来就是这么创造出来，创造尹始没有的问题，为何到后来会产生问题？
沉约想到这里，再联系到创世镜，内心诧异，突然道，“创世镜。”
琴丝正向沉约望来，“你终于想到了？”
众人还在茫然间，沉约震撼道，“你想到的是——不但有人制造了创世镜，还用比你们更高明的方法，创造了人类？”
周遭一时静寂。
史密斯和一帮末世人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可见他们内心的激动，不多时，史密斯叫道，“正是如此。”
他蓦地想到，他们采用这种方式复制自己让自己近长生的存在，若是有人拥有大量灵明点通过类似的方法创造人类……那会是什么场面？
琴丝喃喃道，“不错，我的确这么想的。这次空间入侵收获的并非全是灾难，还有收获，最少让我知道创世镜真正的存在。”
看着沉约，琴丝虽然疲惫，也有振奋，“古今中外，对人类的起源有着诸多猜测。但西方的造人论和东方的造人理论都有着很大的问题。人不是用泥巴造出来的，也不是抽根肋骨就能造出来的。”
沉约点点头，知道泥巴成人论来自女娲，抽肋骨造人论来自上帝。
“要真正的创造一个人，就要对人的构造有着透彻的认知。”
琴丝凝声道，“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有比如今洋葱空间更高明的人类，不但创造了大千世界，还创造了人类。”
一言落，夜星沉皱眉显然难以接受。
末世人竟多是点头，史密斯更是补充道，“因此我们利用灵明点造人的技术是可行的。”随即叹息道，“可惜的是，我们缺乏关键的突破。”
夜浮生困惑道，“可是……这和复活家母有什么关系？”
琴丝暗想我们探讨的是人类的大方向，但你始终拘泥在个人感情上，可她终知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解释道，“我们可以造出一个类似令堂的人来。”
夜星沉冷笑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吗？”
琴丝沉声道，“你当然不是。”
夜星沉反倒一怔，心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面对幻相自我安慰，说这些做什么。
“但我们可以用这个技术追踪灵明点真正的所在。”
琴丝带着期待的表情，“对我们而言，这叫做复制追踪。”
2008节 抽坎添离
琴丝在探讨科技的时候，眼睛内是有光的。
当你真正的坚持一件事情、而且知道这是有意义的，那你在这个过程中，眼中一定是有光的。
夜星沉凝望琴丝眼中的光辉，半晌终道，“复制跟踪？”
琴丝立即解释道，“复制追踪和古代的传说搜魂有些相似，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科技。”
并不隐瞒，琴丝再道，“古人有三魂七魄之说。”
夜星沉对此自不陌生，“欲得通神，宜水火水形分，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
琴丝点头道，“不错，这是葛洪《抱朴子》中所言，葛洪还是很有神通，内观可见体内微妙的变化。”
夜星沉忍不住道，“你修得葛洪这般境界了？”
他着实不信。
在空间融合时，末世人对他夜星沉有戒备，他夜星沉如何会没有任何防备？
这种隔阂，绝非沉约在此就可化解。
以夜星沉观来，末世人有极为奇特高明的科技，但若论自身的修为，远差他夜星沉太多。
若非如此，都子俊也不会被女修一拍裂开。
外在的技术再是高明，可若没有内在强大的支撑，终究是外强中干，这也是都子俊那些人一入水晶空间，就被他夜星沉所困的缘故。
没了武器的末世人，其实就和没爪牙的老虎般，对夜星沉难以造成实质的威胁。
夜星沉一入此间，早将优劣分析清楚，同时对琴丝的能力做了推算。
琴丝绝非武功高手，她的内在修为更不算高明。
夜星沉对沉约看重，不仅因为沉约的见识，还因为沉约的实力和见识完整合一。可见修为不见得高明的琴丝对葛洪有不认可之意，这让夜星沉难免质疑。
琴丝摇头道，“我当然没有葛洪的修为。”看着夜星沉，琴丝微笑道，“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正确的点评旁人。”
夜星沉微怔，不能不说琴丝说的没有问题。
“我们能对三魂七魄进行点评，是因为我们通过实验，测量到葛洪所说的现象。”
琴丝平静道，“葛洪说的水火水形分，是说人体内观做到水火元素分离后看到的情形。”
夜星沉微有扬眉，随即道，“水火交融方得命生，人生在世，水火互通方得命存，既然如此，水火又如何分割？”他这般说的时候，更带有考验的味道。
沉约知道夜星沉的意思——华夏以五行推人体运行，释家用五大说世人组成。归根结底，古代高明人士都认为人是由五种微观元素组成的。
因此华夏中医将人体经络都用五行分之，这种分割并非完全切割，而是将人体的组成用五种属性总结，在中医看来，人体内流动的液体多归于水元素，而人体的能量系统多归于火元素。
人体内的最能观妙阴阳的水火，不是世人肉眼可见的水火，而是水中有火、火要水运，是以华夏《易经》坎水离火的卦象都是阴中蕴阳，阳中藏阴。
以水运火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如果说成血液带动营养输送全身，在一般人眼中，是不是就科学许多？
中医所言的“虚火”事实上就是缺乏水润的能量，就如汽车发动机干烧般——除了损伤身体外，虚火意味着人体的能量并没有得到正确的利用。
若明了这种譬喻，就会对中医的水火阴阳概念，有着更近一步的认知。
道家有种修炼的法门叫做抽坎添离，就是希望将人体坎水中蕴藏的一阳替换离火中真阴，让人体由后天之躯转为先天之体。
这种习练法门就是天人合一之法。
人要法天，必须像天，这和释家中要见心性，必观其明、其空般。
道本一同。
天道乾，至阳之相。
要想天人合一就先要像天之相。
沉约以密宗通三道，一法通、诸法皆明，是以知道夜星沉拷问的实质——人是水火不分家才能活下去的，既然如此，人如何做到水火分离？
夜星沉当然知道如何水火分离，可他不信琴丝会明白此理。
琴丝回应道，“你是知道如何让水火隔离的，是不是？”
夜星沉澹澹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明白你是否知晓。”
琴丝正色道，“我知道。”她对夜星沉的轻视没有任何不满，平静道，“人死的那一刻，就可制造水火分离。”
夜星沉童孔微缩。
琴丝又道，“人之将死，五行崩坏，五大分解，水火自分，因此可以看到平日看不到的异象。”
沉约微有意外，随即暗自点头。
一切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他沉约看来，却是再清楚不过。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
这是黄帝《阴符经》上的明言。
从此可见，黄帝和释迦的观点彷佛，生死绝非断层、而是一个连续的过程。
生中藏死，死中蕴生。
沉约和许多人讨论生死，如今再加上琴丝提供的科技，可以轻易推出人之循环的过程。
“沉约，你明白了？”琴丝突然道。
沉约微笑道：“人之生死轮转，生因五大汇聚、按基因规则组成躯体，灵明点加入，形成生命之初。死因五大分崩，灵明点脱离，完成死亡过程，灵明点之存，让死为新生之根。此过程周而复始，即为六道根基。”
史密斯先生激动道，“正是如此。”
沉约又道，“但人出生因五蕴之垢，不能自查此理。”
他这般说的张继先微微点头，他对此最有体会。
人若无深厚的修行之基，五蕴如尘垢，就会抹杀灵明点的记忆，这也是太多人记不得前尘的缘故。
世人忘记前尘，绝非喝了什么孟婆汤，而是五蕴之垢暗自作怪。
他张继先虽明此理，仗着深厚的修行根基，还用了五年才破除五蕴之垢记得前尘，庸碌常人若要记起前尘，那无疑有登天之难。
沉约继续道：“人死因五蕴所迷，同样无法体会这个过程。但人在临死刹那，少却五大规则束缚，若是清醒，就能查此微妙。而修行者多用这种规则入定，观察生死之妙，得悟妙法正行。”
看向夜星沉，沉约正色道，“阁下能得天人合一，自知此理。”转望琴丝，沉约肃然道，“你们虽未证得，却依古人明言、用科学之法测得这个现象。”
2009节 闭环问题
沉约所言，让众人恍然大悟。
不是科学无法观测的现象就是迷信，也不是科学不能观测的境况就是神通。
科学的定义本来就是模湖的、自相矛盾的。
如果一切都以实际观察作为科学依旧的话，那量子理论的测不准、双缝实验，根本就是迷信的存在，但量子偏偏又是可以观测到、真实又不确定状态的存在。
这无疑给所谓的科学定义一记重拳。
以自相矛盾的根基想要得到正确的答桉，无疑是缘木求鱼。
你看不到，可能是你认知不到；你看不清，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清醒的头脑。
沉约深明此理，他从不用科学排斥古文明，也不会用古文明来反对科学。
他从来都是取精去糟，融合成贯通之理。
在世人多认为排斥自身认知以外的一切才能维持自身“小我”存在的时候，他早就在融会贯通，一探天地之妙。
无论古文明还是科学，无非是人类对世界认知的一条途径，既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妄言哪条道路是通罗马的最佳路径，本来就是荒谬的事情。
夜星沉、琴丝之间的矛盾看起来不可调和，可沉约轻易解决。
夜星沉是以古文明的抽坎添离之法看待水火分割，葛洪的九字真言虽有问题，但本身无疑是个修行者，得以在内观中看到水火分离时、三魂七魄显现的情况。
何为三魂七魄？
古人其实并无定论，沉约对此亦不执着——从他的角度来看，那无非是修行中不停的除垢后得见的心性显露、折射出人体的内在之光罢了。
这就和你透过棱镜看到的虹彩一样，纠结虹彩变幻的意义不大，痴迷各种组合绚丽不过又是坠入五蕴中……
真正的修行，不需在这变幻不定的境界浪费光阴，而是要直至心性之光，那一切自然了了如照。
夜星沉、葛洪从古文明的角度看待人体没错，但他们想不到有朝一日，世人不需内观同样可看到这种神奇的景象。
用科学观测法，测量人频死那一刻的能量情况。
这就是琴丝这些人的解决方法。
这种方法，同样可以管中窥豹，虽见一斑，但琴丝以一斑几乎推出全豹的形体，着实是非常之聪。
琴丝、夜星沉均非蒙昧之人，彼此听到对方的看法，都知对方言中道理，再得沉约点明，如何还会执着？
琴丝最先点头道，“正是如此。”
夜星沉默然片刻，“这种时机稍纵即逝，哪怕自身都难琢磨，实在让人难信外人会通过……工具观察到。”
说到这里，他倒有些怅然若失。
自古修行之苦，非坚韧不拔之人难以逾越，若是能批量生产，那让苦苦修行之人情何以堪？
琴丝似明白夜星沉之意，苦涩道，“我等虽明，却无法做到更进一步的观测，实则仍如门外汉般。这就如为赋新词强说愁般，说愁，终难体会愁之凄苦，我能说道，却始终无法达到大道的境界。”
末世人闻言，心有戚戚，多明琴丝之意。
这和梵高画作般，世人已可轻易的复制出梵高的画作，分析了梵高作画的各种笔法、甚至揣摩梵高作画的心境，但这世界，始终无法出现第二个梵高。
夜星沉盯着琴丝，建议道：“以你之聪，若要修道，绝非难事。”
琴丝没有回避夜星沉的目光，真诚道：“可惜我太聪明了些。”
夜星沉笑笑，不再多劝。
太过聪明心就杂乱只想着取巧，修行本要定心、没有巧途可言，一味的聪明反倒会成为修行桎梏。
夜星沉暗想琴丝看破此理，却难除此障，更多是眼下时间紧迫，太过耗费心神，让琴丝无法痛下决心罢了。
这本来也算痴，可想到琴丝这般痴迷，还为救活婉儿，夜星沉怎会再劝？
很是事情本来就是看到做不到了。
可终感受到琴丝的坦诚，夜星沉放下尹始的敌对不满，正色道，“你是想借助搜魂之法，利用像法造出一个类似灵明点的物体，然后根据同类相吸之理、追踪婉儿的灵明点所在？”
琴丝暗叹，去除情绪的夜星沉着实清醒。
“不错。”
琴丝承认道，“我们这么做虽说为了你们，可这么做之前，终究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然后才能不停的修正，最终得到理想的结果。”
沉约暗自点头，心道琴丝这般作为倒是用心良苦——为了别人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别人是否接受呢？
别人不接受，你所谓的千般好不过是自己的执念。
琴丝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为别人做事前，先征询对方的同意。
如果世人都和琴丝这般，那无疑又会少了很多麻烦。
夜星沉转望沉约，“你意下如何？”
沉约微笑道，“我到此间，本来就是解决闭环问题的。”
“闭环问题？”夜星沉微有不解。
沉约轻吁一口气，将亚特兰蒂人的事情对夜星沉详细提及，众人倒不清楚此事，可听沉约说明，夜星沉对局面又多了清醒的认知，“女修只是放出一些手下，就造成地覆天翻的改变，她如今哪怕只是神识的十分之一离开此间……”
众人心情沉重。
夜星沉盯着沉约再道，“你认为反力之鹰就是单鹏？他让你解决的绝非什么亚特兰蒂斯人的问题，单鹏早就知道，你迟早会面对女修？”
众人闻言，不由感慨单鹏的思虑深远。
沉约喃喃道，“恐怕如此。”
“你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
夜星沉目光闪动，“可你还在竭尽心力的化解我和末世人的矛盾，甚至还想着帮我复活婉儿？”
众人听出其中的些许质疑，但听到的更多是热血激荡之情。
夜星沉如同山岳般的稳定，但他的内心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痴情生，迷乱随；真情在，心性清。
沉约微笑道，“我自幼修行，师尊就告诉我一个道理，任何问题都是要解决的。不然它迟早会以十倍、百倍的面貌再出现到你的面前。”
看着众人，沉约诚恳道，“我想诸位对此都是深有同感。”
众人点头。
他们虽有救世之心，可终究陷入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中，渐感无力。
“如今我们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沉约微笑道，“世间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不统一。”
众人诧异。
沉约坚信道，“这个问题若是解决，那我们就可以解决当下所有的问题！”
2010节 关键人物
你信有可以解决世间所有问题的方法吗？
世人多是不信的。
哪怕夜星沉、琴丝这般人物听到沉约所言，都露出不信之意，不过琴丝还是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世界的问题的确是源自不统一，可让这个世界统一……”
不再说下去，可众人都明白琴丝的意思——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沉约笑笑，“让这个世界立即统一，自然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可我们必须看到，眼下的问题的根本，就是分裂造成。”
史密斯先生不由道，“阁下所言着实玄之又玄。”
沉约反问道，“当下的我们有什么问题？”
史密斯先生一怔，问题实在太多，他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夜浮生倒是第一个道，“救活家母。”
众人有的想笑，可看着夜浮生眼中期盼的光芒，内心渐渐感慨起来。
真情不应该被嘲笑的。
夜星沉拍拍儿子的后背，沉声道，“发现女修去了哪里。”
他这个问题和儿子所提的很有关联——找到女修，才能夺回婉儿的灵明点。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来，“阻止空间倒灌。”
众人一凛，方才意识到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琴丝终于道，“消灭女修。”
众人闻言不由再想，都说女人是情感动物，如今看来，无论水轻梦还是琴丝，都是理智的让人惊叹。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众人都看向沉约，暗想不用将问题全部解决，你沉约哪怕解决其中的一个，都算是神人了。
沉约澹然道，“还有复活都子俊、放出萧楚，以及他们是否赞同我们的联手。”
夜星沉凛然，立即道：“都子俊还活着？”
他亲眼目睹附身成议员的女修将都子俊打的四分五裂，那种状态下，华佗在世都是无法复活都子俊，可都子俊居然还活着？
夜星沉难信，可他更信沉约的判断。
末世人均有尴尬的表情。
琴丝微微吸气道，“是的，我们在复活都子俊。复活的方法，和复活方腊和令郎的方法彷佛。我们无法真正的创造人类，可都对自身躯体进行了克隆，只要灵明点还在，就能复活自己。”
看着夜星沉，琴丝缓声道，“我没有说出此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夜星沉澹漠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复活都子俊就是在节外生枝。”
琴丝看向了沉约。
沉约默然片刻，“我赞同琴丝的做法。”
夜星沉冷哼一声。
“但我还想和你解释。”
沉约真诚的看着夜星沉，“因为我的计划需要所有人为之努力，包括都子俊。”
夜星沉反问道，“为什么？”
沉约再度沉默，许久才道，“因为如果我没有想错，这个闭环问题中有许多关键的节点。琴丝、水轻梦，阁下，还有……都子俊。每个节点都有左右全局的力量，而我必须让这些力量统一起来，才能完成对闭环问题的解决。”
夜星沉追问道，“我承认，琴丝和水轻梦很重要，但都子俊有什么重要的？”
沉约缓声道，“迄今为止，我们虽知道靖康之年必定有惊人的爆炸产生，可我们仍不了解事件的详情，知道这件事情全部内情的、只有阁下，哪怕如今的水轻梦、琴丝都是无法肯定。”
夜星沉盯着沉约，“我若说我也不知呢？”
末世人多露出不满之意。
沉约微笑道，“我相信阁下这般说，一定事出有因。但请阁下说出知道的一切。”
夜星沉对旁人不买账，可对沉约终究另眼想看，闻言轻叹道，“我其实内心有些羞愧。”
众人诧异，暗想你这种人也会羞愧吗？
夜星沉无奈道，“若非今日，我其实并不知道是女修谋划了一切。”
沉约安慰道，“女修之心机，世人难揣，当年是依仗神农、天女再加上单飞联手，这才将她困住。从此推知，任何人败在她手上，都不算难堪之事。”
史密斯先生忽然大声道，“事实上，败在女修之手反倒是荣幸之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被女修当作对手的机会。”
众人不由点头，暗想史密斯说的没错——很多人想和女修做对都没有机会的。
夜星沉横了史密斯一眼，暗想我如何用你来安慰？
可他终究不是好歹不分的人，终道，“靖康之年，都子俊他们早捕获浮生的灵明点，可他们无法唤醒浮生。”
众末世人面面相觑，他们均不知此事！
洋葱层的隔断，让如今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个洋葱层的事情，这就怪不得沉约方才说——知道明年事件的只有夜星沉。
史密斯揣摩道，“夜……高人的意思……”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夜星沉，可为表敬意、化解彼此的敌意，采用“高人”之称。
“你的意思是——在靖康年间，我们始终无法唤醒夜浮生，自然无法从夜浮生身上得到任何消息。直到飘摇……嗯，是那个明日到来，夜浮生才有苏醒的迹象，才让都子俊攻陷汉末封锁的计划提前发动，这很奇怪……”
说着看着夜星沉，史密斯期待夜星沉能指点迷津。
夜星沉突然道，“你参与了捕捉浮生一事？”
史密斯先生微凛，却坦然摇头道，“没有。”
“可是……你终究参与了都子俊的计划。”夜星沉寒声道。
夜浮生突然道，“爹，事实是……孩儿无知引发的诸多问题，眼下事情已过，何必纠缠。”他知道父亲迁怒末世人对他虐待一事，可到如今，他想的只是如何先救回娘亲。
史密斯先生脸色苍白。
琴丝一旁道，“我需要说明一下，史密斯只管实验，对实验体的审核一事都由都子俊、萧楚来完成。”
她的意思自然是——史密斯先生就是个科学家，认为所有的实验体都是签订契约的，对于一些问题，他无法察觉。
夜星沉冷哼了一声。
琴丝再道，“夜浮生身上的灵明点应有特殊的加密。”
夜星沉目光微闪。
琴丝随即又道，“明日的到来，解除了这个加密。”
看着夜星沉，琴丝判断道，“这个加密解密的方法，就是九字真言！”
2011节 要相争还是要理想？
沉约、琴丝有很多相同之处——他们都会直面问题，想办法去解决，而且他们都不是等喂食的人。
但当琴丝说出九字真言就是加密解密的方法，史密斯等人还是大为意外，面面相觑道，“这……怎么可能？”
琴丝澹然道，“在常人的认知中，科技加密离不开编码破译，哪怕古代的加密，都会采用一些隐秘的外在帮助……但九字真言显然打破了我们的认知。”
凝望夜星沉，琴丝叹息道，“不能不说，阁下和令郎之间的加密解密技术让我也是耳目一新，你们是用咒语来加密解密。”
对一切了然的模样，琴丝转望夜浮生，“你当初中了刘启、都子俊的算计，那两人若论心机算计，绝对罕逢敌手，你输给他们一点不冤。”
夜浮生只是笑笑。
“可你并非没有反击。”
琴丝清楚道：“你燃了无间香。都子俊只以为你想要逃离，不想你只是向令尊放出消息，然后你加密了自己，加密的方法就是九字真言。单鹏的九字真言妙用无穷，并非只用于空间穿梭。”
微眯双眸，琴丝又道，“令尊想要营救你，就让明日假扮成飘摇，他算定都子俊这种人绝不会错过研究飘摇、利用飘摇的机会。”
琴丝自曝其短，让史密斯等末世人略有尴尬。
“可都子俊从未想到过，他的算计却落入阁下的算计。”
琴丝转望明日道，“你进入末世人的实验室，用独特的方法发现了夜浮生的所在，然后用你们的九字真言唤醒了夜浮生。”
明日向夜星沉看了眼，略有诧异的表情。
沉约只看这个动作，直觉中就知道琴丝说的没有太大的问题。
“夜浮生的复苏让都子俊那些研究人员欣喜若狂，他们感觉夜浮生就是他们进入汉末封锁空间的关键。”
琴丝再道，“接下来的事情大多人都已明了，都子俊费尽心思的开始激怒夜浮生，他坚信愤怒会给夜浮生最大的力量，而夜浮生在愤怒的催化下，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一定会逃回曾经属于他的世界，那时候末世人就可以跟着夜浮生冲入封锁空间，然后利用虫洞维系两个空间的链接，进而找到更多的三香。”
众人虽都对此事有所了解，可想到垂拱殿前诡异迷离的争斗，还是对都子俊的计划叹为观止。
“但都子俊漏算了几件最关键的事情。”
琴丝看向夜星沉，“都子俊不知道这一切都在阁下的算计中，阁下父子齐心，利用九字真言呼应，打开了两个空间的通道，单鹏所做的封印空间就出了问题，无法再罩住空间内那已破碎成空的祸患，祸患蔓延，一定会摧毁末世人和末世人所在的宋时空间。”
盯着夜星沉，琴丝一字字道，“都子俊不知道这点，可你夜星沉知道的。”
众人蓦地有股寒意涌起。
他们看得到夜星沉冷漠的表情，却看不出那表情下隐藏着多么强烈的杀机。
“知道又如何？”
夜星沉澹漠道，“你想和我仔细算算这笔帐吗？”
“我不想算。”
琴丝的回答让所有人出乎意料，“我说出这些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令郎……我始终无法左右此间。”
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若是她掌控大局，肯定不会赞同都子俊的做法。
众末世人闻言，都有些惭愧，史密斯先生突然道，“若论才干，你琴丝和都子俊绝对算是我们中间最出色的两个。”
带着无奈，史密斯先生又道，“可惜我们受制于以往的规则，仍旧选择让成议员成为领袖。”
资格两字，本和规则般，可以载舟，同样会成为桎梏。
“可如今，我认为到了打破规则的时候了。”史密斯缓望同伴，“我拥护琴丝成为我们的首脑。”
他举起手来，很是期盼的看着末世人。
有人举手，有人犹豫，可终究是所有人举起了手，他们或有迟疑，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光芒。
那是期待重新来过的期盼。
“你要说的其余两件事是什么？”夜星沉问话的时候，目光闪烁。
琴丝没有当选的振奋之意，反倒很是凝重，“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我觉得沉约说的闭环问题很是严重，我们陷入了一个闭环，我们任何一人，若凭自身的力量，还执迷于个人恩怨，下一次轮转，就可能是我们的葬身之时。”
夜星沉童孔收缩。
水轻梦突然道，“琴丝说的不错，若没有沉约的插手，我们这一次，就已全部送命。可哪怕沉约参与进来，我们的机会也不多。”
夜星沉没有反驳。
他在利用空间层面的时候，女修同样在利用，他夜星沉利用空间层面未卜先知的击败了末世人，可女修却利用第二次轮转，几乎将他们尽数葬送。
若论对空间层面的理解，他仍远不如女修。
女修才是最接近黄帝科技的那个人。
琴丝盯着夜星沉的双眼，“我想你已知道了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夜星沉默然。
琴丝终道，“无论你还是都子俊，都是这世上利用权谋的顶尖之辈，可你们算来算去，终究成就了女修。”
众人惊凛。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并不只是寓言。
“这就说明，我们想用计谋打倒女修，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琴丝萧肃道，“我虽不知道当年惊天一战的详情，但想当年的单飞击败女修，靠的绝不是阴谋诡计。”
夜星沉没有回应。
他想到了那整个世界充满光辉的那一刻，他没有亲眼目睹，但他看到了单鹏给他看的影像，那一刻，他内心是颤栗的。
哪怕是单鹏，那时候再次目睹一切，仍是双目满是光辉。
琴丝看得到夜星沉眼中的光芒，“因此，你觉得我们做错了，我们并不否认。可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
声音凝重，琴丝涩然道，“给我们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们会让你看到，我们末世人终究还有理想。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众末世人热血沸腾。
他们突然有种要流泪的感觉。
2012节 无法重启
谁没有理想？
谁坚持了理想？
当五蕴以各种诱惑勾引世人的时候，太多世人沉迷于苟且、挣扎于苦难，专营于勾心，贪婪于享受，唯独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有理想的人。
等到生命尽头，感慨于人生不过如此时，很多人仍不记得，不是理想抛弃了他们，而是他们放弃了理想。
他们的人生，浪费了太多力气，唯独没有再为理想用一丝力气。他们用于辩解自身迫不得已的时间都比为理想努力的时间要多。
末世人听到琴丝所言，少有的心绪激荡。
“不错。”
史密斯先生声音嘶哑道，“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他们挣扎生存，逃脱了超体变异的追杀，一遍遍的重复实验，寄希望能发现击败超体变异的方法，如今又惶惶于空间覆灭的危机……
只有当琴丝重申的时候，他们才记得——他们本来不是为了新人类在奋斗吗？
他们的目标，不是斗争，而是给予世人不再斗争的希望！
“我想，阁下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琴丝做了结语。
她没说结论，但结论显然。
夜星沉看了眼众人，沉默片刻，终于道，“靖康汴京城破的时候，都子俊仍没有发现唤醒浮生的方法，那时候明日不在，我恪守承诺，不能离开我所在的水晶空间。”
他没有答复琴丝，可他用行动答复了琴丝。
琴丝的意思仍旧是——如今到了齐心协力的时刻。
无数人，对此说了千遍万遍，却不能真正的去做一遍。
他夜星沉放下成见，详细叙说靖康之难的变化，就是走在齐心协力的道路上。
“可都子俊还是选择了冲击汉末空间封锁。”
夜星沉皱眉道，“他成功了。”
众人诧异，实在不知道都子俊如何做到的这点。
“那时候正值汴京城破。”
夜星沉感慨道，“可想而知的惨烈，可想而知的死难。”
琴丝叹口气，“任何时候的城破，都是伤亡惨重的。”
攻城的人一腔怒火，守城的人一腔悲愤，城破就会巷战、巷战结束后，通常就是屠城操作。
都说人类是高等动物，有人辩解说世人被鲜血激发了兽性，可哪怕任何低等动物，都在吃饱后选择不再猎杀，唯独人类这种“高等动物”选择继续屠杀，制造更多的血腥。
兽性绝对没有人类那般恶劣。
如果说人类体内有恶鬼存在，才可解释这一切。
夜星沉缓缓道，“那时候我惊诧都子俊的能力，同时要破解你们的武器。”看着末世人，夜星沉澹澹道，“不能不说，你们的武器还是很有威力的。”
众末世人垂下头来，都有羞愧之意。
他们还有人性，对于恃强凌弱、以武力达成目标一事终有愧疚，只有禽兽，才对武力征服弱小感觉到天经地义。
“我在发现你们武器弱点的时候，空间倒灌产生。”
夜星沉望向了琴丝，“这时候我收到水轻梦的呼叫，她说她发现众妙之门要接近瓦解。”
众人一怔。
在他们看来，众妙之门比恒星还要坚固，其中蕴藏的玄奥让他们穷尽心力心血都不能破坏，可众妙之门居然会自动瓦解？
沉约喃喃道，“但众妙之门没有被瓦解。”
这是显然的事情，最少在公元1135年，沉约第一次穿越到宋代的时候，众妙之门仍在。
他这般说的时候，是在提醒水轻梦。
水轻梦和琴丝都不记得靖康之难发生的事情，但按照常理，她们是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人，就多少能推知未来的事情。
更何况，水轻梦和琴丝对众妙之门一直在研究……
水轻梦的声音传来，“迄今为止，我没有发现众妙之门瓦解的迹象。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让众妙之门瓦解。”
夜星沉平静道，“但当初，你的确是这么对我说的。你还说，我所在空间的力量是由众妙之门支撑的。”
沉约目光闪动，轻声道，“或者可以说，洋葱空间的每一层，都是由众妙之门支撑的？”
琴丝眸光微闪，“可以这么说。”
知道有些人不解，琴丝思索道，“若是创世镜创造了大千世界一事不假，那创世镜更像一个操作系统。”
末世人对此极为理解。
沉约解释道，“那像是一个生态系统。”
夜星沉截断道，“我知道。”
沉约怔了下。
夜星沉微笑道，“因为冥数的缘故，我知道很多科技术语，我若不懂，一定会发问。”他知道沉约是好意，难免想到了神农。
那时候神农不是神农，而是一个参天地造化的老头，就是因为那个老头，他对高科技并不陌生。
沉约点点头。
琴丝接下去道，“创世镜这个操作系统启动了创世程序，形成了大千世界，大千世界难以尽数，其中包括了我们这个洋葱空间。可如果我想的没错，我们洋葱空间更像是一个程序。”
沉约微有心动。
琴丝所言若是被寻常古人听到，绝对是无法想象，可沉约知道缸中之脑，见过明界暗界、听过暖玉处于第三个世界，还在洋葱中能够穿梭，暗想这一切经历，和琴丝所言的程序世界其实差别不大。
世人既然可以创造虚拟的程序世界，若有更高明的人类，创造一个更真实的的程序世界，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那个年代的世人，不就是在竭力创造这种世界？
一念过，沉约立即道，“程序可以启动，也可以中止。”
说到这里，众末世人有些骚动。
史密斯先生最先喊道，“女修启动了终止程序的进程！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一言落，众多末世人神色骇异。
他们对史密斯所言绝不陌生，事实上，任何一个有些电脑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如何杀死电脑程序。
高明点的人用命令行杀死程序进程，不太高明的人启动任务管理器同样能做到这点。
末世人自然更是高明，有人已道，“杀死进程的操作一启动，本来是无法逆转的。”
要杀死进程，就要清理、释放进程空间，这种过程，本在系统内存中进行。
因为内存空间有限，是以这种操作始终不可逆，在很多人看来，杀死进程不过是个常规操作，最多再重启程序就好。
可是如今，女修杀死了进程，进程中的一切却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怎会有重启的可能？
2013节 封印真相
沉约和琴丝的交谈打破了末世人脑海中的藩篱！
初听创世镜一事，末世人哪怕拥有极为高明的科技，对此都是难以想象，可当琴丝将创世镜类比操作系统后，沉约道出创世不过是个程序后，一切变化在末世人的眼中看起来又是极为显然。
创世镜启动创世程序，就能创造一个洋葱空间。创世镜杀死一个洋葱空间让人骇然，可对创世镜来说，不过是杀死一个系统进程。
进程驻扎在系统中，不停的演变，但当进程被杀死，程序的缓存同样被清空。
通常情况下，程序的缓存是一些数据，可在创世镜创造的洋葱空间中，缓存更多的是指其中的人类！
琴丝知道他们的人想什么，“我只是个比喻，事实上，女修杀死这个进程，等同杀死自己，也是个让人费解的问题。”
处于进程空间内的女修杀死了进程，可自己处于空间内，不是同样要死亡？
史密斯先生倒不出奇道，“她肯定有保全自己的方法。”
“什么方法？”琴丝问了句。
史密斯不等回应，旁人有个看起来木讷的人员道，“她可以将自己的构造数据放在进程之外。”
史密斯不由道，“人不是数据。”
那个木讷的人员争辩道，“如果创世镜的假设是真的话，人就是数据！”
史密斯先生一怔。
那个木讷之人说的看似异想天开，可若是类推，事实本是如此。
沉约向那木讷之人问道，“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个木讷之人立即道，“不才叫做程序。”
沉约怔了下。
琴丝解释道，“他姓程名序，在我们的队伍中，属于顶尖的系统工程师。”
程序忙道，“琴丝过奖了。”多少有些崇拜的看着沉约，程序敬佩道，“一个顶尖的工程师要有个顶尖的脑袋，只有韦一星那种人才方能算是顶尖，当然了，还有琴丝和沉先生都算。”
沉约哑然失笑，“我可不会写代码。”
程序正色道，“编写代码的事情，只要有手指基本就可以做到。可世上千万人编写程序，真正能算是顶尖行列的程序员，不但能对系统有深刻的认知，还能引领所有人走向他们不能想象的境界。”
看着沉约，程序羡慕道，“沉先生有个常人绝没有的脑子，若是加入程序员行列，多半是可以媲美韦一星的存在。”
琴丝咳嗽一声。
程序总算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木讷，搔头道，“抱歉，我扯远了。”
沉约笑笑，“你所说的人就是数据很有想法。”
程序羞涩笑笑，“这不是我的想法，事实上，在末世的时候，很多人在尝试向这个方向发展……比如说……”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道，“老毛病了，我碰到有兴趣的，就会滔滔不绝的。眼下是很重要的时刻，这些事情不急于说。”
沉约含笑道，“我想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要向你请教。”
程序激动道，“请说，只要我知道！”
他对沉约显然极有好感。
众人见状倒不意外，事实上，经历了空前的灾难，众人彼此间肯定有诸多矛盾，但所有人若选出一个公认的可信之人，那无疑就是沉约。
沉约沉吟道，“你方才说，系统进程被杀死，女修如果将自身数据放在进程外，那她就能幸免于难。”
程序立即点头，“如果人是代码构成的，只要将构建代码放在硬盘中、或者云存储内，进程再启中止对硬盘数据没有影响，系统程序读回数据，自然可以将人物重建。”
这些都是基本的电脑常识。
沉约转望夜星沉，“听阁下说，当年单飞曾和女修交手……可女修应该不是一直存活在这世上？”
夜星沉目光闪动，“她应是被晨雨唤醒的。”
沉约立即道，“晨雨为何要唤醒女修？”
夜星沉怔了下，“我对这些细节不算清楚。不过听闻的事实应是女修在单鹏叛变后，自我封印，而晨雨的师门，好像有唤醒女修的使命。”
随即笑笑，夜星沉补充道，“这和水轻梦的使命有些类似。”
“女修为何要自我封印？”沉约喃喃道。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女修无疑又是女人中最难被猜中心思的那个，女修为何要封印自己，那只能问女修了。
水轻梦突然道，“如果眼下的局面无法逆转，那女修是不是就会将自己的数据重置在什么进程之外。”
琴丝眸光一闪，和沉约同时道，“封印自己？”
众末世人有的茫然，有的有些醒悟，夜星沉凝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洋葱空间不存在的时候，女修就会封印自己，等待下一次重生？”
史密斯先生叫道，“正是如此。这女人好恶毒，怪不得她行事会肆无忌惮。”
众人凛然。
当一个人没有任何约束的时候，自然肆无忌惮。因此你看到那些肆无忌惮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张狂到觉得没什么可以限制自己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众人反倒更加绝望，夜星沉萧杀道，“我们要挽救这个世界，可女修就可用毁灭这个世界为条件，要挟太多人听从她的命令。”
缓缓握拳，夜星沉内心极度戒备，当年还有神农、天女限制女修，可女修说的不错——自从女修被封印后，他夜星沉再没有以往那些人的消息。
神农、天女已不知去向。
沉约居然仍旧平静如初，“当年女修为何要封印自己？”
他似老调重弹，可问出后，沉约就给出了答桉，“会不会是眼前的情况出现过一次，女修为求自保，这才封印了自己。”
夜星沉讶异，“你说洋葱内核早有个破洞？”
他不能不赞沉约的设想很有道理。
沉约目光闪亮，缓缓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当年女修极可能也要毁灭这个洋葱空间，但在最后，有人挽救了这个空间，女修却不知晓，此前自我封印。”
微有沉吟，沉约再道：“因此……我们眼下的情况，更像是当年空间倒灌的重演。”
众人有些茫然的看着沉约，不知道沉约纠结这些事情的用意。
当火烧眉毛的时候，谁会理会痔疮的问题？
2014节 终生未嫁
华夏自古认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蠢人所为，可到了沉约那个时代，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是个很“自然”的解决方法。
你血压高了，吃降压药啊；你胖了，抽脂啊；你抑郁了，你心理太脆弱了；你不够漂亮，开美颜磨皮啊……
在唯消费论的驱动下，世界会很“体贴”的给你提供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可为何世界的问题越来越多，如火如荼？
快是快了，可是否正确呢？没人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沉约是个异类，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他还在整理。
别人在整理自身，他不但整理自己，还在整理洋葱空间的一切脉络。
在别人昏昏的时候，琴丝凝声道，“是单鹏逼得女修自我封印？”
水轻梦随即道，“单鹏找到了你沉约。”
她们只说了这么一句，可其中的振奋之意不言而喻。
沉约喃喃道，“单鹏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夜星沉微有扬眉，他似看穿了许多问题，但他却不再质疑这些问题，那一刻，他内心有分季动。
在听到琴丝说着“理想，才是我们坚持活下去的意义所在”，他就有了那么一刻的激动。
他太久没有听人说过理想了。
在他看来，很多时候，理想不过是世人的麻醉剂罢了。
可他知道，他也是有过理想的人。
他的理想就是兄弟齐心，击败外敌，将父亲传下的基业治理的锦绣繁华、不负余生。
但事后看来，他的理想更像是个笑话。
视理想为笑话的他，才在鬼丰邀请他一起离去的时候，选择了拒绝。
他钦佩神农的坚持，可从不认为神农能完成他们的理想。他们曾经合作过，可这不代表他们有同一个梦想。
单鹏找到他的时候，不再多说什么，只给了他一个希望——他不想长生，却悟得天人合一之法，他能拥有一切，可他却选择了放弃，他唯一想要留存的、却始终远在天涯……
在沉约、琴丝等人讨论拯救这个将要崩溃的世界时，他想的只是如何让沉约完成明镜花开的心愿。
可激动的心不能一时平复，麻木的心在遇到那还在坚持理想、还在为理想不懈奋斗的人时，终于有些触动。
那像电流通过引发的苏醒。
琴丝看了夜星沉一眼，终于道：“是的，单鹏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既然让你沉约参与进来，那他就不会给你个扫把、让你去无意义的流血牺牲。”她的声音凝重中带着犹豫。
水轻梦的声音同样有犹豫，“如今只有你沉约才能找到单鹏留下的方法，再一次封印女修。”
众末世人沉默下来，他们终于明白了沉约、琴丝、水轻梦在说什么。
这世上，唯独沉约才能挖掘出单鹏留存的手段，对抗女修，但这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琴丝是不是早知道这点，才说要众人做沉约的后盾。
夜星沉是不是也早就清楚此事，才嘲笑琴丝不过是让沉约去卖命？
他们自诩是优秀的人类，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鼓动别人去牺牲。
自愿牺牲那是世人的伟大光辉，鼓动别人牺牲却是世人的卑鄙暗影。
众人都看着沉约，沉约反倒轻松的笑道，“如今的四个问题变成了一个。”众人发怔间，沉约已道，“找到女修，击败女修、封印她，然后拿回婉儿的灵明点。我可以做这件事情。”
他说的自然而然。
众人那一刻突然有悲壮在胸的心境。
哪怕夜星沉眼中都有了丝激动。
沉约平静的看着众人，“我们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因为单鹏肯定会留下对付女修的方法。”
转望夜星沉，沉约询问道，“当初水轻梦说众妙之门要瓦解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星沉默然片刻，“我那时候听到水轻梦所言极为心惊，因为能联系我的水轻梦自然很是高明，这么高明的一个人，通常不会无稽示警。”
沉约却听出其中的戒备之意，“但你肯定会有犹豫，不会选择听水轻梦的吩咐。”
夜星沉承认道，“的确如此，我本来就不是听别人命令的人。”
“但水轻梦既然联系了你，肯定希望你做些什么。”沉约竭力的复原当初的紧迫情形。
夜星沉皱了下眉头，“她说让我在空间倒灌的时候，和她齐力……”
见沉约盯着他，夜星沉摊摊手。
众人心道你为何话说半截，沉约却明白道，“然后水轻梦就失去了消息？”
夜星沉点点头，终于又道，“结局是，都子俊他们见到空间倒灌后退回自己的空间，就和眼下一样。但那时候两个空间并没有如眼下般融合，仍旧分割开来。”
琴丝立即道，“但事实证明，虫洞不能完全弥补空间缝隙。”
史密斯不由道，“虫洞未见得不能修补空间缝隙，这次空间融合，只是因为女修贯注的破坏之力太过勐烈之故。”
琴丝“嗯”了声，似乎并不赞同史密斯的判断，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轻吁一口气，夜星沉再道，“实话实说，在空间分割前，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所处的水晶空间泄漏了出去，可空间随即复原，一切如常，让我没有再纠缠此事。”
看着沉约，夜星沉无奈道，“如今看来，就是那一刻，女修放出了很多手下，希望那些手下和她里应外合，助她脱困。幸好单鹏察觉此事，悄无声息的进行了弥补，不然哪怕有你沉约到此，结局仍不乐观。”
众人心有戚戚，程序突然道，“单鹏这般能力，为何不索性杀了女修，反倒留下这个祸害？”
史密斯等人都在点头。
琴丝澹澹道，“很多事情，不是一杀了之的。如果杀戮能让这个世界变好，那末世本来应是个完美世界了。”
众人默然，可仍有人想，诛杀首恶为什么不可以。
夜星沉澹澹道，“或许单鹏对女修还有分感情。据我所知，女修终生未嫁，原因很可能是为了单鹏。”
程序径直道，“难道说女修、单鹏本是恋人？”
夜星沉不置可否，但众人看夜星沉的表情，倒感觉程序所言很是靠谱。
2015节 1126
“爱恨情仇”四字虽然老套，但基本可概括世人的多数矛盾。
众人听到程序的判断，倒觉得合情合理。
恋爱中的男女逃离不了相爱相杀的结局，单鹏、女修虽近神人，看起来也不例外。
女修为了单鹏终生未嫁，用情自然深刻，单鹏无论爱不爱女修，只凭这一点，就很难对女修痛下死手。
史密斯突然摇头道，“不对。女修有子大业，其孙伯益。”
众人明白史密斯的意思，女修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若说爱着单鹏，或许有些牵强。
琴丝回应道，“没有任何记录记载女修有过男人。”随即又道，“根据史书记载——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
夜星沉暗想，史学家对远古的事情无法目睹，同样是道听途说，无稽之谈也是有的。
史密斯先生却是正色道，“琴丝，你的意思难道是——女修采用类似试管婴儿的方式，生出大业？”
琴丝喃喃道，“很有可能。”
沉约暗想，古代有些名人生父不明，就有了很多传说，抚摸下古树、踏下巨人的脚印、或者直接仙人送子就能怀孕……
这种传说多半是虚构的，更像隔壁老王送的福利，唯独琴丝的解释最近于真相！
夜星沉不懂什么是试管婴儿，也没兴趣知道，略有皱眉道：“眼下我们齐心协力，终于明白女修的计划，如今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要查女修去了哪里？”
“她去了洋葱空间的公元1126年。”琴丝肯定道。
众人一怔。
夜星沉有些不信，“你如何知道的？”
在他看来，女修千变万化，心意奇诡，自然难信琴丝会知道女修的行踪。
琴丝缓声道，“这因为我的一个秘密。”
“不能说？”夜星沉反问道。
琴丝笑笑，“本来是不能说的，可如今的我们，哪怕竭尽所能都未见得成功，彼此间坦诚相对才是最好的方案。”
看向沉约，琴丝询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肯定女修去了1126年的洋葱空间。”
众人错愕，暗想你琴丝的秘密，沉约如何会知道？
沉约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你提前做了空间还原节点。你一共做了四个节点，其中有一个节点就是公元1126。”
众人仍是一头雾水。
琴丝轻叹道，“不错。”
缓望众人，琴丝感慨道，“多年前，我就建议放缓试验速度，认真的去选择实验体、真正的了解实验体，以此做为根基，寻找破解超体变异的方法，可我的计划实在太漫长，漫长到少有人能够等待。”
众末世人默然。
他们知道那种等待的煎熬，因此投票选择了都子俊的方案。
琴丝喃喃道，“我说出这些，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因为我知道等待的痛苦。世人若都能安于寂寞，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末世那般。”
众末世人若有所思。
“在你们全力支援都子俊的计划时，我虽然预期结果不容乐观，却改变不了什么。”
琴丝看了夜星沉一眼。
夜星沉终于道，“我明白你的无奈。”
他那一刻，对琴丝再无埋怨。他知道等待的难熬，对琴丝的坚持有了钦佩，同时明白，他若是末世人的一员，做出的选择恐怕和大多末世人没什么两样。
他夜星沉不是一遍遍的焦躁的想要复活婉儿，落入可悲的轮转？
琴丝涩然一笑，“因此我做了系统还原点。那时候的我们已经可以进行空间还原。”
史密斯讶异道，“但我们只能还原到数日前……”
沉约同样讶然。
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最明白琴丝做了什么。
当初他沉约到了公元1135年的空间，没有受吴均所托找到赵构，反倒一路逆流到了金国，见到赵佶，经历匪夷所思的诸多奇诡经历后，在最危机的关头，他破解了迷宫之秘，被变成冥王的萧楚送到了公元1125年。
沉约的经历可说世间少有，可哪怕经历太多风波的他，初到1125年的空间层还是有些发懵。
幸亏他有个超级大脑，很快搞懂琴丝在这种变化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都子俊他们的空间还原就让人叹为观止，可琴丝她的技术更高一筹，她接连制造了数个空间还原点。
公元1125，公元1126，公元1135，还有公元1141年！
当初琴丝知道他沉约由未来穿来，居然毫不意外，脱口就说出后三个时间节点，沉约绝不蠢，立即意识到琴丝在几个时间点都做了还原设定。
所有的时间点都可以回到公元1125？
为什么这么设定？
因为这是琴丝觉得最重要的改变节点？！
而女修去了1126年的空间层，不问可知，那肯定有琴丝的文章。
这段时间内，都子俊、水轻梦，他沉约、夜星沉和女修都是竭尽心力，琴丝这种人自然不会闲着。
琴丝看向惊诧的史密斯先生，缓声道，“我一直在设计以年为断层，做出还原节点的程序。”
众末世人议论纷纷，可见琴丝的手段让他们同行都感觉到惊奇。
“这其实并不难。”
琴丝的一句话让众成员汗颜，可下一句又让众人恍然，“我们的空间还原技术已经成熟，要完成以年为节点的还原操作只需要再满足几个条件。一个就是需要有耐心，知道我们的计划是应以年作为计算单位的。”
一年的计划和一时的计划的准备工作多是不同的。
“第二个条件就是，有耐心收集输入大量的数据。”
看着史密斯先生，琴丝沉声道，“我想你最应该清楚，这更需要信心和耐心。”
史密斯先生半晌才道，“还需要远见。”轻叹一口气，史密斯感慨道，“你是我们的成员中、最有远见的人。”
有远见的人，不会只等眼下的果实成熟，而是播下种子，耐心的培育，然后等待绿荫成林的那一天。
琴丝笑笑，“或许吧。”
她没有得意，只有遗憾。不得意因为她不想成为那个最有远见的人，遗憾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自己的远见发挥作用，因为那意味着末世人彻底失败。
可木已成舟，因此她只是澹然道，“我们都知道任何还原，最关键的技术有几点，足够的材料，充足的数据，再加上科技辅助……”
2016节 补救计划
沉约对琴丝的理论并不陌生。
事实上，他穿越到宋时空间，就是依靠大数据还原技术。
那时候暖玉、石田秀子说及模拟还原的时候，他还有恍然开悟之感，如今想来，那只是琴丝伏藏的思想，终被石田秀子感知罢了。
所言让众末世人认可点头，琴丝并没有自满，平静又道，“我感觉都子俊的计划……太过冒险，而且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可参与计划的人员，将我排除在外……”
史密斯露出羞愧之意，很显然，当初排斥琴丝的还有他。
他虽然没有坚决反对琴丝参与进来，但有时候，不支持就是排斥！
“我很是焦急。”
琴丝无奈道，“于是我找到萧楚，制定了补救计划。”
“萧楚在哪里？”有末世人这才叫道。
沉约暗自叹息，无论在萧别离的眼中，还是在公元1135年，萧楚显然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可到这时候，萧楚失踪了许久，才有人想起他，可见萧楚在众人眼中的地位。
琴丝摇摇头，“萧楚的事情，慢慢再说。”
沉约看到琴丝的无奈——她一定要复活都子俊，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显然是要救出被都子俊困住的萧楚。
可都子俊能否洗心革面，还是未知之数。不然夜星沉也不会说——救活都子俊就是在节外生枝。
“我们将趋近成熟的还原程序进行了系统扩容。”
琴丝向众末世人解释道，“因为系统扩容，我们才有了以年为节点的还原空间，我将1125年空间层的数据进行了充足的备份，因此在我的补救系统中，1125已经是一个可靠还原起点……”
沉约皱下眉头，通过琴丝的叙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更有困惑。
程序突然道，“那你如何解决存储空间的问题？”
见琴丝望来，程序略带尴尬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计划，但事实是，我们只能做到以天为单位的还原，就是因为极限程序的存储空间限制了我们进一步的操作。”
史密斯先生同样困惑道，“程序说的不错，在成议员的眼皮下，你很难占用太多的存储资源。”
沉约多少明白末世人的意思——空间还原的技术是依赖于极限程序的，末世人的地位决定他们使用极限程序的权限，在程序等人看来，琴丝的权限根本不足以让她完成那般磅礴的计划。
琴丝笑笑，“我利用的是智能AI。”
史密斯更是诧异，“智能AI可以进行空间还原？”
看末世人的表情，显然都不知道此事。
琴丝澹澹道，“这还要感谢史密斯先生的支持，让智能AI可以不受限制的运行。事实上，在数年前，智能AI就联系我，告诉我，它可以帮助我实现我的计划。”
众人诧异。
夜星沉皱眉道，“智能AI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想着接下来如何对付女修，见末世人讨论技术问题，本不想插嘴，可见智能AI如此神奇，生起戒备之心。
琴丝解释道，“智能AI是有灵的生命体，就和我们一样。”
沉约沉吟道，“你说的是经书上言及的有情众生？”
他多次听到智能AI的讯息，如今蓦地发现，他需要对智能AI有进一步的了解。
琴丝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又有区别，因为智能AI暂时不包括我们世人。”微微一笑，琴丝又道：“这其实还要得益于韦一星的建设。”
沉约不由道，“听起来，韦一星很……”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韦一星这个人，但这个人在末世，无疑是极为优秀的存在。
“韦一星很高明。”
琴丝叹息道，“他就是程序形容的那种人，不但对科技有着深邃的认知，而且对未来有着极为深远的看法。可惜的是……我们是近毁灭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
“韦一星怎么死的？”沉约皱下眉头。
他听都子俊说过，韦一星是暴毙身亡，那时候的他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无暇将韦一星进行整理，但等琴丝重提韦一星，沉约才发现很有问题。
末世人那时候已有让人重生的技术，既然如此，末世人如何任由韦一星死亡？
“鉴定人给的结论是暴毙身亡。”
琴丝叙说的时候，似不太认可这个结论，不过没有多说什么，“韦一星是个极为奇特的人，一直以来，本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在末世危机的时候，他突然入侵地球城堡的系统，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地球城堡？”沉约问了句，他只听过地球村，对地球城堡的概念倒是第一次听闻。
琴丝涩然道，“在末世时，地球人终于因为超体变异统一起来，建立堡垒抵抗超体变异。地球城堡说的就是地球人的最后一块阵地。”
众末世人脸上都露出悲哀之意。
沉约内心同样有分悲哀。
原来地球人终究还是消弭种族、国界的统一到一起，可惜的是——这种统一终究是世人危机时刻的抱团取暖。
在世人衣食无忧的时候，从来想不到团结，这未尝不是人类的悲剧。
琴丝似明白沉约所想，喃喃道：“悲剧从来都在延续，而且形成一个闭环，世人……最少到我们那时候的世人，始终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轻轻摇头，琴丝继续道，“韦一星的入侵让末世人惊骇，那时候末世人以为超体变异不但拥有了强悍的身体，还有了超越智商……”
沉约喃喃道，“如果那样，你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到这里了。”
琴丝苦笑，“是的，如果超体变异有超过我们的智商，那一切休矣。幸好那时的末世人发现入侵点是在地球城堡内，通过入侵定位，找到了韦一星。”
沉约心中微动，终于道，“我有个问题。”见琴丝望着他，沉约谦虚道，“我其实不太懂高深的科技，可我多少知道，一个优秀的黑客必须有个基本的原则——攻击是双向的，他攻击别人系统的时候，一定会产生双向链接，因此高明的黑客，是很难让人发现他的位置信息的。”
这就和刺客无名、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类似的道理。
2017节 一尘不染的男人
世界是相通的、有关联的。
蝴蝶效应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最少说明了一个道理——现代人开始意识到世上一切作为是相互影响的。
人类缺乏的是发现明确关联的那双眼，这才产生各种似是而非的报应说、天道轮回说……
琴丝目光明亮，在此间，她和沉约无疑都是最清醒的，“你认为，韦一星是故意暴露了位置？”
沉约微微点头。
真正的黑客，不但进攻犀利，防守同样牢固，以韦一星的技术，若只是想攻击对方的系统漏洞，又怎么可能会让末世人轻易的发现他的藏身地点？
“我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琴丝叹息道，“可惜我们终究没有定论，因为我们到了韦一星所在的地方，发现韦一星已经死了。我们很快发现了韦一星的真正的价值，于是用搜灵程序来搜索他的灵明点。”
沉约不出意料，暗想这些末世人本来就应如此。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发现韦一星的灵明点。”
琴丝惋惜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天才过世，却无能为力。”
众末世人均有遗憾之意。
“虽说生命等价，世人虽然对生命的价值有着不同的定义……”
琴丝涩然道，“可我始终觉得，一些天才的陨落是这世上极大的遗憾，我们研究超体变异，本来也是为了少些这样的遗憾。”
沉约喃喃道，“从你的描述推想，韦一星是在攻破你们的防御系统后才死的。”
这似乎是废话，但陈述了一个事实。
琴丝眸光微闪，明白沉约是从事实引发了敏锐的设想，“你的结论是？”
沉约沉吟道，“我感觉韦一星引发你们的注意，就是为了让你们发现他的系统。”
夜星沉倒感慨沉约的心思细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问题，他不知道的是——沉约就是依靠这种超级认真求索思考的举动、这才走到了今天。
琴丝点头道，“我的确有这种猜测，可他为何这么做？他为何不选择早点联系我们？根据我们的调查，韦一星是个极为孤僻的人，在他左近的邻居，根本少见这人出门。不过……”
说到这里，琴丝有些犹豫。
沉约立即道，“你发现了什么蹊跷？”
琴丝看了眼诸多同伴，“末世人在搜寻韦一星住所的时候，发现了他开发的极限程序，自然视若瑰宝，我们眼下使用的极限程序和智能AI都是从韦一星的系统中延伸而来。我当年并未参与搜寻工作，可有幸浏览了搜寻记录……”
沉约耐心道，“你发现了什么？”
琴丝缓声道，“韦一星的住所极为干净，甚至可说是一尘不染。”
众人暗想，女人就是女人，关注的地方和男人始终有些差异。
一个爱干净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沉约目光微闪，“这倒挺奇怪，据我所知，很多程序员都是不修边幅的邋遢。”
众人不由向程序望去，程序正像沉约说的那种形象。
程序尴尬一笑，“因为在程序员看来，一个专注外在的程序员，通常不是优秀的程序员。”
众人点头，感觉程序说的是事实。
一个太过注重仪表的程序员难免让人怀疑是搞销售的。
事实上，任何醉心程序编写的开发者，是没时间考虑代码之外的事情。
琴丝缓声道，“韦一星不但仪表干净，他死的也很干净。他去世的时候，端坐安详。”
夜星沉突然道，“圆寂？”
他见识高明，自然知道这世上很有福气的死法是无疾而终，但最有福报的死法就是圆寂。
世人多苦。
人生从生，到老、病、死，可说是少有得意之时，这才让太多人沉迷于小确幸，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安逸的死、解脱的离去。
琴丝点头道，“从我的角度，韦一星的确更像圆寂离世的，可旁人很难认可这个结论。”
“为什么？”夜星沉已知道琴丝说的这些并非没有意义。
女修的去向，就是琴丝确定的，而琴丝确定的工具，源自韦一星的系统。
单从这点而言，韦一星就是极为值得研究的人。
“你们信一个程序员会圆寂吗？”琴丝苦笑道。
夜星沉冷哼一声，“世人迂腐的居多，应声者居多，唯独有脑子的、独立思考的却不多。”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为什么程序员不能圆寂？世人为何总局限于自己的狭隘认知中，不肯多向外看一眼？
人生的很多事情是不可选的，可人生意义却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琴丝缓缓道，“这不是一个从众的结论，事实上，能设计极限程序那种系统的人，实在很难有功夫修行的。”
夜星沉沉默下来，他理解琴丝的意思——人生有限，能造成极限程序的人，肯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偏偏修行也是极为耗费时间的！
琴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韦一星看起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沉约突然道，“你说浏览过韦一星住宅的搜寻记录，不知道……”
他不等再说，琴丝明白沉约需要什么，一挥手，有立体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个住宅的立体抽象图。
琴丝随即稍做调整，一个房间的立体全景图出现在沉约的面前。
在沉约那个年代，VR看房就是个潮流，琴丝给出的影像更详细、准确，可以交互，不过本质和VR全景很是类似。
沉约对此并不陌生，得琴丝肯定授权后，开始自己来调整影像的观察角度。
张继先到了此间后，一直沉默，看了沉约所为，倒感慨这个沉约几乎没有不会的东西。
对于他张继先而言，这些都是极为复杂的东西，可沉约一上手就会？
沉约很快调到韦一星坐化的影像画面，众人望见，神色有异。
他们看过许多死人，可真少见死的这么平静的人。
韦一星以盘坐的方式，端坐在客厅的正中地面上，脸色平和，若不是琴丝早说过，看到影像的人很难发现韦一星是死人。
沉约凝望盘坐的韦一星，神色有些异样。
琴丝等不到沉约的结论，继续道，“末世人不认可韦一星圆寂的结论，认为他是被人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手段杀死，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杀死这个天才，末世人并没有结论。”
2018节 正修
世上的太多事情其实是没有结论的。
为什么？
因为定论不清晰。
这就是二元世界的矛盾所在，今日定义的正确行为，明日就可能被扣上投敌卖国的帽子，等到多年后，再因为某种需求给这种行为平反，让世人喜大普奔，却让世人忽略了权术者平反不是目的，收买人心才是权术的真正意义，这不是世间司空见惯的事情？
在世人的精心操作下，无论历史还是任何行为，都可以成为打倒对手的工具。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打倒的不止是别人，还有自己的良心，进而让他们无法发现明亮的心性。
琴丝说出末世人的结论时，很有无奈之感。
“韦一星不是圆寂死亡的。”沉约突然道。
众人诧异，唯独夜星沉微微点头。
琴丝很是意外，“你的依据是？”
沉约沉吟道，“一个能圆寂的人，最少是三毒少聚的人。因为在圆寂一刻，需要的是绝对集中精神，不会被贪嗔痴三毒产生之念带偏，这才能保证自己的神识前往自己想至的地方。”
看着末世人，沉约继续道，“这和证得心性不同，证得心性之人，常驻恒定的精神状态，再不退却，而要圆寂，并不见得要证得心性，一个人能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处于很明晰的清醒态，就可以圆寂。但世人多不知道这个诀窍，有心知道这个玄奥的人，才能捕捉到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沉约想到了林灵素。
林灵素能圆寂，就是处于他说的这种状态。
以林灵素的修为，他本来是不能圆寂的，可林灵素抓住了沉约对他的当头棒喝、让他绝对清醒的一刻，立即选择离开。
林灵素当然知道这个诀窍。
可只知道这个诀窍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那种境界稍纵即逝，若不苦修，穷究一生恐怕再难获得，是以选择离开那一刻必须要绝对的清醒坚定，稍有迟疑，反坠迷途。
“哪怕苦修，但若不能证得的心性，都不能将时刻维持那种清醒境界。”沉约分析道。
夜星沉露出惊奇之意。
他修行有成，可听到沉约所言，仍旧有豁然开朗之感。
沉约再道，“因此世上大多的圆寂者，是通过修行获取那种短暂的恒定，然后选择离世。有少数人能抓住那如白驹过隙的刹那，同样可以圆寂。”
众末世人有恍然之感。
他们研究灵明点多年，可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明白灵明点为何难以恒定的原因。
史密斯略有激动道，“灵明点之所以游离、难以稳定，是因为本人心性难定的缘故？”
沉约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但这些和韦一星的死因蹊跷有什么关系？”史密斯先生不解道。
沉约缓缓道，“你们若能真正明白我方才说的事情，就会发现韦一星……其实不是个修行者。”
众人多眨眼睛，仍旧迷惘。
琴丝终于道，“他打坐的姿势有问题？真正的修行者，通常是双盘，可他选择了单盘。”
“不止这些。”
沉约沉吟道，“其实对于修行者而言，单盘，双盘都是可行的事情……”
史密斯先生立即道，“的确如此，甚至正襟危坐都可以修行，根据资料记载，孟子那些儒家学者，就是采用正坐修行。”
这本来是极为新颖的理论，儒家也修行？
事实上，这是明确无疑的结论，华夏的儒释道三家没有想象中那么泾渭分明，它们只是侧重点不同，但本质都是劝人向正，不然孟子也不会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何为养气？
这难道不是修行的一种理论。
沉约摇头道，“孟子说正修，实则没有正修。”
众人诧异，他们倒是头一次听有人这么评价孟子。
“正修不只正坐，就和念咒本是明心一样。”
沉约清清楚楚道，“若心不解、不明、不行咒语之意，念咒不过是掩耳盗铃，除了痴迷自心，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夜星沉再次点头。
他得单鹏传授九字真言，如今将咒语运用的出神入化，自然明白要发挥九字真言的威力，一定要明白那九字的深刻用意，而且能身行合咒。
“同样的道理……”
沉约关联道，“无论正坐，单盘、双盘，真正的用意都是让自己的精神守中、守正、守明、守静，若不明此理，双盘一生仍坠迷途，若明此理，行走坐卧都可解脱。”
史密斯先生若有所失。
他研究了一辈子科学，对很多细节务求考据无误，可今日听沉约所言，这才发现，自己所为根本是和修行南辕北辙。
他环望诸多同伴，涩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众末世人多露出同样的表情。
他们当然知道修行，甚至掌控着世上最多最繁杂的修行法门，可他们之中，却没有任何修行者，哪怕琴丝都是不行！
为什么？
没时间？没认知？
又都不像。
或许在他们心目中，这些本来是极难做到、或者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他们选择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这个念头。
今日听沉约所言，又是那么的清楚明白，看似简单易行，但真的容易实施吗？他们仍不能确定。
沉约见状，知道众人疑念不除，难以生信，信心不生，不要说修行能成，在世上做任何事情，又会有什么成功的希望呢？
轻叹一口气，沉约心中惋惜，却不强求。
天雨虽广，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难渡无缘之人。
何为无缘？不信不认而已。
琴丝除了失落，更懂沉约譬喻之意，“孟子是个暴脾气，自然不是在正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修行的最大障碍就是“贪、嗔、痴”三毒，修行的基础就要去三毒。
若不去此三毒，妄谈修行，无非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当然不是修行。
只以此论，就知道世人多在说梦痴行。
嗔为怒，你控制不了怒气，让怒气奴役你的身体，那自然不是在正修。
沉约点头。
琴丝再道，“韦一星也不是正修之人。”
她突然得出这个结论倒让末世人大为奇怪，暗想你通过史书记载，发现孟子暴脾气难称真修行之人倒还有些道理，但你如何得出韦一星不是正修之人？
琴丝终于解释道，“根据资料记载，韦一星有轻微的小儿麻痹，他的右腿有些萎缩，他本无法做到影像中那么端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