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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千语     医律txt下载     医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七章 话别

    辰语瞳在柳宅用过了午膳后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柳若涵亲自相送,待辰语瞳的马车渐行渐远后,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回院子。

    此刻,路的另一端有隆隆而至的马蹄声传来,柳若涵停下步伐,回眸一看,发现车辕之上那人,竟是龙廷轩的随侍阿桑。

    柳若涵努力掩下心口处怦怦的跃动,稳下心神,稍事整容,安然立在原地,等待马车停靠过来。

    阿桑远远的便看到了立在二门处的柳娘子,面上稍有讶色,许是告诉了车内之人,只见米黄色的竹帘微动,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捻起了竹帘的一角,露出半边线条俊美的脸。

    柳若涵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与之远远凝视。

    龙廷轩看着她,那张娇美的面容,柔顺的眸光,都让人感觉到舒服,只是脑海深处还是会不期然的出现另一张截然不同的笑颜。

    在她脸上,极少出现如此温顺妩媚之态,在面对自己目光时,不见闪躲之意,从容对视。

    龙廷轩眼角眉梢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极温柔的浅笑,捻着竹帘的指节微微松开,竹帘掩住了彼此的视线。

    须臾,马车便在柳宅二门处停下来,阿桑曳住缰绳,跳下车辕,拱手朝柳若涵躬身施礼。

    柳若涵欠身回礼。

    阿桑踱步至车边,挑起竹帘。将龙廷轩迎下来。

    柳若涵上前,垂眉敛目,柔声施礼道:“见过王爷!”

    龙廷轩伸手虚扶住柳若涵的玉臂。笑着问道:“怎么站在外面?”

    “刚刚送语姐姐出门,碰巧看到了王爷的马车,便等在了此处!”柳若涵还是不大敢看着龙廷轩的眼睛说话,只偷偷瞟了一眼,便将视线错开。

    龙廷轩哦了一声,叹道:“本王也许久未见语儿了,她可好?”

    “谢王爷挂心。像语姐姐那样的人,定不会将日子过差了的!”柳若涵低声应道。

    龙廷轩轻笑一声,道了声也是。便兀自先行入府。

    在柳若涵与龙廷轩寒暄的当口,门房的小厮已经机灵地入府通禀去了,这会儿柳若涵的父亲母亲都整容妥当,在垂花门口等着见礼。

    龙廷轩一一与之相见问候。而后随着柳家老爷入外院的客厅闲谈。

    柳夫人便张罗着一应的点心果盘。让小厮送了过去。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间,龙廷轩便从客厅里出来了。

    柳夫人笑着说后院刚刚新修了个亭阁,让柳若涵带着王爷过去逛逛。

    柳老爷只觉得放着孤男寡女处着,多有不妥,不由狠狠瞪了柳夫人一眼,只担心给逍遥王留下什么轻浮的印象。

    只不过龙廷轩似乎没有任何不满的,笑意湛湛,看向柳若涵道:“那就有劳柳娘子了!”

    柳老爷见此。也不敢再有异议,只让柳若涵要好生伺候。便目送他二人往后院而去。

    待人走远了,柳老爷才一脸愠怒的责问柳夫人:“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

    柳夫人对柳老爷可是颇有不满,原以为自己的心都冷了、麻了,再不会为了这个男人而痛了,可昨天跟女儿说起那番话时,还是忍不住心痛抽搐,对丈夫的怨恨便越发深刻。

    她冷哼一声,唇角勾动,应道:“妾身自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不劳老爷操心!”

    “你......”柳老爷被柳夫人的态度一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冷冷甩了甩袖子,怒道:“若是涵涵日后因今日之事遭人诟病,就是你造成的,你可别后悔!”

    柳夫人冷笑,“妾身便是为了涵涵将来的幸福着想才有此所为。大婚前多加深彼此了解和情意,极有必要,况且涵涵是我的女儿,她的举止品德如何,我自是有把握有信心的。”

    柳夫人说完,也不看丈夫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兀自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且说柳若涵和龙廷轩这厢,两人并肩走在园子里,一路无话。

    龙廷轩什么样的楼阁亭景没有见过,顺着柳夫人的意思过来看看,也不过是想跟柳若涵独自处处,顺便告诉她后日他便要启程离开仙居府了。

    柳若涵没有开口介绍新建好的亭阁,也是因为如此。这些景致在他眼里,最是寻常不过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是昨日母亲的劝诫以及今晨辰语瞳的话语犹言在耳,柳若涵沉默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龙廷轩道:“涵涵近来学会了煮酒,王爷也愿意品尝涵涵的拙劣手艺?”

    龙廷轩见柳若涵主动开口相邀,眼中露出讶然之意,不过只一瞬便被他极好的掩藏起来,笑道:“荣幸之至!”

    柳若涵低头一笑,请龙廷轩入六角凉亭入座,随后侧身吩咐馨儿将煮酒的一应用具取来。

    凉亭内铺着草席,席上放着一张黑色的檀木长几,两边各置一个铁锈红锦缎蒲团,几上摆放着梨木棋台,左右各置黑白棋盦。

    龙廷轩在蒲团上敛衽跽坐下来,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园中美景。

    馨儿将一应煮酒用具都送了过来,柳若涵驾轻就熟的将小陶炉生火,放上煮酒的小鼎,小心翼翼的将陈年桂花酿倒入鼎内,甘醇的酒香瞬即在六角亭内无声弥漫开来。

    龙廷轩拿着一颗黑色棋子在手中把玩,微眯着眸子吸了吸氤氲在鼻尖的酒香,赞道:“酒香扑鼻,这桂花酿年头不少啊!”

    柳若涵手指舀酒小勺,轻轻的滑动小鼎内的浆液,一面笑着应道:“是,这还是涵涵十岁那年生辰。亲手拾桂,由着父亲教导着酿制尘封于树底下的。算起来,已经快要有七个年头了呢!”

    龙廷轩神思微动。抬眸定睛看着近在咫尺那粉腮凝脂玉雪娇颜的可人儿。

    柳若涵仿若未察,轻垂的羽睫掩住了眼中的一切情感,端起白玉小碗盛了一勺热酒,送到龙廷轩面前的几面上,柔声道:“酒伎拙劣,让王爷见笑了!”

    龙廷轩淡笑不语,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小碗,轻轻晃了晃碗中酒浆,袅袅升腾的热雾模糊了他俊美已极的面庞轮廓。

    桂花酿经过温煮。酒香更甚,龙廷轩吸了吸气后,玉碗贴近薄唇,含了一小口在嘴中。细细品种口中浆液滋味。

    喉头轻轻涌动。浆液下腹,齿颊犹带余香。

    “好酒!”龙廷轩眸光尽量的看着柳若涵,笑道:“七年前柳娘子就有这等酿酒技艺,委实让本王吃惊!”

    “王爷过奖了,涵涵那时不过是贪了父亲懂得酿造的便宜罢了,个中步骤,都有父亲提点,说起来。我不过白担了个名头,尽捡着好处了!”柳若涵娇笑着。顺手又给龙廷轩空了的酒碗又添了一勺。

    今天恐怕是相处以来彼此最放松自在,谈话最多的一次了。

    龙廷轩心情不错,没有拒绝柳若涵添酒,还不忘让她自己也添上一盏,陪自己喝。

    阿桑和馨儿远远的退出去,将六角亭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起初话题不多,可聊到辰语瞳身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彼此间的那点疏淡隔阂也随之消失于无形。

    “......语儿从小活泼自在惯了,一言一行表现出来的都是真性情。”龙廷轩抿了一口酒,薄唇沾染着酒液,盈盈发亮,笑道:“本王有时候真的羡慕他们,可以过得那般惬意!”

    柳若涵知道这一年来的变故,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郡王倍受打击,可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柳若涵不懂怎么安慰人,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同情。

    聊得正酣的话题陡然停歇下来,气氛顿时冷却。

    龙廷轩若有所思的看了柳若涵一眼,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放下后拿帕子轻抹嘴角,方道:“今日来,是跟柳娘子告别的,本王此次是担负皇命出巡视察,在仙居府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柳若涵抬起一双盈亮的凤眸看向他,二人的视线短短交触了片刻便错开了。不知道是饮酒还是娇羞的缘故,柳若涵的脸颊浮起了两朵红云,低声道:“王爷公务繁忙,可也要记得好生保重自己的身体!”

    龙廷轩嗯了一声,唇角浮现浅浅笑意:“本王知道!”

    他说完,敛衽起身,整理锦缎袍服。

    柳若涵也忙跟着起来,随着他一道走下了六角亭。

    二人顺着庭院的九曲回廊往外院走,阿桑和馨儿,落后于二人数十步,缓步跟着。

    柳若涵低着头跟随着龙廷轩的步伐,目光不经意的滑过他的腰际,心便不可抑制的怦怦跳了起来。

    她没有看错,在他腰际别着的那个紫金色绣囊后面,还藏着一个红色的小香囊。那个香囊是她亲手所绣,断没有认错的可能。

    柳若涵几乎无法相信,她当初托阿桑送去给他的那枚平安符,他竟一直戴着......

    许是察觉到了柳若涵的目光,龙廷轩也随之看向自己的腰际,手轻轻的轻抚一下腰间的物事,笑道:“柳娘子的针黹手艺不错,本王很喜欢这个香囊!”

    柳若涵嫣然一笑,心里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还不能完全的体味其个中滋味,但心底隐隐泛出的那一丝甘甜,却让她欢喜之余又有些所料不及。

    “王爷喜欢,涵涵下次再给王爷做!”她脱口应了一句。

    龙廷轩淡然一笑,在垂花门前停下来,看着她嘱咐了一句:“保重!”

    此时,柳若涵的父母亲都赶出来相送,只是远远看到龙廷轩和柳若涵正在话别,柳夫人忙拦住了丈夫,唇角含笑道:“看见没?什么礼教不礼教的,关键是能让对方把你放心里,那才是最重要的。行了,咱们远远行个礼就成,想来王爷也不会怪罪自个儿岳家!”

    柳老爷嘴角有些抽搐,瞥了妻子一眼,没吱声。

    (ps:还没赶回来,这是周末要在路上的赶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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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揭开

    龙廷轩在柳宅二门处上车,刚在车厢内的软榻上躺下,便感觉沉发的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

    他微蹙了蹙眉,两指轻捏了捏眉心,哑声吩咐阿桑回逍遥苑。

    阿桑知道少主刚刚喝了不少陈年桂花酿,这会儿估计有些疲醉,得回去好生歇上一觉。他当下便应了声是,曳动缰绳,在宽阔的坊道上掉转马头,扬鞭返回起居住所。

    阿桑伺候龙廷轩歇下后,鹰组的情报正巧送到了。

    小竹筒红漆封口,阿桑不敢擅自打开,只小心将之收了起来,等少主起榻后再呈上去。

    龙廷轩一觉睡到黄昏才清醒过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样沉,这样香的觉了。

    睁开眸子的时候,房间里光线低沉,只有榻边放置着一盏昏昏的绢纱油灯。

    龙廷轩将身上的锦被掀开,弹坐起来,许是起得有些猛,眼前一暗,随之而来的是片刻的眩晕。

    “阿桑......”龙廷轩一手扶额,稳住起伏的气息后开口唤了一句。

    阿桑一直守在外厢,此刻听到房内的声响,忙推开槅门走进来。

    房间内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酒气,阿桑先绕至几边,倒了一杯温水,上前服侍龙廷轩喝下后才取过扇屏上的外袍为他更衣。

    “本王睡了多久?”龙廷轩闭着眼睛,任凭阿桑为他套上衣裳。

    “少主约莫睡了两个时辰!”阿桑抬眸笑道:“柳娘子的桂花陈酿,酒劲儿挺大!”

    龙廷轩似笑非笑。

    再烈、再后劲十足的酒。他不是没有喝过,他自认酒量还是极不错的,区区几碗。不足以醉倒他。左不过是想借着上头的那点儿酒劲,好好放空一下自己罢了。

    阿桑为龙廷轩更衣完毕后,请示了他的意思,出房间嘱咐婢子将晚膳送进来。

    龙廷轩没有什么胃口,随意的吃了一些,便摆手让人撤了下去。

    阿桑伺候他饭后漱口完毕,这才将藏在袖袋的的小竹筒呈了上去。

    龙廷轩虽然人是离开了帝都。但对上京城内的形势却从没有放松过警惕和关注。陆茽目前在他麾下效力,留守上京城,探查帝都皇城内外的动向。如无特殊情况,每半月一报即可。

    龙廷轩看到小竹筒,也只当是寻常的禀报,腰背斜斜倚靠在软榻上。悠然闲适的接过来。用匕首将封漆起开,取出里面卷成细条的笺纸。

    然只看了开头的两行,龙廷轩脸上那闲适的笑意便陡然冷僵。

    辰逸雪是宪宗嫡子的这个消息,犹如惊雷一般在他耳畔炸响。

    他愣怔了片刻,英俊至极的脸庞顿时血色全无。

    这怎么可能?

    承睿早已经死了,母妃说他从池塘里捞起来的时候,身子都硬了,怎么可能会以蕙兰郡主嫡子的身份瞒天过海活了这么多年?

    龙廷轩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可陆茽在信中言之凿凿,说有人证证明。当年蕙兰郡主趁着鞑靼入侵,帝都混乱之际,接走了龙承睿的尸体。

    可既然是尸体,又怎有复活的可能?

    陆茽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龙廷轩心中惊疑难当,他即刻命阿桑取来纸笔。

    阿桑并不知道信中说言为何,只看少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也暗自猜测所遇之事不妙。阿桑不敢多嘴过问,只应声道好,片刻就送来了纸笔。

    龙廷轩拿起紫毫毛笔,沾墨后在微黄的澄堂纸上龙飞凤舞的写完满满一页,随后也未及等墨迹干涸,便焦急的将之卷了起来,放进小竹筒内,递给阿桑命其封漆送出去。

    阿桑眼中闪过一丝微讶,旋即敛眸掩下,接过小竹筒,闪身出了房间。

    写完小笺后,龙廷轩的心神尚未恢复过来,脑中如走马灯般闪现出有关辰逸雪的每一个画面。

    很快的,记忆里的画面不仅有辰逸雪,还有宪宗,两个人的面孔在不停的切换着,龙廷轩分明看到,他们那清冷澄澈的瞳仁,那淡然清隽的眉眼,那漠然冷冽的气质,竟是那么的相似,而可笑的是,他们从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竟有这样的牵扯。

    陆茽此刻能查到这个事情,必然是宪宗那边有所举动了。

    龙廷轩握拳,重重地砸在软榻的靠背上。

    雷霆之怒的一击,就像砸在一团棉花上,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绵软而无力,亦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

    若宪宗终将要认回辰逸雪这个儿子,那么他所有的隐忍和徐缓图之,便将再无任何意义。

    龙廷轩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之前所要坚持的东西,完全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的心犹如浸润在冰涧寒水里,随着温度的挥发,跳动越来越慢......

    阿桑回来的时候,龙廷轩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内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幽深的眼睛此刻显得恍惚又空洞,直直得盯着帐顶。

    “少主......”阿桑心头惊惶,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带出一丝颤抖。

    “出去,本王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龙廷轩闭上了眸子,翻身面向内侧。

    阿桑站在原地,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只觉得少主这无力的一句话,让人感到无尽的悲凉。他悄然拭去眼角的潮湿,恭敬的道了声是,转身出去,将与外厢连接的那道绢纱槅门轻轻的拉上。

    翌日,龙廷轩没有照计划那般启程离开仙居府,因为他病了,持续发着低烧。

    阿桑请了仙居府顺和堂的老大夫来给龙廷轩治病,用了药之后。病情似乎没有什么起色。他的身子摸着发烫,嘴唇却是青白的,且手心和脚心沁冷。这样奇怪的症状,老大夫行医多年,也不曾接诊过这样的症候。

    若是用龙廷轩自己的话来形容他此刻的病况,那就是身体虽然发热,但心里头却是不热不燥,好像人被架在火上烤着,心却是被冻结在冰窖里。

    不能怪老大夫医术不佳。这其实还是因为他自己心思太重,病在心里。

    心病还需心药医!

    龙廷轩虽然还在发烧,但他的精神并不迷糊。只是神色显得有些颓废而已。

    他摆手让阿桑送老大夫出去。

    阿桑给了顺和堂的老大夫一锭银子,那大夫面露惶恐之色,推辞不敢收下,只道自己没有将王爷的病症治好。受之有愧。

    阿桑将银子塞进老大夫手心里。肃然道:“这是王爷的意思,你收下便是。”

    老大夫不敢有违,只恭敬的给病榻上的龙廷轩做了一揖,便背起药箱告辞。

    阿桑有些愤愤的骂了一声庸医,龙廷轩却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他自己的状况,自己心里头明白。

    除非他自己想振作,想要好起来,不然意志不坚。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没有用。

    阿桑倒了一杯热水。送到榻前伺候龙廷轩喝下,一面忧心道:“少主,这仙居府没有好大夫,不如老奴去桃源县请仁善堂的老神医过来给您瞧瞧可好呢?”

    龙廷轩含了一口热水在嘴里,喉头涌动,缓缓咽下后,只觉得有股暖流从冰冷的心头淌过,让他委顿颓废的心绪得到了片刻的缓和。

    “不必了,本王没什么大碍!”龙廷轩就着阿桑的手又喝了一口热水。

    阿桑心想,您都病成这样了,还强撑着做什么呢?

    他转了转眸子,忽然想起辰语瞳和金娘子都是老神医的弟子,且她们俩都在仙居府,请她们过来给少主看一下病,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吧?

    “少主,老奴听说辰娘子最近回仙居府住着呢,不如老奴去请她过来给您看看吧!”阿桑提议道。

    龙廷轩一怔,挑眉看着阿桑,心里却在飞快的思虑着什么。

    “也好!”龙廷轩应了一句,他想借机试探试探辰逸雪的身世究竟是否如陆茽信笺所言。

    阿桑得了应允,笑着应道:“老奴这就拿帖子过去辰府请辰娘子!”

    龙廷轩嗯了一声,复又闭上眼睛躺下。

    阿桑小心为他盖好锦被后,便出院子唤了几个婢子守在外厢小心伺候着,自己则牵了马,翻身上马背,直奔辰府。

    此刻的辰语瞳,将一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棉被里。

    春晓在榻边焦急的安慰着她什么,可辰语瞳却是置若罔闻,身子倒趴在榻上,脑袋往棉被里又钻了钻,过了好半晌,才呜呜的哭出声来。

    昨天,就在昨天,母亲蕙兰郡主将他们兄妹三个唤到房里,未语泪先流,让她吓了一跳,焦急询问,可母亲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等母亲自己将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告诉他们的,却是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消息。

    大哥哥怎么可能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儿?

    大哥哥怎么可能不是她和二哥哥的亲大哥呢?

    母亲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承睿表兄,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么,怎么会变成了她的大哥哥?

    不止辰语瞳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就连一向成熟稳重的辰逸然也惊疑的抓着蕙兰郡主的手,努力扯出一丝笑,让母亲不要开玩笑,大哥不喜欢听这种冷笑话的。

    可母亲哭得像个泪人,完全不似开玩笑的模样。

    她抱住似一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然惊愕痛苦的辰逸雪,低声道:“雪哥儿,不要怪母亲骗了你那么久,这些年母亲带着你们远离权贵圈子,不让你入仕,就是不想让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几番问母亲关于你是谁的问题,母亲不能告诉你真相,是因为那时候时机不对,揭开你的身世之谜,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静待

    辰逸雪早有准备去接受自己身世的真相,可当蕙兰郡主告诉他是当今圣上宪宗的嫡子时,他还是怔住了。.

    宪宗,那个二十年前御驾亲征鞑靼被俘虏,而后又几经风霜颠沛归朝的帝王,竟是他的生身父亲!

    辰逸雪静默了一会儿,眸中慢慢浮现出悲悯之色。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淡漠以对。

    看来自以为宁静如水的心境,到底还是因为母亲揭开的这个真相,起了些微难以抑制的波澜。

    辰逸雪的眼眶微微泛红,退后一步,在蕙兰郡主的身前跪下,郑重地行了稽首大礼,磕了三个响头。

    宪宗嫡子的死讯,他早有耳闻,如今自己竟是那早该死了的皇子,母亲的这份再造之恩,辰府上上下下所为他承担的重压风险,又岂是这区区几个响头就能还得了的?

    辰逸雪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感觉。

    恩重如山,莫过于此!

    蕙兰郡主哽声难言,忙将他扶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得知真相后却表现得如此平静的儿子。

    辰逸雪幽沉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薄唇轻启,反而安慰道:“儿子挺得住,母亲不要担忧,只是儿子现在需要静一静!”

    蕙兰郡主点点头,她知道需要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慢慢平复心情,接受这迟来的真相。

    辰语瞳在现场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她还奢望着这一切只是误会。可这又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她眼睁睁看着大哥哥一个人,脸色苍白地离开了房间,那挺拔如树的完美背影。那一刻看起来,竟有说不出意味的萧索与孤寂。

    辰逸雪回到飘雪阁后,便让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头都出去,静静的将金子拥入怀中。

    金子看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可此刻见他并不想开口说话,便贴心的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十指与之紧紧相扣。

    就这样沉默无言的相拥了片刻后,辰逸雪伸手轻抚上金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头看着金子。哑声道:“我记得库房里藏了一架焦桐古琴,我让笑笑去取过来,为你和孩子奏上一曲。”

    他的语调平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动听。

    金子抬眸。瞳孔里倒映着他含着清浅笑意的隽秀容颜。那笑意看似与平素无异,可又像是透着无言的悲凉,看得她心微微生疼。

    “好!”金子柔声应道。

    辰逸雪起身,走到院外唤了小瑜进来,让她拿着对牌去库房去取焦桐古琴。

    飘雪阁的库房是笑笑在管着,除非辰逸雪和金子亲自嘱咐她,其他人过去,均要出示对牌才能取得库中收纳的物事。

    小瑜拿了对牌。很快便将古琴送了过来。

    辰逸雪将古琴安放在窗下的长几上。长几低矮,桌前无椅。只设了一个秋香色的锦缎蒲团。

    辰逸雪敛衽跽坐下来,抬手调理了丝弦,指尖轻拨间,如水一般的乐韵潺潺流出,是一曲音调舒缓的《清平调》。

    琴音静人,亦可自静。

    乐声中高山流水,空谷闲花,一片不关风月的幽幽意境,涤荡了胸中沉郁,切断了眉间轻愁。一曲奏完,他的面色已经宁谧得不见一丝波动,羽眉下的瞳眸,更是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般,澄澈安然。

    顷刻之间,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既然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辰逸雪,那以后,他也便仅仅只是辰逸雪!

    ......

    辰语瞳哭过一通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大哥哥不是亲哥哥而已,但她明白,他们之间这十几年的兄妹感情,并不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改变或者终止。

    春晓打了洗漱的水进房间伺候辰语瞳重新净面梳洗。

    她不知道娘子受了什么委屈,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辰语瞳哭得这么伤心。

    “娘子,你不要难过,就算郡主说话重了一些,那也是为了您好!”春晓安慰道。

    辰语瞳木木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红肿,双颊潮红,发丝凌乱......

    自己得知真相后反应都如此激烈,何况是大哥哥这个当事者呢?

    他离开的时候走得那样平静,可心里一定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吧?

    辰语瞳想着想着,又要落下泪来。

    她让春晓重新取一套干净的襦裙出来,准备换上衣裙,梳好头发就去飘雪阁安慰安慰哥哥,她要告诉他,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亲生的兄妹,他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他们是一家人,这辈子都是一家人!

    春晓见娘子神色恢复镇定,心头喜悦,忙脆声应了声是,快步走到落地衣柜前,打开柜子,取出一套鹅黄色的交领短袄襦裙。

    娘子说过的,明亮的色彩,可以给人一个好的心情,娘子此刻穿这个颜色,最好不过了。

    辰语瞳在春晓的伺候下套上袄裙,收拾停当下楼后,便见云妈妈快步穿过月亮门,绕过花圃唤了声娘子,疾步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辰语瞳问道。

    “逍遥王身边的那个阿桑公公来了,说是要见一见娘子呢。郡主身子不大舒服,没出去,让二郎在外院陪着,二郎让奴婢过来请娘子过去一趟!”云妈妈说道。

    辰语瞳灵动的黑眸转了转,心中有些狐疑,龙廷轩这时候让阿桑过来做什么?

    莫不是他也知道了大哥哥的身世?

    辰语瞳刚刚并不曾想那么多,此刻才猛地反应过来。

    大哥哥是宪宗的儿子,那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帝王。龙廷轩这些年的谋划。意在九五至尊之位,可偏偏英宗禅位,他失去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资格。不过在宪宗无子的情况下。他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可一旦大哥哥恢复原来的身份,那么他只能靠边站了......

    辰语瞳打了一个冷颤,生怕阿桑是为此闻讯前来刺探,又担心二哥哥被阿桑套了话,当下提着裙摆,快步赶去外院。

    春晓还没反应过来,娘子便像是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忙喊了一声娘子等等奴婢,随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外院花厅里,辰逸然正含笑陪着阿桑喝茶说话。

    “......原该去给郡主请安的。不过郡主既在休息,老奴也不敢前去搅扰!”阿桑客套道。

    辰逸然拱了拱手,道:“阿桑公公客气了,倒是请你不要见怪我辰府礼数不周才是!”

    “怎会。怎会?岂敢。岂敢?”阿桑也跟着拱手回礼。

    正寒暄间,辰语瞳便出现在花厅门口,一袭鹅黄色的袄裙映衬得她雪白的肤色更加莹润有光泽,又增添了几分温婉柔和的气质。

    “小桑子,你怎么来了?”辰语瞳脸上挂着笑,只一双弯弯的眼眸,还残留着一丝哭过的痕迹。

    阿桑起身行礼,尖锐的眸子扫过她清秀的容颜。低声笑道:“老奴是来烦请辰娘子去给我家少主看病的!”

    “轩哥哥病了?”辰语瞳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请了顺和堂的大夫开了几剂药。可吃了没什么用,想起辰娘子乃是老神医弟子,只好舔着脸皮求上门来了!”阿桑说完,又朝辰语瞳拱了拱手。

    “哦?既然如此,那就去瞧一瞧吧!”辰语瞳不知道龙廷轩是真的病还是假的病,总归是上门来请了,也不好拒绝。她侧首对辰逸然道:“语儿去逍遥苑给轩哥哥看看,母亲那边,二哥哥就多费心了!”

    “行啦,二哥哥又不是不懂照顾人,再说不还有唐妈妈她们在呢!”辰逸然笑道。

    “郡主也病了么?”阿桑眨着眼问道。

    “小疾而已,无关大碍!”辰语瞳应了一声,续道:“现在就走吧,免得轩哥哥久等!”

    阿桑到了一声劳烦了,便跟辰逸然拱手告辞,与辰语瞳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

    辰语瞳将手从龙廷轩的腕上收回来,低头取笔蘸了墨,将方子写下来。

    阿桑挺担忧少主的病情的,不免多嘴问了一句:“辰娘子,少主的病......怎么样?”

    辰语瞳将笔搁下,拿起药方吹干墨迹,递个阿桑道:“没多大问题,吃两剂药就好了。”

    阿桑微讶,张了张嘴,却不敢提出疑问。

    辰语瞳见状,便问龙廷轩:“轩哥哥一个多月前是否曾感染过风寒?当时感觉恶寒无汗,头颈疼痛,但并不发烧?”

    龙廷轩还未及做出反应,阿桑脸上讶异更甚。

    他是贴身伺候龙廷轩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少主的身体状况。辰娘子的医术到底有多神啊,连少主一个多月前感染过风寒都能看出来。

    这下他真相信辰娘子说不定能两剂药治愈少主的病了。

    龙廷轩看着辰语瞳温和一笑,点头道:“语儿神医娘子的头衔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辰语瞳哈哈大笑一声,应道:“轩哥哥说笑了,其实你这病本来就不难治。这太阳阳明合病,是因为寒邪同时侵入了太阳、阳明两经引起的。若我没估错,你这次应该是喝了酒,又吹了风,才引起了复发。”

    龙廷轩复又点点头。

    辰语瞳便接着解释道:“太阳阳明合病初期,寒邪偏于表,表现出轻微的风寒之兆,因寒邪不两立,当寒邪在表,热便会藏于体内,病情往下发展,寒邪就会渐渐的由表入里,此时造成的情形恰好是相反的,机体运化不灵,热积体表,就会造成体表低烧不止,而体内却冰冷寒颤。”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没有人比龙廷轩更有切身的感受了。

    他夸了辰语瞳几句,扬手让阿桑派人去抓药,便问及辰府众人的情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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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不能

    辰语瞳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看了龙廷轩一眼,笑道:“父亲母亲回来后,府中自然是热闹不少。”

    龙廷轩眯着眸子,目光扫向辰语瞳清秀白皙的容颜,点头一笑,应道:“一家人总归还是住在一处好!”

    他的眼神透出飘渺之意,从辰语瞳脸上错开,望向远处,呢喃道:“可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种天伦之乐,往往却是奢望!”

    辰语瞳不知道他是有感而发的感慨,还是因知晓了大哥哥的身世而意有所指。脸上只带着淡淡笑意,抿着嘴不说话。

    精明如龙廷轩岂会看不出辰语瞳的防备心理?

    他心知在她这儿是不可能套出什么话来的了,便只话家常。

    二人叙叙说了一会儿话,房中气氛倒是缓和轻松了不少。

    适逢阿桑将煎好的药汁送进房,辰语瞳便顺势起身,笑道:“让小桑子伺候轩哥哥你用药吧,喝完药盖上被子捂上一会儿,若能出汗就更好,祛掉体内的寒邪,病就好了大半了。不过记得要及时更换里衣,免得再次着凉了。”

    阿桑将一碗黑褐色的冒着热气的药汁送到榻旁的小几上放好,对辰语瞳道:“是,老奴记下了,一会儿先备好盥洗的热水和衣裳。”

    龙廷轩见辰语瞳已经起身,看样子是要准备告辞,也没有虚留,只道:“本王尚在病中,便不留语儿用膳了,待本王病愈,再上辰府给神医小娘子致谢!”

    辰语瞳哈哈一笑,应了一句不必客气,便在阿桑的引领下出了逍遥苑,乘上马车回辰府。

    上了车之后,辰语瞳有些疲惫的躺在软榻上。如墨釉染就的眸子盈盈流转着,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与龙廷轩的对话,确认无虞后。这才沉沉的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龙廷轩早已经不是幼年时那个陪她戏耍的轩哥哥了,太子和惠王的失败,少不了他的挑拨离间和推波助澜。在宫廷中长大的人,心思城府之深,绝非她所能想象。辰语瞳担心在大哥哥尚未恢复身份之前。若让龙廷轩知晓有这么个威胁的存在,会对他不利。

    回到辰府,辰语瞳便直接去了蕙兰郡主的起居院子见母亲。将今日受邀上逍遥苑给龙廷轩治病的事向蕙兰郡主坦白。

    蕙兰郡主并没有责怪辰语瞳行医,这些年辰语瞳神医娘子的名声在外,做母亲的岂会不知道?左不过是因为女儿并没有公开行医,仅仅当做是一种兴趣去学便没有多加干涉反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龙廷轩这当口请辰语瞳去治病究竟何意,这才是蕙兰郡主所关注的焦点。在问清楚龙廷轩的确是有病在身,且并无借口套话的嫌疑后。蕙兰郡主的心才稍稍安定。

    日前蕙兰郡主已经收到了宪宗传来的密信,约莫六日后,他便能抵达仙居府,只要他们父子相认后宪宗下旨恢复雪哥儿的身份,便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晚间辰靖回府,蕙兰郡主将宪宗即将驾临的消息告诉了辰靖。

    辰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到来。心中也是既开心又难过。

    这么多年来。雪哥儿的身世之谜,对他辰府上上下下而言。是一把沉重的枷锁。他和蕙兰俩人守得很辛苦,只担心哪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揭穿,这个家随之分崩离析,变得支离破碎。

    可十几年来父子相称,并非全无感情,相反的,他心里头对这个儿子的爱,甚至盖过了亲生的然哥儿。因为他多舛的身世,难免对他多偏疼一些。眼看着雪哥儿即将恢复原来的尊贵身份,辰府不必再担心遭受灭顶之灾,辰靖心里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儿子会离开辰府,他便觉得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他默然点点头,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陛下微服私访,这上京城内的诸事,是否安置妥当了?”

    蕙兰郡主明白他担心什么,宪宗复位的时间不长,朝堂上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整合血洗,难保还有心存妄念的人趁机谋变。在这个时候,宪宗离开帝都并不合适,要承担的风险也很大。但蕙兰郡主相信宪宗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且上京城有父王坐镇,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乱子才是。

    “陛下不是不懂政务的新皇,自然会安置妥当才动身的!”蕙兰郡主应道。

    辰靖嗯了一声表示认同,他能想到防备,宪宗心怀帝王之术,更没有不知晓的道理。

    “陛下既是私访,仪仗也定是简便易行,蕙兰你打算将陛下安排在何处?”辰靖问道。

    蕙兰郡主整了整容,脱口道:“父王在月朗山的山庄正好空着,明日我安排几个婆子小厮过去打扫清理干净,圣驾到仙居府渡口后,直接换船过去月朗山便好!”

    辰靖点头表示赞同,含笑看了妻子一眼,赞道:“这个安排恰到好处。”

    蕙兰郡主抿嘴一笑,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

    辰靖知道今日妻子已经将雪哥儿的身世跟孩子说了,心头担忧辰逸雪,便问道:“那孩子反应如何?”

    想起辰逸雪那过度平静的反应,蕙兰郡主不免心头疼痛,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努力稳住情绪,回道:“雪哥儿那孩子的个性靖哥你不是不清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反倒让我担心害怕。”

    辰靖拉起妻子搁在几上的柔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去年在帝都的时候,或许他就察觉了什么吧。那时候雪哥儿不是问了你两次关于他是否你所亲生的问题么?或许他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而在得知真相后,能平静以待,且他本就是那样清冷的个性,倒也不足为奇了!”

    经辰靖这样开导,蕙兰郡主才放下心来,低声道:“希望他真能想开,不要郁结于内才好!”

    “蕙兰你真是小瞧了雪哥儿,放心吧!”辰靖道。

    蕙兰郡主颔首,仰起头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如今还瞒着老夫人呢,当年为了让雪哥儿名正言顺的成为辰家的子孙,竟编了那样的谎言,让靖哥背负上那样的黑锅......

    蕙兰郡主心中对辰靖有愧,可对自家婆母,更加愧疚自责。

    她不知道老夫人知晓真相后会怎样,若只是对自己指责打骂,她能接受,蕙兰郡主担心的是她万一受不住刺激,出了什么意外!

    辰靖看出蕙兰郡主满脸内疚的神色,便晓得她是在担心自己一直担心的那个问题,心头也是一阵难言的苦涩。暗自叹了一口气后,只安慰妻子不要想太多,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好好跟母亲解释清楚。

    蕙兰郡主抿嘴应好,心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龙廷轩吃了一剂药又蒙被出了一身冷汗后,病果然好了大半。

    天色刚刚清亮,他便已经醒过来了,精气神看着不错。他侧身挑开幔帐,喊了阿桑进来伺候更衣,洗漱过后,便整容出了院子,在苑中花圃里走了一圈后回来用膳。

    阿桑命婢子将早膳摆上,亲自在边上伺候布菜。

    龙廷轩配着小菜,喝了两大碗莲子百合粥。

    阿桑眼中露出讶色,心里却是极高兴的。那天少主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也能猜出来少主这病,定然跟陆茽送来的那个封漆短笺有所联系。前两日看着少主神思委顿,他心里着急,却什么也劝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委实着急难受。

    可眼下看少主又恢复了活力,他是又惊又喜,只在边上小声问着龙廷轩,可还要再添上半碗?

    龙廷轩搁下筷子,摇头道:“本王饱了,都撤下去吧!”

    阿桑恭敬的道了声是,又小心问道:“辰娘子的医术竟是这般出神入化,才吃了一剂药,少主就见大好了呢。剩下的那一剂,老奴一会儿就煎上!”

    龙廷轩嗯了一声,没有拒接。

    这两天病着,他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今身体好了之后,这想法便越发坚定起来了。

    “鹰组可有消息传来?”龙廷轩哑声问道。

    阿桑摇头,回道:“暂时还没有!”

    “有消息即刻通知本王。”龙廷轩说完,起身往内厢走去,看样子是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阿桑敛眸道是,见少主已经和衣躺在榻上,忙上前去捧了一张软毯给他盖上,便躬身悄声退了出去。

    .......

    傍晚的时候,阿桑果真收到了鹰组暗卫送过来的封漆小竹筒。他心知少主着急,第一时间就送到了龙廷轩那儿。

    龙廷轩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陆茽在信笺内证实宪宗已经离开上京城前来仙居府的消息时,幽深如涧的瞳孔还是不可抑制的收缩着,仿佛有两道激流瞬间穿透了平静的湖面,迸起了波澜万丈。

    阿桑眼角的余光偷偷觑着龙廷轩的表情,见此不由心头大惊。

    少主这表情,在宪宗夺门成功消息传来的那会儿,他见过!

    可如今,究竟有何事足以激起少主如此怒意?

    阿桑还在心中偷偷揣测着,龙廷轩却已经将短笺看完,紧紧的揉进掌心里,表情晦暗不明。

    他不能让辰逸雪恢复身份,这是他此刻越发坚定的信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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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姑嫂

    秋风萧瑟,寒意沁沁,院中落叶铺了一地,上面结了一层银霜,在初升的朝阳下熠熠生辉。

    辰逸雪拉着金子的手,夫妻俩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下,并肩漫步于花圃小径上。

    两人都有晨练的习惯,只是自从金子怀孕后,这晨跑便改成了散步。

    绕着花圃走了两圈之后,金子白皙的脸蛋上便有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累不累?”辰逸雪柔声问道。

    金子摇摇头一笑,不说她现在还不到大腹便便的程度,单说这两年不间断的锻炼,还是颇有成效的。现在她这具身子,早已跟初来时无法同日而语。

    “再走一圈就回去用膳!”金子笑道。

    辰逸雪见她坚持,便陪着金子又走了一圈方相携着回飘雪阁。

    桩妈妈早已经将早膳备好,见夫妻俩回来,忙指挥着青青和小瑜伺候郎君娘子更衣,自个儿招呼着廊下听候差遣的小丫头将膳食送进屋里。

    辰逸雪和金子更衣净手后,对坐着在外厢用起了早膳。

    桩妈妈在一旁帮着给金子夹菜,一面叙叙地念着:“娘子现在月份渐大了,可要多吃点才行!”

    金子看着面前瓷碗里堆叠起来的,如小山般的食物露出一丝苦笑。

    她可以预见,照这么吃下去,她估计会像前世在现代看到的那些营养过剩的准妈妈一样,变成一个重量级的大胖子。

    “妈妈,我吃不下,感觉胃顶得有些难受!”金子撅着嘴,看着桩妈妈撒娇道。

    桩妈妈露出慈爱的笑容,应道:“这才刚五个月,哪就顶到胃了呢?娘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的孩子想想,这胎里营养不够,将来孩子身子也会羸弱难将养。”

    桩妈妈往金子碗里又舀了一勺红枣粥。劝道:“妈妈可是过来人,娘子就听老奴的吧,多吃一些!”

    辰逸雪见妻子与桩妈妈俩人为了多吃点少吃点的问题讨价还价,不由抿着嘴偷笑。这两天他的情绪一直不高,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决定,可随着宪宗驾临日期的一天天逼近。心潮还是不可抑制地起了些微波澜。

    此刻的温馨气氛一扫他心头多日的阴霾。清隽白皙的容易终于漾开了久违的温暖笑意。

    他也跟着低声劝道:“桩妈妈和母亲都是有经验的人,珞珞就听她们的。不过若是真觉得这一时半会儿吃不下,也不要勉强。少吃多餐也可以的!”

    金子眼睛一亮,点点头对桩妈妈说道:“妈妈,那我一会儿再吃好不好?”

    桩妈妈被金子可爱的表情逗笑了,只好叹了一口气,应道:“好,那过会儿你饿了,老奴再给你做牛乳酥!”

    说完。见夫妻俩都放下了筷子,便扬手让丫头们将碗盏撤下去。

    青青去耳房端净手漱口的温水,正好见笑笑从院外进来,脸上露出笑意,快步走下长廊,唤了一声:“笑笑姐......”

    笑笑如今已经是妇人打扮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历练。昔日干净单纯的眉眼,也渐渐磨出了一丝干练与机敏。

    “娘子用过膳了吧?”笑笑见青青捧着盥洗的用具。便多问了一句。

    “是,你这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青青问道。

    “野天递了话进来!”笑笑说完,跟着青青踏上长廊,在房外退下了木屐,径直入屋见礼。

    笑笑请了安之后,这才上前对辰逸雪禀报道:“郎君,元捕头来了,正在外院书房等着您!”

    辰逸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元慕过来,无非是为了案子。

    虽然父亲母亲回来仙居府后,接手调查案件多有不便,可是跟衙门签署的协议不是儿戏,在有案子调查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推却,只能是小心行事了。

    辰逸雪回头对金子道:“我去看看!”

    金子点点头,嘱咐道:“若要出去,记得回来加一件衣裳,今天起风了!”

    “好!”辰逸雪捏了捏金子的小手,转身迈长腿出了院子。

    辰逸雪走后,笑笑方才上前去,喋喋问着金子的身体情况。

    金子无奈的笑了笑,打趣道:“你看我能吃能睡,就知道本娘子身体有多好了。”

    青青听娘子如此调侃自己,捂着嘴扑哧一笑,应道:“娘子,能吃能睡,说得好像某种动物。”

    廊下的几个丫头不敢像青青那样口出狂言,可她这话似乎又说到了点上,个个捂着嘴忍住笑,憋得满脸通红。

    金子不以为意,倒是笑笑嗔骂了青青几句。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便有小厮匆匆来报。

    “少夫人,您娘家的金大奶奶来了!”

    金大奶奶,也就是金昊钦的老婆,柯子萱。

    金子忙起身,嘱咐笑笑和青青出去将人迎进来。

    笑笑忙应了声是,与青青一道出院子去了。

    金子这边便让小瑜下去准备茶汤和点心,在软榻上坐下,等着自个儿嫂嫂。

    须臾,柯子萱领着两个婢子走进飘雪阁,廊下的丫头们齐刷刷的欠身见礼。

    金子起身,走到房门口,笑着拉住柯子萱的手,“嫂嫂快进来,我这身子不便,也没出去迎你,还望嫂嫂不要见怪!”

    “都是自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柯子萱笑了笑,“倒是我这直接过来,也忘了给郡主递个帖子。”

    此前柯子萱想着辰府是金子掌管着中馈,便随意些,可现在是蕙兰郡主掌家,递帖子是礼貌上的问题呢,只是出得匆忙,浑忘了。

    “不打紧,母亲昨日去了月朗山的茶庄小住两日,还没回来呢!”金子相携着柯子萱入内,一面解释道。

    柯子萱哦了一声,目光落在金子隆起的小腹上,神情也随之变得温婉,柔声道:“璎珞瞧着气色不错呢。”

    金子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笑道:“看着胖了不少吧?”

    “没有,你这是在孕中,太瘦可不好。”柯子萱在蒲团上坐下。双手交叠,轻轻的护在身前。

    这动作让金子有些疑惑,心里猜测柯子萱该不会是有了吧?

    恰好此时小瑜送上了茶汤和点心,柯子萱这才露出娇羞神色,低声道:“茶我就不喝了,换一杯水就行了!”

    金子黛眉一挑。身子往前微倾。靠近柯子萱耳边低低问了一句:“嫂嫂可是有了?”

    柯子萱脸顿时红了一片,唇角虽抿得紧紧的,却仍不可抑制内心的喜悦。往上翘了翘,又往上翘了翘。

    “还没确定!”柯子萱声如蚊呐。

    金子见她如此,心知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坐回软榻后,伸手拉住柯子萱的柔夷,抚上她白皙纤美的手腕。

    静听一息,柯子萱便眨着眼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金子摇头。表情颇为严肃的说道:“不是!”

    “不是?”柯子萱睁大眼睛,那表情明显是不相信,只是金子的医术如何,她是听金昊钦讲过的,绝不可能会断错脉。想到此处,刚刚还有些兴奋高涨的情绪。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颓丧极了。

    “还,还好我没贸贸然告诉你阿兄。不然......”柯子萱叹了一口气。

    金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开柯子萱的手,说道:“骗你的啦!”

    “骗.....骗我的?”柯子萱皱了皱眉,指着自己的鼻子,试着再确认一遍:“你,你是说我......真的怀孕了?”

    “是,已经一个多月了!”金子笑道:“恭喜嫂嫂!”

    柯子萱忍不住伸手抚摸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激动得眼角湿润。

    金子摆手让小瑜将茶汤撤下去,让她去换成牛乳送上来。

    柯子萱则掩下激动的心情,小心向金子取经。

    育儿经金子尚没有经验,但养胎的经验,金子现在可是信手拈来,再加上闻讯过来的桩妈妈,霎时间屋内热络的气氛甚浓。

    ......

    且不说金子这边,只说外院书房那边,元慕果真是为了案件而来。

    今晨仙居府何家村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元慕去看过现场,可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好匆匆过来辰府,请辰逸雪一道去现场勘查。

    辰逸雪简单的问过了现场情况后,便答应同元捕头一块过去看看。

    出书房的时候,野天上前将柯子萱入府做客的消息告诉了辰逸雪,未免扰了她们姑嫂闲话的雅兴,辰逸雪便只嘱咐野天回飘雪阁取一件御寒的披风,顺便告诉将出堪的事情告诉金子一声,免得她担忧。

    野天快去快回,捧着披风挑帘送入车厢内,笑道:“郎君,娘子让你戴着这个!”

    辰逸雪接过野天手中的披风,还有一枚缀着络子的平安符。

    他眼带笑意,将平安符放进袖袋里,抬眸嘱咐野天启程。

    ......

    飘雪阁这边,柯子萱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问着,听得金子心中暗暗称奇。

    柯子萱给她的感觉,是那种非常豪爽的将女,行事不拘小节,性格有点大大咧咧,没有想到她也有如此虚心细腻的一面。

    桩妈妈非常乐意回答这样的问题,只要柯子萱提得出来的,没有桩妈妈回答不了的。

    后来柯子萱又听桩妈妈说金子最近在学习针黹女红,要准备亲自给孩子缝制小衫,兴致颇丰,也说要跟着学一学。一时,房内又是一阵忙乱,青青、小瑜忙去开库房去软布,笑笑帮着配线剪裁,桩妈妈在边上指导,场面热闹,似有过家家之感。

    午膳时候,柯子萱留在飘雪阁用膳,许是气氛的缘故,她吃得比在自己府邸里的还要多,其间不停地赞桩妈妈做的饭菜美味。

    桩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只招呼这柯子萱道:“好吃大奶奶就多吃些,闲暇时过来,妈妈给您做!”

    柯子萱觉得心头暖暖的,拉着金子的手说道:“还是璎珞你这儿好,人多热闹!”

    金子便笑,其实柯子萱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只是自己平时也不拘着她们,像青青这种没轻重的丫头,别的府上,怕是不敢轻易用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惊梦

    柯子萱在辰府用过了午膳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府去了。

    飘雪阁内又恢复了安静宁谧的气氛。

    桩妈妈见窝在软榻上学针线活的金子神色有些倦怠,便劝着她去歇上一觉。

    金子也觉得人有些乏,便放下线框,扶着笑笑的手回内厢更衣歇息去了。

    才刚躺下去,人便昏昏沉沉地入了梦乡。

    梦中,天地间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宛若挂起了一层飘渺的素纱。大雨如注,啪嗒啪嗒地砸在挡风玻璃上,灰蒙蒙的视线里,只有一溜霓虹彩灯在远方闪耀。

    挂着警牌的大切从环市高架桥上下来,渐渐放缓了速度,慢慢地靠近案发现场。

    等车完全停下来的时候,身边的助理率先下车,在金子头顶打起了一把伞。

    金子手中提着出堪的工具箱,面色冷肃的环视了周围一眼。

    这里是玻丽广场。

    她是来出堪一个车祸现场的。

    玻丽广场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外围围满了旁观的人群,场面闹哄哄的,四周停放了多辆维护交通的警车,大雨下的警示灯光芒微弱而迷蒙。

    金子看着迎上前来打招呼的交警大队李队长,面无表情的说道:“李队长前面带路吧!顺便说一下现场情况。”

    “好!”李队长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警队雨衣,脸上沾染着少许雨珠,走在前头引路,声音和着哗哗的雨声,听起来有些飘渺:“死者是天宏集团的执行总裁薛懿晨先生。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薛先生的车是从环市高架桥下来后,忽然加快了车速。前进了八百多米后,车忽然又向右边的玻丽广场冲了进去,许是雨天路滑的缘故,车在广场上飘了两圈后,猛撞上了广场中央的旗台,薛先生当场死亡。”

    金子嗯了一声,快步往玻璃广场的中央旗台走去。一面问道:“痕检专家过来了没有?现场可有什么发现?”

    “专家们都过来了。现场没有发现刹车痕迹,初步判断薛先生的刹车系统被人暗中做了手脚!”李队长道。

    金子心头一凛,那么这一出车祸。可以说是一场蓄意的谋杀了。

    “尸体放置在何处?”金子问道。

    “在广场的一侧搭了个临时帐篷,薛先生的遗体暂放在那里。”李队长说到这儿,不由叹了一口气,提了句言外话:“天宏集团的董事长也过来了。看了现场后几欲昏厥。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哎!”

    金子的神色依然是冷肃的,担任法医师一职以来,她早已见惯了各种生死,伤感虽然还是会有的。只是再不会如刚入门的时候那般溢于言表了。

    既然薛懿晨的死存在疑问,那么她便只能尽职业法医所能,为他从尸体上找到更多有助于破案的线索吧。

    金子已经看到了广场一侧那顶白色的帐篷了。

    她停下脚步。飞快的打开出堪工具箱,取出橡胶手套、帽罩、口罩一一戴上。

    挑开帐帘进入帐篷内。白炽灯将帐内照得透亮,映衬得担架上那张失去了血色的面孔越发的惨白。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直挺挺的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棵枯直的树,黑色西装内雪白的衬衫被嫣红的血浸染湿透,紧紧的贴在修长的躯体上。

    黑亮的短发,雪白的面孔,俊美的五官,线条优美的下颚......眼前之人似曾相识。

    “这么年轻帅气的一个美男子,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身边助理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金子的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钉在了原处,再也挪不动了。清亮炯炯的眸子紧紧地凝着担架上的那人,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心好痛,从未有过的痛!

    不要死,不要!

    她站在哪儿,无声泪流。

    助理见金子久久不动,不由愣愣地望向她,看着泪流满面的金子,惊讶道:“金法医,您怎么了?您认识死者么?”

    不认识啊,可是为何心会这样痛,这样痛?

    金子摇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的抚上薛懿晨的清隽绝美的面容,心骤然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再定睛看身前的人,渐渐的与镌刻在心底的人慢慢重合。

    金子猛地一惊,惊呼了一声不,将担架上的人抱了起来,僵硬冰冷的躯体离开担架,担架上雪白的裹尸布瞬间被泅泅流出的刺目鲜红所覆盖,金子身上沾满了鲜血,目光掠过一圈又一圈氤氲开来的红色,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内厢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出来,青青和小瑜吓了一跳,忙拉开槅门入内,奔向榻上犹在梦中惊惶的金子,紧握住她的手,轻轻唤道:“娘子,娘子,娘子您快醒醒!”

    金子满头都是冷汗,在青青和小瑜的呼唤下,渐渐醒过神来。

    睁开眼,内厢一片昏暗,只榻前的小几上,油灯如豆,释放着昏昏的光晕。

    金子惊惶未定,心口砰砰的跳得极快。

    她还处于梦中的情绪,没能抽离出来,眼泪流个不停。

    “娘子,您怎么了?”青青看金子一直流眼泪,心里慌得不行,连声音也跟着颤抖。

    小瑜起身,转到身后的旁,倒了一杯热水,送到金子面前,一面掏出帕子为她擦眼泪,一面劝道:“少夫人别怕,可是做噩梦了?来,先喝口水,定定神!”

    金子就着小瑜的手,喝了一杯温热的水,心神渐渐缓和下来。

    她抬头看窗外的天色,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天际如同一条上好的宝蓝色绒毛锦缎,呈现出幽沉的颜色。

    “郎君回来了没有?”许是刚刚呼喊的缘故,金子的声音哑哑的。

    青青摇头道:“没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金子心里又是一惊。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刚出现在梦中的出堪玻璃广场那桩车祸的现场,是她穿越之前的最后一个出堪案例,她一直以为这段记忆被抹去了,可刚刚竟又在梦中重现,且案发事故中那个天宏集团的薛懿晨先生,竟然跟逸雪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金子脑中闪现过那片刺目的血红。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一次提溜了起来。

    这梦,是不是有什么警示?

    “已经是戌时一刻了!”青青应道。

    这么晚了?!

    逸雪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们怎么没有唤醒我?野天也没有回来过么?”金子掀开被子,准备从榻上起身。

    青青忙抄起屏风上的外袍伺候金子穿上。小瑜也赶紧上来帮忙,一面道:“桩妈妈黄昏是过来看过一次,见少夫人睡得沉,就吩咐婢子们不要吵醒您。说一会儿再送晚膳过来。”

    青青点点头,补充道:“野天小哥也没回来呢。娘子不要担心,看天色,郎君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金子一脸虑色,心中揣揣难安。

    出外厢的时候。桩妈妈正张罗着送膳食进来。

    “娘子醒了?呵呵,老奴正好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桩妈妈上前,拉着金子的手走去几边。

    金子看着桩妈妈。说道:“妈妈,我刚才做噩梦了。我担心逸雪他会......”

    桩妈妈鲜少见自己娘子如此担忧难安的模样,眼皮不由一跳,也察觉出今日的异样出来。换了平时,郎君是早该回来了的,就算案子再急,他不能赶回来,也会遣野天或者衙门里的捕快帮忙回来递个话,今天却是没有的......

    桩妈妈稳住心神,将一碗鲜美的鱼汤送到金子面前,哄道:“娘子先把汤喝了,老奴这就去外院,打发给小厮上衙门那边问问去。”

    金子抿了抿唇:“妈妈,我亲自去一趟!”

    “娘子,你现在怀着身子,天又黑了,万不可出去乱跑,你信老奴吧!”桩妈妈说完,伸手摩挲着金子冰凉的手背,安慰道:“听话,你自个儿不吃,可要饿着孩子。”

    金子神色木木,思虑了片刻后忙催促桩妈妈赶紧打发人去衙门问消息,这才端起鱼汤,咕噜咕噜的一口喝下去。

    金子没有用饭的胃口,可手脚已经有些发软,诚如桩妈妈所言,她自己饿着不打紧,只怕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她扒了两口饭,发现完全吞咽不下去,便吩咐小瑜给她换一碗粥过来,就着几道可口的小菜,吃完了一碗熬得绵软细腻的白粥。

    金子简单的用过晚膳后,便起身陇上披风,站在廊下等待着消息,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刚才的忧虑,纯粹是杞人忧天。

    飘雪阁门口出现了一抹烟霞色的影子,金子忙快步走下长廊,这才发现来人是辰语瞳。

    辰语瞳也是刚刚用过晚膳,出来溜达溜达,恰好路过飘雪阁,便顺道过来看看兄嫂,没想到一进院门就看到金子童鞋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

    “是语瞳你啊!”

    “嫂嫂以为是谁?”辰语瞳转了转灵动的眸子,反应过来,问道:“我大哥哥不在么?”

    “嗯,上午元捕头过来找他,出去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你知道逸雪不是那种没有交代的人,我担心他......”金子黛眉微皱,声音带了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慌:“语瞳,我担心再出了个鬼脚七那样的凶手,我担心你大哥哥会遇到危险!”

    辰语瞳被金子这么一说,心也提了起来。

    金子或许还不知道大哥哥的身世,可她却是晓得的。

    辰语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危险讯号,便是这一条。

    案子大哥哥心里会有底,会有把握,可若是别的呢?

    譬如龙廷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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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搜山

    辰语瞳现在的心情跟金子一样紧张,目光扫过金子的小腹,正想开口劝慰几句,正巧桩妈妈回来了。

    “怎么样?衙门里怎么说?”金子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桩妈妈走得有些喘,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她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金昊钦。

    他棱角分明的面容露出冷峻的神色,唇角紧抿着,在接触到金子的目光后,方才稍显缓和。

    “金护卫怎么来了?”辰语瞳看着他有些狼狈的神色,慌忙问道:“我大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金子的脸色微白,定定的看着金昊钦,等着他的回复。

    金昊钦错开金子的视线,哑声道:“今晨何家村发生了一个命案,是元慕带的队,早上逸雪上衙门的时候,我刚好在忙另外一个案子,便没有跟着一道过去。等赵大人忙完衙中的事情,大家这才想起元慕带队出去已经快四个时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赵大人也晓得元慕做事一向有交代,这么晚没回来,只怕遇到什么麻烦,便让我带老妖他们几个去何家村走了一趟。”

    辰语瞳和金子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金昊钦,这让他顿觉压力,额头的冷汗又冒了一层出来,顺着刚毅的脸颊轮廓滑下来。

    “我和老妖去何家村的案发现场,发现那里早已经封锁了,可元慕和逸雪他们却......不知所踪。”金昊钦咽了咽口水,声音少了一些底气,隐隐的感觉事态有些严重。

    他跟金子一样,担心辰逸雪和元慕他们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凶手的踪迹,继而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踪影呢?

    金子听完,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因用力过猛而掐进了掌心,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金昊钦见状。忙安慰道:“三娘别担心,衙门已经派出了衙差和捕快分头寻找,何家村靠着牛头山。那边的山路狭窄,且又是纵横交错,他们许是一时迷路也未可知。”

    辰语瞳摇头,聪明如大哥哥。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向来是过目不忘的,迷路这一猜测。绝不可能。

    金子显然也是无法认同金昊钦的说法的,她满心想的都是辰逸雪的安危问题,是一刻也无法安然在府中等待消息了。她将披风拢紧,语气坚定的对金昊钦说道:“带我去何家村!”

    桩妈妈闻言。大惊失色,忙拉住金子的手,劝道:“娘子。老奴知道你担心郎君,可现在你这里是特殊情况啊。再说不是还有阿郎帮忙么,你听老奴的,留在府中等待消息吧!”

    金昊钦也开口劝金子,只是她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桩妈妈见娘子油盐不进,急得泪流满面,差点跪下来求她了。

    辰语瞳明白金子的担忧,可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怕她出去后出现什么意外,父亲母亲此时又不在府中,现在是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嫂嫂听桩妈妈的话吧,你怀着身子,的确不便,一会儿要是大哥哥回来了,你不在府中,他定要着急的,你也不怕飘雪阁的婢子们糟了雷霆之怒么?”辰语瞳道。

    金子听不进去,梦中的场景就像走马灯,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她真的害怕,害怕出堪玻璃广场的那一幕,会在现实中重演。

    她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他!

    桩妈妈苦苦哀求,身后青青小瑜还有院中的一应婢子都跪了下来。

    气氛莫名的免得哀戚起来。

    金子把心一横,伸手拉着桩妈妈的手,在她虎口的穴位猛地一按,桩妈妈只觉得一阵麻痛,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金昊钦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桩妈妈疲软的身体。

    “三娘,你......”

    “阿兄送桩妈妈回房吧。”金子头一次如此自然的唤金昊钦阿兄。

    金昊钦一愣,旋即点头,打横将桩妈妈抱起,一面开口让青青前面带路,将桩妈妈送回她的房间。

    “语瞳,你也要阻拦我么?”金子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子。

    辰语瞳眼中荧光闪闪,心底佩服金子为爱无所畏惧的勇气,摇头道:“我陪嫂嫂一起去。”

    金子清秀白皙的容颜露出浅笑,点头道:“好妹妹!”

    “我去带药箱,顺便嘱咐常富去备马车,嫂嫂先去垂花门等我!”辰语瞳道。

    “好!”金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回头看着一脸泪痕的小瑜道:“你这丫头稳重,就跟着我吧!”

    小瑜破涕为笑,忙应了声是。

    金子知道辰语瞳带着药箱是为防万一,而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想了想,只让小瑜回房去,将她放置在檀木药箱里的东西取了过来。

    里头备有各种毒药、银针、匕首。

    金昊钦很快便出来了,他刚刚只是被金子的举动怔住了,现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妹妹此刻出门,委实不妥当的。

    “三娘......”

    “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再者我和语瞳身边都有暗卫保护,你不必担心!”金子说完,快步迈出月亮门,径直往外院走去。

    金昊钦见状,只深吸了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妹妹周全。

    很快,常富就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在内门道。

    辰语瞳披了一件墨绿色的风毛斗篷,提着药箱在马车边上等着金子。

    见金子过来,辰语瞳先扶了金子上马车,自己也随后入了车厢。

    马车驶出了辰府的二门,外面。金昊钦也将将翻身上了马背,才策马跑出几步,便听到嗒嗒的马蹄声从路的另一端传来。

    须臾,昏昏的阴影处便出现了一抹藏蓝色的身影。

    是衙门的捕快,来人是萧长空。

    “金护卫......”萧长空喊了一句。

    金昊钦勒住了马头,锐利的目光落在萧长空的身上,问道:“怎么样?”

    萧长空在距离金昊钦一丈开外收紧缰绳。身下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属下刚刚领着人又在何家村搜了一遍,发现了后山入口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属下领着人顺着山道上去的时候。发现山林内地上、树干上有很多的箭矢,还发现了几个弟兄和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那逸雪和元慕......”金昊钦拉着缰绳的手,猛地攥紧,心怦怦跳跃着。

    “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属下已经派人下山向赵大人求援,衙里应该会再增派人手搜山。”萧长空应道。

    金昊钦一颗心就像是放在篝火架上煎烤着。他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发现掀着竹帘探出身子的妹妹眼中泪光闪闪,心头疼痛加剧。

    “三娘,不会有事的。”金昊钦安慰道。

    这毫无保证的言语。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力度。

    金子放下竹帘,吸了吸气。沉声道:“快出发吧!”

    金昊钦嗯了一声,扬鞭抽了一下马臀。座下骏马飞快的往前跑去。

    常富忙跟着挥动马鞭,马车辘辘跟上前。

    辰语瞳担心马车颠簸会影响金子的胎气,在软榻上又垫了厚厚一床褥子。

    金子抿着唇,安静的坐在软榻上,伸手轻轻的抚摸小腹,安抚腹中躁动,一阵猛烈踢踏的孩子。

    何家村靠着牛头山,位于仙居府的东郊。

    马车在牛头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金子很感谢上苍,马车一路飞驰,竟没有让她产生一丝不适。

    在小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金子摆摆手,让小瑜和常富在山下等着她们,自己和辰语瞳跟着金昊钦和山下的几个捕快上山。

    辰语瞳拉起袖口,轻轻按了按手腕处的红宝石手钏,一抹红光直冲天际,很快,十几名暗卫便从暗处现身出来,齐刷刷的护在辰语瞳和金子周围。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少夫人!”辰语瞳沉声吩咐道。

    暗卫们齐齐应了声是,却听金子补充道:“娘子也要好生保护好!”

    娘子指的自然是辰语瞳。

    暗卫们看了金子一眼,又是一声齐声应和。

    辰语瞳上前问了金子一句:“嫂嫂的体力可还行?不然就在山下等着吧!”

    “放心,我没事!”金子拍了拍辰语瞳的手,迈步走向金昊钦和一众捕快,催促他们赶紧上山找人。

    虽然有这么多暗卫保护,金昊钦还是不敢懈怠,亲自护在妹妹身侧。

    前面是萧长空和几名同僚举着火把引路。

    月色如霜,山间树影重重,能见度并不高。

    众人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约莫走了两盏茶时间,才看到半山腰见山路上的狼藉模样。

    很多树干上插满了流矢,山道旁的低矮灌木丛被踩踏得不成样子,脚下的泥地上有深浅不一的血迹。

    金子单看这现场,就已经明了,这不是单纯的如同鬼脚七那样的兵贼之间的较量。

    此前这里到底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拼斗?

    辰语瞳一个箭步上前,将树干上的残箭拔了下来。

    有一个暗卫举着火把上前照明,箭尖在火光下闪耀着锐利的寒芒,可以看出其精良的品质。

    箭矢上没有任何标记。

    辰语瞳咬着牙冷笑,就算没有任何标记,她也隐隐能揣测到这场幕后袭击的主使者是谁了。

    大哥哥在仙居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从不曾与任何人结怨,且在外,他是辰府的嫡长子,是未来的端肃亲王,谁不敬畏着他?

    偏偏几天前母亲将大哥哥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们几个,龙廷轩又在这个时候出现,若只说是巧合,那也真真是太巧了吧?

    这件事,最有嫌疑的人,辰语瞳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来。

    “山上还有衙门的人在搜查么?”金子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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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支援

    金子话音刚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咻咻的箭矢声。

    众人的精神顿时都被吊了起来,相视了一眼之后,噤声竖耳分辨。

    果然,又是一轮咻咻的流矢声。

    辰语瞳捏紧了手中的残箭,冥黑的瞳眸在火把的掩映下泛着森森的寒光。

    “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我大哥哥来的,此刻他们还没有撤退,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得手,大哥哥还在山上,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去支援,大哥哥身边的暗卫不多,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辰语瞳咬着银牙努力稳住气息后说道。

    金昊钦虽然不明白辰语瞳为何如此肯定这些人的目标是辰逸雪,但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望向金子,握住她冰冷的手,“三娘,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救出逸雪的......”

    金子眼神坚定,深吸了口气后回头对衙门里的捕快,衙差还有一众暗卫诚挚道:“拜托各位了!”

    说完,她提气快步的迈步往前走去。

    辰语瞳和金昊钦紧随左右。

    一路丝毫不敢耽搁,众人循着山路往上走,渐渐的,除了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之外,刚刚还掠过耳畔的咻咻声不见了,牛头山陡然沉寂了下来。

    金子看了辰语瞳一眼,在她的瞳孔里,金子似乎看到了她内心所反映出来的惊恐。

    是的,惊恐!

    她自己心里何尝没有?

    只是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他们都不能慌,不能慌......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沉默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很快。他们在临近山顶的一处竹林外停了下来。

    细密的墨竹林就像是一道直指天幕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夜晚下的墨竹林沐浴在一片蒙蒙的白色烟瘴里,细密的竹节在月光下反射着点点星光,再加上那袅袅缭绕的白烟,看起来宛若置身仙境。

    此刻众人自是没有赏景的心情,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在竹林里转了一会儿。终于循着那残留箭矢的指引。远远看到了一座草舍。

    地上横七竖八的插着一些箭矢,且有几个身穿衙门公服的衙差中箭伏在地上。

    金昊钦的眼睛瞬间像被什么刺中,眸底一片赤红。

    他认得出来。死了的那几个弟兄,是第二批奉命上山寻人的衙差。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草舍。

    周围一片寂静,他们不敢肯定草舍周围是否还有埋伏。若是有的话,贸贸然过去。只能被当成靶子白白牺牲。

    金昊钦走在面前,抬手让身后的人都不要妄动,自己向前走了几步试探。

    “逸雪......你在不在?”金昊钦试探着喊了一句。

    风从耳边吹过,周围的树林传来一阵阵沙沙树语。金昊钦凝神细听,草舍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他又上前走了两步。

    草舍内,一名带着面巾的黑衣人看着外面黑黢黢的一群人。目光森森,掩在面巾下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本来利用何家村的命案将辰逸雪引过来。在趁机杀了他是最好的直截了当的选择。原先的计划也进展得非常顺利,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入夜后的牛头山竟会升起烟瘴,而辰逸雪身边竟然会有那么多身怀绝技的暗卫高手。

    预想中,这不过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买卖,早些将人给解决了,拿了银子完事,却不曾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辰逸雪竟那般机警狡猾,从容指挥身边暗卫与他们拼斗了几个回合,双方此刻竟是胜败难分呢。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渐渐走近的金昊钦,眼中升腾起浓浓的杀气。

    “老大,属下认得其中一个女子,那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金仵作,辰逸雪的妻子!”另一名身穿黑色劲装佩戴面巾的男子上前,指着远处的一团模糊的身影说道。

    “哦?你确定?”为首的那名杀手问道。

    毕竟双方相隔的距离比较远,他自己从这儿望过去,也只能看到混沌的一团,不过他倒是相信自己弟兄所言,毕竟他的夜视能力是整个杀手组织里头最好的一个。

    “确定!”那黑衣男子坚定道。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此处,心中陡然有了主意,冷笑道:“抓了辰逸雪的妻子,到时候还怕他不现身?”

    他说完,目光掠过一侧的树林。

    这个女人,来得真是时候......

    外面金昊钦见里头没有动静,便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几步。

    “走过来!”草舍内陡然想起了一道干哑的嗓音。

    “你们是谁?竟敢砍杀公门之人......”金昊钦立时抽出了腰间佩刀,厉喝一声。

    草舍内传来了一声嚣张的笑声,“少废话,辰逸雪在我们手中,想要他活命,就乖乖照着我们说的做!”

    金昊钦一愣。

    听这口气,怎么像是绑匪?

    站在远处的辰语瞳和金子也同样听到了,她们二人相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错愕。

    他们仅仅是想绑架要求赎金?

    不,傻子才会相信。

    满地的箭矢和鲜血,怎么可能只是要绑架那么简单?

    金昊钦:“逸雪在你们手上?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草舍内又恢复了一片沉寂,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听见了吧?若是听不清楚,老子还可以再揍他几下!”里面的人冷声笑道。

    金昊钦分辨不出来这声音究竟是不是,他从没有听过辰逸雪发出惨叫的声音。

    那家伙,向来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情,也是从从容容。连一丝失态也没有的。

    金子却是听清楚了,那个声音,根本就不是辰逸雪的喊声。

    “阿兄,不要过去!逸雪根本不在他们手中!”金子脱口喊了一句。

    金昊钦刚想迈出去的步子一滞,冷峻的目光扫向草舍,发现右侧的窗角悄然架起了一支弩箭,箭尖正对准着他。

    他心中顿时大惊。未及多想。身体先大脑一步,迅速的往一侧伏倒。身体刚接触草地,就听到耳边咻的一声。一支白色羽箭从他背上擦身飞了过去。

    此时金子身后的暗卫纷纷抽出长剑冲了上去,只留下四个人守在辰语瞳和金子身边。

    草舍内的弩箭犹如密集的雨幕飞了过来,暗卫们纷纷挡在前面,挥舞着手中长剑挡格。黑衣人手里用的都是可以几箭连发的弩。速度和力度都比一般的弓要快且大。

    箭雨纷纷之下,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辰语瞳眼中露出焦虑神色。衙门里的衙差捕快虽然是经过一定训练的,但跟专业的杀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而自己带的这些暗卫,身手勉强能与他们一较高下,可对方草舍内究竟有多少人手。目前尚且不知,只怕敌我悬殊,到时候倒白白成了砧板鱼肉。

    四个暗卫一左一右护着辰语瞳和金子往一侧的树林撤退。

    就在草舍箭雨停歇之后。他们这边已经折损了数十名人手。

    草舍内的黑衣人抓紧了时机,手中挥着长剑。从草舍内破窗而出,朝他们杀了过来。

    而此时,右侧树林里传来了一道熟悉而浑厚的嗓音。

    “昊钦,可是你?”

    金昊钦正与黑衣人拼杀过招,完全无法分神,对方出手的每一招都是极为狠辣的杀招,稍不留意,便被命丧当场。

    金子循着声音望过去,正看到一身沾满血污的捕头元慕提着刀从林中跑出来,他的鬓发凌乱,一张沉肃的脸闪过惊喜的神色,可当他望向金子和辰语瞳的方向时,那抹喜色瞬间消失无踪。

    辰娘子和金娘子怎么都来了?

    这些人可都是杀手来的,若让人拿住了他们,辰郎君岂不危险?

    正当元慕要飞奔过去的时候,一直弩箭直直地朝他射了过来。

    金子惊呼了一声小心,元慕一个旋身,羽箭堪堪从他胸前直线擦过。

    元慕吓出了一身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后,快步跑向金子和辰语瞳退避的位置。

    “元捕头,逸雪呢,他在哪儿?”金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元慕喘了喘气,点头道:“金娘子和辰娘子放心,辰郎君在树林里,里头有烟瘴,且辰郎君懂得一些应战阵法,全靠他指挥躲过了连番的拼斗。只不过手中弟兄也有折损,且这些杀手也下了必杀决心,某等人苦苦支撑,就是为了等衙门的支援。”

    听他这么说,金子就知道辰逸雪暂时无虞紧绷着的思绪稍稍松了松。

    就在元慕与金子说话的当口,敌方已经有黑衣人扑杀了过来。

    元慕挥刀挡格,二人身侧护着的暗卫也拔刀与偷袭的杀手交起手来,空气中血腥气息层层弥漫,金子胃中窜起一股恶心感,捂着嘴与辰语瞳往树林边上跑。

    “语儿,珞珞......”

    辰逸雪的沙哑的声音和风而来,金子和辰语瞳同时抬眸望过去,正看到一袭黑色锦缎长袍的辰逸雪身姿如修竹一般,笔挺地立在树林边上。莹白的月光从枝桠的缝隙中漏下,点点细碎的光斑撒在他的身上、脸上,映衬得他清隽无暇的俊颜,越发冷峻淡漠。

    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心紧紧揪着。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还怀着身孕,怎么可以这么任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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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求医

    辰语瞳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抬眸对上辰逸雪的视线,低声道:“得赶紧送嫂嫂回府,这里入了夜气温太低,且连个煎药的地方都没有,不是久留之地。”

    辰逸雪错开目光,视线落在金子苍白若纸的容颜上,手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哑声问道:“珞珞这样,适合移动么?”

    “慢一些是可以的,来的时候,我特意在软榻上垫了厚厚的褥子。”辰语瞳说完,眼眶一红,哽声道:“对不起大哥哥,是语儿的错,嫂嫂怀着身子,我本该极力劝阻她才是。”

    辰逸雪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他不怪自己的妹妹,也不怪自己的妻子。

    她们只是太爱他了。

    沉吟了两息,辰逸雪方看着辰语瞳,露出干涩的笑容道:“不是你们的错!”

    辰语瞳的眼泪扑簌落了下来,她细咬着银牙,恨恨道:“是,这件事情有错的,都不是我们。我真不敢想象,他为了权势地位,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真令人心寒!”

    妹妹口中之人指的是谁,辰逸雪很清楚。

    他失声的一笑,心底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场袭杀是他策划的,可最后却也是他带着人及时赶到才得以平息化解。

    且最后的那一箭,若非他扑身相救,珞珞此刻......

    他是因为得知珞珞也在现场,才匆忙赶过来的么?

    如此看来,他对珞珞的爱,竟......

    “逸雪,三娘怎么样了?”

    车厢外。金昊钦难掩焦虑的声音打断了辰逸雪蹁跹的思绪。

    他醒过神来,回头掀开车窗的幕帘,漠然看着一身狼狈的金昊钦道:“语儿刚刚给珞珞拔箭包扎了,她会没事的。”

    金昊钦探着脑袋往车厢内张望,看着软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儿,眼中露出疼痛之色,颤颤地问道:“三娘真的没事么?她怎么还没醒过来?对了。腹中的孩子。也.....也没事么?”

    辰语瞳一惊,她刚刚只顾着手术,却忘了检查嫂嫂腹中的胎儿是否安好。

    听到金昊钦所言。她忙拉起金子的手,细细的切起脉息来。

    脉象搏动圆润且有力,这说明孩子很好!

    辰语瞳露出惊喜的笑意,点头道:“孩子很好。不要担心!”

    辰逸雪一瞬不瞬地看着金子,直到视线里。她姣美的面容轮廓渐渐模糊、朦胧起来。

    “金护卫,我们先送嫂嫂回去了,其他事情,咱们明日再说吧。”辰语瞳挪着身子至窗边。扫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夜色说道。

    金昊钦知道金子的伤必须要尽快回去养着,当下也不敢再多做耽误,点头回道:“在下护送你们回去吧!”

    他说完。也不待二人回答,便催马上前。在前面引路。

    马车缓慢的前行,辰语瞳回头看着默然不语静静守在软榻边上的大哥哥,心头一阵酸涩。

    大哥哥若是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回到那吃人的地方去生活,他将拥有无上的权力,他可以拥有手中的权力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只是他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被那个大染缸里的水污染,成为龙廷轩那样的人?

    辰语瞳不敢想象,未来是那么的不可预料,她只知道,若是大哥哥也变了,她会很心痛很心痛......

    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车厢内的只有彼此微不可闻的轻微呼吸声,时间仿佛沉滞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

    忽而,一声细微的轻吟打破了这份沉寂。

    软榻上的金子,身子轻轻颤了颤,发白的唇齿间溢出细碎的呓语和呻吟。

    “珞珞,珞珞......”辰逸雪凑上前,紧张的呼唤道。

    辰语瞳也挪着身子过去,手轻轻的抚上金子的额头。

    “有些发烧......”辰语瞳说完,又忙拉起金子的手腕细细切脉。

    而此刻软榻上的金子则深陷梦境里,口中断断续续的无力的喊着:“不要离开我......不要死,不要死......”

    辰逸雪扶起金子的身子,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贴着她滚烫的额头呢喃道:“我在这儿,珞珞我在这儿,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辰语瞳眨了眨涩涩的眸子,将一会儿要煎熬的药方子开好,躬身挪坐到车厢出口,挑开竹帘,将方子递个野天,命他先下车去抓药,抓完药先送回辰府煎好,一会儿金子到了后,才不至于等待太久。

    野天收好了药方子,脆声应了声是,便跃下车辕,往东市药堂的方向奔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辰府的内门道停了下来。

    早在金子和辰语瞳不顾桩妈妈劝阻,执意出门寻找郎君的那会儿,春晓那丫头担心出事,便偷偷跑嫦曦院,将这消息告知了辰老夫人。辰老夫人大惊,在小桃的搀扶下亲自赶来飘雪阁核实,结果怀着身孕的孙媳妇和孙女儿,已经离开府中,桩妈妈也昏睡不省人事,倒是青青那丫头倒豆子似的,将郎君失踪的消息一一道明。

    辰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孙子,听说了这样的消息,焉能不受惊,不紧张的?

    她当下对飘雪阁的一干子婆子婢子发了一通大火,随后赶忙遣人飞鸽传书去月朗山,让儿子和儿媳妇速速赶回来。

    碰巧的是,在今日傍晚时分,蕙兰郡主和辰靖已经离开月朗山,辰老夫人发下命令不久,夫妻二人就已经抵达辰府二门了。

    辰府后院灯火通明,辰老夫人、蕙兰郡主和辰靖此刻正正襟危坐在堂屋里等待着消息,见唐妈妈匆匆来报说郎君、少夫人和娘子已经回来,他们提着的心才将将着陆。

    只是唐妈妈随后话让三人大惊失色。

    少夫人受伤昏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咱们都去飘雪阁看看去......”辰老夫人蹭的从座位上起来,许是起得太猛,又许是紧张过度,她的身子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向前跌去,幸好蕙兰郡主眼明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母亲!”辰靖紧张唤了一句。忙快步绕到辰老夫人身侧。扶住她另一条手臂。

    辰老夫人只觉得一阵眩晕,摆了摆手道:“我没事,还是去看看孙媳妇儿先。”

    蕙兰郡主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她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就在想雪哥儿的失踪跟龙廷轩有没有干系,此刻见辰老夫人精神不济,又担心她一会儿听到什么再受刺激,便对辰靖道:“靖哥你留下陪着母亲吧。我过去看看,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且语儿略懂医术,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辰靖收到妻子眼神的暗示,也忙跟着附和道:“是,母亲。蕙兰说得没错,眼下夜深了,您都担心半天了。不如先歇息吧,明日情况如何。儿子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辰老夫人此前一直绷着的一根弦陡然松弛下来,精神上反而有些支持不住,头沉得厉害,只好顺着儿子媳妇的意思,点头道:“那好吧,蕙兰你好生照看着,孙媳妇可还怀着身子呢......”

    蕙兰郡主忙应声道好,嘱咐小桃伺候婆母回院子就寝,自己则快步出了堂屋,赶往飘雪阁。

    此刻飘雪阁那边忙翻了天。

    笑笑和青青两个小心翼翼帮着金子换下身上的衣袍,用加了米酒的热水擦拭身子。

    金子受伤的位置在肩胛处,这对于怀有身孕的她来说,很辛苦,既不能平坦,也不能趴在,只能侧向一边睡。桩妈妈在床榻上铺了软软几层被褥,让她可以更舒服的侧躺着。

    蕙兰郡主赶过来的时候,辰逸雪已经梳洗一新,换过了干净的衣裳,将金子抱在怀里,让笑笑帮着喂药。

    “怎么样了?”蕙兰郡主一脸急切的上前问道。

    “语儿已经处理过伤口了,母亲不要担心!”辰逸雪抬眸看了蕙兰郡主一眼,哑声回道。

    “是他干的么?”蕙兰郡主压低声问了一句。

    辰逸雪一怔,紧抿着唇,微一沉吟后应道:“儿不知道,袭杀儿子的那些人,都是职业杀手。最后三娘为儿子挡箭被刺的那一刻,他带着人赶到了,也忙了三娘挡了一箭,看情况,他的伤势也不轻。”

    蕙兰郡主愣了愣,龙廷轩也受伤了?

    雪哥儿遇袭一事,究竟关不关他的事?

    若是与他无关,他又怎会那般碰巧,赶到了牛头山?

    “我敢肯定,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辰语瞳从外厢进来,站在槅门口冷冷道。

    “语儿,不要乱说话!”辰逸雪低声轻叱了一句。

    蕙兰郡主眨了眨眼,招手示意辰语瞳过来,吐了一口气劝道:“你大哥哥说得对,无凭无据的,咱们不能胡乱猜测。”

    她说完,转移话题,问了金子的情况。

    辰语瞳一一回答,只说金子喝了药后,烧退了应该没事,中箭的位置也幸而没有伤及要害,那一箭也因着躲闪而得到缓冲,减弱了刺入的力度和深度,很快就能痊愈的。

    蕙兰郡主听完,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看向辰逸雪的目光,多了一丝自责和怜惜。

    她刚想唤桩妈妈打发个婢子跟她一道回主院取些上好的药材过来,便听到外厢芝兰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郡主,阿桑公公来了!”

    “他?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蕙兰郡主低喃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

    刚刚雪哥儿说了,轩儿也中了箭,此刻是来求医的?

    蕙兰郡主扬手对芝兰道:“请阿桑公公先去堂屋候着,我这就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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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眠夜

    “他?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蕙兰郡主低喃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

    刚刚雪哥儿说了,轩儿也中了箭,难道此刻是来求医的?

    蕙兰郡主扬手对芝兰道:“请阿桑公公先去堂屋候着,我这就过去!”

    芝兰应了声是,快步退下。

    辰语瞳也明白阿桑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冷哼一声,在内厢的软榻上坐下来,笑道:“我是脑袋有问题才会去给他做拔箭手术。这件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他想害了大哥哥,又伤了嫂嫂,我为何要去救他,哼!”

    辰逸雪看着她一脸愤然又小气的模样,又冷又硬的表情微微有了些破冰之兆。

    “语儿,不要让任何负面的情绪蒙蔽你的双眼,若仅仅是站在医者的立场,有病患上门求助,你会拒绝救治么?”辰逸雪声音平缓犹如清泉之水,神色却依然是淡漠的,毫无起伏。

    辰语瞳哑然。

    平心而论,小时候那份单纯而干净的感情,她至今还是很珍惜的,只是宫里的水太深,如今他再也不是她原来的轩哥哥了。

    “语儿,不管怎么说,就算他真的那样做了,可最后关头,还能迷途知返,未酿成大错,只能说明他的心尚未被魔障吞噬。”蕙兰郡主叹了口气,心底戚戚。

    怎么说龙廷轩也是她的侄儿,虽然私心里,他比不得雪哥儿,可在能救他一命的情况下对其置之不理,那他们的行为又能比他好上多少?

    处理外伤的医术。蕙兰郡主知道,找遍了整个仙居府,没有一个大夫能跟自己闺女相较的。

    当年老神医师徒为慕容府坠马的公子做开腹手术的事情,蕙兰郡主有所耳闻,后来晓得那个主刀大夫就是自己女儿的时候,她也震惊了好久,又暗自为女儿后怕不已。

    你说。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一要是救人不成,还把人肚子给剖开了,那该如何是好?

    蕙兰郡主那时候还打算严禁辰语瞳再行医者之事。只是后来辰靖劝说她有医术了得的老神医看着,不要强行剥夺孩子学医上进的兴趣她这才作罢。

    晓得自己闺女倔强的性格,蕙兰郡主上前,点了点辰语瞳的光洁的额头。小声道:“想想涵涵那丫头......”

    眼前闪过表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辰语瞳颓然的垂下脑袋。嘟囔了一声,跟着蕙兰郡主出了飘雪阁。

    果然,母女二人过去正堂的时候,阿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内不断地来回踱步。

    见蕙兰郡主和辰语瞳进来,阿桑二话不说,扑通在蕙兰郡主面前跪下。俯首道:“求郡主救命!”

    “阿桑公公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好好说!”蕙兰郡主扬手说道。

    阿桑起身抬头,眼眶微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少主后背中了箭,血流不止,请了仙居府的好几个坐堂大夫,都说情况太严重,贸然拔箭怕会失血过多而......”

    阿桑哽了哽声,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那个字死死咬住,颤颤道:“老奴知道辰娘子医术了得,特过来求助!”

    辰语瞳皱了皱眉,问道:“没有大夫先帮王爷止血?”

    阿桑摇了摇头,应道:“那些大夫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庸医,一看少主的身份尊贵,心底就越发怯了几分,只看了看就摇头说无能为力,若非老奴封住了伤口周边的穴道,少主这会儿,只怕是......”

    蕙兰郡主叹了一口气,恨声道:“也不知道是哪窝悍匪,竟敢试图伤害我儿,又误伤了璎珞和轩儿,明儿个我定要让赵大人好好彻查此事,务必早日给我一个交代。”

    阿桑嘴角抽了抽,讪讪的附和道:“是,少主也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辰语瞳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真真是贼喊捉贼啊!

    “语儿,轩儿的情况既然如此不乐观,你身为表妹,且又擅长外科的医者,不如就过去帮忙看看吧!”蕙兰郡主回首对女儿说道。

    辰语瞳盯着阿桑,半晌才笑道:“好啊,那我先回去将药具准备妥当!”

    阿桑能感受到辰语瞳的排斥心理,但此刻有求于人也不敢计较什么,只躬身施了一礼,恭敬道:“有劳辰娘子了!”

    阿桑早已经随着蕙兰郡主出了堂屋,在垂花门那儿等着辰语瞳。

    此刻垂花门边除了几个掌灯伺候的婢子外,并无其他人在场。

    蕙兰郡主羽睫闪了闪,眸光扫向阿桑,低声问道:“听说最后一刻,是轩儿带着人赶到的牛头山?”

    阿桑眼角的余光飞快的瞥了蕙兰郡主一眼,点头道:“是。”

    他心里飞快的旋转着,只担心一会儿郡主未及少主如何会在那时候赶至牛头山时,他究竟该如何回答?

    所幸他担心的问题没有发生,垂眸的当口,便听蕙兰郡主问道:“可还留有活口?”

    “当时少主中箭,老奴吓了一大跳,气愤之下,便让暗卫将之一并解决了,一时竟忘了留下活口交由州府衙门后续调查!”阿桑脱口应道。

    蕙兰郡主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桑,幽幽道:“这次雪哥儿兄妹和璎珞能保全性命,多亏了王爷相救,回去劳烦公公替我向王爷致谢,改日我再上逍遥苑探视!”

    “老奴定将郡主的问候带到,多谢郡主关心!”阿桑躬身拱手道。

    辰语瞳领着春晓从廊上下来,努着嘴招呼阿桑:“快走吧!”

    阿桑忙向蕙兰郡主拜别,颠颠地跑向内门道处的马车,挑起车帘,伺候辰语瞳上车。

    待辰语瞳和春晓主仆上马车后,阿桑便迫不及待的跳上车辕。驶出辰府二门,一路奔往逍遥苑。

    逍遥苑内亦如辰府那般,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辰语瞳在苑门口下车的时候,便看到了门边停着一辆小巧的油壁香车。

    这马车看着有些熟悉,难道是涵涵的?

    辰语瞳回头,皱着眉头问阿桑:“柳娘子过来了?”

    阿桑:“是。是老奴遣人去通知柳娘子的。毕竟少主的伤情不轻,柳娘子又是准妃,少主身边有她照料更放心些。”

    辰语瞳冷冷一笑。

    别以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她不知道。竟然这么无耻,利用涵涵来对自己施加压力。

    若是这趟她没有跟阿桑过来,兴许涵涵就要亲自上门求自己过来了。

    辰语瞳清幽如画的目光掠过阿桑的面容,随后快步迈上门前石阶。径直往龙廷轩起居的院子走去。

    阿桑和春晓紧跟其后,辰语瞳一面快步往前走。一面吩咐阿桑快去准备热盐水,一定比例调和好的糖盐水、还有大量的灯......

    阿桑一一记下后,忙下去准备。

    辰语瞳进入龙廷轩房间的时候,正看到柳若涵守在榻边。用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龙廷轩额头上冒出的汗水,美丽的凤眸中噙着泪光,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

    龙廷轩已经失血昏迷,脸色苍白若纸。新换上的白色中衣。又被伤口处渗出的血浸湿,羽箭的尾巴已经被截断,只留下一小截突兀的扎在背部。

    “涵涵......”辰语瞳低声唤了一句。

    柳若涵猛地回过头来,眼中溢满惊喜之色,忙起身快步过来,一把抓住辰语瞳的手,哽声道:“语姐姐,快救救王爷......”

    辰语瞳凝着柳若涵眼睛,低声问道:“你爱他是么?”

    “语姐姐......我,我......”柳若涵躲开辰语瞳的视线,眉目低垂,微白的脸颊飞过一抹嫣红。

    辰语瞳叹了口气,她已经很明白了,涵涵爱上了他。

    “放心,我会尽力救他的!”辰语瞳说完,从柳若涵身边擦身走了过去。

    ******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逍遥苑内,辰语瞳的手术进行得异常艰难。

    龙廷轩中的那一箭,远没有金子那么幸运,虽然辰语瞳有很丰富的外科手术经验,但毕竟这里是古代,没有监察仪,没有透视设备的情况下,进行胸腹探查,修补静脉血管破裂的手术,谈何容易?

    辰语瞳身上承载着柳若涵的希望,也承载着龙廷轩是否能活下去的希望。

    她真的倍受压力,这对于她来说,是一场绝无仅有的挑战,四分靠她的实力、沉着和冷静,还有六分,只能靠龙廷轩的运气。

    逍遥苑内这边的手术紧张却又惊心动魄,而飘雪阁那边,辰逸雪也丝毫不敢大意,一直亲自守在榻边。

    房间内灯火又灭了两盏,桩妈妈从外厢进来,一双失神的眸子熬得通红,却强自打起精神上前,小声对辰逸雪道:“郎君,您先去外厢的木榻上歇一会儿吧,让老奴守着吧!”

    辰逸雪抬头看了一脸疲累沧桑的桩妈妈,摇头道:“我不累,倒是妈妈你眼睛都熬红了,得下去好好休息才是。”

    “郎君......”

    “莫要再劝我了,我就在这儿守着璎珞!”辰逸雪面容淡淡道。

    桩妈妈知道辰逸雪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跟自家娘子一样的倔强,再多说亦是无益。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榻上安然沉睡的金子,应道:“笑笑那丫头不肯回去,老奴便让安排她在外面守着,郎君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她去办!”

    辰逸雪嗯了一声,双手拢着金子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低头吻上她的手背。

    桩妈妈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出了房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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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成全(二更 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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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明。

    金子被一阵刺痛激醒。

    胸腔里仿佛被灌入了什么东西,惊得她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缓过气之后,她幽幽睁开眼睛,朦胧中她似看到了一张俊美如同塑像般的脸。

    金子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

    他靠在榻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撑着头,墨发随意的披洒在肩上,零落的几缕发丝搭在额头和面颊,面色苍白而憔悴,下颚有一层浅浅的青须。

    金子眼睛有些酸。

    现在的他,跟平素那个清隽干练的形象相差甚远,消瘦凌乱的模样,让她心头微微生疼。金子想伸手轻轻抚触他的容颜,可一抬手,牵扯到背上的伤口,顿时又是一阵刺痛。

    她咬住下唇,强忍着疼痛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吵醒了他。

    辰逸雪眠浅,且灵觉一贯敏感,那细碎的吸气声传入耳中时,他便倏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淡漠,只在对上金子的视线时,瞬间变得柔和宠溺,他唇角勾起浅浅笑意,哑声道:“醒了?”

    金子苍白的容颜露出嫣然一笑。问道:“我睡了多久?”

    “好久,好久!”辰逸雪笑容灼灼,俯身在金子额头吻了一记,在看到妻子醒来的那一刻,他宛如瞬间恢复了所有的精力。

    “对不起......”金子看着辰逸雪,抱歉的说道。

    “傻瓜......”辰逸雪轻轻点了点金子的挺翘小巧的鼻头,“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金子摇了摇头。手下意识的滑向自己的小腹。

    “咱们有一个坚强勇敢的孩子!”辰逸雪的手覆盖在金子的小手上,低低道:“语儿说孩子的情况很好,不要担心!”

    金子嗯了一声。心头却是后怕不已。

    她那晚上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任意妄为,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所幸的是,腹中孩子无虞。

    “肚子饿了吧?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我让笑笑去给你煮一碗燕窝粥送过来!”辰逸雪从榻边的矮几上倒了一杯温水,挪坐到榻上。

    金子抿嘴一笑,在辰逸雪的搀扶下支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下几口温水。应道:“还真的饿了,不过一碗不够啊!”

    辰逸雪挑眉嗯了一声,再看金子。却见她凝着自己,柔声道:“一碗不够咱们两个人吃!”

    辰逸雪被她逗笑了。扶着她躺好,回道:“好,一会儿让笑笑多煮几碗,我陪着你一块儿吃!”

    金子嗯了一声,看着他起身,走出内厢,精神一下跨了下来,伤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冷汗淋漓。

    ......

    天色大亮的时候,辰语瞳才将将回来。

    女儿彻夜未归,蕙兰郡主这一宿都睡不好,听芝兰说娘子回来了,她忙起榻,穿戴整齐后便赶往烟雨阁。

    辰语瞳的神色很憔悴,手术进行到清晨才结束,她此刻疲惫得快要倒下,连衣裳都来不及更换,人恹恹的瘫倒在软榻上。

    春晓拿着干净的衣袍从内厢出来,劝着娘子换洗后再歇息,辰语瞳半晌没有应答,倒是把春晓唬了一跳。

    “娘子,娘子,你别吓奴婢啊......”

    蕙兰郡主赶到房门口,便听到春晓那丫头战战兢兢的喊了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忙推门进房,快步走到榻旁,问道:“语儿怎么了?”

    “见过郡主!”春晓忙跪下行礼。

    “起来说话!”蕙兰郡主在榻边坐下,手抚摸着辰语瞳的脸颊,心疼道:“怎么折腾成这样?”

    辰语瞳努了努嘴,有气无力的应道:“母亲,女儿累死了,想好好睡一觉,我没事,你出去吧!”

    “都这样了还没事?”蕙兰郡主揉了揉辰语瞳的脑袋,心儿肝儿的唏嘘了一阵,这才哄道:“好孩子,你这身上的衣袍还沾着血呢,不洗漱整洁,怎能睡得舒服?”

    说完,也不等闺女表达意见,便指着芝兰道:“去打水进来伺候娘子更衣沐浴!”

    芝兰应了声是,便快速退下去安排。

    辰语瞳多一个字都不想说,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母亲和婢子们折腾。

    舒服的泡了一个澡之后,又被抬到床榻上,更换里衣,绞干头发......

    至于吃饭什么的,她委实提不起兴趣,只让她们都出去,让她好好补补眠再说。

    蕙兰郡主知道女儿这是累极了,只安排婢子们好生伺候着,让春晓跟着她出外厢,她要了解一下龙廷轩的情况。

    春晓在龙廷轩的手术中给辰语瞳担任了副手,虽然这丫头不大精灵,但到底跟着辰语瞳身边有些年头了,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东西,递个手术刀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见郡主问起,她一股脑儿把手术遇到的棘手难题一并说了。

    “......娘子说王爷的那一箭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失血有些多,但没有伤及心脉,只是冠......额,冠状静脉受损,需要在胸口的这个位置,打开一个小口,进行修补。”春晓在自己的心口处比划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还有些兴奋。

    蕙兰郡主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脚底窜了上来,浑身一阵恶寒。

    春晓却未曾发现郡主的异样。只接着续道:“后来娘子说,说什么要预防破伤风感染,要提取什么抗毒血清。这个就比较麻烦呢,逍遥苑里的好些婢子奴才都被阿桑公公召集了过来,因为娘子说要对比什么血......哦,血型!”

    春晓想起自家娘子之前的发明在这手术上派上了用场,又是一阵兴奋。笑道:“郡主。您不知道,对比那血、血型的那个纸,是娘子以前闲暇时琢磨出来的呢。说也奇怪,那么多人的血,王爷都用不了,倒是柳娘子的血将将符合。最后娘子就取了柳娘子的血,费了很多精力培养了抗毒血清。用针筒将血清打进了王爷体内,娘子说这样保险一些!”

    这番话说得蕙兰郡主倒吸了几口气。

    女儿昨晚竟又独自完成了开、开胸手术?

    还取了人血,做什么血清?

    这么说,她这短短几年时间。竟得了老神医的全部真传啊?

    不,说不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蕙兰郡主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内心是怎样一种感觉。嘴巴吧唧了几声,春晓也听不清楚。只傻傻笑着应和道:“王爷这条命,算是娘子给捡回来的呢,柳娘子最后都感动得哭了......”

    蕙兰郡主回头看了内厢榻上已经熟睡过去的女儿,摆手对春晓道:“去大厨房那边,给娘子煨上一盏燕窝羹备着!”

    “是!”春晓恭恭敬敬的应道。

    出了烟雨阁,蕙兰郡主便改道往飘雪阁的方向而去。

    院内,小丫头们一早就忙开了,有的洒扫,有的擦窗户长廊,有的浇灌花木,各司其职。

    笑笑则一早便在小厨房里盯着,两个炉子同时开着火,一个正煎着药,一个正煨着燕窝粥。

    青青和小瑜俩丫头则在内厢伺候着,听外面丫头禀报说郡主来了,她们才赶紧迎了出来。

    “璎珞醒了吧?”蕙兰郡主问道。

    “回郡主,娘子已经醒了。”青青回道。

    蕙兰郡主微微一笑,应道:“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她.....”

    适才辰逸雪被金子打发去更衣洗漱,从净房出来的时候,蕙兰郡主已经在榻边与金子聊了一会儿了。

    蕙兰郡主自己不喜欢被婆婆立规矩,也不曾端着架子对金子来这一套,因而婆媳俩的关系,倒是像母女多一些。虽然这一次金子的行为蕙兰郡主有些嗔怪,但说到底,这孩子都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若非她舍身为雪哥儿那孩子挡了一箭,那说不定昨晚情况最为凶险之人,便是她儿子了。

    郡主怜惜地看着金子劝道:“以后就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切不可如此任性,不分轻重!”

    金子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只低低的应了声是。

    “母亲。”辰逸雪唤了一句,迈长腿走进来。

    “雪哥儿看着精神还好!”蕙兰郡主拉着儿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辰逸雪敛眸,淡淡道:“让母亲担心了。语儿可回来了?”

    “刚回来,那丫头累得连话都说不了了,听说昨晚的手术,很是凶险,适才听春晓说起过程,听得人心惊肉跳!”蕙兰郡主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辰逸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金子心里却生出难言的感慨,龙廷轩那一箭,是为她而挡的......

    她细微的神色变动,辰逸雪却看在了眼底。

    陪着蕙兰郡主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郡主便催促他二人快些用早膳,自个儿则起身,准备去嫦曦院那边看看婆母,昨个儿晚上,她答应一早就过去跟她说清楚情况的。

    待郡主走后,桩妈妈便在床榻上支了一个矮几,将刚刚熬得绵软的燕窝粥送了上来。

    辰逸雪扶起金子,在她身后垫了柔软的引枕,小夫妻二人对坐着用了早膳。

    过了一会儿,笑笑将煎好的药汁送了进来,辰逸雪哄着妻子将药喝了下去,这才屏退左右,搂着金子低声道:“珞珞,你欠他的人情,让我替你还他。”

    “逸雪......”金子仰头看着温柔凝视自己的丈夫,心道自己真是半点儿秘密也没有了。连心底想什么,他都知道。

    辰逸雪用鼻子蹭了蹭金子的,哑声道:“既然他那么喜欢那个位置,我成全他!”

    金子愣怔了片刻,陡然睁大眼睛望着他,心头激流澎湃。

    ******

    午后,辰语瞳过来给金子的伤口换药。

    换下来的绷带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渍。桩妈妈别过眼。不敢看娘子背上的伤,只偷偷的拿手抹着眼泪。

    辰语瞳小心翼翼的给伤口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好。

    小瑜端着水盆上前伺候辰语瞳净手。青青则帮金子将衣袍穿上,春晓整理药箱,一时间,室内颇为忙乱。

    笑笑煎好了药送进来。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金子皱了皱眉,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娘子。药煎好了,趁热喝吧!”笑笑将盛着黑褐色药汁的陶碗放在榻边的矮几上。

    三娘的这具身子,可以说是药汁养大的,以前喝药。她没这么大的恐惧,许是怀了身子的缘故,金子身体本能的产生出抗拒。

    “嫂嫂怕苦么?”辰语瞳笑着问了一句。

    金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倒不是怕苦,就是喝完后那股涩涩的味道。感觉有点反胃。”

    辰语瞳哦了一声,让春晓回烟雨阁去取月前刚刚制好的陈皮梅过来。

    待春晓领命下去后,辰语瞳方对金子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送了一罐子给了祖母,剩下的就送过来给嫂嫂送药吧。”

    “谢谢!”金子抿着嘴笑了笑,摆手让青青她们都退出去。

    青青、笑笑和小瑜鱼贯而出,辰语瞳便往榻边挪了挪,贼兮兮的笑问道:“嫂嫂可是要问轩哥哥伤情?”

    “是,早上听母亲说他那一箭,很严重?”金子问道。

    “有我在,死不了,嫂嫂放心!”辰语瞳显然在还生龙廷轩的气,并不想谈及他。

    她此番出手相救,不是因为母亲所说的那般,他能在随后关头能迷途知返。辰语瞳很清楚,若不是他得知消息,嫂嫂也在牛头山,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那里,更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辰语瞳虽然不屑于他的所为,可心底终究还是对他有割舍不掉的兄妹情感,再者她救他,是为了还他帮嫂嫂挡箭的恩情,也是为了自己的表妹柳若涵。

    金子见她如此,也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姑嫂二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儿,恰逢春晓取了陈皮梅回来,辰语瞳便顺势起身,招呼青青进来伺候金子用药。

    “嫂嫂喝了药之后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还要过去看看他那边的伤势,先回去用饭!”辰语瞳道。

    金子点点头,笑道:“我受了伤,还要忌口,桩妈妈只让我喝粥,就不虚留你在这儿用膳了......”

    “自己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辰语瞳说完,朝金子摆了摆手,便领着春晓出了院子。

    ......

    蕙兰郡主起居院内。

    辰逸雪神色清冷的看着蕙兰郡主,哑声问道:“母亲,儿也要一道过去么?”

    蕙兰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这个自然。刚刚母亲已经接到消息了,约莫还有一个时辰,船就能抵达仙居府渡口。雪哥儿你先回去更衣,一会儿随母亲一道去渡口等候圣驾!”

    辰逸雪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是,迈长腿走了出去。

    蕙兰郡主看着儿子孤清的背影,黛眉微蹙,看向丈夫辰靖,疑惑的问道:“靖哥,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啊?”

    辰靖叹了口气,应道:“谈何容易呢?他幼时的记忆尽失,又跟咱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要他放下这里的一切,再换一个身份生活,一时间只怕难以适应,慢慢来吧......”

    蕙兰郡主闻言,只幽幽叹了一息。

    ......

    逍遥苑内。

    手术后昏迷了五个多时辰的龙廷轩,终于在戌时末清醒过来了。

    伤口的疼痛,让他提不起力气开口说话,只一双幽深冥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帐顶。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大逆举事,失败后被宪宗手下的兵马追杀,一路逃往城外,却被身后大军逼至一处悬崖。

    身后毫无退路,他或跳崖保住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或乖乖束手就擒,成为一辈子的囚徒。

    他是个有骄傲的人。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要他像蝼蚁那般卑贱的活着,他宁愿壮烈一死,也决不愿苟延残喘。

    就在他准备纵身跃下山崖的那一刹那。女子独有的柔婉而悲戚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

    龙廷轩回头望去,却见是一身芙蓉色襦裙的准妃柳若涵踉踉跄跄的扑过来,绝美的面庞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凤眸紧紧凝着他。无语凝噎。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龙廷轩眼框微红。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不,你知道的,我并不是想听到你这句话......”柳若涵迈着碎步上前,立于他一丈之外。

    龙廷轩仰天一笑。自嘲道:“如今我是那失败的一方,还有什么资格许下承诺么?”

    “谁说没有?是不能还是不敢,这其中区别很大!”柳若涵流着泪看着龙廷轩道:“我敢生死相随。不管是富贵的你,还是落魄的你。我都敢这样承诺!”

    龙廷轩怔了怔,望定她,凄凄笑道:“值得么?我已穷途末路,你却还有大好年华!”

    “我说值得就是值得!”柳若涵倔强的仰着头看他,毅然道:“因为爱了便是爱了,不管在别人眼中你是怎样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如果你想跳下去,那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跳!”

    龙廷轩被柳若涵的言语震住了,他从来不都不知道,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响,追兵逼近。

    柳若涵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龙廷轩看着她一脸豁然的神情,心头有难言的苦涩滋味在层层弥漫。

    苦心谋划,争夺,到头来,只落得一个将自己逼上绝路的结局,他种下的因,却要身边的人与他一起品尝最后的苦果......

    不过,他也不尽然是失败的,至少,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

    龙廷轩笑了,握紧了柳若涵的手,哑声道:“谢谢你!”

    ......

    龙廷轩努力地回忆着最后的梦境,他忘了梦里头,自己最后有没有跳下那山崖。在想了许久无果后,他失声笑了起来,不经意扯到了伤口,又疼得他直吸气。

    梦里死没死,已经不重要了......

    在龙廷轩房间的右侧墙角,临时增添了一张软榻,此刻柳若涵正和衣躺在那里。许是累极了,她竟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响。

    龙廷轩小心的侧过身子,眸光落在她安静姣美的侧颜上,骤然又想起了梦里头那个勇敢无惧的她,心倏地变得无比柔软。

    她一直守在这里么?

    “阿桑......”龙廷轩低低呼唤了一句。

    外厢的阿桑听到呼唤声,忙蹑手蹑脚赶进来,见少主已经清醒,神色惊喜,快步奔至榻边,扶住龙廷轩道:“谢天谢地,少主您终于醒了!”

    “本王睡了多久了?”龙廷轩的声音,依然是极低的。

    “少主,您.....昏迷了近八个时辰。”阿桑眼里弥漫出水雾,吸了吸气道:“是辰娘子给您做的手术。整个仙居府,就没有大夫敢帮少主您拔箭疗伤,幸好辰娘子医术高明,可手术的过程,也万分凶险。”

    阿桑说完,抬眼觑着少主的神色,见他目光瞟向榻上沉睡的柳若涵,便接着道:“柳娘子还给少主您输了血呢!”

    “输血?”龙廷轩有些讶异。

    “是啊,少主您失血过多,辰娘子找了好多人配血型,都没有合适的,连老奴的也不行,只有柳娘子的血型与少主您的一致。最后辰娘子就只能从柳娘子那里提取血液做什么抗毒血清,又给您输了血。”阿桑看着龙廷轩,小声应道。

    龙廷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用绷到包扎起来的位置,淡淡问道:“她一直守在这儿么?”

    “是,老奴让人收拾了房间,可柳娘子却执意留下来为少主您守夜。”阿桑说着,又补充一句:“她这会儿是累得厉害了,这才会......”

    “本王知道!”龙廷轩敛眸,声音紧得发涩。

    “药已经煎好了,老奴伺候少主您用药吧!”阿桑转移了话题。

    龙廷轩嗯了一声,让阿桑小声些,别吵醒了柳若涵。

    阿桑应了声是,踮着脚尖出房间,不消一会儿,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送了进来。

    龙廷轩就着阿桑的手,将药汁大口大口喝了下去,漱口后,便又躺了下来。

    “老奴刚刚接到消息,宪宗已经到了仙居府了!”阿桑垂首立在榻旁,想了想,还是如实将情况禀报给龙廷轩。

    龙廷轩睁开微阖的眼睛,凝着阿桑停了几息,唔了一声,听不出息怒,复又闭上了双眼。

    感觉阿桑半晌没有退下,他这才哑声吩咐道:“退下吧,本王想静一静!”

    阿桑一顿,这才应了声是,躬身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ps:感谢地狱先生,夜雪初霁0407,辰逸雪,错花心宝贵的粉红票!

第五百七十章选择 10K+

    (一选择)

    飘雪阁内,辰逸雪坐在榻旁,拉着金子的手问道:“今天可好些了?”

    “刚刚语瞳才给我换过药,她的医术你还有信不过的啊?”金子嫣然一笑,迎着他灼灼的视线,柔声道:“去吧,别让母亲久等了,这儿有桩妈妈她们伺候着,别担心!”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辰逸雪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

    金子微微一笑,虽然自己不算聪明,却也不笨。

    辰逸雪早前说的那句话,她仔细一琢磨,便能猜到个大概了。

    还有辰语瞳对龙廷轩体现出来的态度,都让金子不得不再三思量牛头山的那一场袭杀。

    尽管此前龙廷轩和辰逸雪并不对付,却也未曾到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若那场袭杀真是龙廷轩一手策划,那他意欲除去辰逸雪扫除障碍的目的便值得深究了。

    整个下午,金子都在想着这件事情,待琢磨明白,心底亦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而震惊万分。

    她明白这里面兹事体大,便没有八卦过问。

    她尊重辰逸雪,包括他的决定和选择。

    金子看着丈夫,点头道:“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辰逸雪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浅却又魅惑至极的笑意,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一吻,呢喃道:“谢谢你珞珞,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金子心里甜甜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羞赧的催促道:“快去吧!”

    辰逸雪抬手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髻,笑道:“好好休息。好好吃药,等我回来!”

    青青果真十分应景的端了一碗药汤进来,药碗有些烫,她快步将药碗稳稳放在几上,龇牙咧嘴的对着发红的手指吹气,嘿嘿笑道:“太烫了,奴婢忘了拿个托盘托着。”

    金子看青青那丫头毛毛躁躁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笑出声来。

    “太烫了,先晾着吧,一会儿再喝。”辰逸雪说完。起身扶着金子躺好,为她将被子掖好,低声道:“我走了。”

    金子嗯了一声,视线追随着他挺拔如树的身姿渐渐飘远。

    ......

    仙居府的渡口。

    辰逸雪和蕙兰郡主夫妇轻车简从的候在渡口。等待着宪宗圣驾。

    傍晚冷风习习,夕阳的余晖倒映在河面上。碎金跳跃,波光粼粼,仿若一条被风吹皱了的斑斓锦缎。

    蕙兰郡主抬手拢紧身上的银红色披风,辰靖见状。抬手搂上她的肩膀,低声问道:“渡口风大,要不你先回车厢里等候。待一会儿船过来了,为夫再去唤你下来?”

    “不妨事。我还没有那么娇弱!”蕙兰郡主抬眸迎上丈夫殷切关怀的目光,眼中不自觉的露出幸福笑意。

    待收回视线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扫向儿子。

    辰逸雪安静的站在边上,风将他黑色的锦缎披风吹起,发出一阵猎猎声响。

    他背光而立,长眸望着远处,神态冷漠,带着一股惑人的倨傲。粼粼水光衬托下的俊颜,宛若一尊完美的神祗。挺拔修长的身姿立于一隅,气质卓然。

    雪哥儿跟年轻时候的宪宗,真的很像。

    不单说那相似的眉眼,只说他身上这份浑然天成的沉凛气质,跟宪宗都是一般无二的。

    蕙兰郡主深望了儿子几眼,心头涌起浓浓的不舍。

    “来了......”辰靖的声音打断了蕙兰郡主的忧思。

    蕙兰郡主回过神来,目光随着辰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夕阳低沉的方向,与天际连成一片的远处出现了一支船队,正逆光驶来。

    她上前两步,翘首望着那渐行渐近的船队,笼在霞光里的雍雅面容,流露出一丝激动。

    “雪哥儿,孩子,陛下来了!”蕙兰郡主踱步至辰逸雪身边,握住他沁凉的手,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辰逸雪面色如常,情绪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看着母亲一脸欢欣的模样,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笑意牵强。

    “我看到了!”他淡淡的应道。

    渡口这边,一家三口,心情迥异。

    而船头位置一袭松脂色锦缎常服的宪宗皇帝,却是难掩亢奋。

    远远的,他似看到渡口有几个小黑点,忙招手唤章公公过来,问道:“看看,那儿是不是有人在等着?”

    章公公也是上了年纪,视力跟宪宗相比,只有更差的。

    “老奴看不到......”章公公实话实说。

    宪宗哈哈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公孙勇道:“公孙是习武之人,视力定然不错,你可看出来了?”

    公孙勇上前拱手道:“臣只看到几个人影,具体是谁,隔得太远,臣也不能确定。”

    “那右边二人,是蕙兰和辰靖,左边那个......”宪宗顿了顿,飞扬的笑脸笑意敛去,目光紧紧凝着那个黑色小点,既期待又害怕。

    他亏欠孩子太多了......

    船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渡口上的人影了。

    宪宗凝着那塑像般挺立的人儿,眼眶微热,竟起了近乡情怯之感。

    他背过身去,努力的稳了稳情绪。

    章公公掏出帕子,上前低声道:“陛下,船头风大,沙子容易迷了眼,老奴备了帕子!”

    宪宗接过干净的方帕,轻轻压了压眼睑,吸去眼角的湿润。

    蕙兰郡主领着辰靖和辰逸雪上前,准备行礼叩拜,却被站在船头的公孙勇先行制止了。

    “郡主,郡马爷和世子爷一道上船来吧!”公孙勇说完,命打扮成寻常小厮的银龙卫成员放下踏板。

    蕙兰郡主知道宪宗这次是微服私访,也不必计较什么繁文缛节,不拘小节倒是正理儿。

    她在芝兰的搀扶下上了甲板。随后辰靖和辰逸雪也紧跟着上来。

    宪宗这时候已经入了船舱,三人由着公孙勇领着入船舱觐见。

    “陛下!”公孙勇站在槅门外朝内禀报道:“郡主、郡马爷和世子爷来了”。

    里面沉默了一息,辰逸雪敏锐的灵觉能感受到房内宪宗那努力平复的调息声。

    他以为自己也会如槅间内的那人一样紧张无措,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比想象中的还要镇定从容。

    “进来吧!”宪宗朗声道。

    章公公拉开槅门,含笑朝贵人们行礼问安。

    “公公不必多礼!”蕙兰郡主说完。径直跨过门槛。步入室内。

    辰靖和辰逸雪也向章公公微微点头致意,紧跟着入内。

    宪宗嘱咐章公公上茶后,便命他们都退了下去。槅门外面,只有公孙勇和章公公二人守着。

    室内众人已经纷纷见过礼,宪宗的目光从辰逸雪进来伊始,便紧紧地锁在他身上。不舍得移开半分。

    是他和珍儿嫡亲的孩子!

    他进来的那一刹那,他就确定的。

    从小他的眉眼就长得很像自己。只是他面容轮廓,却遗传自他的母亲。

    面对光柱一般的凝视,辰逸雪泰然自若,正襟危坐地于蕙兰郡主的下首处。安静的听着父亲母亲和宪宗闲谈。

    蕙兰郡主是个很懂得活跃气氛的人,不消一会儿,室内便是笑声朗朗。气氛和乐融融。

    “知道你来,我提前让婆子们收拾了月朗山庄。一会儿咱们的船直接过去,晚膳便在山庄里头用了。”蕙兰郡主笑着对宪宗说道。

    “好,蕙兰你安排便是!”宪宗一脸和气的说道,目光瞟向辰逸雪。

    他几次想找话题跟辰逸雪交谈,只是那孩子一脸淡漠的模样,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蕙兰郡主瞥了他们父子俩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他们俩怎么起个头,好让他们相认。

    倒是辰靖上前一步,拱手对宪宗道:“陛下,您和雪哥儿父子团聚,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臣和蕙兰便不留下搅扰了。”

    宪宗一愣,旋即朝辰靖露出感激的笑意。

    经他这么一说,他们父子俩,倒是省却了一番相认的开场白。

    蕙兰郡主温柔的看了辰靖一眼,也跟着起身,走到辰逸雪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跟你父皇好好聊聊!”

    辰逸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待辰靖和蕙兰郡主出了房间,宪宗这才看向辰逸雪,神色复杂地唤了一句:“睿儿......”

    辰逸雪抬头,冥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宪宗略带岁月沧桑的面容,沉静而恬淡。

    虽然儿时的记忆早已忘却、消逝,但父子之间的亲缘,却是天生的。

    辰逸雪向来坦荡直接,既然他和宪宗的父子关系是事实,那就没有必要扭扭捏捏、矫情的僵持着。

    “父亲,这些年,您受苦了!”辰逸雪起身,躬身施了一礼,声音低沉平缓无波。

    宪宗心头刺痛,鼻子发酸,眼前骤然雾气升腾。

    他扶起辰逸雪,仔细的端详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儿子,哽声道:“都过去了,睿儿,咱们所受的困难,都过去了。朕此次过来仙居府,就是为了接你回去,朕要复你皇子身份,让你堂堂正正的生活下去!”

    辰逸雪眸光冷冽,毫无波澜,只从容的看着宪宗问道:“父亲,是否儿的所有心愿,您都愿意成全?”

    宪宗不假思索的点头,他亏欠珍儿的,亏欠儿子的,太多太多了。

    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去满足。

    “朕,必当竭尽所能!”

    “谢父亲!”辰逸雪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盯着宪宗,一字一句说道:“儿子想当.......一辈子的辰逸雪,还望父亲成全!”

    宪宗身子不自觉的晃了晃,眼角热热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儿子,犹不敢信。

    他说。他要一辈子当辰逸雪。

    他这是在怪自己么?

    所以,他宁愿一辈子当蕙兰的儿子,也不愿意恢复本来的身份么?

    “睿儿......”宪宗无力的唤道:“你在怪父皇么?”

    “没有!”辰逸雪直接了当的应道:“当年的事情,儿已经不记得了,是非功过,也非儿能评判。只是沉塘之后的新生,对儿子来说。是人生一个新的开始。这十几年来。儿子以辰家孩子这个新的身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远离了权谋争斗。远离了勾心斗角,只安然自在的做着自己。”

    辰逸雪凝着宪宗的目光带着一丝祈求:“父亲,儿子喜欢这个新的身份,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能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支配主宰自己的人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儿子从来向往的都不是权势富贵,仅仅只是内心的一份恬静淡泊。辰逸雪的这个身份,比睿王殿下这个身份......更适合儿子!”

    (二美事)

    蕙兰郡主和辰靖出了船舱,夫妻二人相携着上了甲板。站在船头上凝望着与河水连接成一片的墨蓝色天际,神色俱有些微的失落。

    蕙兰郡主默然不语,羽睫眨了眨。在眼底投下一圈暗影。

    辰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倾身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光。

    他一手揽上蕙兰郡主的肩膀。沉沉吐了一口气,哑声道:“蕙兰,咱们是功德圆满,功成身退。这是高兴的事情!”

    蕙兰郡主闻言,眼泪落得更凶了。

    “话虽如此,可雪哥儿到底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我早已将他视若己出,一想到他将离开咱们,回到皇城那个吃人的地方去,我便不免担心,担心他无法适应那些风云诡谲暗潮汹涌的生活。”蕙兰郡主抬眸看辰靖,神色悲伤道:“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放下心中块垒,我就怕他......”

    辰靖忙嘘声制止蕙兰郡主说下去。

    “蕙兰你太杞人忧天了!”辰靖回头望了周围一眼,小声道:“世易时移,时过境迁,现在朝廷的局势再不能跟英宗朝时同日而语。雪哥儿是陛下的亲儿子,他自会为他打点好一切,你应该相信他的,不是么?”

    蕙兰郡主木然点点头。

    谁说不是呢?

    现在掌管天下的是宪宗,宪宗存活的儿子就只有雪哥儿一个,没有手足之间的争斗,没有朝堂上的派系纷争,皇城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凶险,是个龙潭虎穴的所在。归根到底,她所有的顾虑只不过是因为她太在乎,太舍不得儿子罢了。

    “你心里难过,为夫如何不知道?”辰靖握住蕙兰郡主的手,笑着安慰道:“雪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又岂会忘了咱们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咱们是一家人,不管身份如何改变,这种关系、这份感情却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靖哥你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蕙兰郡主接过辰靖手中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痕,收拾起情绪。

    二人在船头吹了一会儿风,辰靖担心妻子受冻,劝说她回船舱去,就在二人转身的当口,甲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正是此前在辰家茶庄担任了十几年管事的通伯。

    他一袭藏青色团福暗纹杭绸直缀,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水头极好的玉簪固定着。

    蕙兰郡主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脚下步伐一滞,定定地望着他。

    “参见郡主,郡马爷!”通伯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亦如当年他在辰家茶庄为仆那般。

    “通伯?呵呵,如今你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候爷,万不可再行此大礼!”辰靖含着浅浅淡笑,上前虚扶了一把。

    通伯抬头,看着辰靖和蕙兰郡主的目光尽是感激之意,“在郡马爷和郡主面前,阿通就只是阿通,不是什么候爷。这些年来,承蒙辰家庇护收留,阿通一家才得以有一片栖身之所,此大恩,阿通一生莫不敢忘!”

    辰靖和蕙兰郡主相视了一眼,默契的想起了通伯意外丧生的亲人来。

    他多年的坚持和隐忍,终于等到了宪宗的归来、复辟,也等来了恢复本来身份的那一天,可这份喜悦。却再也找不到能与之分享过的人......

    功成名就,回首相望,身后只剩下无尽的孤寂和荒凉!

    蕙兰郡主对通伯一家的遭遇,很是同情,也深感无奈。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在心中暗自叹息:造化弄人......

    辰靖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通伯的肩膀。“这些自不必说了,在仙居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通伯眼眶微红。郡马向来是个古道热肠之人,推辞之言反倒显得见外,便只拱手道:“是!多谢郡马爷!”

    说话间,船已经抵达月朗山的渡口。

    蕙兰郡主和辰靖、通伯一同走下船头的甲板。进入船舱准备请宪宗下船。

    “陛下和雪哥儿还在里面相谈么?”蕙兰郡主小声问公孙勇。

    “是!”公孙勇拱手回道。

    蕙兰郡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父子俩没有隔阂。一见如故,这是好事儿。

    她一开始还在担心他们父子俩都是性格清冷之人,怕是要冷场尴尬呢。

    见此刻天色渐晚,蕙兰郡主便上前。轻轻敲了敲槅门,扬声道:“陛下,船已经抵达月朗山渡口了。咱们先下船,待到了山庄内。用了膳再闲谈吧。”

    蕙兰郡主话音刚落,槅门便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辰逸雪,他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清贵逼人。

    “父亲,母亲!”他开口唤了一句,俊颜露出释然的笑意。

    蕙兰郡主眨了眨眼,心头既开心又酸涩。

    果真是父子亲缘,想来他们这次相认后必是详谈甚欢啊!

    “到了啊,这便下船吧!”宪宗缓步走出来,清瓘的脸上笑容澹澹,只是眸底有难以掩藏的哀伤。

    父子俩截然不同的神色,让蕙兰郡主有些迷惑。

    然只失神了一会儿,她便迅速的反应过来,笑道:“是,月朗山的景致可是极美的,晚膳过后,让雪哥儿陪着你四处走走......”

    宪宗朗声一笑,一连应了几个好,在蕙兰郡主和辰靖的引领下,踏上月朗山的小径。

    ......

    山庄内早已收拾妥当,蕙兰郡主将宪宗安置在端肃亲王起居的正院里。

    差丫头们入内掌灯之后,便有婆子请示是否要传膳。

    宪宗留众人在堂屋一起用饭,蕙兰郡主便依宫中的规矩,一人一几,宪宗居上首,其他人分左右排开。

    待众人入席后,婆子们便依次上菜。

    章公公在一旁伺候宪宗布菜,他先用筷子夹取了一小块吃食放入磁碟内,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准备试毒,却被宪宗制止了。

    他摆了摆手,温和笑道:“在蕙兰这儿,用不着这一套!”

    蕙兰郡主柔声一笑,应道:“谢陛下信任,不过还是依着宫里头的规矩来吧!”

    宪宗摇头,抬眸示意章公公将东西收拾起来,不要搅扰了兴致。

    章公公忙应了声是,收好银针,开始为宪宗布菜斟酒。

    用膳的气氛不算沉闷,众人不时举杯互相敬酒,闲谈一二趣事。

    蕙兰郡主一直留意着宪宗和辰逸雪父子,心想宪宗是否会借此宣布雪哥儿的身份,然直到饭毕撤下餐具后,宪宗却不曾提及。

    辰逸雪神色悠然,命婢子呈上茶道用具,亲自烹煮茶汤。

    他手中动作顺畅连贯,犹如行云流水,面容恬静淡泊,无喜无波。

    宪宗凝望着辰逸雪,忽然明白,这才是儿子所向往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欲则刚!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有如此觉悟。

    他自己在皇权争斗中沉浮几十载,历经各种苦难,又何苦再强求儿子走上这条艰辛之路呢?

    罢了,罢了!

    ******

    逍遥苑内。

    辰语瞳正给龙廷轩的伤口换药。

    柳若涵就站在边上看着。

    伤口还有渗血的情况,包扎的纱布被血水浸湿干涸后,紧紧的黏贴于表面肌肤,要取下来,非常费劲。

    辰语瞳用镊子沾了药水。轻轻的打湿纱布,冰冷的药水刺激着伤口,带起一阵阵难忍的刺痛。

    龙廷轩额角直冒冷汗,他紧抿着薄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垂在膝上的手攥紧,骨节泛白。

    柳若涵凤眸水雾氤氲。手不自觉的颤了颤。看了看辰语瞳手中的动作,又看了看龙廷轩额角的汗珠,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语姐姐。能不能再轻点!”

    辰语瞳知道表妹是心疼龙廷轩,可她此刻也够小心翼翼的了。看着亲亲表妹一脸心疼的表情,她忍不住有些吃味。

    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表妹这是有了真爱。赤.裸裸地忽视亲表姐......

    “纱布粘住了,不打湿了取不下来。就算强扯着拿下来了,估计那块皮也就跟着扯下来了。”辰语瞳灵动的眼珠子莹莹流转,懒懒地应道。

    “啊?”柳若涵花容失色,白着脸道:“那还是打湿了。慢些取吧。语姐姐你下手......轻点儿!”

    她说完,又俯身安抚龙廷轩道:“王爷,您忍一忍!”

    “嗯。这点痛,本王忍得住!”龙廷轩面沉如水。说完又抿紧了嘴唇。

    辰语瞳撇撇嘴,将纱布拨开,拿镊子夹了下来。

    龙廷轩的身子一颤,背部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空气中。

    柳若涵轻呼出声,手紧紧的捂住嘴,心口怦怦直跳,眼角沁出几滴晶莹。

    辰语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伤口,没心没肺的啧啧道:“伤口没有感染,真是......万幸!”

    还好用了抗毒血清,不然感染了,可有的你受的!

    她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柳若涵别过眼,不敢看龙廷轩的背部,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辰语瞳重新给龙廷轩的伤口清创消毒,敷药,包扎。

    待做完这些,春晓便捧着铜盆上前,伺候辰语瞳净手。

    “药方要重新调整一下,一天两剂,早晚服!”辰语瞳一面抹着手,一面说道。

    柳若涵闻言,忙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柔声道:“涵涵给姐姐磨墨!”

    辰语瞳微微一笑,目光瞟向龙廷轩,发现龙廷轩正凝眸望向柳若涵。

    那样的目光,辰语瞳懂。

    前世他们互生情愫时,那人也这样看自己。

    龙廷轩这是对涵涵动了情么?

    若是经此一事,他们能看到彼此情意,真心相待,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三谢谢你!)

    蕙兰郡主夫妇和辰逸雪在月朗山庄陪着宪宗小住了七日。

    这七日,是宪宗珍而重之的七日,也是他终其一生都将缅怀难忘的宝贵记忆。

    这七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辰逸雪每日陪着他看朝阳落日,品诗论赋,手谈棋道,笑谈天下事。

    宪宗能切身的感受到,儿子当一辈子的辰逸雪,真的会比当回睿王更幸福快乐。

    有时候,爱,需要放手。

    他也是时候放手了。

    室内,蕙兰郡主在亲耳听到宪宗说出最后的决定时,惊讶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陛下,你真的想好了么?”蕙兰郡主问道。

    宪宗背着手,别过头去,眼角的泪光在日光下熠熠闪动,他微一沉吟后,才缓和住翻涌的气息,平静道:“蕙兰,以爱之名,行迫人之事,实非上道。朕在皇权之路上沉浮几十载,不能放弃,是因为朕没有选择。”

    他温和笑了笑,清明如许的眸子透出泠泠神采,续道:“雪哥儿说的对,人生在世短短十数载,能自主选择人生,选择想要过的生活,做的事,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生在皇家,没有选择,可蕙兰你救了他,给了他新生,让他得以逃出命运的桎梏,朕想成全这份奢侈!”

    蕙兰郡主神色复杂地看着宪宗,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哽声道:“谢陛下成全!”

    宪宗眸底的伤感一闪而过,微笑道:“蕙兰,你是个有福气的,雪哥儿更适合做你的儿子!”

    蕙兰郡主感动落泪,哽声难言。

    她从未奢望过这样的结局......

    ......

    此番宪宗私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谈不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失落,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公孙勇想不明白宪宗为何会有此决定,但他知道宪宗圣意已决,多说无益,便不敢再劝。

    宪宗临朝才将将数月,朝中虽有端肃亲王坐镇。却不得不小心防范任何未知的变数。

    宪宗最后一次与辰逸雪促膝长谈之后。便启程赶回上京城。

    辰逸雪站在渡口,目送宪宗的船队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挺拔如树的身姿沐浴在阳光下。清贵逼人,散发着迷魅惑人的活力和朝气。

    他终于可以真正的放下过去,以辰逸雪的身份,开启新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

    蕙兰郡主夫妇和辰逸雪回到辰府的时候。已经八天过去了。

    一行人先去了嫦曦院给辰老夫人请安。

    本来辰靖打算等宪宗恢复雪哥儿的身份后,再细细跟母亲讲清楚当年的事情,不想结局出人意料,辰靖自没有必要再跟母亲说明真相了。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远比真相来得重要!

    ......

    飘雪阁内。金子正在睡午觉。

    她能感觉自己正在做梦,梦境很凌乱,画面不停的变换着。一会儿在牛头山,一会儿在皇城的龙乾殿上。

    当她看清楚那两个身穿明黄色龙袍。拿着剑相互厮杀的人是龙廷轩和辰逸雪时,吓得心惊肉跳。焦急地跑上去,想要制止他们,可任凭她怎么喊,他们二人就像都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刀剑相击,拼斗厮杀,似要打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他们二人身上刺目的嫣红浸透明黄色的衣料,刺得金子一阵眩晕,连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重重地喘息着,额头冒出了冷汗,忍不住痛苦地嘤咛出声。

    “珞珞......珞珞......”

    就在金子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滑过耳际,像清凌的泉水,醇厚、磁性、低沉、性感,直触心尖。

    她努力的将自己从梦境里抽离出来,睁开眸子,眼眶里的晶莹顺着眼角滑下。

    雾蒙蒙的视线里,她看到了辰逸雪那张俊美至极、朝气蓬勃的脸。

    “珞珞,我回来了!”辰逸雪伸手拭去金子的眼泪,柔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金子还处在梦中的情绪里,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挣扎着起身,细细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辰逸雪安然无恙,这才缓和住情绪,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默默流泪。

    辰逸雪想起辰语瞳说过的话,她说孕期的女子,情绪都有些敏感多变,要悉心、耐心地安慰呵护。

    辰逸雪紧紧抱着金子,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笑道:“想我了么?”

    金子点了点头,这几天,她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宪宗入住月朗山庄,戒备森严,渡口上有银龙卫严密把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更遑论什么飞鸽传书、书信往来了......

    金子尽管知道辰逸雪的意向是什么,可她也明白,有时候一些事情,是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辰逸雪是宪宗唯一存活的儿子,又那么的聪慧优秀,宪宗最终是否会妥协,犹不可知。

    在‘失联’的这几天里,金子的心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她总担心他们若是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入主皇城,那梦境里出现的那一幕,是否将在未来上演?

    她没有其他穿越女那么大的野心,要求什么权势富贵,她只想与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过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仅此而已!

    辰逸雪伸手抚了抚金子的脸,如黑曜石般熠熠闪动的星眸溢满温柔的宠溺,在金子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呢喃道:“我也想你,想咱们的孩子,好想......好想!”

    金子仰起脸。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眼神满是期待的望着他。

    辰逸雪知道她在等待什么,抿嘴微笑,嗓音低沉如磁,“陛下回去了,以后,我便只有一个身份。就是辰府的嫡长子-----辰逸雪!”

    金子愣怔了一息。只觉得他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如同仙乐般美妙,眼睛酸酸涨涨的。顷刻便又有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辰逸雪努着嘴问道。

    “我高兴!”金子抬袖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谢谢你逸雪,谢谢你愿意为了我。甘于平庸!”

    “傻瓜,那个位置对于不适合的人而言。再滔天的权势和富贵,也不过是一把枷锁。再说你焉知咱们未来的生活便会是平庸的呢?咱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或许有一天,咱们的侦探馆能开遍天下。还有珞珞你曾提及的法医学院......”辰逸雪搂着金子,目光幽远,“如何在平淡的生活里活出不平庸的人生。才是本事。珞珞,你一定会与我携手去完成的对不对?”

    金子嗯了一声。傻傻笑道:“其实太悠闲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是天生的劳碌命,让我无所事事,我怕自己会闲死......”

    辰逸雪哈哈一笑,搂紧金子,低头含住她樱红的朱唇,给了她一个绵长深情的热吻。

    谈情说案,将会是他们一辈子的事业......

    ******

    逍遥苑。

    龙廷轩披着鹤毛大氅,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的花架下晒太阳。

    鹰组传来了消息,宪宗回去了。

    他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地回去了。

    一起似乎未曾发生任何改变。

    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逍遥王。

    而辰逸雪,依然是辰府的长子嫡孙。

    他,竟能对唾手可得的皇位无动于衷.......

    龙廷轩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做出如斯取舍?

    因失血过多,龙廷轩徜徉在阳光下的肌肤,近乎透明。融融的光晕在他迷惑的容色上流连,让他看起来如同画中人那般朦胧,好不真实。

    柳若涵提着一个黑漆釉面描金食盒,亭亭立于长廊之上,安静的望着他。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龙廷轩慢慢回头,朝她露出淡淡微笑。

    “你来了?”

    龙廷轩将修长的手伸出大氅外,平摊着。

    柳若涵嫣然一笑,眉眼弯弯,如同新月初升,说不出的娇俏妩媚。

    她快步上前,毫不扭捏地将小手放进龙廷轩的掌心里。

    “王爷今日感觉如何?”柳若涵柔声问道。

    “日渐好过一日!”龙廷轩语调平缓,深邃幽沉的目光灼灼凝着柳若涵,说道:“是你的功劳!”

    柳若涵低下头,脸庞一阵滚烫,心口砰砰跃动,心跳急促。

    “说起功劳,王爷可不能漏了语姐姐的......”

    “那丫头......”龙廷轩自嘲的笑了笑。

    牛头山的那一出,虽然大家都保持缄默,不再提及,但龙廷轩晓得,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辰府,连带着语儿,以后只怕是会渐渐疏远他了。

    想想辰逸雪对这件事的态度以及最后的抉择,再看看自己小人行径般的所作所为,讽刺的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让他越发自惭形愧,无地自容。

    “涵涵亲手做了玫瑰糕,王爷赏脸尝尝!”柳若涵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碟点心,用筷子夹取了一口放在骨瓷小蝶上,送到龙廷轩面前。

    龙廷轩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捻起玫瑰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王爷喜欢,以后涵涵常常给王爷做!”柳若涵娇笑道。

    龙廷轩闻言抬头,定定的望着柳若涵,忽而问道:“你愿意嫁给我么?”

    柳若涵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撇开那道赐婚的旨意!”龙廷轩面色有些严肃,目光凛凛,紧接着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语儿此次又怎会用那般冷淡的态度待我,想必你应该很清楚了。”

    龙廷轩顿了顿,哑声问道:“就这样的一个我,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柳若涵这一次没有娇羞回避,幽幽眸光迎着龙廷轩的凝视,一字一句的坚定道:“愿意,因为爱了便是爱了,不管在别人眼中你是怎样的人,在我心里,你就是你!”

    龙廷轩的视线变得有些恍惚,这句话那么的熟悉,他似在什么地方听过。

    在记忆中搜刮了片刻,他终于想起来,在他手术后昏迷的那个梦境里,万丈悬崖的边上,柳若涵对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谢谢你!”龙廷轩握着她的手,真挚道。(未完待续)R466

尾声

    时间慢悠悠的过去,众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辰府内外,侦探馆和毓秀庄的运作也一切如常。

    唯一的改变,就是金子的肚子越来越大,转眼,已经怀孕九个月了。

    辰府内的众人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桩妈妈和蕙兰郡主忙着准备金子生产前的安排。

    稳婆,奶母,基本到位,准备随时上岗。

    金子身边伺候的婢子们,以笑笑为首,个个小心侍奉,丝毫不敢大意。

    而所有人中最紧张的那一个,毫无疑问当属辰逸雪。

    在妻子生产之前,侦探馆的一切事宜尽数交由慕容瑾打理,暂不接手调查衙门那边转接过来的任何案件。

    远在桃源县毓秀庄的妹妹辰语瞳,也被他召了回来。他担心万一有什么突发qing况,身边有辰语瞳守着,也放心些。

    眼看着金子生产在即,他们将要迎来第一个孩子,辰逸雪心中便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可夹杂其中的,却又有另一种对于金子母子安全的担忧。

    女人生产,是件极凶险的事情。

    这样复杂的情绪在内心交织缠绕着,让一贯冷静沉稳的辰逸雪,也深受煎熬。

    初春三月乍暖还寒,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整个仙居府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亦如金子初来时的模样。水雾氤氲中,隠见那错落有致楼阁和飞扬斗拱的檐角冲破迷雾。

    桩妈妈端着一个新的炭盆进房间,用火钳小心的拨弄着盆中的红螺炭。

    金子大腹便便,有些疲累的窝在软榻上,任由青青帮她揉捏小腿。

    这些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循环不大好,小腿有点儿水肿。

    小瑜在边上念着童话故事,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就像枝头婉转啼鸣的黄莺,难得的是她这丫头识字,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丝毫不比外头说书谋生的伶人差。

    “娘子,二郎的亲事定下来了,刚刚郡主请郎君过去老夫人那里,就是想跟他们商议这件事来着!”桩妈妈抬头看着金子含笑道。

    金子嗯了一声,点头笑道:“二叔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待二叔的大婚办了,也该轮到语瞳了。”

    桩妈妈微笑,颔首道:“老奴瞧着语瞳娘子的眼界儿,高着呢,也不知道将来哪个郎君公子能有那个福气。”

    金子但笑不语。

    她是相信缘分的,缘分到了,一切便自当水到渠成。

    感觉有些困,金子摆手对青青道:“扶我去内厢,我想睡一会儿!”

    青青忙应声道好,将软缎绣花鞋给金子穿好,和小瑜一人一边扶起金子。

    金子才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一股温热的东西顺着大腿淌了下来。

    她低头一看,见脚下的白色毡毛毯已经被半透明的水给晕开了,毡毛耷拉地倒在一边。

    “啊,水,妈妈,娘子流水了......”青青大惊失色,尖声叫了起来。

    桩妈妈忙起身过来,一看金子先破了羊水,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不是先见红,而是先破羊水,这情形,跟夫人当年生娘子时,是一模一样的。

    她强自稳住情绪,握着金子的手,扶着她在软榻上坐好,安慰道:“娘子,别怕,只是羊水破了。你现在痛不痛?”

    温温热热的水慢慢渗出来,有点像是失禁的感觉。

    金子有些慌张,听了桩妈妈的话这才勉强稳住心神,摇头道:“不疼!”

    “看来还有一会儿才能生!”桩妈妈说完,忙打发愣怔住的小瑜去请稳婆过来,嘱咐青青快去烧水,又让廊下的婢子们进来,将金子抬去事先准备好的产房。

    产房里头有一架产床,是辰语瞳根据现代妇产科接生的产床设计的,可以自行调节高低。

    产房里头一应物事已经事先准备妥当。

    婢子们齐心协力,小心地将少夫人扶上产床。

    羊水还在流,桩妈妈担心金子腹中的胎儿,忙用干净的被褥垫高金子的臀部,避免羊水再流出来。

    很快,安置在后院厢房的稳婆们便赶过来了。

    其中两名是蕙兰郡主自己请的,两名是柯子萱的母亲余氏介绍过来的,四个人皆是经验丰富、资历颇丰。

    云嬷嬷上前,仔细的看了金子的情况后,方问道:“少夫人可觉得疼?”

    金子这会儿已经能感觉到一点点疼痛了,可这感觉完全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并不是传说中的十级阵痛。

    “一点点,嬷嬷,我觉得腰酸,腹部一阵一阵的下坠......”金子喘着气说道。

    云嬷嬷接生的经验非常丰富,听金子这么一说,就知道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

    她转身,让桩妈妈赶紧去张罗些吃食给金子送过来,一会儿生产要使力气,得先补充能量。

    桩妈妈诶了一声,心道自己这是紧张糊涂了,怎么就给忘了呢。

    其他几位稳婆将室内的十八扇素色缎面屏风拉开,将产床与外厢隔开。

    大胤朝女子生产有见红不吉利的说法,因而产房里都是清一色的素白,只十八扇缎面扇屏上描画着百子千孙图,惟妙惟肖憨态可掬的小儿让人心头莫名感到一阵柔软。

    金子细细看了一眼,便被一阵阵痛打断了思绪。

    她疼得直吸气,小瑜用帕子为她拭去额角的汗珠,忙问道:“少夫人,您可是疼得紧?”

    等那一阵剧痛过去了,金子才缓了一口气,朝小瑜摇了摇头。

    云嬷嬷和另外一名稳婆过来,将金子身上的衣裳褪下,换上白色缎衣。她瞟了一眼这架奇怪的产床,心道自己去了那么多富贵人家接生孩子,也没见过这样奇怪生孩子的方式啊。

    这奇奇怪怪的床躺着,一会儿还怎么使力气?

    正想着是否劝这位少夫人换回传统的生产姿势,便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焦急的冲了进来。

    “产房不得擅入,可别咋咋呼呼的,冲撞了送子娘娘......”云嬷嬷皱着眉说了一句。

    进来的人是辰语瞳,她嘿嘿一笑,也不管云嬷嬷,只抓着金子的手问道:“嫂嫂,你感觉怎么样?”

    金子见是辰语瞳,心莫名的稳定下来,露出淡淡一笑,应道:“一阵一阵的疼。”

    她说完,往辰语瞳身后看了看。

    “大哥哥在院子里,祖母和母亲不让他进来,说产房不吉利。”辰语瞳手摸着金子的肚子,检查着孩子的情况,一面解释道:“你知道的,这跟咱们那儿不一样,男人是不能进来陪产的!”

    稳婆们听得一头雾水,又见辰语瞳那奇奇怪怪的动作,不由相视了一眼。

    什么这儿那儿的?

    “估计没那么快,嫂嫂一会儿吃了饭,便起来走走,别怕,多走动,反而利于生产!”辰语瞳安慰道。

    金子点点头,辰语瞳的话,她是信服的。

    很快,桩妈妈便送了热腾腾的汤饭进来,伺候金子用饭。

    院子外头,蕙兰郡主正跟廊下的婢子嘱咐着什么,而辰逸雪则焦急的站在产房外面踱着步。

    “雪哥儿,你不能进去!”蕙兰郡主担心儿子忍不住冲进去,忙扬声道。

    “母亲,儿子进去,可会影响璎珞生产?”辰逸雪问道。

    “自古以来就没有男人进产房这一说,你别担心,那么多个稳婆在里头看着呢。”她说完,环视了一圈,问道:“你妹妹呢?”

    “她进去看璎珞了!”辰逸雪想着妻子身边有医术高明的妹妹守着,这才不觉松了一口气。

    “胡闹,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能随意进出产房呢?”蕙兰郡主黛眉紧蹙,说完径自拉起裙角,往产房里走去。

    辰逸雪刚想跟着进去看一眼,不想蕙兰郡主反手顺便将门给掩上了。

    里头金子已经用过了参汤和膳食,正在两名稳婆的搀扶下,来回走动着。

    蕙兰郡主一面小心谨慎的问着云嬷嬷情况,云嬷嬷的想法跟辰语瞳的不尽相同,她皱着眉头对蕙兰郡主道:“郡主,小妇的提议是让少夫人快回去躺着,保持体力,还有那床,委实有些奇怪,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使上力气!”

    辰语瞳一听,折回蕙兰郡主身边,辩道:“本娘子也是医生,产妇还是我的嫂嫂,自然也是经过仔细思量才做如此安排的,嫂嫂现在还不到生的时辰,但若是产程拖得越久,反而会影响体力消耗!”

    云嬷嬷见辰语瞳说得也在理,便没有反驳。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那么多!”蕙兰郡主有些奇怪的瞥了女儿一眼,却没有将女儿给赶出产房去。

    金子在产房内走了几圈,阵痛袭来,便又被稳婆给扶回产床上躺着。

    “少夫人,您可有出恭的感觉?”一名稳婆问道。

    金子点点头,她感觉小腹似有什么要往下坠,难受得她冷汗淋漓,忍不住呼喊出声。

    外面的辰逸雪听见了,煎熬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断地在长廊上兜着圈儿,心因金子的呼痛声紧揪着,只恨不得那疼痛都让自个儿受了。

    金昊钦在野天的引领下进去飘雪阁的院子,他远远便看到了辰逸雪紧张到僵硬的背影,快步上前去,问道:“逸雪,璎珞要生了么?”

    “你来了?”辰逸雪回头,声音绷得紧紧的。

    金昊钦听到里头的呼喊声,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问道:“多久了?”

    其实金子才刚作动一会儿,可辰逸雪却觉得度时如年,只觉得时间万分难熬,咬着牙道:“有一会儿了!”

    金昊钦也是快要当父亲的人,柯子萱已经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不久的将来,他也将如辰逸雪此刻那般,紧张难安。

    他拍了拍辰逸雪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璎珞吉人天相,她和宝宝,都会平安无事的!”

    “嗯!”辰逸雪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此刻产房里,金子的阵痛愈来愈密集,云嬷嬷让金子躺好,认真的给她探了宫口,抬头对屏风外面守着的蕙兰郡主说道:“少夫人宫口已经开了三指了。”

    云嬷嬷没说的是,金子这样的情况,可是她接生生涯里,产妇进入产程时间最短的一个。

    她下意识的瞟了站在蕙兰郡主身边的辰语瞳,心中暗纣道:难道是辰娘子那方法起的作用?

    金子没那么疼的时候,云嬷嬷便让另外两名稳婆扶着她再起来走走,疼得狠了,便又躺回去。

    “少夫人,你若有出恭的感觉,便往下用力!”云嬷嬷和另一个稳婆帮着金子将脚搁在脚踏上,产床摇高了些许,便于金子用力。

    金子点了点头,疼痛让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又一阵剧痛袭来,金子听从稳婆的指引,咬着牙往下用力。

    产房内,一阵又一阵的痛呼声夹杂在稳婆的‘用力’、‘坚持住、再用力’的嘈杂声中传出来。

    辰逸雪的脸上似乎也像是使尽了力气后呈现出来的虚脱般,苍白,沉凛。

    金昊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冷汗循着他面颊的轮廓滑落,滴落在雪白的雪缎长袍上,转瞬即逝。

    “怎么这么久还没生?”辰逸雪上前一步,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看看。

    “生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那么快的,逸雪你别着急......”金昊钦道。

    能不着急么?

    到时候你自个儿媳妇儿生的时候,你就知道得多着急了......

    就在这时,产房里又传来金子的叫声,那声音比之前的都要高,让辰逸雪的心跟着高高提起。

    两个婢子从产房里出来,端出一盆盆血红的水,辰逸雪觉得眼睛刺痛,忍不住抓住一个婢子问道:“少夫人怎么样?”

    那婢子一惊,差点儿将水盆打翻。

    金昊钦上前拉住他,摆手让那俩婢子赶紧端下去。

    “璎珞不会有事的!你母亲和妹妹都在里头看着呢!”金昊钦安慰道。

    辰逸雪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被金昊钦拽着在长廊的栏杆上坐下。

    不多时,里头又传来金子的叫声,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反复折磨着他,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久得他似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浑身就要如塑像僵硬的时候,里头终于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儿啼声。

    “生了,生了......”

    金昊钦一下从栏杆上跳起来,摇了摇辰逸雪紧绷着的身子。

    很快,门打开了,蕙兰郡主满脸笑容地走了出来,她知道儿子定等急了,先赶出来报喜。

    “母亲......”辰逸雪一个箭步冲到蕙兰郡主面前。

    “生了,璎珞刚生了一个小娘子!”蕙兰郡主柔声说道,眉眼间都是笑意。

    辰逸雪松了一口气,刚想问金子的情况,便又听里头传来一位稳婆的惊呼声:“等等,还有,还有一个......”

    蕙兰郡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转身折回去,门又紧紧关上了。

    “什么情况?”辰逸雪趴在门板上问道。

    “少夫人怀的竟是双生子.......”

    “恭喜郡主,恭喜少夫人,这个是个小郎君......”

    辰逸雪听到两个弱弱的哭声,喜得热泪盈眶。

    他的妻多么伟大,竟为他诞下了一双儿女!

    门再次打开了,这下几个稳婆和一干子伺候的婢子都出来道喜了。

    金昊钦也高兴得眼角湿热,抚掌道:“逸雪,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该赏啊!”

    “是!”辰逸雪朗声一笑,嘱咐野天每人打赏二十两银子。

    这下,稳婆和婢子们是千恩万谢,二十两银子啊,干上一年都攒不来这么多。

    众人吉祥话说了一箩筐,又回去尽心尽力的伺候产后虚弱的金子和新添的一对小郎君小娘子了。

    老夫人身边的小桃本是奉命过来看看情况的,才刚到院子里,便听众人向辰逸雪和蕙兰郡主恭喜,说是喜得了小郎君小娘子,惊讶得半晌说不了话。

    这少夫人也太厉害了吧?

    且这从刚刚作动开始,也不过是两个时辰啊,产程这么顺利?

    小桃忙上前恭喜,随后马上回了嫦曦院,将这天大的好事告诉了辰老夫人。

    辰老夫人既惊且喜。

    忙在小桃搀扶下赶了过来。

    “蕙兰,璎珞丫头生了?”站在院门口,辰老夫人便拔高音问道。

    蕙兰郡主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产房门口,忙让芝兰过去一道扶着老夫人过来,一面应道:“这孩子有福气,才两个时辰就生了,倒是没受苦。母亲,您过来看看,哎呀喂,这奶娃娃着实可爱的紧,才刚出生,就晓得找吃的了,小嘴儿一努一努的,看得媳妇的心,都快化了......”

    辰老夫人喜笑颜开,快步过来看了孩子一眼,连赞了几句长得好,就是小了些。

    双生子体重自然比不上单胎的孩子,想起金子孕期遇到的凶险事儿,辰老夫人眼框就红了起来,感慨道:“我这对曾孙儿啊,将来定是不凡的,福泽深厚!”

    蕙兰郡主忙应道是,将孩子递给赶过来开奶的奶母,嘱咐道:“小心些,好生喂着。”

    奶母不敢懈怠,恭恭敬敬地应声是,将这俩金尊玉贵的孩子抱过去。

    “想不到璎珞这孩子福气不小,竟一胎生了两个,咱辰家似乎还没有这个先例呢!”辰老夫人说完,笑了笑,双手合十,朝天一拜,“祖宗保佑!”

    蕙兰郡主也跟着笑了笑。

    辰家的确没有生过双生子的先例,她不知道金子娘家是否有过,但蕙兰郡主却是清楚的记得,雪哥儿的生母,沈皇后母家,的确出过一对龙凤胎。

    “雪哥儿呢?”辰老夫人问道。

    蕙兰郡主指了指产房隔壁的偏房。

    金子生产之后,便被移到偏房那边暂时安置休息。

    辰老夫人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便被蕙兰郡主抢道:“拦也拦不住,由着他吧!”

    老夫人晓得她这个孙媳妇儿在孙儿心里,就跟自个儿的眼珠子似的,宝贝得很,便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言。

    产房里头血腥,辰老夫人待了一会儿,细细看过两个新生儿之后,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嫦曦院。

    偏房里头,辰逸雪守在金子榻旁,亲自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为她整理凌乱的鬓发。

    金子脱力得厉害,幽幽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辰逸雪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珞珞,你醒了?”辰逸雪握住金子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金子缓了一口气,才露出一抹疲惫的淡笑。

    “孩子呢?”金子问道。

    辰逸雪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目光掩不住喜当父亲的欣喜,“在喂奶,一会儿就抱过来给你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见笑笑领着两个奶母进来,轻声道:“郎君,娘子,奶母抱孩子过来了。”

    辰逸雪坐在榻上,示意二人将孩子抱上前。

    他还不大会抱,在奶母的指导下,动作僵硬的抱过一个软软的小身子。

    孩子刚刚洗漱过,被包在襁褓里,粉粉的,皮肤皱皱的,分不清男孩还是女孩。

    辰逸雪将他放在金子身边,回头看奶母,那奶母笑眯眯的上前,介绍道:“少夫人,这是小郎君!”

    另外一个奶母抱着安睡的小娘子上前,放在辰逸雪的臂弯里,一面提醒着他小心些。

    辰逸雪觉得女儿似乎比儿子小了许多,抱在手上,就像棉花般轻飘飘的。他倾身上前,抱在女儿凑到金子面前,一脸幸福的笑意:“珞珞,你看我们的孩子!”

    金子眼眶热热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两个孩子柔嫩的脸颊,唇角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

    “少夫人刚生产完,身子还是很虚弱,要多休息才行!”

    云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

    她这是头一遭接生拿了那么多银子,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因而在未来半月,她答应蕙兰郡主留下来,帮忙照料金子月子。

    辰逸雪回头,朝云嬷嬷点了点头,招呼两个奶母过来抱孩子下去,转头对金子道:“嬷嬷说得对,你现在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才行。孩子不要担心,有桩妈妈和这么多有经验的奶母看着呢!”

    金子也感觉累得厉害,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堂屋里头,金昊钦正与辰靖和蕙兰郡主道喜恭贺,辰靖笑得合不拢嘴,留金昊钦用了晚膳再回去,金昊钦却之不恭。

    金子生了龙凤胎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傍晚的时候,余氏便率先带着礼品上门拜访来了。

    这余氏来得这么快,也是有理由的。

    金昊钦是她的女婿,女儿柯十六过多三个月也要生产,她早听说辰语瞳是个医术高明的娘子,且这一次金子就是听从她的建议,产程才能如此顺利,她此番上门,带了丰厚的礼物,无非也是想着拉近两家关系,将来也能请辰娘子帮忙一二。

    ******

    辰府热热闹闹的办了洗三礼,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城,此刻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宪宗皇帝重临帝位,但膝下空虚,将英宗三子逍遥王过继为子,在圣旨下达的同一天,逍遥王与准妃柳若涵奉旨完婚。

    天色渐渐低沉下来,皇城被一片霓虹彩灯笼罩着,少了几分白日的庄严肃穆,多了几分辉煌绚丽。

    喜宴设在长乐殿,百官朝臣同贺,逍遥王龙廷轩举着酒杯穿行其中间,意气风发,游刃有余。

    等到宴席落幕后,他才在阿桑的搀扶下,醉醺醺的回到长春宫。

    从今日起,他便要在宫中常住,长春宫便是他和柳若涵起居的宫殿。

    喜娘早候在寝殿内,等着龙廷轩回来与新嫁娘喝了交杯酒,结发合寢,她便能功成身退。

    柳若涵已经却了扇,意态娇羞的坐帐等待着夫君。

    龙廷轩满身酒气的进殿,喜娘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他晕染了酒气的眼睛透露迷魅空濛之意,紧紧凝着柳若涵,薄唇微勾,笑意惑人,直沁入她柔软的心底。

    柳若涵从榻上起身,伸手扶住龙廷轩,将他扶到榻上坐稳。

    “王爷,你喝了很多酒,妾身让婢子给你煮一碗醒酒汤过来!”柳若涵柔声道。

    龙廷轩笑着摇了摇头,“本王没醉!”

    他说完,回头示意阿桑和殿内的喜娘、婢子们都退下。

    喜娘晓得这位主的脾气,只上前将床榻整理妥当,将元帕铺好,放下幔帐后,便随着阿桑退下。只不过依着规矩,留下两名婢女在外厢伺候。

    柳若涵亲自绞了棉帕过来给龙廷轩擦脸,龙廷轩的酒意已经上头,浑身热得难受,目光在柳若涵曼妙的身躯上扫过,眼中瞬间升起炙热的火焰。

    他一把抓住柳若涵的手,将她手心里的帕子拿掉,一手紧搂着她的纤腰,用力一带,娇躯贴近自己滚烫的身躯,哑声附在她耳边道:“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

    柳若涵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娇羞的低下头。

    龙廷轩伸手抬起柳若涵的下巴,目光在她姣美的面容上流连,炙热的火焰,仿佛要将她融化。

    下一秒,龙廷轩倾身一把将柳若涵打横抱起,迈步走向楠木镂刻的百子千孙的床榻。

    身后,孔雀绿的绡纱幔帐层层叠叠落下。

    龙廷轩将柳若涵放在榻上,迫不及待地扯下腰间玉带,锦缎礼服三两下便被除下,露出健壮结实的身体。

    他俯下身,滚烫的身躯伏在柳若涵的身体上,双手轻抚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循着腰间微畅的扣结探入。

    柳若涵紧闭着眼睛,双手笨拙的抚触他的身体,回应他的热情。

    当柔软的指腹滑过他的肩背时,那突起的一块伤疤,就如同沸水一般,哧喇一声烙在她的心头上。

    不知为何,也许只是下意识里,她翻了一个身,身上松散的中衣顺着香肩滑下,露出肉粉色的袔子。

    龙廷轩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看着她。

    微暗的灯光下,柳若涵跪坐起来,卷翘的羽睫上挂着几滴晶莹,欲落未落,楚楚动人。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低声说完,绕到龙廷轩身后,细细的看了看他那道已经愈合却显得狰狞的伤疤。

    她希望自己以后能代替那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成为唯一。

    柳若涵伸手搂上了龙廷轩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眼泪瞬间便湿透了他的肌肤。

    温热的眼泪,落在龙廷轩滚烫的身躯上,却是那么的冰凉。

    “夫君!”柳若涵柔声喊道。

    “嗯!”龙廷轩伸手抱住柳若涵不盈一握的纤腰。

    “涵涵对天起誓,此生与你结为夫妻,不管将来贫贱或富贵,疾病或安康,定将永远爱你,忠诚于你,荣辱与共,不离不弃!”柳若涵温柔的说完,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龙廷轩狠狠地被柳若涵的言行震撼了一把。

    眼前的这个女子,才是全身心,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人。

    他愣怔了片刻,便转被动为主动,热情的拥吻着她,带着强悍的、不容置疑的气势入侵,攻城略地。

    殿内,龙凤呈祥的红烛发出一声噼啪声响。

    两人的身躯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柳若涵睁开眼,凤眸噙着一丝水雾,在龙廷轩怜爱的目光下,化作一滩春水......

    ------全文完!

    ******

    现在是2015年2月4日,医律终于在今天落幕了,心头感慨良多,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很感谢你们一年多以来的陪伴,是你们不离不弃的支持,让小语能一路坚持下来,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讲完。

    这本书,你们带给了小语很多很多感动和收获,也给了我很多的信心和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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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律的正文到此就完结了,但辰大神和小金子的幸福生活并没有结束,我们坚信,他们会一如既往的幸福下去,因为谈情说案,是他们一辈子的事业对吧?

    另外小语不打算再写番外了。

    有的读者会问,辰语瞳会花落谁家呢?是不是该在番外里给个交代呢?

    的确,从头到尾,辰语瞳的着墨不少,但她的感情问题,小语到末了却没有为她写个完美的归属。那只是因为我觉得辰语瞳也是一个带有主角光环的人,她要写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可以继续讲述,不是一两个番外能说得完的。

    慕容瑾?柯子俊?他们可能么?抑或者是她未来遇到的呢?

    充满无限的可能吧?

    给读者们留更多的遐想吧,这也不失为一种美好,不是么?

    还有一个问题,我记得有读者问过我。

    她问我柯子俊的父亲,柯越云的死因,会不会揭开?

    我记得当初我跟她说会的,最后,我没有再写到,那是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宪宗复辟了,一切尘埃落定,再追究他的死因,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因而小语这才没有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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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医律》的繁体也已经出版了,预计年后在台湾上市,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书店看看!

    最后的最后,小语要跟你们说一声:我爱你们!

    有缘,咱们新书再见!R1152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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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5/ 第一时间欣赏医律最新章节! 作者:吴千语所写的《医律》为转载作品,医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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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介绍:
金子,省厅叱咤法医界的法医之花,意外穿成胤朝一县丞家患有孤独症的女儿,众人口中克死生母的不祥人。
为了生存下去,她绝不逆来顺受;
谈谈情,说说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发挥才智,寻找赚钱法门,
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头颅昂起来,那才是正事!
医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