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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3章 动摇国本

    ……

    多铎望着哥哥,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他当初派人刺杀多尔衮,虽然有激励多尔衮的成分,但同时也是有私心的----虽然他知道刺客骗不过多尔衮,不会得手,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呢?如果当时多尔衮稍有疏忽,那个刺客侥幸得手了,那么,最大的获益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多铎,多尔衮的死,一定会刺激两白旗,在黄太吉暴毙的情况下,两白旗不将他推上皇位,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这些后续,多尔衮不会想不到,但他却不提,这些年来,也从来都没有表现。他始终将多铎当成最亲近的弟兄。

    想到这些,多铎心中的愧疚更多,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多尔衮一抱拳,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出了府门,上了战马,说一声:“走!”

    马蹄滚滚,镶白旗的精锐白甲骑兵护卫他从海州急急返回,现在又护卫着他急急离开。

    多尔衮依然还站在堂前的台阶上,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他眼神更加的孤寂和悲凉……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多铎?

    抬眼望,东方已经隐隐现出了鱼肚白。

    天,马上就要亮了。

    “主子,”脚步声急促,苏克萨哈奔了进来,双手捧着刚刚送到的急报。

    多尔衮接过,展开了看,看完之后,眼中的落寞变成了怒意,他将急报狠狠摔在地上,骂道:“祖大寿,该死!”

    苏克萨哈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多尔衮发这么大的火,但他隐隐能感觉,主子的怒气,一半是为了急报,另一半怕是为了昨夜的大变……

    多尔衮愤怒的踱了两步,然后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他低身捡起急报,平静说道:“备马,我要进宫。”

    “嗻。”

    ……

    崇政殿。

    地板水洗如镜,映出跪在殿中的一个孤单身影。

    正是多尔衮。

    一夜大变,感觉他更是憔悴和苍白。

    “皇上驾到~~”

    随着殿中太监的一声喊,小皇帝顺治从后面转了出来,登上了御座。

    而垂帘后,太后布木布泰也已经是坐下。

    因为天刚亮,光线还不是太充足,所以殿中的宫灯都还亮着,多尔衮微微抬头,借着宫灯的光亮,他清楚的看见,小皇帝双眼通红,俨然是刚刚痛哭过,一瞬间,多尔衮心中冰冷,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拜道:“臣多尔衮,参见皇上。”

    “领辅政平身。”顺治小皇帝的声音也有些哑,看来不止是痛哭,而且哭的极其伤心。

    多尔衮起身,将昨晚的“乱变”进行禀报。

    听到豪格作乱不成,自戕身亡,顺治好像忍不住又要落泪,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豪格带兵谋乱,死不足惜,”小顺治竭力平静:“传旨,免去豪格一切爵位,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

第1204章 攻坚

    ……

    徐标之后,转任河南巡抚的堵胤锡第二个响应,接着,淮扬巡抚兼漕运总督、盐务钦差左懋第也上疏支持。

    但也只有他们三个,其他省的督抚,都是默默,毕竟和摊丁入亩相比,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冲击更大,造成的影响也更深远,各地的士绅绝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会卷起大风浪,搞出大乱,甚至是动摇国本,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出声。

    ……

    乾清宫。

    隆武帝朱慈烺放下手中的奏疏,脸色沉思。

    今日已经是四月二十九,自《三文日报》发表“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社论以来,已经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朝堂激荡,讨论不断,各地督抚也都有奏疏送到朝廷,结合在地的情况,就“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提出看法。就实际来说,大部分督抚都是不同意的,不是认为时机不到,就是以为士绅减免优待,乃是祖制,是太祖成祖所定,不可轻改,如果要改,也应该循序渐进,先从小处改起。

    当然了,说的都很婉转。

    毕竟隆武陛下的改革之心,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了。

    督抚如此,各地士绅反对的声音就更是激烈了。

    六部堂官,都察院,虽然表面上反对的人并不多,但就内心来说,很多人都是抵触的,毕竟这一次的改革,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就京官来说,几乎每一个人在家乡都有成片的田产,少则百亩,多的甚至是千亩,如果缴纳田税,那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就更不用说他们的家族和姻亲了。

    所以能拖就拖,能不同意就同意,关系到自身的利益,官僚集团心照不宣,软钉子硬磨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

    至于内阁。

    其实很久之前,内阁诸臣就都已经察觉到了隆武陛下改革祖制、平权平税的弘大心思。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尤其辽东战事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就大改祖制,震动天下,是不是有些太过着急了呢?

    内阁之中,兼着兵部尚书和蓟辽总督,统兵在外的孙传庭对于“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最为支持,表态最为清楚,也最为坚决。

    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练兵,为了军饷,焦头烂额,顶着巨大的压力,清理军屯,和豪绅作对,千夫所指之时,其实他就已经看出了大明财税的弊端,想到了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但想归想,却不敢实施,因为一旦提出,那就不止是和陕西在地的恶劣士绅为敌,而是和天下所有的士绅为敌,那一来,即便是支持他的清明士绅,怕也是要和他反目了。

    来到京师,进到内阁,又成为军机,常常和隆武陛下长谈,孙传庭对隆武陛下包容天下的雄心壮志,以及改革财税的心思,早已经是了解,也知道隆武陛下早就想要实行“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了,只是因为辽东战事和内外的局势,所以隆武陛下才暂时压住了改制的心思,现在大明收复锦州和广宁,经历了大小凌河的胜利,大明王师已经深入辽东伏地,进到海州,击溃建虏,平定辽东,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大军的粮草补给就成为大明能否早日平定辽东,建设辽东,并且一劳永逸解决辽东问题的关键。

    因此,隆武陛下再也不能等待,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彻底解决大明财税弊端的大杀器,非是要拿出来不可了。

    虽然是在外带兵的大军统帅,但同时的,孙传庭也担着英武殿大学士,对于朝政,他是相当谏言的权力的。

    因此,孙传庭第一个上疏,公开支持。

    首辅蒋德璟稳重,到现在还没有发表意见,不过朱慈烺知道他内心里是支持的,倪元璐有些疑虑,认为时间应该更拖长一些,给矛盾更多的化解时间,可另外两位阁臣,范景文和袁继咸却都是偏向反对的,尤其是袁继咸,更是在内阁会议中直言,优待读书人,是太祖成祖订下的祖制,不可轻动,一旦动了,天下必然动荡,读书人更是国家的元气,把元气伤了,国库里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而在《三文日报》的社论发出后,袁继咸也是唯一一个上疏隆武陛下,请求严惩《三文日报》的阁员。

    ----袁继咸是山西学政出身,虽然现在已经是大明内阁阁员,成了宰辅,又跟着隆武陛下历经了这么多的大事,但他的思想显然还是受到最初仕途的强烈影响,不能从祖制和读书人就应该高人一等,就应该享受财税减免,如此,才能有威严,读书人有了威严,有了教化,天下也才能太平的固有思想里跳出。

    崇祯十六年,通州大战时,袁继咸就跟在朱慈烺身边,一起经历了通州血战的炮火和硝烟,即便是乱箭齐发,陨石交加之际,袁继咸也没有怯懦和胆小过,人品更是贵重,两袖清风,无有私财,朱慈烺对他深为倚仗和信任,但想不到在“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大策面前,袁继咸却是固执已见。

    朱慈烺有些难过,但他不会退怯。

    国民平等,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非是施行不可。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算时间,孙传庭对对海州的总攻,就在这一两日了。

    在孙传庭攻坚,统帅大军,继续往辽东深入,收复辽阳沈阳的同时,作为皇帝的他,也是需要对大明朝的顽固,发起一次总攻了。

    “传钱谦益。”朱慈烺道。

    左都御史钱谦益很快来到,在乾清殿中待了很久,直到黄昏,方才离去。

    “传下去,明日大朝议!”

    和钱谦益议罢之后,朱慈烺又召来首辅蒋德璟,筹划一番,决定不再等待,而是要付诸实行了。

    ……

    晚间。

    钱府。

    钱谦益召集都察院的几个重要御史,在府中商议。

    ----经过地方都察院的大分拆,现在的都察院人员凋落,已经是没有过往众正盈朝的鼎盛了,但毕竟是都察院,如果全体御史,上下一体,强力阻拦,隆武皇帝的旨意,怕也是难以

    “宪台,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一个御史愁眉苦脸的问。

    钱谦益叹息的摇头:“朝廷内有欠俸,外有欠债,辽东战事又急,所需钱粮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圣天子心意已决,大势所然,不管百官和都察院同意不同意,都是要执行了。”

    “难道陛下就不怕留下恶名吗?”

    “恶名?陛下平定流贼,收复辽东,中兴大明,已然是千古第一君,何等的史官,敢在他的名字下,写下一个恶字!”

    众人哑然。

    默了半晌,有人道:“可我们总得为天下的读书人争一争吧?”

    “一个争字简单,辞官归故里也没有什么。”钱谦益叹息道:“但我们争的是读书人的利益,陛下争的却是大明朝天下的利益,孰轻孰重,孰长孰短,以陛下的口舌和坚定的心志,你们觉得,朝堂之辩,陛下能听我们的吗?”

    “不听也要谏。不然我们这御史不是白当了吗?”有人道。

    钱谦益斜他一眼,淡淡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何做,诸位自己抉择吧。”

    说完,端起茶水,送送客状。

    几个御史面色凝重,长吁短叹的离开。

    等他们一走,钱谦益放下茶杯,也是苦笑:“这么大的事情,陛下这是又把我架到炉火上了啊……

    ……

    袁府。

    袁继咸正在灯下写信,眉宇间都是落寞,又似乎有不如归去的叹息……

    ……

    第二日。

    上午大朝议。

    内阁诸臣,军机处,六部堂官,都察院,大理寺,理藩院,在京亲王、勋贵,五品以上的各级官员,全部都到齐了,黑压压的乌纱挤满了皇极殿。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凝重,因为昨日他们就得到了消息,今日大朝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财税改制,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这是关系天下所有读书人,关乎所有人,甚至有可能会动摇国本的大事,众人如何能不凝重?

    更不用说,此前三文日报掀起的轩然大波了。

    “陛下驾到~~~”

    司礼监掌印田守信首先出现在御台上,拂尘一甩。

    “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中人都跪倒了,一两百人,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大殿都铺满了,此外,在大殿外,还有两三百的京官,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大殿,只能在殿外听朝。

    脚步声响,戴翼善冠,穿元青色团龙袍的隆武皇帝走上御台,和群臣一样,今日他的脸色也是非常凝重,站在御台上,目光徐徐扫视跪在殿中和殿外的群臣,微微点头:“都起来吧。”

    “谢陛下。”

    群臣起身,按官阶大小回位。

    殿里殿外,纱帽攒动,红袍耀眼,每个人都是抬头,郑重凝肃的看向御座的方向。

    御台上,朱慈烺望着自己的臣子,望着周王,永王,不多的勋贵,又望那几个有可能会提出反对的肱骨之臣,默了半晌,缓缓说道:“今日原本不是大朝议的时间,临时改时间,为的是议一件迫在眉睫,关乎我大明朝百年兴亡的大策!”

    群臣静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着隆武陛下揭开谜题,又或者是擂响战鼓。

    ……

    千里之外。

    海州。

    旗帜飘扬,军营如海,大明十万大军已经将海州和牛庄驿围的水泄不通,各种攻击器械,从火炮盾车一直到覆盖壕沟的木板车,都已经是准备齐全,这一月的等待,更是将后方的重炮,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了牛庄驿和海州的城下,此时,六门从锦州城头卸下的巨型红夷大炮已经正在牛庄驿城下展开,隔着建虏挖掘的三重壕沟,森冷的炮口,瞄向了牛庄驿的城墙以及建虏的修筑的几处墩台。

    “255、020!”

    神机营主将李顺亲自操炮校对,确定无误之后,他才将眼睛离开了瞄准镜。

    初生的晨光照着他的脸,感觉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是满脸红光,一点都没有见老,鬓角的黑发都不见,操着大炮的手,好像也越来越稳了,不唯这些年来,陛下对神机营极其重视,从上到下,都是优厚的待遇,粮饷从不缺乏,他李顺也水涨船高,成了总兵一级的将领,也不唯他心宽体胖,凡事都不放在心里,更因为小青在三年前为他生下了一颗独苗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大的慰藉,一夜之间,就年轻了十几岁,干劲更足。

    现在面对牛庄驿和海州,他感觉一切都在掌握中,在他神机营的红夷大炮大炮,所有的坚城都是粉渣。

    “即刻禀报孙阁部,就说我神机营已经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发炮!”

    李顺道。

    “是!”

    红蓝两色的三角令旗摇动。

    通过旗语,迅速将李顺所报,传到了中军大营,也就是孙传庭的帅帐所在。

    此时的孙传庭正站在角楼之上,举着千里镜,仔细观望对面牛庄驿的建虏营寨,中军官金世俊将旗语禀报,他放下千里镜,点头:“告诉李顺,可以开炮了!”

    “是!”

    随即,红蓝三角旗摇动,将孙传庭的命令传到了炮阵。

    李顺一直在翘首而望,当看到准许开炮的旗语之后,他在心中默念:菩萨娘娘保佑,小青安好,儿子安好,然后扯开嗓门,大叫道:“都听着~~~点火,开炮~~~”

    六门巨型红夷大炮早已经是填装完毕,听到李顺的命令,六个点炮兵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火把按在引线上,“嗤嗤嗤嗤”随着引线的点燃,六个点炮兵连同周边的所有人都捂着耳朵,跳到旁边的避弹坑里,连李顺也不例外。

    一瞬间,一切仿佛都静止。

    除了燃烧的引线。

    随着引线的燃尽。

    “砰砰砰砰~~”

    白烟窜起,红光乍现,好似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卷起的烟尘弥漫了周边所有,目不能视,所有人的耳朵好像都快要被震聋了。

    而随着炮弹的落下,对面牛庄驿掀起冲天的烟尘,同时伴随着惨叫和碎石,不久,隆隆隆,开始有城砖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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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5章 朕自冲锋

    ……

    京师。

    皇极殿。

    相比于海州的地动山摇,此处则是静寂一片,所有人都在等待。

    “我太祖高皇帝出身草莽,深知民间疾苦,自从他顺天承命,率领义军,驱逐蒙元,建立大明以来,他最关心和最在意的就是底层百姓的生计,因为担心官府多取,所以定下三十取一的财税之策,对各地官府的税收,不要求多,只要求够用即可,也因此,不说汉唐宋,比起蒙元,我朝的岁入也都是极少的。”

    隆武帝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高皇帝优待读书人,给了读书人很多的减免,后来,成祖皇帝又加码,朝廷的各项优待更多也更深,最初并没有定制,完全是随心所欲,看人下菜碟,一直到了世宗皇帝(嘉靖),朝廷才制定具体的章程,这也才有了秀才十亩,举人出身的,最多能到五百,翰林宰辅,最多两千亩的惯例。”

    “这么少的岁入,要养兵,要征伐,要赈灾,要抚民,实在是捉襟见肘,稍有天灾**,朝廷就拿不出钱来。”

    “因此,我朝欠俸欠饷的事情,从开国到现在,几乎是年年都有。”

    “到了世宗皇帝(嘉靖)的时候,我大明财政,其实已经是支持不主了,但幸有徐阶、高拱两位首辅,又有穆宗皇帝的励精图治,开边贸,开海禁,增加朝廷收入,我大明才缓过了这一口气,后来张居正张江陵为首辅之时,在徐阶高拱的基础上,大刀阔斧,改革税制,实行“一条鞭法”,我大明财税,为之一振。”

    “到万历十五年,我朝岁入增加了一倍,国库少有的充盈起来,但随着张江陵的去世,人亡政息,查核松懈,岁入开始减少,又经历三大征,耗费钱粮无数,张江陵为大明积攒的钱粮,也都化作流水去也。”

    “其后每况越下,朝廷岁入越来越少,不是一条鞭不起作用了,而是因为时事变了。”

    “最大的一点,就是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不交税的人,越来越多,而各种各样的避税方法,明目张胆的在各地实行,朝廷和官府,却是熟视无睹,甚至是以为理所当然。”

    “有钱有功名的士绅,仗着朝廷对他们的优待,仗着不纳粮,不徭役,拼命的囤积田产,而官府为了完成每年的定额,只能向普通的小户人家多摊派,小户承担不起,最后干脆贱卖土地,做士绅大户的佃户,民间管着叫做投献。”

    “投献之后,小户不用再向朝廷,只需向士绅大户缴纳少量租金即可,因为田地挂在了免税的士绅大户名下,因此,士绅不需向朝廷交一分一毫,一来一往,朝廷流失了赋税,士绅大户却是鼓了腰包!”

    听到此,殿中微微有些骚动。虽然有所预料,但陛下的直言,还是让很多人惊讶---因为陛下骂的可不是“少数”不良的士绅,而是士绅官员相当普通的一种做法,民间叫“投献”,殿中群臣,大约一半人的家中,都有投献的土地,只是数量大小不同罢了。

    被皇帝当面骂,他们自然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朱慈烺继续道:“辽东战事兴起以来,所耗众多,朝廷财政更是困难,不但军饷军粮,官员们的俸禄,也是拿不出了,国库空虚的像是水洗过一般,加上天灾**肆虐,朝廷拿不出赈济的粮食,以至于陕西流贼之祸,一发不可收拾,将我大明朝的半壁江山,戳的到处都是窟窿。”

    “社稷几乎危殆!”

    “这些年,朕几次出京,发现各地千亩,万亩的大地主,比比皆是,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无田无地的穷苦百姓,也是越来越多。”

    “先帝十六年,朕统兵南下平贼,路过湖广时,发现连湖广这样的鱼米之乡,居然也是满目疮痍,饿殍遍野,百姓们面黄肌瘦,食不果腹,当时朕就忍不住的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明朝的钱粮都哪里去了?朝廷没有粮,百姓也没有粮?”

    “如果连湖广都不能活,那天下还有一个地方能活吗?如果百姓都不能活,我大明朝还能在吗?就算剿灭了李自成张献忠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一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李自成张献忠冒出来!”

    隆武帝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群臣听的都是色变。

    “我大明富有四海,百姓众多,国库怎么会空虚到连一年几百万两的军饷都拿不出呢?是赋税低吗?可辽饷匪饷却也没有让国库充实起来,反而惹出了更多的祸端。是战事多吗?但大明朝的战事再多,能多过两宋吗?”

    “原因是什么呢?”

    朱慈烺自问自答,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就是大明朝的财税制度出了问题,张江陵当日缝缝补补,但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时至今日,如果不改制度,即便是张江陵复生,怕也无济于事。”

    “那么,大明朝财税制度的根本问题在哪呢?”

    “简单一句话,就是在这大明的财税制度里,有的人纳粮,有的人却是纳凉!”

    此言一出,殿中很多人色变。虽然通过《三文日报》他们对皇帝的态度和想法,已经有了解,这一句,更是《三文日报》的原话,但皇帝亲口说出,还是让他们有感到震撼。

    “穷苦的百姓,无衣无食,甚至逼的易子而食,也不得不纳粮,秦淮河上,那些夜夜笙歌,一掷千金的豪绅,却鲜少纳粮!”

    “越有钱越不用纳粮,反倒是无田无地的穷苦百姓身上的赋税和徭役,越来越多。”

    “如此,天下焉能不乱?”

    “这是大明的耻辱,也是大明的重疾,如果不改,任由继续下去,穷者愈穷,富者愈富,遇上天灾**,就会再冒出一大堆的李自成和张献忠!”

    “到那时,我大明还能有这一次的好运气吗?还能有下一个朕,抚军京营,平定叛乱吗?”

    “怕是不能了。””

    “因此,大明朝的财税之策,已经是非改不可了。”

    “蒋阁老劝朕说,大明财税其来有自,改革不宜操之过急,但朕不能不急!”

    “为了辽东战事,朕不但发行了国债,向商人,向百姓,也向西夷人借了银子,如果不能偿还,朝廷脸面何在?泱泱大明,岂不是为西夷所耻笑?更严重的是,没有粮饷,我大明朝拿什么平定辽东,总不能让前线将士去喝西北风吧?”

    “因此,大明财税迫在眉睫,已经是非改不可了,不然就算收复了辽东,为来也必然还会失去。”

    “更一步的讲,如果不改财税,我大明不亡在朕。也要亡在朕的儿子和孙子手里!”

    听到此,群臣一个个都是色变。

    不是说现在,就是史书之中,也没有一个皇帝在继位不久,就振聋发聩的呼喊,江山要亡。

    如果江山要亡,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罪人?

    虽然陛下还没有明言,但众臣却都明白,陛下所谓的财税改革,其实就是

    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就像是一把利剑,插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又像是隆隆的巨炮,轰的所有人都是血肉横飞。

    殿中众人,都是士子,日后致仕回家,就会变成乡绅,优待读书人,士绅免税,是大明朝的传统和祖制,在这之前,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但自从《三文日报》公开刊发社论,严厉抨击,并且举出各种明证之后,他们很多人的心里,已经不再那么的坚定,而是有些发虚了。今日听隆武帝晴天霹雳一声吼,心中更是凉。

    陛下心志坚定,看起来,是非改不可。

    ……

    海州。

    “砰砰砰砰~~”

    随着六门红夷大炮的轰鸣,明军阵中,各式大小火炮,向开始点火发射,对牛庄驿发出怒吼。

    连续不停的炮击、地动山摇的轰炸声中,整个牛庄驿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股股的烟尘弥漫,将所有的的地界全部包裹。

    “放,再放!”

    但李顺依然不满足,依然命令继续发炮。

    从万历四十六年到现在,大明在辽东的积欠实在是太多太多,借着借着今日的炮战,要全面的发泄出来,令躲在城墙后的建虏明白,大明是不可抵挡的,任何想要顽抗的念头,都是痴心妄想,不投降,就等着变成齑粉,和砖石土木,一起被埋葬吧。

    “砰砰砰砰!”

    连续两轮的炮击,建虏在牛庄驿周边修建的墩台,已经全部化成了齑粉,士兵不见,连牛庄驿的城墙,也轰然下了一大片……

    又一声巨响之中,飘扬在牛庄驿城头,象征多铎的镶白旗大纛,轰然折断,随尘飘落。

    ……

    京师。

    皇极殿。

    “那么,投献问题有多严重呢?”

    隆武帝清朗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然后忽然说道:“吴伟业!”

    “臣在。”

    户部侍郎吴伟业急忙站出---先帝的时候,吴伟业被罢黜,论起来,吴伟业也不遭隆武帝的喜欢,只是吴伟业勤劳,任劳任怨,除了诗词,在理财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因此继位之后,隆武帝重新启用了吴伟业,到现在,吴伟业已经是户部侍郎了。

    “你就户部的调查,简单说一下吧。”隆武帝道。

    “是。”

    吴伟业早有准备,站在殿中,从袖中取出治军,向隆武帝大声的禀报起来。

    “据户部固有的资料,加上去年到今年的最新核查,只保定和河南两地,投献田的数目,就十分惊人……举人张珣,名下土地五百亩,其中竟然有四百亩都是别人的,前礼部侍郎裴延,名下一千六百亩,其自一千亩是投献田,整个保定地区,一共有地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二十三顷六十八亩,其中,有五万七千六百顷六百六十四亩是投献免赋田……”

    吴伟业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殿中群臣的脸色都是难看。

    只一个保定地区就这么多,就更不用说全国了。

    而户部调查的这么详细,俨然是早就在暗中进行了,不唯户部,怕是锦衣卫也参与了。

    终于,吴伟业念完了,然后退了回去。

    面对户部摆出的事实,群臣都是沉默。

    朱慈烺望着群臣:“保定一共有在册田地,二十四万顷,其中投献免赋田,就是五万顷,几是五分之一!以此推之,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一共有在册田地四百二十二万顷,以五分之一算,就是八十万顷,也就是说,我大明朝每年都会流失八十万顷田地的赋税!”

    “八十万顷,朝廷流失了多少田赋?能养多少兵?朕不说,卿等自会算。”

    “士绅减免,原本是太祖成祖皇帝对读书人的优待,是为了读书人的体面,可不是为了让读书人敛财的。”

    “五年前,朝廷实施摊丁入亩,将免除人丁税,将原本的税金分摊到了田亩之中,虽然减轻了穷苦百姓的负担,但投献的问题,却依然没有解决,穷者愈穷,富者愈富,国家财税大量流失的现象,依然还在蔓延中。”

    “那么,要怎么改调这个顽疾呢?”

    隆武帝清朗坚定的声音在文华殿里回荡:“一句话,就是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所有人一视同仁,堵上士绅优待、投献猖獗、国库越发空虚、官无俸、兵无饷、库无粮、民无恤的漏洞!”

    说道最后,隆武帝声音决绝,不容任何的退却。

    殿中微微骚动了起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陛下的决心,还是让他们震撼,果然,陛下不做则已,若是要做,就一定是要推行,连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都天下读书人全部得罪的大政,也是毫不犹豫,一往无前的推出。

    在这之前,在“摊丁入亩”的推行过程中,众臣已经清楚了解到了隆武陛下的决绝和一无反顾,当初反对的官员,不论你是什么位置,多高的名望,全部革除职位,朝廷永不录用,这一下看起来,陛下还是要像上次那样执行。

    只是,摊丁入亩对士绅的利益虽然有伤害,但在可承受的范围内,现在陛下要实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官绅和百姓毫无区别,对士绅读书人的伤害,却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所有人的待遇一样,那还读书干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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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6章 一巴掌一个枣

    皇极殿。

    “肃静!”

    田守信高声。

    群臣这才安静下来,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还是惊异和不安。

    又或者,所以人都是沉默的反对。

    虽然不愿意当差、做徭役的士绅,可以出银子替代,但对享受惯了尊遇的士绅们来说,这依然是不可接受的。

    另外,“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读书人脑袋削个尖也要考取功名,就是因为考取了功名就成了官绅,光宗耀祖,官绅可以享受免徭役赋税制度,被乡人所崇拜,凌驾于他人之上,如果什么特权都没有了,谁还要当官?

    “朕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卿等如何想?”朱慈烺望着群臣。

    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和皇帝的目光对视。

    终于,有一人站出。

    “陛下英明,臣以为,士绅接纳投献,已经是偏离了太祖、成祖当初优待读书人的本意,造成国家财税大量流失,已经是非改不可了,臣愿第一个带头,放弃家中田产的优待,今秋之时,向朝廷按田纳粮!”

    却是右通政使司蔡道宪。

    ---因为当初在岳州的际遇,因为其才华,蔡道宪深得隆武帝的赏识,今日大事,蔡道宪主动,而且是在隆武帝的授意在支持。

    朱慈烺眼露欣慰,点头。

    蔡道宪之后,吴伟业又站出,接着,陆续有十几个臣子站出,表态支持陛下的新政,但除了吴伟业一个侍郎之外,其他都是小官,直到左都御史、当代大儒钱谦益站出,大声表态,支持陛下革除旧弊,实行新政之时,殿中才掀起微微的骚动。

    “读书为了什么?为了知书明理,知书明理为了什么?为了学以致用,报效国家,不是为了敛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臣以为,接纳投献的弊端,该改,也必须改。”

    钱谦益为当世大儒,更应该维护读书人的利益,就算不维护,也可以选择沉默,为什么要跳出来公开赞同呢?

    同时的,钱家是江南有名的大地主,钱谦益赞同,不是自己革自己的命、放自己的血吗?

    果真是钱附议、软宪台吗?

    钱附议、软宪台,百官悄悄给钱谦益取的两个外号,意思是,不管陛下提出什么,他都会同意。

    又或者,钱谦益想要入阁想疯了,连自己的田产利益,都可以放弃?

    钱谦益说完就返回,不管周边或是惊讶,或是不屑,或是愤怒的目光……

    钱谦益之后,刑部孟兆祥,大理寺凌义渠,兵部王家彦,也都站出。

    但内阁阁员,暂时都还是沉默。当然了,这并不表示他们都是反对,只是他们自持身份,不到最后时候,不能轻易表态。

    而就表现官员的数目来看,沉默的反对者依然是大多数。

    “陛下,臣反对!”

    果然,一个绯袍大员不顾身边人的拉扯、劝阻,站出来,高声叫。

    正是内阁大学士袁继咸。

    袁继咸没有站着谏言,而是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自太祖高皇帝以来,我大明即优待天下读书人,减免税赋,已成惯例,如今骤然改之,欲令其一体纳粮,和农夫无异,这以后还有谁要读书?斯文何在?读书人的体面何在?读书人是国家的元气,把元气伤了,国库里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没有了读书人,这大明朝的江山,又靠谁来支撑,谁来治理?陛下,三思啊,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绝不可为……”

    说到最后,袁继咸甚至是激动的哭了出来。

    ……

    御座上,朱慈烺微微沉默。

    面对袁继咸的站出,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感到沉重,持续了两个月,也讨论了两个月,连袁继咸都不能理解,不能支持,天下读书人的反对,不知道会有多少呢?

    但他不惧,无论如何,哪怕是动摇国本,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削除特权,都是必须进行的。

    “袁阁老,起来说话吧。”朱慈烺道。

    袁继咸却跪地不肯起。

    朱慈烺也不勉强,望着殿中群臣,缓缓说道:“朝廷的难处,士绅优待的缘起,经过,结果,朕刚才已经说的明白了,非是朕想要如此,只是形式所逼,不得不如此啊,朕知道,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朝臣提出这项改革,其他人非撕了他不可,因此,就由朕亲自来,所有的荣辱功过,由朕一人承担……”

    “陛下,读书人为的不是钱粮,是斯文,是圣人之学的传续啊。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违背祖制,利少害多,不可实行啊……”跪在地上的袁继咸哭了出来,又连连叩首。

    殿中隐隐有骚动,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站出来附和了。

    朱慈烺脸色越发凝重,他知道,不能任由袁继咸这么下去了,不然今日的朝议不但议不出结果,反而有可能影响改革的推行,只是他缓缓说道:“袁阁老的担心,朕明白,读书人的斯文和体面,朕也绝对会顾的。朕知道,大明朝的官员俸禄浅薄,很多人都是靠着家中的田地在生活,这也是当初,高祖皇帝成祖皇帝,要优待读书人的原因之一。不这样,不足以让读书人安心。”

    “只是时过境迁,这种办法已经不适合当下的时局了,非是改动不可。”

    “其实,士绅优免,某种意义上,就是俸禄的补贴,现在朝廷改动优免,等于是免除了这部分的补贴,因此朕决定,提高读书人的待遇和我大明朝官员的俸禄,将原本说不清、道不明的优遇,折成银子,光明正大的赋予!”

    朱慈烺道。

    听到此,殿中群臣都是惊讶,微微骚动,大明朝官员的俸禄,分为本俸和杂项补贴,杂项补贴,各个时期的数目都不相同,但本俸却一直延续洪武朝的旧数目,两百八十年来,从未有改变,现在听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将本俸和补贴一起提高吗?

    但又能提高呢。

    如果只是提高一点,但却没有了士绅优免的待遇,天下官员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说到此,朱慈烺看向首辅蒋德璟:“蒋阁老,不知道内阁的计划,可已经拟定完成?”

    首辅蒋德璟出列,拱手行礼:“回陛下,成了。”

    “那就当堂公布,让大家听一听吧。”

    “遵旨!”

    蒋德璟向倪元璐点头。

    倪元璐站出,展开手中的卷抽,大声念了起来。

    开宗明义,内阁的计划书首先阐明的就是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士绅一体纳粮,这一点,不论是你是当朝阁老,还是初中秀才,无人可减免,无人可例外,所有人名下的田产都必须照章向国家缴纳赋税。

    也就是说,从今之后,国家财税面前,人人平等,再没有投献的空间了,小户纳粮,大户也得纳粮,小户也就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田地,挂在大户的名下了。

    但一体当差却不同,在职官员和致仕的官员,不在其中,也就是说,一体当差只针对中了功名,比如秀才,举人,但却没有为官的读书人,又或者是被朝廷罢黜的罪员,过去,这些人都是免当差的,但现在,都必须当差了。

    所谓的当差,其实就是徭役。

    就大明朝的税制来说,田赋并不高,但徭役却是太过繁重,修城修路,整修河道,旱凿井,涝通渠,支援军事,百姓们一年下来,一日都不得闲,而且所有的徭役都得自带工具、自备干粮,甚至有的还要冒生命危险,因此逼的很多人卖掉土地,逃亡他乡。

    为什么这么惨?

    一来朝廷收入少,没有钱粮,为了各种修造,只能是加大徭役,第二,一人秀才,全家不当差,只有家中一个人有功名,就全部都优免,士绅家族从上到下都不用参加徭役,这一来,原本应该他们承担的徭役,就落到了普通百姓的身上,从而更加重了负担。

    但实行改革之后,这些没有做官的读书人都不能优免了,要不扛起铁镐,去参加徭役,要不就用银子抵徭役。

    在朱慈烺的计划里,徭役要逐步减少,即便是当下,一年的徭役,最多也不能超过一个月时间,一月以后,修建的工程如果需要继续,那官府就必须拿出钱粮,用市价雇佣百姓。

    等到以后国家财政增加,国库充盈了,原本义务的徭役,要变成雇佣的工程,如此,不但减轻了穷苦百姓的负担,也是为他们找到了生计,解决了就业。

    ……

    听着倪元璐的计划,殿中殿外又渐渐骚动了起来,内阁指定的计划极细,看起来谁也不能免啊。

    想到读书人都得去担土挑石,他们心中都是不满。

    虽然可以用银子抵徭役,但情感上总是不舒服---读书人没有了优待,和普通百姓的待遇完全相同,这是从来都没过的事情,完全就是斯文扫地啊。

    如果不是隆武陛下强力主导,如果是其他臣子,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其弹劾的体无完肤了……

    倪元璐继续念第二项。

    第二项说的就是官员俸禄的增加。

    大明朝官员俸禄,相比历朝历代,是最为微薄的,正七品官员,每月本俸三两,加上杂项补贴,每月的俸禄在六两银子左右,另,七品可优免田赋80亩,免丁徭8人。

    但这些俸禄并不全部都是官员的,如果是地方的七品县令,他还需要请师爷,养马,雇轿夫,这个开资,都是从他个人俸禄里支度的。论起来,几乎是剩不下多少的。

    当然了,这是表面,实际上,各地县官,州官都是有灰色收入的,过去是火耗,隆武帝铸造隆武银元,断绝火耗之弊后,县官州官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总之,一县父母官,一州的父母官,只要心眼活,做几年官,攒下一笔银子,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所以才有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虽然夸张了很多,但其间的道理却是一样的。

    当然了,像海瑞那样的清官是例外。

    地方官员有灰色收入,京官没有,他们领的只能是那七石五斗,而京师物价高,房租贵,还有各种应酬,有时吏部还会拖欠,一年算起来,剩不了几个钱,甚至有些低级京官,需要向家里人要银子才能维持生计。

    但官员们还是愿意做京官,一来距离权力中枢近,机会多;第二,在京城镀几年金,就可以外放做大官,同时的,地方官员进京,也少不了向他们这些京官行贿,这也都是心照不宣的惯例。

    “新设养廉银……”

    令群臣意外的是,隆武陛下并不是增加官员的本俸和杂项补贴,而是新设了一个俸禄名称。

    “何谓养廉?”

    “因官吏贪赃,时有所闻,特设此名,欲其顾名思义,勉为廉吏也!”

    “七品官员,每月添养廉银五两,轿夫养马的费用,由朝廷负担,六品官添养廉银八两……三品巡抚,每月二百八十两,二品总督,四百五十两,府中车马,一切护卫,皆由朝廷负担!”

    “三品侍郎,每月一百两,在京二品,每月一百八十两。”

    “武将同例。”

    “此为朝廷定制的最低标准,各省可依据各自物价,报内阁,酌情予以增加。”

    “既然是养廉银,那就是为了养廉而设,如果官员武将领了养廉银还敢贪墨,罪加一等,朝廷所发养廉银,要全部收回,不足者抄家罚没!”

    倪元璐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轰。

    殿中掀起一阵骚动。

    七品官员的养廉银每月有五两银子,等于是增加了一倍的俸禄,知府巡抚总督更多,虽然对高级官员来说,每月几百两的养廉银,未必能入他们的眼,但对只是依靠俸禄的清官来说,这实在是一笔大收入。

    何况朝廷还承担轿夫和马车的费用。

    殿中殿外都是京官,如果养廉银实施,等于每个人都涨了一倍多的工资。

    当然了,代价是,他们老家的田产,不能再享受优免了,得像普通百姓一样,缴纳赋税了,算来算去,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巨亏的。

    只有像海瑞那种,家中无田,两袖清风的好官,是实实在在的得到了好处。

    “至于八品九品的吏员,养廉银的多少,由各省指定,报内阁批准。”

    “另,内阁初步拟定,尚未出仕的举人,每人每月补读书银四两,秀才一人一月,八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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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章 多铎之死

    ……

    免除了读书人税赋优免的特权,改用银钱补充,也算是在雷霆万钧的改革刀刃之下,大明朝廷对士绅阶层的一些补偿。

    倪元璐说完退下,随即“轰”的一声,殿中掀起了剧烈的讨论。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殿中都是人精,自然明白隆武陛下和内阁的用意的心思,但问题的,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从陛下坚决的态度看,这个巴掌肯定是要挨了,此时此刻,倒不如“迂回救助”,就“枣”的大小,向内阁,向陛下多讨要一些好处。

    ……

    立刻,有御史站出,对养廉银的设置和数目大小,提出质疑。为什么七品每月只有五两,总督却有四百两,另外,内阁的各位大学士呢?他们的养廉银是多少?

    也有人怀疑,这么多的银钱支出,大明户部能拿的出来吗?

    御座上的朱慈烺不说话。

    倪元璐高声解释,今日只是拟定了初步的方案,还没有定案,数字都还可以调整,至于内阁阁员养廉银的大小,因为现在的内阁五辅,除了首辅蒋德璟之外,其他四人都担着尚书,尚书是二品,自然是按照在京二品的待遇执行。

    至于养廉银的发放,则是和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进度相配合的,比如说,河南先实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那么,河南籍的官员,生员,都可以领到养廉银了。

    反之,如果一处地方不实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官员依然享受着家中田产的优免,那么,他就不能领受养廉银。

    ……

    众臣讨论的激烈,但袁继咸却依然跪在地上,高声道:“读书人不纳粮不当差,是千百年的成例,也是读书人从古至今的体面和威严,这不是区区养廉银所能换回的,请陛下恪守祖制,优免读书人,以为国家保存元气,免的国家动荡,天下不安。”

    此声一出,殿中立刻又安静。

    “袁阁老累了,扶袁阁老回府休息吧。”

    良久,隆武陛下的声音从御座飘来。

    袁继咸还是不能回转,朱慈烺的耐心终于是耗尽了。

    两个殿前的锦衣卫立刻上殿,架起袁继咸,将他拖离大殿。

    “陛下,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伤害读书人,乃是千古第一弊端,不可实施啊~~”

    袁继咸临走前,依然还在大叫。

    朱慈烺面色凝重,眼中有惋惜,也有决然。

    ……

    袁继咸被拖下,隆武帝坚决的态度更加清楚的展现,又有养廉银的计划,虽然仍然有很多官员内心里不愿意接受,不愿意被改革,但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还是被通过了。

    和过去改革一样,先取一省作为试点。

    堵胤锡现在为河南巡抚,加上河南经过十年的贼乱,士绅阶级被李自成张献忠冲击的不剩多少了,阻力较小,于是就取河南作为试点。

    ……

    “周王兄。”

    随后,朱慈烺目光看向周王:“宗室对朝廷大政,可有什么看法?”

    周王急忙站出,从袖中取出纸卷,当殿念诵。

    原来,不止是士绅的优免,王室宗亲的免赋特权,也被取消了。

    自从宗室改革,放开各行各业的限制,亲王郡王以下的各种辅国镇国,全部变成荣誉职,可以享受无息贷款,但却不能再从朝廷领取宗俸以来,宗室特权就已经被削减了很多。

    虽然各地宗室都有反对,桂林的靖江王还曾经造反,但都被朝廷严厉的弹压。

    秦王、蜀王在前,靖江王在后,意识到圣心决定,锦衣卫严密监视,挽回无望,且处罚严厉,丝毫情面都不给之后,各地宗室渐渐都消停了,不管内心多么的不情愿,都只能要往太祖陵寝,洒泪告诉,然后默默接受朝廷的条款,从皇家钱庄借取银两,自谋生路,渐渐融入各行各业。

    摊丁入亩之策,宗室的田地一并纳入,都需要分摊原本的人头税。这一次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宗室和在职的官员一样,都可以免当差,而他们的土地,也和士绅一样,没有了优免的特权,以后得按章纳税了。

    周王现在是宗人府的宗人令,对于隆武陛下的政策,一向都是支持,这一次也不例外,周王也就各地亲王郡王名下田地的情况,进行说明,最后表态支持“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接着,年轻的永王也站出,表态支持。

    和周王不同,永王没有就藩,名下还没有土地,不过他的表态,依然很重要。

    在士绅改革的同时,宗室也没有逃脱。

    又或者说,宗室都没有埋怨,你士绅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要知道,你们士绅还有“养廉银”的补偿,宗室可是一点补偿都没有,

    而且和士绅不同,宗室不试点,立刻执行。

    也就是说,全国各地亲王郡王名下的原本免赋的田地,今年就得交税了。

    “陛下英明~~”

    群臣心思复杂,对于宗室特权被削除,他们既有兔死狐悲的哀婉,也有隔岸观火的畅快,又有埋怨宗室逆来顺受,丝毫不知道反对的惆怅,如果宗室不同意隆武陛下的改革,全面反对,他们这些士绅的压力,说不得能小一些。

    ……

    朝议结束后不久,宫中传出消息,袁继咸致仕,范景文外放为南京右都御史。

    袁继咸今年刚六十出头,还是盛年,远没有到致仕的时候,但却被陛下强令致仕。

    另一个大学士范景文,因为推动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不积极,则是被甩到了南京,担任闲职,估计很快也会被致仕。

    内阁阁员,大学士,宰辅一级的官员,只是因为对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抗拒,就被隆武帝罢黜了。

    下面的官员就更不必说了。

    这一下,那些反对的中低层官员,就没有人敢再吱声了。

    袁继咸是内阁大学士,还能落一个“致仕”,如果是他们反对,肯定立刻就会被罢职,一旦被罢职,没有了官身,在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改革之中,不但他们家中的田产也缴纳赋税,就是他们自己,也不再享受免除徭役的优待,说不得得亲自挑土担石……

    而在袁继咸和范景文离开内阁的同时,原左都御史钱谦益进入内阁,成为大学士,另一个大学士则是由山东总督路振飞迁任。

    两人进,两人出,隆武帝强力推行“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心志,天下皆知。

    “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乃是千古第一恶政,一旦推出,必为天下人反对!”

    虽然被致仕,但袁继咸心志不改,看法不变,离开京师前,他叹息着对送行的同僚和学生说。

    ……

    乾清宫。

    朱慈烺正在沉思。

    他不想送走袁继咸和范景文,但却不得不送走,就学识和风骨来说,袁继咸和范景文都是明末清初的一流,这些年担任阁员,也是劳苦功高,辛苦多多,大明朝能有现在的安定,他们两人都是有功劳的,但过了一个山,面对一条河的时候,如果不能转圜思想,依然抱着爬山的态度和作法,你就非是在河水里栽倒不可。

    袁继咸和范景文跟不上改革的步伐,那就只能被抛下。

    “陛下,海州大捷!”

    御马监于海捧着军报疾步走了进来,一脸喜色。

    “快拿来!”

    虽然不意外,完全在意料之中,但朱慈烺眼中的喜悦,还是藏不住。

    “赖陛下洪威,大军一日强攻,日落前,拿下牛庄驿,多铎**,海州之敌亦被我全歼!”

    ……

    海州。

    不等各式火炮发射时的硝烟散尽,明军阵中就响起了“咚咚咚咚”的剧烈战鼓之声,随即,早已经在盾车之后等待了许久的大明精锐步兵,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高喊:“杀,杀,杀!”三声之后,全军出动,向已经被大明巨炮轰击的七零八落,城墙倒塌,几处墩台更已经是完全消失不见的建虏阵地压去。

    建虏士兵不是被炸死,就被震的吐血,或者是震晕,面对如山如岳一般压过来的明军大阵,已经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和信心,汉军旗趁机反正,除了在壕沟处稍有抵挡,有八旗兵拼死力战之后,其他地方很快就被明军突破,随即,建虏全线崩溃……、

    城中。

    各路明军蜂拥进城,建虏守军被杀的溃不成军,不过依然有八旗兵在顽固,巷战仍然在进行中。

    精武营杨轩的第三镇,是最先突入城中的大明精锐,杨轩进入城中后,立刻率兵向多铎的“临时王府”杀去。

    王府大门紧闭,残余的建虏兵困守府中,正在作最后的顽抗。

    “攻进去,杀!”

    杨轩长刀一指,亲自指挥对王府的攻击。

    “杀!”

    明军向府中投掷手炸雷,用圆木撞击府门,又攀爬院墙,只很快的时间,就突破了建虏对府门的防守,杀入府中之后,杨轩亲自砍杀,抓到一个建虏之后,立刻喝问:“多铎在哪?”

    “后,后院……”那建虏是多铎的亲信白甲兵,曾经是八旗最精锐的勇士,但现在,他已经被明军杀的魂飞魄散,快是要崩溃了。

    杨轩抬头往后院看,然后他就看见后院冒起了黑烟,心中不禁一惊,急忙带兵往后院杀。

    一进后院,迎面冲来的就是几个歇斯底里、好像已经是陷入疯狂的建虏白甲兵,他们嘶吼着,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冲在前方的精武营用盾牌挡住,长枪连刺,将他们全部戳翻在地。

    也就在这时,杨轩忽然看见,后院的二楼窗口,一个脸色苍白,身上带伤的年轻建虏正站在那里,表情似哭似笑,而在他的脚下,熊熊火焰已经在渐渐燃起。

    原来,这个小木楼的一楼,早已经堆满了干柴,遇火即燃。

    是多铎!

    虽然没有打过照面,但杨轩立刻知道,楼上的人就是多铎。

    眼见无路可走,多铎要**。

    “哈哈哈哈~~~”

    当大火燃起,将整个二楼都包裹之时,多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像是在说,想要我的头?哈哈,不可能,连尸骨都休想拿着去邀功。

    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很快就将多铎吞没……

    爱新觉罗·多铎,努尔哈赤的十五子,多尔衮的弟弟,也是他最大的臂助,死。

    ……

    牛庄驿攻破,海州城中的建虏亦被全歼,除了多铎之外,建虏的几个主要将领,固山贝子爱新觉罗·屯齐和镶黄旗都统谭泰都战死,镶白旗副都统卓洛下落不明,耿仲明乞降,但不被接受,惊恐之下,耿仲明试图自尽,但却下不了手,反倒是被他手下的两个亲信抓住机会,将他绑缚,随即交给王师。

    另一个大汉奸马光远深知罪孽深重,一旦被明军抓获,必然是凌迟,于是投河而死。

    汉军正黄旗都统刘之源率部临阵倒戈,算是留住了性命。

    驻守牛庄驿和海州的原本一共有两万建虏,其中八千汉军旗在大战打响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反正大明,红夷大炮轰鸣之前,城中汉军旗只有五千人不到了,等到炮击停止,大战开始后,刘之源率部三千人阵前倒戈,向建虏发起攻击,算是立了功劳,两千科尔沁蒙古骑兵倒是始终和一万建虏站在一起,但最后全部被歼灭,一万真建虏,最后也只剩下投降的两千老弱。

    攻破海州和牛庄驿,就等于是打通了去往辽阳沈阳的门户,又杀了这么多的建虏,算是彻底终究了建虏残余的精锐。

    克复沈阳,指日可待。

    “万胜,万胜,万胜~”

    战后,明军在城外列阵,呼喊胜利之声,震荡原野。

    孙传庭的主力大军和高斗枢率领的辽南兵马在海州城下会师,

    李定国,吴三桂,佟翰邦,虎大威,刘肇基,黄得功,刘良佐,马科,姜镶,高杰,刘耀仁,陈永福,王汝成,李过,阎应元,杨轩等总兵或者是副将,或在追击中,或在清理战场,或正立马旗下,跟随在孙传庭或者是高斗枢的身边,听到胜利的欢呼,众将都是开怀大笑。

    “修整半日,全军直取辽阳!”

    孙传庭下令。

    海州距离辽阳,不过一百余里,距离沈阳,不过三百里,天气也正好,正是直捣黄龙,一举歼灭建虏的大好时机。

    ……

第1208章 焚城

    ……

    沈阳。

    当牛庄驿和海州失守,多铎战死,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城中立刻哭声大起,不止是哭泣死在海州的家人、儿子、父亲,更是哭泣自己的未来。

    所有人都知道,再没有希望了。

    大清,亡了。

    整个景象,如末日一般,

    崇政殿。

    小顺治和群臣都是哭。

    垂帘后的布木布泰倒还能镇定,一劲问:“领辅政呢?他怎么还没有来?”

    终于,脸色煞白,一夜之间就白了头的多尔衮在殿门口出现了。

    海州的失守,多铎的死,对他来说,无异是天崩地裂的沉重打击。

    进到殿中,跪在顺治面前,多尔衮欲哭无泪。

    众人看着一夜白头的领辅政,在震惊之外,心中不禁又多了一些惶恐。

    “领辅政,你的头发……”

    垂帘后的布木布泰小声的惊叫出来。

    “领辅政,我大清该如何?”顺治却是哭问。

    “大清已经无兵可用,如今,只能放弃辽阳和盛京,退往赫图那拉,徐图再起……”多尔衮痛苦的说道:“臣都已经妥当了,但是皇上下旨,立刻就可以启程。”

    “……”顺治却无语,他泪水止不住,全身颤抖。

    放弃盛京,逃往赫图那拉,就等于是放弃了父祖的基业,这决定,不是容易作出的,至于徐图再起,就更是想也不敢想。

    “郑亲王呢?他那边可还有兵?”

    垂帘后,布木布泰问。

    “刚刚收到的消息,凤凰城……已经失守了,郑亲王正在退往通远堡和连山关……”多尔衮痛苦报。

    连山关之后就是威宁营,也就是后来的本溪市。本溪市距离沈阳不过一百来里,一日可到,也就是说,如果再是犹豫,继续留在盛京,就有可能面对被明军左右夹击,全面包围的危险,到时想要想要逃亡赫图那拉也是不行的。

    “啊!”

    顺治惊的跳了起来。

    垂帘后的布木布泰却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低泣道:“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一切都听领辅政的。”

    多尔衮向垂帘拜了一下,然后看顺治。

    顺治站在御座前,呆愣了片刻,目光环视这正大光明的崇政殿,又看殿中哭泣的老朽群臣,像是说撤,但话到嘴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大哭着,转身往后殿狂奔。

    众人哭送。

    布木布泰却没有离开,依然在垂帘后听政。

    顺治一走,决策都交于多尔衮,多尔衮的杀伐果断,立刻显现,他站起来,头脑清楚,声音清晰,命令坚决的分派撤退事宜,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分派起来并不困难。

    “索尼!”

    “在!”

    “你负责断后,待皇上,太后,八旗撤退完毕之后,就举火焚城,城中一间房,一口井都不能给明人留下!”

    “嗻!”

    ……

    领命之后,众人都去执行,殿中最后只剩下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两人。

    布木布泰叹息的问:“大清撤了,汉人怎么办?”

    “愿意跟大清走的汉人,大清不抛弃。不愿意的,也不强迫。”多尔衮回。

    ---不是不强迫,实在是赫图那拉小城小地,容不下太多的人,且没有粮食,汉人跟的越多,压力就越大。

    布木布泰用手帕试泪,随即又叹息:“海州失守,汉人已经是离心离德,又还能有多少人愿意和我大清共度风雨呢?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了,对了,我听说,洪承畴的病还没有好?”

    多尔衮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臣明白,洪承畴能用则用,如果不能用,臣会处置。”

    布木布泰没有明说,但多尔衮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

    洪宅。

    满城悲戚,天气阴暗之中,一个干瘦的老者正在病榻之上,来回的辗转,不时的,暗暗叹息几声。

    正是洪承畴。

    自从回到沈阳之后,他就开始装病,又或者是,他并不是在装,而是忧虑过重,真的是病了,这些日子,在多尔衮数次探望,太医的调理下,他身体本来已经渐渐有所康复,但今日,当海州失守,多铎战死,“大清”最后残余的一点精锐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洪承畴心中惊恐,头疼欲裂,感觉又犯病,连床也是起不出来了。

    ---大清亡了,辽阳沈阳肯定要放弃,赫图那拉也守不了多久,以隆武帝的雄才,一定会追杀女真到天涯海角,他这个贰臣,叛臣,不是死在逃亡之中,就是会像祖大寿一样,被多尔衮当成赔罪品,交给隆武。

    想到那种结果,洪承畴惊恐的满是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啊?

    “老爷,领辅政来看你了!”

    管家来禀告,虽然是管家,但并不是洪承畴的亲信,是多尔衮派来的监视者,时时刻刻监控洪承畴的一举一动,所以,洪承畴想要装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啊,快扶我起来。”洪承畴挣扎的坐起。

    但不等管家扶他,多尔衮就走了进来,口中道:“先生身体要紧,不必起来。”

    洪承畴睁大了浑浊的老眼,见几日不见,多尔衮竟然是白了头,脸色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年,他惊讶的不敢相信。

    多尔衮却淡然,挥手令管家退下,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就在洪承畴的病榻边坐下,目光深望:“先生,大清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洪承畴假装惊骇,要下榻跪拜,但被多尔衮按住,然后多尔衮将海州失守,多铎身死,济尔哈朗从凤凰城败退,明军十几万大军,左右夹击,盛京辽阳难以坚守,他已经下令撤退,所有人都往赫图那拉的决定,告知了洪承畴。

    听完,洪承畴挤下了两滴老泪:“臣无能,没有能帮到王爷啊。”

    多尔衮的目光,始终盯着洪承畴的脸,口中道:“时势适然,非人力可以强为。一会就要往赫图那拉撤退,那里冷,先生早做准备。”

    洪承畴感激的点头:“一具残躯,愿为大清肝脑涂地。”

    多尔衮点头,起身离开。

    待多尔衮离开,洪承畴躺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能意识到,多尔衮刚才的问话和眼神,其实都是在试探他,如果他有一些的犹豫,态度不够坚定,多尔衮说不得就会起了疑心,继而杀了他。

    所幸,他完美的应付过去了,虽然他心中充满了惶恐,对于建虏的前途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但天上地下,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去路,明知建虏这艘破船即将沉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老爷,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管家走进来,惊慌的问。

    洪承畴斜他一眼:“等着吧,一会就来人。”

    ……

    撤退(逃亡)的命令一发出,沈阳很快就乱成了一团,赫图那拉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不要说汉军旗蒙古旗,就是建虏八旗,也有很多人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只知道那里是一个寒冷的大农村,放弃盛京,逃往赫图那拉,犹如是天堂变成地狱,但再恶劣的地狱,也比留在盛京等死的好,于是各种逃亡的车马,挤满了道路,建虏八旗扶老携幼,带着能够携带的所有家当,一边哭,一边顺着他们先祖来的路,往旧日的祖居地而去。

    洪承畴,范文程等汉臣智囊,连同已经被多尔衮贬称庶民的祖可法,多尔衮派专人护卫,乘坐马车,携带家眷,也挤在逃亡的人群中。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范文程和洪承畴同坐一辆马车,面对车外的凄惨以及前路茫茫的惊恐,范文程竟然叹息着吟起了诗。

    洪承畴却是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

    有名有姓的汉奸贰臣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跟随建虏逃亡,但普通的汉军旗,甚至是很多蒙古旗却不愿意跟着即将灭亡的建虏,去往那一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宁愿继续留在沈阳。

    跟谁也是跟,大不了明军来到之后,向大明投降。听说明军并不滥杀,他们的性命总是可以保全的。

    但他们没有想到,建虏不但是要撤退,而且要焚城,

    所以黄昏之时,当断后的索尼先点了皇宫,随后在城中到处放火,准备将所有一切都付之一炬的时候,那些没有跟随建虏逃走的汉军旗和蒙古旗不愿意了,虽然留下的他们大部分都是老弱,但眼见自己的房屋被烧,一无所有,建虏已经是日薄西山,灭亡在即,这种情况下,他们终于是抛下了对建虏八旗的畏惧,先是哭求阻止,阻止不成,就开始反抗了。

    “杀!”

    对于阻止放火的人,不管汉军旗蒙古旗,甚至留下的八旗病残,索尼只是一个字。

    进入夜晚,沈阳城竟然是爆发了一场内斗,在八旗的屠刀之下,所有试图守护自己家园的汉军旗和蒙古旗全部遭到了屠杀。

    同一时间,辽阳也燃起了大火。

    镇守辽阳的勒克德浑在接到多尔衮的命令后,急急慌慌的撤退,同时也照多尔衮的命令,在城中到处放火,要将辽阳变成一座废墟,不给明军驻扎,修整,以及获取给养的机会。

    但他们刚点着半个城,明军前锋骑兵,吴三桂和马科就杀到了,两人一边追击建虏,一边灭火,辽阳城侥幸得以保存了一些,但三天后,当两人来到沈阳城下,发现沈阳已经是残砖碎瓦,一片灰烬了。

    据说,沈阳的大火,直烧了两天两夜,连城砖都烧裂了。

    “速去禀报孙阁部,就说我关宁骑兵已经收复沈阳了!”

    吴三桂声音振奋。

    虽然是一片残砖碎瓦,虽然是废墟,虽然是空城,但收复沈阳的意义,依然是十分重大。

    沈阳,大明辽东都司所在地,历经几十年的屈辱和灰暗,今日,终于是重归大明,再现荣耀了。

    ……

    消息传到孙传庭,又迅速传到大明京师。

    乾清殿。

    看完辽东送来的军报,隆武皇帝朱慈烺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色----多尔衮没有死守辽阳和沈阳,而是放弃两地,带着最后的残余,退往赫图那拉,等于是又拖了一场加时赛。

    赫图那拉是建州女真的祖居地,那里,山高林密,道路遥远,不利于行军,萨尔浒之战时,建虏就是凭借赫图那拉周边有利的地形,以及他们强大的机动力,以一敌五,最终打败了明军。

    如果多尔衮成功撤退赫图那拉,那么,孙传庭带领的大明精锐,肯定是要走一遍杨镐杜松他们当年所走过的道路了。不同的是,建虏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实力,就算现在大明精锐兵分十路,他们也是抵挡不住的。

    但遥远的路途对参战各部,依然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更严峻的是后勤补给,沈阳已经是废墟,沿途的道路和水源,也被建虏破坏,大明要想去往赫图那拉,并不容易。

    不过朱慈烺仍然坚信,孙传庭一定能妥善布置,直捣赫图那拉,将建虏连根拔起&

    相比与辽东战事的进展顺利,朝廷的“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却并不那么顺遂,虽然已经作出了决意,并且由河南布政使司衙门试行,但内外非议依然不断,仍然有官员士绅不停的上疏,横挑鼻子竖挑眼,又或者是提出悲观看法,认为极难成功,朝廷应该早做预防。

    为此,朱慈烺不得不在朝议之时,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决心,并警告那些唱反调,甚至是暗中反对者,不要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更不要煽风点火,“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非是施行不可。

    同时,朱慈烺也有密旨给河南巡抚堵胤锡,令他不要担心羁绊和反对,专心施行朝廷的大政,他会是他最最坚强的后盾……

    “陛下,蒋阁老求见。”

    田守信禀报。

    “让他进来吧。”朱慈烺抬头。

    脚步声响,内阁首辅蒋德璟一往往常,迈着沉稳的步子而进,见礼之后,举起手中的一份奏疏:“陛下,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的奏疏到了。”

    “哦,快拿来。”朱慈烺道。

    ---在辽东战事和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朝廷改革大政之外,郑家水师的处置,朱慈烺一直也都在关注中,就锦衣卫的密报来看,郑芝龙一直都不是太老实,虽然不敢公开破坏朝廷的开海和中外通商,但私下里小动作不断,福建水师的纪律,也始终拉不起来。同时的,朝廷旗,郑家船郑家兵的现象,在福建水师丝毫没有得到改变……

第1209章 郑芝龙的抉择

    ……

    以福建水师现在的实力,加上朝廷的全力支持,或许可以轻松收复台湾,但朱慈烺却担心,一旦收复台湾,有了台湾的滋养,郑芝龙这条怪兽,会越养越大。

    郑芝龙1604年生人,今年刚四十八岁,身体健朗,看样子再活几十年也是没有问题的。想要熬死他,扶郑森上位,慢慢整顿福建水师是不可能的,朝廷必须有所干预。

    随着松锦战事的胜利,收复辽东的毫无悬念,朱慈烺开始将郑芝龙和福建水师的问题,摆上了案头。

    继陆军讲武堂之后,成立水军大学堂,系统的传授海军知识,教授海战,培养大明海军军官,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因此,朱慈烺决定,今年年底之前成立水军大学堂,并任命郑芝龙为首任祭酒(校长),擢一品,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京师赏赐宅邸。

    武将为祭酒,这可是大明从未有过的殊荣啊。

    而福建水师提督的继任,则由郑芝龙之子,现旅顺水师提督郑森担任,也就是说,表面上福建水师依然还是在郑家的手中,郑芝龙担任祭酒,为朝廷一品,享受荣华,名利双收,儿子继续执掌福建水师,对郑芝龙本人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良好的退休结局了。

    为了给足郑芝龙的面子,朱慈烺没有直接下圣旨,而是令内阁行文,先征询郑芝龙本人的意见。

    今日郑芝龙的回文来到。

    郑芝龙拒绝了。

    他说自己身体不好,才能不足,难当大任,婉言推辞了水师大学堂祭酒的任命。

    “陛下,郑芝龙其心叵测,郑森又为旅顺水师提督,他父子二人,掌握了我大明一半以上的水师,一旦有变,在海上兴风作浪,朝廷将难以防备……”蒋德璟忧心忡忡。

    不同于朱慈烺对郑森的信任,蒋德璟对郑森一直都是有怀疑的,他觉得,一个海盗的父亲,教不出忠义的儿子,如果说,陛下任命郑芝龙掌管福建水师,是不得不的选择,那么任命郑森为旅顺水师提督,付以重任,就值得商榷了。

    朱慈烺知道蒋德璟的顾虑,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郑森的信任,不唯穿过历史的烟云,他清楚知道郑森的忠义,也知道郑森临死之前,双手抓脸,抓的斑斑血迹,口中呼喊:“我无脸见先帝于地下啊~~”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悄悄去

第1210章 萨尔浒之战

    ……

    赫图那拉是大清的最后之地,已经是退无可退,因此,多尔衮不得不召集最后的兵马,亲自率兵迎西上,和吴三桂马科,在距离赫图那拉一百里左右的萨尔浒旧战场僵持。

    萨尔浒,熟悉的名字。

    对大明来说,那是辽东惨败的起源,也是屈辱和失败的开始,十几万大军,被建虏分别击败,实在不忍重提。

    对建虏来说,萨尔浒却是他们荣耀的起点,今日到了生关头,多尔衮期望太祖在天保佑,大清勇士能在萨尔浒再次击败明军,以挽回败亡的结局

    十几天后,更多的明军赶到。明军总数达到万人。

    多尔衮并不慌乱,他和济尔哈朗,洪承畴商议之后,决定利用有利地形,用小股败兵吸引明军,将明军引入埋伏圈,一举歼灭,取一场大胜,灭明军的威风,也重振大清的士气和民心。

    -----自乌克尔河之战开始,大清已经一败再败,到现在,能战之人不过七八千,精锐青壮两千人都不到,已经是不能再败了,为了这一次的胜利,为了敢在更多的明军赶到之前,消灭眼前的这支明军,多尔衮掏出了所有,不但拿出了全部的粮食和肉类,犒赏全军,而且他更决定,亲自去引诱明军。

    果然,吴三桂上当了。

    作为辽东宿将,战场上相互照面,吴三桂对建虏诸王有相当的了解,到现在,代善,多铎,阿济格都已经死了,建虏有名气的王爷,只剩下两个,一个多尔衮,一个济尔哈朗,这其中,多尔衮尤其重要,但是杀了多尔衮,建虏立刻就会崩溃,就功劳来说,仅次于抓获建虏假皇帝小顺治。

    眼见多尔衮逃窜,吴三桂立刻追了上去,马科也不让人后,也紧追不舍。

    多尔衮一路狂逃,为了让吴三桂相信,他所带的兵马和身边亲信都不知道今日的计划,所以落在后面的人马被明军俘获,一番逼问之下,自然没有人能透露今日的秘密。

    连续审讯俘虏,确定多尔衮真的是败了,而且走投无路,吴三桂和马科两人追的就更是大胆。即便道路难行,众军不得不下马而行,他们也没有怀疑,两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追上去,生擒多尔衮,立下辽东第一大功!

    眼见吴三桂和马科快要进入包围圈,多尔衮心中狂喜,吴三桂和马科都是明国悍将,一直对大清紧追不舍,歼灭这两人不但能重振大清的士气,而起能获得大清急需的各种物资,从战马甲胄到粮食,吴三桂和马科军中都携带了不少。

    山头上,济尔哈朗紧张的快要出汗了,从少小之时他就跟随努尔哈赤做战,可谓身经百战,过去,他从未紧张过,即便是守卫凤凰城,明军三面围攻之时,他也心有定力,但今日,他却是无比的紧张,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可能是大清奋起的最后机会了,如果此战不能胜,等到孙传庭带领明军主力大军赶到,想要取得胜利就更是不可能,大清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个字,灭亡。

    此战非胜不可!

    不止济尔哈朗,山头上所有建虏都明白。

    眼见明军排成一字长舌,踩着崎岖的道路,即将进入埋伏圈,所有人都是兴奋。

    但就在这时,明军忽然停住了。

    接着,前队变后队,竟然是开始急急撤退了。

    济尔哈朗脸色发白,他知道,计划暴露了,吴三桂察觉出了不对,所以放弃了追击,掉头返回,

    随即,就看见山腰燃起了黑烟。

    那是多尔衮发出的信号。

    此时此刻,多尔衮也已经是意识到了计划败露,为了咬住明军,只能放弃伏击,改为主动进攻。

    “呼哬~~”

    埋伏在山头的建虏立刻呼啸而起,向明军展开攻击。

    但因为明军还在埋伏圈的外面,建虏的攻击需要跨越山路,所以极不顺利。

    明军一边撤退,一边从鸟铳和手炸雷断后,

    一场伏击战,硬生生的变成了山间的追逐纠缠战。

    战到天黑,双方各有死伤,但吴三桂和马科成功撤退,主力基本无损。

    相反,建虏的损失却是不小,又或者是得不偿失,一连数天的准备,长时间的埋伏,却落了一场空,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而对于明军为什么忽然撤退?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一时都不能了解,直到苏克萨哈来报,说范文程和他的两个儿子,忽然失踪不见了,有人看见,在战事爆发之前,他们父子三人翻越山岚,往西面逃去,卫兵用弓箭喝止,但没有成功。

    两人这才明白,是被范文程泄了密!

    “范文程,狗贼!”

    济尔哈朗气的大骂。

    ……

    同一时间,破衣烂衫,脸上甚至有刮伤的范文程正在向吴三桂深辑:“总镇果然是当世名将,撤退井井有序,攻守兼备,不给建虏任何可乘之机!”

    “先生之功也。吴某不过是亡羊补牢。惭愧,惭愧。”

    吴三桂道。

    虽然从心底里来说,吴三桂看不上甚至是十分痛恨范文程这个老汉奸,但今日之战,却实在是亏了范文程,若不是范文程反戈告密,他抬头一望,亦是猛然惊醒,发觉全军陷入了险境,急忙命令撤退的话,说不定现在他和马科两人都已经陷入了建虏的重重包围,兵败身死了。

    加上隆武陛下有令,善待投诚的汉人,因此,不管心里多么厌恶,吴三桂表面上对范文程都得以礼相待。

    范文程却是忽然落泪了:“何谈有功?我范文程罪大恶极……”说着,他就跪下了:“范某有愧于祖先,有愧于大明,死不足惜啊,呜呜呜~~”

    吴三桂和马科相互一看,心说,此奸真会演戏,怪不得能是黄太吉的重要智囊呢,但今日之战,范文程却有挽救全军大败的大功,而且范文程还带来了建虏军中的详细情况,令他们知道,从沈阳逃出,加上赫图那拉原先的留守,赫图那拉的建虏,仍然有三万余人,可战之人有**千。

    只是粮草甲胄辎重严重匮乏,众心惊慌,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也是彷徨无计。

    这个内情太重要了,几乎是掌握了建虏所有的虚实。

    “先生之功,我和马总镇必禀报孙阁老。”吴三桂道。

    马科亦亦点头。

    范文程大喜,拜道:“两位总镇美言,文程永不敢忘!”

    ……

    原来,范文程早就意识到建虏灭亡在即,自己和自己家人跟随建虏,只能是死路一条,但他早年投降建虏,一直为建虏出谋划策,是建虏最出名的汉臣,如果直接投降,大明未必会接纳,除非他能立一个大功,将功赎罪。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今日的良机。于是范文程毫不犹豫的抛下妻妾家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翻山越野,携带建虏机密,向吴三桂投降并示警。

    现在,他成功了。

    有此功劳,他在大明又可以立足了。

    ……

    “范文程,狗贼!”

    虽然多尔衮严令保密,但范文程带着两个儿子投敌,导致今日计划失败的消息还是让在营中传了开来,虽然济尔哈朗只是派人将范文程留在赫图那拉的家人斩杀殆尽,以报复他的叛逃,但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却演变成了建虏对汉人的屠杀。

    ----在范文程叛变之前,汉军旗连续不断的倒戈,到现在跟随建虏逃到赫图那拉的汉人,其实只有几百人,全都是走投无路,比如佟家,李家这些被大明记录在册的老汉奸家族,他们早已经被大明判了死刑,没有了回头路,只能跟着建虏一条道走到黑,

    原本,建虏对他们还是信任的,但范文程的投诚,却让建虏丧失了信心,同时的,因为连续的失败和即将覆灭的惶恐,建虏上下都已经是心力交瘁,一肚子的火气无处撒,一眼望过去,感觉所有的汉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范文程。

    于是,济尔哈朗的命令变了调,不知道怎么的,从范文程的家人,就扩展到了所有的汉人。

    暗夜里,血光飞溅,惨呼悲叫,举城惊恐,佟家和李家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做牛做马,为建虏忠心这么多年,最后却落的这一个下场。

    等到多尔衮听闻消息,急急派人来阻止,佟家李家的人,已经被杀了大半了。

    多尔衮怒不可遏,将为首的几个白甲兵,全部斩首,并对残存的李家和佟家人,大加抚慰。

    但佟家李家人的恐惧,已经是无法阻止,建虏和汉人的缝隙,更是无法弥合。

    从此以后,谁对谁都不敢再信任了。

    多尔衮仰天叹息,脸上满是大厦将倾,无力挽扶的痛苦。

    洪承畴跟在多尔衮身边,老脸亦是灰败----老实说,他真没有想到,范文程会抛下家人,只带了两个儿子投降大明,相比与他在建虏孑然一身,范文程当断就断,抛弃家人,毫无拖泥带水的狠毒,倒真是让他自愧不如。

    朝秦暮楚,范文程完全知道赫图那拉的虚实,如此,大清在明国面前,再没有任何秘密,接下来要如何打?

    范文程活了,但我洪承畴的前途和未来会在哪里呢?

    又或者说,我这身老骨头,未来会有谁来收敛呢?

    洪承畴在心中哀叹。

    “主子,不好了!”

    脚步声急促,苏克萨哈奔来:“周遇吉率明军走松树口,正在向赫图那拉逼近!”

    听罢,多尔衮和洪承畴的脸色都是大变。

    松树口位在赫图那拉的西南方向,距离赫图那拉一百余里,虽然其后还有韦子谷和鸦鸪关,道路难行,不利进军,但现在赫图那拉全是老弱,一旦被明军逼近,赫图那拉将毫无还手的能力。

    对于这一点,多尔衮并非没有预料,他在松树口的方向,布置了大量的探哨,如果伏击计划成功,此时他就可以回兵赫图那拉,再疾行松树口,效仿当年的太祖努尔哈赤,击败明军。

    但伏击计划失败,对面明军越来越多,周遇吉又来的太快,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洪承畴商议无策,最后只能从萨尔浒撤退,回守赫图那拉。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因为不论多尔衮,济尔哈朗还是洪承畴,他们都是明白,一旦放开萨尔浒,回守赫图那拉,那就意味着大清彻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只能静待明军两路合围,死守赫图那拉,以期待有奇迹的发生。

    但孙传庭统兵,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五路并进,合围赫图那拉,几十年前,杨镐当年没有成功的策略,今日在孙传庭手中成功了。但不同的是,孙传庭不是五路,而是两路进攻,和五路相比,分兵两路可以集结更多的兵马,不论哪一路,都保持了压倒性的兵力,防止了意外。同时后勤补给充足,两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点都不着急。

    ……

    京师。

    六百里加急军报加上飞鸽传书,隆武帝朱慈烺很快就知道了前线的军情,知道范文程携带建虏的军国机密反正,还救了吴三桂马科一命,虽然就情感来说,朱慈烺恨死范文程这种没有大义的墙头草了,但就今日来说,范文程却是挽救吴三桂马科败亡的大功臣,甚至进一步的讲,有可能是挽救了整个战局,因为如果吴三桂马科中伏,全军覆没,不说对大明军心士气的打击,只说前线的兵马调派就可能出现问题,虽然这并不会影响最后的战局,建虏终究会灭亡,但今年想要肃清辽东战局,克复赫图那拉,却是不可能了。

    因此,朱慈烺不但赦免,而且还奖赏了范文程,令他回朝觐见。

    而伏击计划的失败,意味着多尔衮已经是黔驴技穷,建虏死期当至,此时此刻,周遇吉在攻破凤凰城,轻取通远堡和连山关之后,已经率领一万精锐,从松树口向赫图那拉进发,建虏最后的主力都在萨尔浒,面对从后方杀来的周遇吉,他们没有抵御的办法,所以朱慈烺推断,多尔衮一定会从萨尔浒撤退。

    但这并不意味着多尔衮一定会死守赫图那拉,因为赫图那拉是守不住的,一旦被明军包围,必死无疑。

    以多尔衮的见识,很有可能会放弃赫图那拉,往更北面逃窜。

第1211章 济尔哈朗之死

    ……

    所以朱慈烺立刻亲笔写下,提醒孙传庭注意。同时也明确的表示,待到胜利,征东军不能全部撤回,要留下相当的主力,如吴三桂马科刘肇基等辽东将官,往更东更北的地方进发,一来彻底肃清残余建虏,第二,为关内无地的百姓,扩展更多的空间,以为后续辽东的大开发,大建设打下基础。因此行军之中,一定要注意架设桥梁,铺设道路,能永久就不要临时。

    说到道路,现在大明朝堂正在为此发愁。

    随着辽阳沈阳,铁岭抚顺等地的连续收复,如何建设,继而牢牢掌控成为朱慈烺和大明朝臣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其实从大明开国以来,曾经数次鼓励百姓向辽东移民,到万历年间,辽东汉人已经到了两百万。

    但经过这几十年的大乱,大批汉人往回关内,留在辽东的汉人不是被杀,就是成了建虏的家奴,到今日,仍在辽东,向大明归顺的汉民已经只有十万人左右,所以,向辽东移民,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

    内阁已经拟出计划,凡是愿意出关,到辽东开拓的百姓,无论你是哪个行省的人,只要你到了辽东,一人可可以圈地三十亩,也就是说,如果是一家三口,就可以圈地一百亩,同时三免五减,一年种子。

    白话讲,朝廷三年免赋,五年减半,并提供第一年耕种的种子,玉米,土豆等。

    这个决定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轰动,不在于圈地三十亩,也不在于提供第一年的种子,而是因为三免五减。

    三免五减,等于朝廷八年之内在辽东都收不到赋税。

    而辽东的建设却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不说其他,只是锦州通往沈阳的两丈六尺的大官道,用石子和石灰搅拌,核算下来,成本就是惊人,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第1212章 光复台湾

    ……

    随着明军的登城和济尔哈朗的死,城中建虏再也没有了斗志,纷纷跪地投降,但晚了,明军事先有劝降,事中又有命令,鏖战之中,又已经是杀红了眼,因此,不论投降与否,一律斩杀。

    一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待孙传庭传下命令,城中建虏只剩下几百人

    与此同时,进城的明军迅速接管建虏在城中的粮仓和银库。

    粮仓空空如也。

    银库却是堆积了百万两的银子,都是建虏从大明掠夺,多尔衮分批从沈阳运出,秘密储藏在赫图那拉,以备东山再起之用的,只是,大明来的太快,多尔衮和顺治从赫图那拉逃亡时慌里慌张,车马有限,只能携带黄金和珠宝,这些银子,就只能留在赫图那拉,无奈的成了大明的战利品。

    ……

    “万胜,万胜!”

    克复赫图那拉,拔除建虏在辽东的最后一个据点,完成了克复辽东的最后一步,洗刷萨尔浒之战的耻辱,虽然走了多尔衮和顺治伪皇帝,但依然是大明朝在辽东的辉煌胜利,同时也可以为辽东战事暂时化上一个句号。

    消息传到京师,《三文日报》社论:百年事业,完成于当代。则我国家虽忍痛至此,虽牺牲至此,复又何憾?

    ……

    京师欢腾,群臣纷纷为隆武陛下贺。

    朱慈烺心情也是大好,多尔衮和顺治虽然逃了,但已经是无根之草,无源之水,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孙传庭派吴三桂和马科两人追击倒也颇为合适,尤其是吴三桂,就前世的历史,他可是对永历帝穷追不舍,从桂林一直追到了缅甸的。

    这一世换成了顺治。

    就让吴三桂追吧。

    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天荒地老,都必须把多尔衮和顺治两人抓到。

    不是为了斩草除根,但确是为了永绝后患。

    辽东胜利,孙传庭率领大军班师回朝,高斗枢升辽东经略,筹划辽东修建和恢复民生

    原辽东巡抚黎玉田的行辕从宁远迁到沈阳,山海关总兵刘肇基改为辽东总兵。

    朝廷加封吴三桂为征东前将军,马科为后将军,令二人统帅所部,继续追击。

    ……

    朝廷鼓励往辽东移民,一人三十亩,三免五减,一年种子的消息传出后,天下轰动,特别是和辽东隔海相望、人口密集的山东半岛,很多无地的百姓听闻消息,都是心动了,但第一只螃蟹敢吃的人并不多,虽然心动的人很多,但真正立刻动身,前往辽东的人却并不多,所有人都是观望,直到去到辽东的人写来信件,兴奋的说明辽东的良好条件和官府的言出必行之后,迟疑的人这才放下犹豫,

    纷纷携家带口,推着小车,往辽东而去。

    一时,道路几乎断绝。

    ……

    隆武七年十二月中旬。

    年关之前,孙传庭的大军班师回朝。

    安定门。

    画角齐鸣,军乐高奏,日月军旗猎猎飘扬,长枪鸟铳林立,铁甲在冬日的映照下,泛着粼粼之光,从辽东征来的各部将士,沿着大官道,军容整肃,士气高昂,如滚滚的钢铁洪流,源源不断的而来。

    官道两边来热闹的百姓,不住的发出兴奋的惊呼声。

    大明有如此威武雄壮之师,何愁天下不平?

    军旗过后,一辆特大的纛旗车开了过来,车中竖起孙传庭的大纛。

    高两丈,字大如斗。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孙!

    纛旗车后,孙传庭绯袍黑帽,披着大氅,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在几十名雄健无比的甲士护卫之中,缓缓而行。

    冬日的阳光照着他,感觉他比出京之时,沧桑了许久,皱纹增加了不少,但眼神却是明亮,嘴角带着笑意,显现心情极为愉快。

    “孙阁部!”

    随着辽东大胜,全境克复的消息,孙传庭的名字,早已经是传遍了天下,亦成了天下人心中的英雄,甚至已经是超过了当年平定宁王之乱的王阳明。

    道边百姓呼啦啦的跪下。

    孙传庭之后,史可法,陈奇瑜,李定国,周遇吉,虎大威,佟翰邦,黄得功,刘良佐,陈永福,刘耀仁,王汝成,高杰,李过,王光恩等,副帅军机,各部总兵和副总兵的将旗,一一出现。

    ……

    首辅蒋德璟,次辅倪元璐,阁员钱谦益,路振飞,连同六部堂官,左右都御史,大理寺,理藩院,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全部在安定门前迎接。

    待孙传庭和众将到,蒋德璟亲自宣读圣旨,犒赏全军,随后,参将以上的将官进宫面见隆武陛下。

    在进宫之前,众将当然要先沐浴更衣。

    ……

    午门。

    周王和永王在宫门前亲自迎接。

    大明成年的皇子必须出外就藩,京师没有王爷,也就没有王爷能代替皇帝,在午门前迎接凯旋的重臣。

    今日是第一次。

    随后,众将跟在孙传庭的身后,鱼贯进入武英殿。

    隆武帝在殿中而坐,接受朝拜,待孙传庭和众将起身,田守信取出圣旨,大胜宣读起来。

    不同于城门口的慰劳,这一次是封赏的圣旨。

    孙传庭,封武安伯。赏蟒袍。

    -----文臣以军功封爵,孙传庭是继王阳明之后的第四人。此前还有两人分别为王骥和王越。

    而这也是隆武帝第二个发出的世爵。第一个是巩永固之子。

    孙传庭惶恐,谦虚不敢当,

    朱慈烺笑着抚慰。

    孙传庭之后,众将都有封赏和拔擢,其中,因为李定国又数次奇袭之功,宫功劳最为卓著,因此加封为安北将军,左都督,其他众将,大部分都是前锋将军,或者是后将军一类的。

    ---朱慈烺在改革宗室的同时,对勋贵封赏的制度,也进行了调整,最重要的是就是明定了一点,非军功不得封爵,也就是说,像周奎那样,只因为是国丈,就被封为嘉定伯的事情,以后不可能再发生了,其次,勋贵没有特权,不论面对纳税还是司法,都和常人无异,过去勋贵犯罪,法外开恩的事情,以后不能有。

    但是触犯法律,世爵立刻剥夺。

    也就是说,世爵不再是千古不变的金饭碗了。

    ……

    圣旨宣读完毕,孙传庭史可法带着众将谢恩,随即,美味佳肴端上来,隆武陛下的赐宴开始。

    收复辽东,又都受了封赏,众将开心,群臣开心,御座上的隆武帝更开心。

    这一次,朱慈烺喝醉了。

    几乎是酩酊大醉。

    ……

    第二日酒醒之后,朱慈烺召见武安伯孙传庭,就辽东的后续,以及陕西甘肃,还有云贵未来可能的战事,和孙传庭进行讨论。

    被封为武安伯,孙传庭感激涕零,也更是明白,隆武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没有猜忌的帝王之心,性子弘毅宽厚,心志坚定,目光远大,所有讨论都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深思熟虑的谋划,因此,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的知遇和信任之恩,非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

    随着春节的钟声,隆武八年到了。

    这一年,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将在全国全面展开。

    北方问题不大,士绅力量强大的南方一定会有风波,但朱慈烺不计毁誉,也不怕动摇国本,南方士绅但敢抗拒新政,他是不会客气的。各地督抚,知府,乃至下面的知县,都已经收到了他的严令,御史监督弹查,但有不能执行,阳奉阴违,疏忽怠慢者,立刻就地免职。

    同时的,另一项的改制,在经过内阁和六部讨论之后,也已经有了结果,那就是重订行省。

    如果只是看史书和地图,人们都会以为,明朝比之汉唐,疆域大大缩小,但其实也不尽然,在所谓的汉人十八省之外,大明还曾有东北的努尔干都司,西南的乌斯藏都司、关西七卫(甘、青、疆交界处)等地,虽然都只是属于羁縻性质,但在国域疆界都不是太明确、游牧民族往来游走的年代里,这些土地其实也可以称作是大明的疆域。

    现在随着土默特蒙古,张家口塞外三部的归顺,河套的收复,科尔沁蒙古的覆灭,大明实际掌握的疆域,已经大大超过了过往,再按照过去行省设置,比如河套等地仍然归陕西布政使司衙门节制,已经是不合时宜了。

    行省设置非是改动不可了。

    于是新设甘肃省,宁夏省,将他们从陕西分出来,并在未来的时间,筹划建立青海行省。

    更未来还有西域。

    身为一个穿越者,朱慈烺是不会忘记新疆的,只是现在大明国力还不到,经历了辽东之战后,钱粮匮乏,亟需休养。等到国力恢复,兵精粮足了,西域将是另一个进军的目标。

    湖广一分为二,分为湖南湖北。

    将安庆徽州一带从南直隶分离,成立安徽行省。

    辽东现在只设置一个省,随着移民的增加和疆域的扩大,为来将成为三省,也就是辽宁吉林黑龙江。

    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合二为一,成为山东巡抚衙门。

    大同巡抚宣府巡抚等一省之地,有两三个巡抚的现象,未来要逐渐减除。

    京师北方,张家口塞外三部归顺大明已经快要十年了,这十年间,三个蒙古国公只管军事,民事皆归于大明派去的官员,从民政到司法,乃至下层的牧民,对大明法治和民治,已经是渐渐接受,虽然大明朝廷还没有“改土归流”的正式诏令,但在汉族官吏心照不宣的努力,以及汉民渐渐迁移增多的情况看,成立绥远省,以张家口为巡抚衙门所在,正式纳入大明行省的时间已经是不远了。

    至于喀喇沁,土默特蒙古,乃是漠北的扎萨克图蒙古,土谢图汗蒙古,车臣蒙古,怕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一百年的时间。

    ……

    正月十二,隆武帝朱慈烺在紫光阁接见东印度公司,红夷,佛朗机,西班牙,以及去年冬季刚到大明的英吉利王国的代表。

    完后,隆武帝又单独召见东印度公司的代表,要求交还台湾。

    ----内阁和东印度已经数次谈判了,东印度公司虽然同意交出台湾,但却提出了各种补偿,算一算,竟然需要一百万两的银子。

    朱慈烺怎么能忍?

    今日算是最后通牒。

    如果荷兰人不愿意交出台湾,那大明只好自己取,一旦开战,两国商贸将不复存在。

    ……

    三月,吴三桂发来军报,说已经知道了建虏残余的行踪,正在追击中,只是冬季大雪,道路断绝,后勤补给严重缺乏,为了渡过难关,不得不杀马,又说辽东广袤,冰天雪地,士兵冻伤极多。

    朱慈烺看罢,急令兵部加派更好的棉衣,清理道路,尽速为吴三桂送去,又令旅顺水师,顺着外海北上,伺机接应吴三桂。

    ……

    四月。

    马士英升太子太傅,迁为云贵总督,黄得功和刘良佐督帅所部,进入贵州和云南,分别为贵州总兵和云南总兵。

    一直以来,大明只有两京一十三省向中央缴纳赋税,云南贵州两地虽然设置有行省,也有巡抚,但少数民族众多,时不时的还是有叛乱,为了两地的安定,朝廷一直都没有在两地征税,也没有设置总兵,但是叛乱,都是从外省调遣兵马。现在黄得功和刘良佐忽然统帅兵马进入,立刻就引起了议论。

    难道辽东之后,朝廷要在西南用兵了?

    议论纷纷,但具体用意,只有内阁军机处,以及马士英这个云贵总督自己知道。

    ……

    四月下旬。

    福建水师提督郑森率将士二万五千、战船数百艘,自金门料罗湾出发,经澎湖,横渡台湾海峡,向台湾进军。

    盘踞台湾的荷兰人大吃一惊,在这之前,他们还心存侥幸,以为大明不敢强来,但想不到,大明船舰居然真的出现在台湾外海了。

    台湾总督揆一请求谈判。

    郑森却不准,只令他们限期投降。

    时间到了,但荷兰人却是不降。

    三日后,利用海水涨潮,郑森率军在台南登陆,攻打普罗民遮城,随后,福建水师与荷兰军舰展开海战,击沉其军舰赫克特号,又在在北线尾地区击败荷兰步兵。其后的战役中,明军连连取胜,成功攻下普罗民遮城,随即包围荷兰人在台湾的最后据点热兰遮城。

    眼见明军不可抵挡,而援兵迟迟不敢来。揆一选择投降。

    七月,揆一率军向大明投降。

    台湾,正式光复。

第1213章 苏州抗税(上)

    捷报传到京师。隆武帝朱慈烺欣慰大笑,以大明现在的国力,收复台湾,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不需要京营和天津水师出手,只一个郑森和福建水师就足够了,但朱慈烺还是兴奋不已,以致于连孙传庭都不能理解,陛下为什么对一个荒岛,这般的在意呢?

    在这个时代的士大夫看来,台湾不止是荒岛,不适宜耕种,而且常年台风,时不时的还会有地震,这样的地方,比起内陆的任何地方,甚至比蒙古草原都是差远了,陛下为什么一直对台湾念兹在兹,从登基那一年就开始提,一直提到现在,又命令福建水师,兴师动众,耗费钱粮,攻击占领这样一个蛮荒之地呢?

    但在朱慈烺看来,台湾的意义太大了,不止是因为其优良的战略地位,更因为前世里对收复台湾,中华统一的永远心结。

    “一个字,海!”

    “我华夏王朝,历来都不重视海洋,目光只看着大陆。却不知在未来的时间里,海洋才是一个国家崛起的关键!”

    “先设台南府。”

    “和辽东一样,内阁也要定出优惠政策,鼓励百姓向台湾迁移,待人口达到一定数目,即筹划成立台湾行省,未来福建水师也要改往台湾!”

    圣旨发出,内外都是惊异,一个蛮荒之岛,竟然被陛下如此重视,什么也没有,就被设了府,未来居然要设行省。

    ……

    “陛下,苏州士绅正在密谋抗议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光复台湾的喜悦还没有过去,朱慈烺就得到李晃亲自送来的锦衣卫密报。

    看完密报,朱慈烺面沉如水,眼睛里少有的露出了杀气。

    苏州抗税是万历年间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因为苏州纺织商人的强烈反对,聚众攻击万历皇帝派往苏州的税使和官署,收税太监当场被打死,官衙损害,死伤数十人,整个苏州几乎民变,面对如此的反对,万历皇帝不得不妥协,撤回税使,不再征收商税,至于乱民的处置,最后只是找了一个替死鬼,在牢中关了十年,草草了事。

    苏州商税的失败,彻底断绝了万历皇帝想要收取商税的努力,后来只能盯着田亩赋,以致于大明的财政困局越发不可收拾,最终变成死局。

    现在不是万历年间,隆武也不是神宗皇帝,苏州抗税的事件,他绝不允许再次发生,更不允许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国策,被下面的人要挟阻挠,以致于失败。

    “传李晃!”

    “是。”

    很快,司礼监行走、同时挂着锦衣卫指挥使名头的李晃来到乾清宫。

    半个时辰后,李晃离京,火速往苏州而去。

    同时的,一道密旨发往江南,令南京精武营第一镇往苏州移动,以防不测。

    ……

    苏州。

    吴县。

    一篇《卷堂文》正在流传。

    “隆武八年七月二十九,吴县知县任维初,獐头鼠目,欺下瞒上,置圣朝仁政于不顾,公然作践读书人,视进士,举人,生员为奴隶,动辄叱骂甚至是鞭打,驱赶读书人参加徭役,呜呼,读书之人,食国家之廪气,当以四维八德为仪范。不料竟出取媚邀功、衣冠禽兽之徒,生员愧色,宗师无光,遂往文庙以哭之……”

    于是七月三十这一天,吴县全城轰动,人山人海,数百读书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往孔庙聚集。

    走在最前的,乃是吴县最有名的一个秀才,名叫金圣叹。

    金圣叹,名采,字若采。一说原姓张,明亡后改名人瑞,字圣叹。

    金圣叹童年贫困孤独,九岁入读私塾,刻苦勤奋,喜爱阅读,尤其沉迷于《水浒传》,为人狂放不羁,能文善诗,是苏州有名的狂生,另外,他政治思想上他颇为大胆,批评明末官府苛政,甚至主张官逼民反。

    历史上,清顺治十七年,顺治看了金圣叹对《水浒》的点评,十分欣赏,说“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他听说后,随即“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这一次,吴县哭庙,因金圣叹名声极大,是苏州第一个狂生,加上他的舅舅是东林大儒,也就是现在内阁阁老钱谦益,于是众人推他出头,他当仁不让,毫不犹豫的领军。

    到了孔庙之后,几百人乱哄哄的哭成一团,向孔圣人告发,大声控诉任维初作践读书人的罪行,说他是一个揣摩上意的奸人,祸国殃民的酷吏!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吴县知县任维初被这排山倒海的“民愤”吓住了,又忌惮金圣叹是当朝阁老的外甥,缩在县衙里,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只急急派人向苏州知府丁允元求救。

    而苏州知府丁允元却也无法救援他,因为不止是吴县,苏州其他县区的读书人,受到吴县风潮的影响和鼓励,也开始纷纷酝酿,要哭庙,要上街,甚至是联合抵制朝廷“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恶政。

    整个苏州地区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万历年间的抗税民变,俨然是要再次爆发。

    丁允元一边尽力抚慰,一边急急南京回报苏州的紧急情况,请求救援和决断。

    ……

    京师。

    听闻消息的钱谦益脸色大变,气的跺脚:“蠢儿,你这是找死啊!”

    ……

    南京。

    兵部。

    绯袍纱帽,一众官员,

    吏部侍郎万元吉正站在堂中,慷慨激昂的发言,认为苏州之危,决不可用兵马弹压,否则引起民变,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众官都是点头。

    只有坐在正中的南京兵部尚书高宏图皱着眉头,默不吱声。

    身为南中三贤相之一,高宏图对朝廷“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策,并不赞成,认为太过伤害读书人的斯文和体面,但同时的,他也深知“投献”猖獗,对大明财税造成的伤害,知道这个顽疾非是处置不可,不然大明财政的颓势,终将无法挽回。

    一取一舍之间,他实在无法抉择,因此一直保持沉默。

    去年在河南,今年在全国全面推广“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以来,隆武陛下有旨意,内阁有命令,要各地不折不扣的进行,但有懈怠者,一律从严处置,作为大明的副都,财税的重点,也是士绅富豪最多的一个地区,南直隶的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为此,南京户部兵部,连同都察院翰林院,在接到京师的命令后,就进行了布置,并且派出御史到各地监督。

    陛下的圣旨和内阁的命令都发了下去,御史也监督,但下面官员的执行,却是岑差不齐,

    而最积极的,大约就是吴县知县任维初,因而惹出了这么乱子,继而影响到了整个南直隶,现在面对吴县和苏州的动荡,如何处置,南京诸官一时难有决断,有人提议调兵,但更多的人是反对,这其中,吏部侍郎万元吉的的反对最为坚决。

    高宏图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想着先控制局面,不要让事态扩大,然后急报京师,请求内阁决断。

    正准备这么下令,忽然脚步声急促,兵部的一个七品小吏奔了进来,叫道:

    “部堂,不好了,张名振和张家玉忽然带兵离开军营,要往吴县去……”

    “什么?没有兵部的命令,精武营何敢调兵?”

    高宏图吃了一惊,腾的站了起来。

    万元吉等人更惊,尤其是万元吉,他和现在南京精武营的参赞郎中张家玉还有一段师生之情,今日之前,因为担心朝廷调兵,他还派人叮嘱张家玉,但想不到,张家玉还是调兵了。

    众官吃惊之后就是愤怒,然后乌纱攒动,一个个涌出大堂,叫骂着,就要去拦阻张家玉和张名振。

    就在这时,一个绯袍官员举着黄帛,忽然从兵部门口走了进来,口中喊:“有旨意!”

    众人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新任安徽巡抚蔡道宪。

    蔡道宪之后,还跟着两个挎刀的锦衣卫。

    --自从隆武陛下继位,限制司礼监的权力之后,颁发已经不再是宫中太监的特权,各地巡抚和钦命大臣也已经有了此项权力,且已经是越来越普遍,这原本是文官的福利,文官们都曾经额手相庆,但今日见到新任安徽巡抚,同时也是陛下心腹的蔡道宪举着圣旨而入,南京诸官却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蔡道宪站到台阶上,目光环视众人,威严道:“还不接旨?”

    呼啦啊,众官都跪下了。

    蔡道宪展开圣旨,大声朗读。

    南京诸官一个个听的脸色发白,高宏图的额头更是冒出了冷汗。

    隆武陛下严厉训斥了南京官员的无所作为,要他们自清自省,弥补前过,否则必将两罪并罚。

    宣读完毕,蔡道宪收了圣旨。

    众官站了起来,万元吉问道:“蔡抚台,张名振和张家玉秘密调兵,朝廷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是陛下的密旨。”

    蔡道宪将圣旨亲手交给高宏图,然后环环拱手:“下官使命已达,就此别过。”

    说完,大步离开。

    高宏图望着手中的圣旨发呆,其他官员却是轰轰然一片,陛下避过他们,密旨调动南京京营,又令安徽巡抚来传旨,难道是已经不信任他们了吗?

    惊惶之中,却见万元吉和几个官员交头接耳的商议了几句之后,一起往外面奔去。

    “少冢宰去哪?”有人高声问。

    万元吉却头也不回。

    高宏图惊惶了一阵,猛的回过了神,一跺脚:“坏了,万元吉一定是去拦阻张家玉,快,快去把他追回来!”

    ……

    兵马正在出城。

    城门口的官道前,万元吉和几个官员拦住了一身戎装的精武营参赞郎中张家玉,万元吉痛心疾首,说吴县动荡,乃是因为朝廷强力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伤了天下的元气,陛下今日为奸人所蒙蔽,一意推行,以后必将醒悟,所以他劝张家口临事三思,绝不可对百姓擅动刀兵,否则,不但误了自己,亦会误了朝廷。

    张家玉向万元吉恭敬行礼,然后郑重无比的说道:“老师曾教导我,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士绅不纳粮,不缴赋,利用投献,肥了自己,穷了朝廷,这其中又有那一项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这样的祖制难道不应该改吗?

    “穷者无立锥之地,富者朱门酒肉臭。这难道就是读书的目的吗?”

    “士绅虽然去了免赋的特权,但朝廷却也增加了养廉银,将不清不楚,诟病重生的旧政,换成光明正大的俸禄,岂不是好?”

    “如果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天下的公义,学生立刻辞官,和老师一起到苏州抗议,虽肝脑涂地,亦不怨悔!”

    “但如果只是为了读书人自己的私利,死抱自己的利益不放,不顾国家危急。”

    “对不起老师,学生只能带兵平乱,哪怕是诽谤加身,千夫所指,亦不敢避!”

    “至于刀兵加于百姓,老师放心,学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伤害无辜的百姓。”

    说完,张家玉翻身上马,带兵而去。

    万元吉站在原地,无言可对。

    ……

    苏州。

    苏州知府丁允元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衙门后堂里来回的踱步,情势越来越危急,从哭庙开始,现在已经有乱民在街头聚集,再下一步怕就是要冲击吴县县衙和城中的官署了,如果吴县不能控制,或者说,朝廷没有明确的态度,不收回“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话,下一个被冲击的,就会是他苏州知府的衙门了。

    但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收到南京的指示,不知道如何行事,怎么办,怎么办?

    丁允元急的无法,这时,脚步声响,苏州同知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拱手:“府台,有客访。”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客人?不见!不见~~~”丁允元气的跺脚。

    苏州同知却是连连眨眼,手指后方。

    丁允元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抬头向同知的身后看去。

    只见三个人,正一前两后的走了进来。

    三人都穿着黑衣,最前之人还带了斗篷,将一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而他身后的两人鹰视狼顾,长的极为健壮,腰里挎着刀,气势非是一般。

    就在丁允元呆愣之间,三人已经快步走进了大堂,为首之人抬手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脸庞,以及黑袍下面的锦衣,眯缝的小眼看向丁允元,淡淡说道:“咱家,镇抚司李晃。”

第1214章 苏州抗税(下)

    ……

    李晃?

    丁允元惊的张大了嘴,东厂提督,同时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李晃李公公?

    这时,李晃身后的两个人同时一甩,露出了腰间的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北镇抚司”!

    丁允元再无怀疑,急忙跪倒:“臣苏州知府丁允元恭请圣安!”

    也就在拜下去的这一刻,丁允元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不用自己再发愁了,这天大的重担,就都交给李晃了……

    “圣躬安~~”

    李晃的回音。

    ……

    吴县。

    金圣叹一夜宿醉,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

    从前日到昨日,他一个人就卷起了整个吴县的风潮,激发了所有人的热情,整个县城里所有的士绅以及他们的家人亲属,连同佃户长工,都涌到街头,声讨知县任维初的恶政,再然后,不但是他们,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参与了进来,整整两天,县城里到处都是人,所有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呼喊,要打倒任维初。吓的任维初躲在衙门里不敢出门,衙役兵丁如丧家之犬,一个敢露头的也没有。

    “金大先生,金大先生~~”

    这几日,无论走到哪里,金圣叹面对的更都是巨大的欢呼和拥戴,尤其是那些平常有权有势的士绅,见了他就跟见了救命大老爷似的,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急,意气风发无人比,倒也了了他前些年屡不中举、只能卖狂度日的遗憾。

    有此一次,也算是值了。

    所以,即便宿酒未醒,仍然觉得头晕,但金圣叹仍然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半夜就醒来了。

    抹黑爬起来,他想要喝口水,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哒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声。

    还听见有人喊:“快快,将这间宅子围住了!”

    抬头向外看,透过窗棂的白纸,隐隐看见院子外面有火把的光亮。

    金圣叹大吃一惊,宿酒立刻就吓醒了一半。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

第1215章 云南战起

    ……
    苏州。
    城门口的官道上,聚集了很多的书生。
    金圣叹连同当日在吴县哭庙的几十个秀才狂生都被褫夺了功名,流放辽东,今日是他们离开苏州的日子,苏州府派了一队军士,专门押解他们,听到消息的故旧,聚集在城门前的官道上,为他们送行。
    不同于其他人的垂头丧气,如丧考妣,金圣叹却依然故旧,脸色丝毫也没有悲戚之色,见到送行的朋友,依旧是谈笑自若。
    酒碗摆了出来,众人端起酒,望着眼前的苏州城,想着今生今世再也难以返回,酒苦人更苦,根本难以下咽,
    金圣叹却一饮而尽,最后抬头看着道边飘落的秋叶,笑着吟唱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但很快的,金圣叹就笑不出了,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儿子梨儿、莲子(小名),匆匆从吴县赶来,向他诀别,金圣叹虽然心中难过,可为了安慰儿子,他还是假装轻松,泰然自若的笑道:“哭什么,我又不是死?来,我出个对联考考你们。”说完吟出了上联“莲子心中苦”。
    但他两个儿子此刻跪在地上哭得流流满面,彷徨无计,不知道如何是好,哪还有心思对对联?
    见儿子答不出,金圣叹只好自问自答:“起来吧,别哭了,我替你对下联。”接着念出了下联“梨(离)儿腹内酸”
    听到此,道边送行的故旧以及即将一起要被流放发配到辽东的几十个狂生秀才都是叫起了好。
    上联的“莲”与“怜”同音,意思是他看到儿子悲切恸哭之状深感可怜;下联的“梨”与“离”同音,意即自己即将离别儿子,心中感到酸楚难忍。这副对联,一语双关,对仗严谨,可谓是千古绝对,非一般人可有。
    说了对子,金圣叹望了一眼苏州城,然后第一个迈步,向辽东而去。
    哭声大起,两个儿子跪在地上,更是伤心……
    ……
    京师。
    乾清殿。
    隆武帝朱慈烺的御案上放下一张纸,纸上正是金圣叹新作的这幅对联。
    虽然在前世里,朱慈烺就已经看过,但今日见到的,却还是深为叹服。
    虽然金圣叹不理解新政,阻挠嘲笑新政,还差点酿成大祸,但看在他才华横溢,博学多才,看在《水浒》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希望他在广袤的东北,能收敛心性,继续点评作画,为后世留下更多……
    ……
    翁家吴家被连根拔起,闹事狂生们被流放,姑息的官员被处置,怠惰的官员被降职,在精武营迅捷出动,平定这场内乱之外,天下人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隆武陛下推行新政的决心和不可阻扰的意志。
    如此,不管那些士绅们心里多么的不愿意,多么的委屈,面对朝廷的制令,都再也不敢违抗,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得以在全国全面推广。
    ……
    十月。
    喀尔喀蒙古“哲布尊丹巴”到京师。
    朱慈烺令内阁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并在乾清宫的门前,亲自迎接。
    但并不是以因为“哲布尊丹巴”是漠北国师,有活佛之名,也不是因为朱慈烺要信教,而是为了招抚蒙古人心。
    这些年,虽然大明降服了张家口塞外三部,以和亲拉住了土默特蒙古,哈刺慎右翼和喀喇沁右翼也先后投降,喀尔喀扎萨克图蒙古归顺,土谢图汗也有请降之意,蒙古形势一片大好,但就历史的经验看,这种的情势大好,只是建立在大明国力军力强盛,蒙古难以抵挡,所以不得不屈服的情形之下,一旦大明势弱,情势逆转,或者本地区更强大的强权出现,蒙古人就会转身而去,甚至是反戈一击,趁机劫掠。
    究极原因,蒙古人内心里面缺乏对大明(华夏)的认同,是一个关键原因,。
    而要让蒙古心向大明,最起码是感觉亲切,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宗教。
    这一点,清朝做出了明证。
    因此,不管内心的喜恶,大明皇帝都必须做出遵崇草原活佛的姿态。
    大明皇帝隆重接待“哲布尊丹巴”,金印册封,并且答应提供资助,在蒙古各地修建喇嘛庙,在大明官员已经可以直接治理民事的张家口塞外三部的领地,给予僧人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尊荣,并大力弘扬佛法。
    其实在“哲布尊丹巴”之前,漠南的“哲布尊丹呼图克图”大和尚就已经来觐见大明皇帝,同样得到了了隆武陛下的尊崇待遇,现在答应“哲布尊丹巴”的,从修建寺庙、到提高僧人待遇、大力弘扬佛法、隆武陛下同样也都准许了哲布尊丹呼图克图。
    对于北京之行,哲布尊丹巴受宠若惊,十分满意,他没有想到,大明皇帝会给他如此高的尊荣,简直是前所未有,除了赞助他在草原修建寺院之外,还要在京师专门为他修建一座佛院,在乾清宫觐见之时,他更惊讶的发现,大明皇帝对于佛法竟然也有相当高的见解,这不禁令他喜出望外,要知道,大明历代皇帝遵崇的一向都是道教,神宗皇帝更是自诩为道人,现在大明隆武帝终于转向佛法,他不禁惊喜不已。
    除了觐见大明皇帝之外,“哲布尊丹巴”也带了喀尔喀土谢图汗的请求归顺的正式文书。
    ----松锦之战时,土谢图汗被多尔衮的蒙古玉玺所蛊惑,带兵千里迢迢的来救援,不想在塔山外海中了埋伏,陷入大明军的重重包围,最后好不容易逃出,带出的兵马却已经是折损了一半,经历此战,尤其是见识了大明的兵强马壮,器械精良之后,土谢图汗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是明军的对手,继续跟随建虏,只会吃更大的亏,所以在建虏大军撤退的时候,他才会忽然劫掠建虏粮草,扬长而去。
    回到喀尔喀不久,土谢图汗就听到了建虏彻底战败,放弃沈阳的消息,更震惊的是,扎萨克图汗竟然是倒向了明国,不但跟随明国做战,攻击建虏,而且还得到了大明皇帝的正式册封。
    其时,土谢图汗就已经起了派人向大明请和、臣服的心思,但刚刚回到漠北,还是人仰马翻的状态,很多事来不及顾及,所以就暂时放下了,不过很快的,当札萨克图汗带着胜利的军威,满载而归,人马滚滚的回到漠北草原之后,土谢图汗立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在这一战之前,他和札萨克图汗的实力是差不多的,彼此相互提防,但也合作,但此战之后,双方此消彼长,他已经难以和札萨克图汗抗衡了。
    果然,不久之后,双方就因为草场的争夺发生了冲突。“哲布尊丹巴”试图调停,但不被接受。
    最终,战事爆发,札萨克图汗带兵发动进攻,土谢图汗不是对手,被杀的大败。
    到了这时,他再也不敢犹豫了,急忙恳请“哲布尊丹巴”入大明求救。
    所以“哲布尊丹巴”这一次来,在请求正式册封土谢图汗和通商之外,他最重要的一个请求,其实是请大明皇帝调解战事,令札萨克图汗退回原地,和土谢图汗和睦相处。
    ……
    对于“哲布尊丹巴”的通商请求,隆武帝有条件答应,但对于册封和调停战事,他却通过理藩院之口,向“哲布尊丹巴”提出了更严苛的条件。
    遵照张家口塞外三部的前例,如果通商,大明需要知晓“土谢图蒙古”的实际人口,也就是说,大明要拿到土谢图蒙古的“民册”。对于民册,土谢图蒙古这样的游牧部族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就需要大明官员亲往土谢图蒙古,实际调查、统计,并制作成册。
    其后的民事,大明官员要直接管理,行大明年号,在土谢图蒙古境内,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平等,双方有纠纷,民众犯了错,要施行大明的律法,公正判决,土谢图汗,不得干涉。
    一句话,交出民事,并逐步交出司法,以后的土谢图汗只能专注于军事。
    当然了,大明会正式册封土谢图汗为土谢图国公,在喀尔喀为他修建城池和府邸,准许他及其他的子孙,永远为土谢图蒙古的永远之主,如果有人侵犯,大明必为土谢图蒙古主持公道,如果外敌入侵,大明也会派出兵马援救。
    同时的,大明朝廷也会在京师修建一座“土谢图国公府”,土谢图汗的成年儿子,可以到京师居住。
    但是同意,大明就会立刻勒令札萨克图汗撤兵。
    交出民事和司法,等于是丧失了相当的权力,“哲布尊丹巴”不能当场决,只能急速派人,往漠北禀报。
    ……
    乾清宫。
    隆武帝朱慈烺召见军机处首席、武安伯、兵部尚书孙传庭。
    “去年离开之时,朕就警告札萨克图汗,回到漠北之后,不得轻易向临近部族动兵,现在看起来,札萨克图汗并没有把我的话的心上,有此可知,其野心勃勃,有吞并整个漠北草原之心,所以军机处和兵部要加速制定出兵漠北之策,准备粮草辎重,一旦有变,立刻出兵!”
    “遵旨!”
    孙传庭领命。
    ……
    十一月。
    漠北暂时没有消息传回,但西南边陲却是忽然传来了变动。
    云南最大的两个土司吾必奎和沙定洲杀害大明官吏,抢夺军粮,占山为王,举兵造反。
    ----作为一个穿越者,隆武帝朱慈烺一直都十分看重云南的地理位置,不唯云南是大明的西南门户,同时也是大明进军中南半岛的跳板,如缅甸,越南等处,如果大明要想在中南半岛有所作为,云南就非是稳定和繁荣不可。
    但云南偏偏不能稳定。
    就明末清初的历史看,贵州云南的土司们面对大明朝廷“改土归流”的政策一直都有所抗拒。万历三大征之一,就是万历皇帝集结全国精锐,剿灭播州之乱,将作乱的杨家土司斩尽杀绝,崇祯年,贵州土司又叛乱,崇祯皇帝集结西南之兵予以剿灭,只是因为全天下的目光都集结在辽东和流贼作乱之上,反倒是忽略了贵州云南土司,时不时的杀官造反。
    为此,隆武帝朱慈烺在收复辽东,福建也安稳,天下大势已定的情况下,就
    令马士英为云贵总督,黄得功和刘良佐分别为贵州和云南总兵,黄得功和刘良佐都是骁将,和流贼做战多年,经验都丰富,用他们为两地总兵,就是为了震慑贵州云南两地的土司,以便更好、更快的推进“改土归流”,为建设大西南做准备。
    朝廷四月发下调动命令,五月,黄得功和刘良佐分明从宣府和昌平出发,统领兵马,携带家眷,车马辚辚,往云南而去。
    这一路,可谓是千里迢迢。
    历经数月,黄得功和刘良佐所部方才是到了贵州,不想竟是遇上了百年一见的连续大雨,道路轰塌,前路难行,黄得功还好,他本身是贵州总兵,留在贵州即可,身为云南总兵的刘良佐却是被困在了贵州,无法继续前行。
    不止刘良佐,云贵总督马士英也被困在了贵州。
    为什么都要经过贵州?一来现在的官道,走贵州,过曲靖,很快就可以到昆明。第二,某种意义上也是一路震慑土司,宣扬朝廷的军威。
    进入十月,雨季过去,云贵总督马士英调动指挥,征调几十县的民夫,抢修道路,眼见道路即将通畅,刘良佐正准备带兵往昆明,不想此时却传来了云南土司叛乱的消息。
    ----这份紧急军情,是军情司通过飞鸽,又六百里加急急报京师的,如果是驿站信骑,最少还得一个月,京师才能得到消息。
    吾必奎和沙定洲叛乱,民心大惊,云南巡抚瞿式耜和世镇云南的沐王爷沐天波坐镇昆明,一边急报朝廷,一边召集其他仍然忠于朝廷的土司,加上自有的兵马,试图剿灭两贼的叛乱,但这两个土司是为云南土司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两人,他们兵马最多,粮草也最多,其他土司摄于他们两人的威名,虽然是接了瞿式耜和沐天波的命令,但却迟迟不愿意派出兵马。
    与此同时,吾必奎和沙定洲封闭了进入云南的道路,聚集兵马,准备攻取昆明。
    情势危急了。
    “传旨,西南即刻筹集粮草和辎重!”
    “命令马士英,即刻统领黄得功、刘良佐入滇平乱,对于叛乱的土司,从重从快,不必有任何的姑息!”
    ……

第1216章 出兵喀尔喀

    ……
    十二月。
    随着一年一度的年度预算会议,内阁和户部拿出账本,亮出底子,今年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具体效果,清楚显现。
    虽然加发了“养廉银”,七品官员涨了一倍,一二品官员甚至是涨了十几倍的俸禄,也增加了对各级衙门和官署的补助,论起来,国库支出增加了很多,但因为“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后,岁入剧增,南直隶,安徽,浙江三地,今年岁入甚至是去年的两倍,一来一去,朝廷今年的岁入,增幅惊人,几乎是到了一个过去难以想象的数目。
    而且这一年来,因为有钱庄作为中介和临时救援地,不论是官员俸禄,还是将士的军饷,朝廷按时发放,一次也没有拖欠,创下了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算盘打一打,有五年时间,差不多就能补上辽东战事的窟窿,再三年,朝廷借下的外债,就能还个差不多。
    隆武帝喜悦,站在朝堂上说:“有人说,朕为了银子,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又有人说,国家为利,必可不久远,但朕却要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财税本就是平衡天下公义的一种手段,取之于多,用之于少,不能穷者愈穷,富者愈富,,否则社稷必不久远。天子无私财,朕继位以来,内廷用度一减再减,今后也绝不会再增加,望新政争论,到此为止。”
    ……
    隆武十一年二月。
    喀尔喀土谢图汗的长子到达京师,代替其父,向大明表示臣服,愿永为大明之臣,替大明守卫土谢图蒙古草原,大明辅助民事,司法的条件,土谢图蒙古全部答应,为表诚意,他本人愿意永留京师。
    原来,听闻土谢图汗派了“哲布尊丹巴”向大明求援,札萨克图汗不但没有罢兵,反而是加大了进攻的力度,想要在大明干涉之前,消灭土谢图蒙古,统一喀尔喀,造成既定事实,逼大明不得不承认。
    因为札萨克图汗进攻猛烈,土谢图汗连连败退,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是答应大明的条件。
    隆武帝在皇极殿接受土谢图汗长子的觐见,接受其呈上的血书和土谢图世代传承的信物,答应了土谢图蒙古的归顺,随即发下圣旨,说,喀尔喀蒙古皆是大明子民,令札萨克图汗停止进攻,退回原先地界,不得侵占土谢图汗一寸草场,并要将俘获的土谢图汗人全部释放。
    ……
    圣旨传到喀尔喀蒙古。
    但扎萨克图汗并不听从,他拒不接见传旨的大明官员,继续发动对土谢图蒙古的进攻。
    理藩院尚书,钦命蒙古大臣梁以璋亲往漠北劝说。
    但刚到漠北,他就遭到不明骑兵的袭击,在卫兵的死命保护下,梁以璋侥幸逃脱。但数百随从和亲卫却皆战死于当场。
    消息传回,大明朝堂哗然。
    攻击大明特使,等同是攻击大明,亦是向大明宣战!
    虽然札萨克图汗上疏辩解,并不是自己所为,但大明上下并不相信。
    “札萨克图汗何以如此大胆?”
    “一来,权欲熏心,想要自立为蒙古之王。”
    “第二,据军情司密报,札萨克图汗勾结了罗刹人和哥萨克骑兵,还购置了大量的火器,自以为有他们的撑腰,就可以和大明抗衡,所以其才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为什么叫罗刹?
    只因黄色人种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浑身雪白,十分凶悍的“生物”,误以为是地下来的恶鬼,称之曰“罗刹”。遂成名。
    “札萨克图汗不能不弹压,土谢图汗更不能不救,不然大明威信将荡然无存!”
    “理藩院即刻派遣特使,向罗刹国递上国书,警告其不得再资助札萨克图汗,贩卖火器给札萨克图汗,否则就是和我大明为敌!”
    “传旨。武安伯孙传庭为帅,安北将军李定国为前锋,征调精锐骑兵三万,跨越大漠,直击漠北!”
    ……
    五月。
    军机首辅,武安伯,兵部尚书孙传庭为帅,大宁总兵李定国为前锋,征调张家口塞外三部,喀喇沁骑兵,哈刺慎骑兵,察哈尔骑兵,虎大威的三千营,一共三万精锐骑兵,战马八万匹,后勤辅兵四万,车马千乘,战炮百门,越过大漠,支援土谢图蒙古。
    出征之前,隆武帝昭告天下,宣布札萨克图汗的罪行,并最后一次的向其喊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等到兵败被擒、就悔之晚矣!
    ……
    对于出征漠北,朝堂上下是有相当反对意见的,很多大臣以为,辽东战事尚为完全结束,建虏伪皇帝和多尔衮尚在逃亡之中,云南的叛乱正酣,朝廷财税也依然还是捉襟见肘,兵马也都疲惫,此时不宜远赴千里,在漠北兴起大战,即便札萨克图汗有不轨之心,此时也应该暂时隐忍,待大明渡过危机,再大举兴兵讨伐也不迟。
    但隆武帝却坚持。
    “罗刹国地域广袤,其君主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痴迷于拓展疆土,这一次在背后支持札萨克图汗,不过是小试牛刀,试探我大明,如果我大明不能果断出击,斩断札萨克图汗这支手臂,令罗刹人知道我大明的厉害,那么,罗刹人就会得寸进尺,继续支持札萨克图,等到札萨克图汗成了气候,我大明再想要平定喀尔喀,其难度就会增加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因此,即便是勒紧裤腰带,也要迅速平定喀尔喀,断绝罗刹人的野心。”
    “武安伯乃我大明良帅,李定国虎大威更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李定国的军中,更有四千车臣蒙古的降卒,熟悉地形,我军器械精良,车马充足,朕料,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喀尔喀必有大捷传回!”
    ……
    五月末。
    云南捷报传来。
    马士英统帅黄得功和刘良佐,兵分两路入滇,在击破两路叛乱土司的堵截后,一路往昆明挺进。听闻堵截失败,已经攻到昆明附近的吾必奎和沙定洲急忙撤回老巢,三月,官军主力成功抵达昆明,和云南巡抚瞿式耜,沐王爷沐天波会师,随后,马士英统兵杀向沙定洲。沙定洲自知不敌,放弃老巢,携带所有,去投靠吾必奎,吾必奎接纳之,两人聚兵三万,凭借易守难攻的城寨,负隅顽抗。
    现在,马士英统帅黄得功刘良佐以及云南本地兵马,已经将吾必奎所在团团围住,正在日夜攻打。
    朱慈烺看罢欣慰,马士英虽然没有治国的能力,能统兵能力还是可以的,起码对付流贼和云南贵州的土司,肯定是足够了。
    因为马士英统帅大军入滇,临时各省物资源源不断,贵州、四川、广西通往云南的官道,显出了狭窄老旧,常常会因雨断路,有鉴于此,朱慈烺在给各省督抚的批示中,常常会有一句话,那就是:但有闲暇就修路、就架桥。
    要想富先修路,前世里的这句话,放在这一世里同样正确。
    有了通畅的道路,才能将庞大的帝国连接在一起,不但有利于经济,更有利于统一。
    当然了,除了锦州通往沈阳,京师通往开封,这两条国家主干道需要在三年之内全面贯通之外,其他各省道路,朱慈烺并没有明确时间的要求,只是希望各省量力而行,他可不希望大兴土木,动用民夫,加大百姓的负担,令刚刚太平的天下,再起波澜。
    “陛下,太子殿下回宫了。”田守信笑着来报。
    “哦。”
    朱慈烺脸上露出笑,起身往端本宫而去。
    ……
    今年开学季,内廷主办,首辅蒋德璟亲自题写校名的“京师第一公立中学堂”,又迎来了一批十二岁左右的新学生,算上前两届,这已经是第三届了,作为校长,顾炎武在开学典礼上,望着下面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以报效国家,造福百姓。
    虽然是内廷主办,有皇家背景,老师也都是一时之大家,但第一中学堂的学费却是相当的低廉,而且不设身份门槛,不论你是勋贵,文臣,武将或者是商人百姓,任何适龄孩童都可进入,因此京师的家长们趋之若鹜,所有人都想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第一中学堂就读。
    不过想要进入第一中学堂还是有关口的,那就是考试。
    在四书五经之外,还需有一定的数学、物理知识,如此方能通过考试,也才能进入第一中学堂。
    这十年来,随着科举考试的改制,数学物理等学科渐渐的深入人心,再没有人觉得这两项是废科,是无用之学了,不过这两项毕竟是新学科,能请的起老师的,大部分都还是富贵人家,因此就第一中学堂的新生来看,基本都是非富即贵,寒门出身的少之又少。
    所以每到放学之时,第一公立中学堂的门口,就会马车云集,呼唤“公子”“少爷”之声不绝。
    这其中,一个叫王慎的小同学最为低调,马车看起来也极为普通,不过若是有行家里手就能发现,在王慎小同学的马车周围,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警惕。甚至在学校里,扫地的闲杂,负责饮食的厨师,都会对王慎小同学时时在意。
    离开第一中学堂的校门口,在街上转一个圈,王慎小同学的马车最后竟然是往皇宫而去。
    原来,王慎小同学,正是当今的皇太子殿下朱和埕!
    皇太子和一般普通百姓孩童混在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向同一个老师学习,这可是华夏几千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若是传出来,必然是骇人听闻。
    所有人都会想到,万一有歹人对太子不利怎么办?太子可是国本,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是天崩地裂的大事。还有,太子是储君,普通百姓是臣,见之行礼,这般混在一起,与同学相称,相互平等,成何体统?
    这也是隆武帝朱慈烺提出要把太子送到京师的公立学堂,和普通人一起学习的想法之后,立刻遭到内阁首辅蒋德璟坚决反对的原因。
    但隆武帝坚持。
    “朕以为,让太子出宫,见京师市井,识人心,看人间烟火,知道百姓疾苦,比起躲在深宫大院,被几个老夫子传授之乎者也,更能健康成长,更能知晓世事,也更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至于太子的安全,朕相信,锦衣卫是有能力在暗中保护好皇太子的。”
    “再者,朕也不相信有人会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害太子,朕担心的反倒是有人阿谀、奉承,令他迷失自我。”
    “不止太子,朕其他的皇子在十二岁之后,也要出宫,到公立学堂就读。”
    “这是机密,朕只和你一个说。”
    虽然说是公立学堂,但朱慈烺并没有指出是哪一处,现在京师一共有三处公立中学堂,另外,每一届公立中学堂招收学员都在一百人以上,皇太子假身其中,除非是有心人士特意的甄查,或者是皇太子自露身份,否则也是不容易被人知道的。
    蒋德璟苦劝,但朱慈烺还是坚持将皇太子送出宫,化名王慎,通过考试,进入了京师第一公立中学堂。
    ----朱慈烺没有说的是,在他的计划里,太子中学堂毕业,进入大学堂,大学堂毕业,看情况再进入讲武堂,学习军事,最后进入军队历练,这一路都要隐姓埋名,不能露出皇太子的身体,以便让太子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经历这一切。
    但是经历这一切,朱慈烺相信,太子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不止太子,其他皇子也要经历这一切。
    每天清晨,皇太子从皇宫出发,去往第一中学堂,在学校用一顿午饭,黄昏归来。
    每七天,休息一天。
    但是有空,每到休息的那一日,朱慈烺都会选择陪伴太子以及另外两位皇子和皇后,贵妃,淑妃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欢声笑语,不谈国事。
    “皇帝首先是人,是人子,是人父,其后才是皇帝。”
    “父皇悄悄告诉你,君权并非天授予,也并非不可改。”
    “不要用这种惊讶的目光看我,你要意识到,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生病,会死亡,并不比别人聪明多少,所以你要谦卑,要勤谨,永远记得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是坐天下的。”
    “因此在做好皇帝之前,你要做一个好人,做不了好人,你亦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君权并非天授,但却可以天取。”
    ……

第1217章 秋风疾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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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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