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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风云史全文阅读

作者:玉叹雪     刺客风云史txt下载     刺客风云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刺客风云史全文阅读

【第1节】灭村

    明万历四十年六月午间,炙热的烈日将山间小路铺上一层浮动的水汽。从远处看,什么景色都模糊了。

    碧蓝天空缀着几朵白云,绿染群山,知了一长一短闹叫着。

    三个精壮的练家子,身着蓝靛服,胸前一双飞鱼,腰系青葱带。腰间系着一烏黑鑲金刀鞘,腳蹬泛白骏马,背上黑缎斗篷随著風展开飄逸著,四蹄翻开在小路上哒哒狂奔着,扬起了好大的灰尘。

    就在这三匹马的前方路上,一老人担着两篓子慢慢走着。听到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赶紧靠右让出路来。

    头一匹马经过老头时,甩了一把汗,豆大汗滴溅到老伯脸上,加上马蹄扬起的灰尘,令老人不得不掩口。老人生气地抹了一把脸,心有不甘,嘟囔骂了一句:“去他娘的,跟前面那群恶鬼一样,下地狱赶油锅投胎是吧。”

    带头的男子听到老伯的话,略觉意外,单手强行拉住马绳逼马停步。他掉头问老头:“老伯,你说什么呢?刚刚有一群人经过吗?”

    “一大群人,跟你们一样无礼,贼乎乎一大群马贼,骂爹骂娘地,差点把我的桐油篓子踢翻了。”

    “他们走多久了?多少人?”蓝衣男子神情着急,急问道。

    老伯歪着头想了想,“十几人呢,天要下雨,人要嫁娘,我没事干啊,还帮你数人头,去了。。。。大约。。。一个时辰?“

    “哦,莫要被捷足先登。“带头男子眉毛一挑,赶紧翻身上马。马绳一拉鞭子一抽,骏马翻蹄就要奔出。

    “那群人带了好多大刀,说的是四川话。”老伯学着四川话说。

    “都是往李家村去?”

    老伯道:“我咋知道是不是去李家村,但是。。。。。这条路的确是去李家村。”

    “老伯,那李家村还有多远?”

    老人屈指看着天数了数,“大概还有五里路。”

    “那群人大概都进村了,我们得赶紧。”双腿一夹,三男子与骏马策馬遠去。

    老伯看着他们绝尘离去,手遮着光眺望着,自言自语道:“幸好我不住李家村,这村不知道惹到谁了,要完,但是就你们三个人,要去挡马贼,会不会太不自量力啦。”

    就突然一刹那间,一冰透入骨的寒风从他身边袭过,卷起地上落叶和尘沙,片刻间又恢复原状。就那么一眨眼间,老伯依稀看到旁邊林子里有一袭白衣闪过。

    可放眼望去,又一个影子都没有。

    老伯怀疑自己看错了。再揉揉眼睛,凝神看着两边的路,的确没有什么异状。

    老伯叹气道,“眼花了,哪有人,白天哪有鬼,哎,老了,不中用啦。”扛起桐油篓子,悠悠晃晃地走了。

    三名男子急迫的在路上狂奔着,骏马大口喘气,口吐白沫,看来已经到了极限。

    纵马奔出一会,林间小路豁然开朗,进入一小平原,两边危峰兀立,山脚下有田地,中间铺一乱石子路。路边有棵大槐树,树荫下有块平滑的大板石,想必是来往路人歇脚地。树旁有块石碑,石碑上单写着三个字李家村。

    此地就是李家村村口,位于一山坳里,周遭群山围绕,如果不翻山出去,就只有谷里一条路可以进出。李家村仅一十八户人家,皆姓李。元朝末年李氏族长为避祸战争,率众乡亲辗转寻到此地,从此落地生根。几百年来一直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李家村占地不大,村里的屋子围着一个广场建造。这个广场二十来丈宽,所有的庆典、祭祀都在这里。广场上的青石有着历史的烙印,好几代的人都曾在这里跪着参加成年礼。

    一个时辰前,一群马贼挥着大长刀冲进李家村,黑黝黝的刀背拉着雪白的刀锋,见人就抢,见人就砸。马贼挨家挨户,冲入屋内,把男人拉出到广场绑着。

    李家村世代务农,没有练家子,偶有一两个胆大气壮的,拿起镐子跟马贼对砍,但几招功夫就被卸了膀子断了腿。仅一会儿时间,村里十多个年男子都绑在广场中,跪坐在地上。马贼拉着几个老头出来问话,刀锋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马贼们骑着马在村子里狭小的路上来回冲锋,大声呼啸,李家村五十八口人,被大刀恐吓着,抱头鼠窜般在村里的广场跪着。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抱着女人。众人目光涣散,披头散发,手足无措。环顾四周都在尖叫哭喊,却无人可以仰仗相救。马贼首领将剩余的李家村人团团围住,大声呵斥着不要吵。

    一个马贼围着村民走了一圈,跟身旁领头的壮汉说道:“有十一个女娃儿,那个是呢?”

    那壮汉高出其余人一个头,随手拔起广场旁一块两百斤重巨石,丢在众人面前,蹦的一声吓得众人避开,压碎了好几块石砖。那块石头在李家村已经数十年,没人移动过,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抬起。

    此人浑身肌肉盘节,一臉橫肉,額頭上有顆瘤揣著一縷黑毛,眼神兇狠,凝视众人。眼神所到之处,众人停止哭泣或尖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他刚刚扔的巨石上。雙手一掼把大刀插入石砖裡寸许,兇狠问道:“哪个是村长?”

    “大当家,这人是族长。”一个马贼,拉了一个七旬老人摔在惡漢面前。老人周身是伤,哼哼唧唧地,脸上好大一处乌青,估计是被马贼打得。

    “老头,叫啥名?”

    “我叫李四。英雄饶命,我们无冤无仇,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村里有多少钱多少粮,你们都拿去,繞我們一條命,留個活路即可。”

    “老子可不是什么英雄,老子叫贯天地,蜀东歌老会杠把子就是我,老子不要你们的钱,也不要你们的粮,老子只要李大人藏在这的女娃儿,你给老子交出来!我就放你们村一条生路,如果不给,我们就。。。。嘿嘿”贯天地邪邪的笑道,仿佛人命不当一回事。

    “什么李大人,我不知道啊。”

    “老头,你不说是吧?你不交出来,我一刻钟杀一个,杀到你说为止。”贯天地扬起刀,作势要砍下去。

    “别杀人,别杀人。什么李大人?什么小女孩?我不知道。”族长吓得说不出话,急乱的挥手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马贼要小女孩,几个母亲纷纷下意识将自己的女兒往身后藏,互相掩住嘴,害怕下一个跪到前面的就是自己。

    “李大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歌老会奉令,就是要找当年姓李的藏在李家村的小女孩,这女娃儿关系重大,必须交出来。”族长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摇手。

    看众人没反应,貫天地突然暴起,手起刀落,離他最近的一年轻人右手臂被斩断,鲜血四处乱喷到旁边群众身上。村人吓坏了,不敢相信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身边。这李家村平日务农,照二十四节气生活,该芒种忙播种,该收割就收割,那里曾跟这些盗匪交过手。

    年轻人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断,初始未大声喊叫,直到剧痛传来,他瞪大铜铃牛眼看血不停地喷出来,年轻人脸上逐渐扭曲,痛的感觉如电击一般,这会才大吼出来,旋即晕倒在地。

    余人尖叫声此起彼落,但传不出这幽闭峡谷。方圆三十里,也没有其他人能来救援。

    族长紧闭双眼不敢看。众干妇女摇着族长的手臂,哭丧着喊救命。

    “族长,救救我们!”

    “大人救命啊!”

    族长无力的跪下,手抱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谁是那个小女孩,可他不敢交代。他记得李大人交给他时,曾恶狠狠地说道,如果泄露机密,全村都得死。那个时候,李大人头顶乌纱帽,身着四爪五蟒朝服,腰系銮带,坐着软呢轿,派头很大,聽說在北京城裡官做很大,他惹不起,只能跪地答应。

    “还不说?”贯天地力大,用鞭子卷起一个老头往自己拉,斜劈出一刀,又有一个老头肩头中了一刀,流血如注,哎呀哎呀的痛苦吼着。马贼心狠手辣,眼看马刀要对准下一个人。

    “别杀了,那是李大人交代的,不能给你们!”族长哭丧道。

    貫天地心裡大石落下,族長這麼說說出來,就表示是有其人,他們沒白忙一場。

    “歌老会要带回李大人藏匿在这的小女孩。你交出来,我们就留你们活口,如果再不说,我就再杀一个,直到你说为止,把小女孩交出来!”

    “李大人藏了两个,你说的是哪一个?”族长心里已经崩溃,顾不了那么多。

    “两个?不是一个?”首领和二档头对望,两人都一脸狐疑,这命令里没说是两个女娃。

    “那就两个都带上来!”贯天地喝道。

    族长发抖的手,指向一个中年妇女,她身后有两个孩子。靠近她的马贼见状,伸手去拉。中年妇女急急忙忙往后退,挡住身后的人。

    “住手!”一声长喝带着悠长的回音,震撼了山谷,一群鸟被惊吓地拍翅往外飞去,啪啪作响。

    马贼们一愣,皆回头看村口,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叫嚣一群马贼。

    三个批黑斗篷的人行至村口。利落整齐下马,袖子一摔,斗篷一振,噼里啪啦作响。

    虽然刚刚百里奔波,身心俱疲,但三人理理服裝,不让人看出慌乱形色。各自从行囊中拿出八瓣圆帽盔戴上,上面镶着一块金漆官家朝纹。带头的人,将斗篷批往肩后,露出蓝靛色行军服,胸前有着金锦绣飞鱼纹,白纱夹领,腰部下有暗褶的长衫服,裙浑身鲜亮,稍微动一动,飞鱼的金绣线被阳光照得流光耀目。余二人的服饰上飞鱼纹较小,没有带头那人那么彰显。但三人都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丝毫没有寡不敌众的担忧。

    三人的官派气势跟和李家村的贫苦落魄的氛围格格不入,一步踏出就扑面袭来一股气势,压得马贼不敢直视,村民目瞪口呆。

    三人环视四周,眼睛和谁相对,那人就被眼神所摄,值得转头避开。带头人缓缓解开腰间携的鞭,另二人慢慢地拔出刀来,白蓝相间刀身绣着鎏金花,明闪晃着。

    马贼里的二档头过来跟贯天地低声说,“绣春刀?飞鱼服?是锦衣卫!”声音里透着胆怯,

    锦衣卫带头的人慢条斯理地说,“歌老会是吧,谁给你们胆子在这作乱?还有没有王法?”尤其是最后一句,如洪钟般作响。距离虽远,但是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的送了过来,可见带头的人内力不俗。

    贯天地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数,再看了看这三个人,打量了情势,心里有了计较。人数上马贼们占了优势,且不说这三人是锦衣卫,寻常官差歌老会都不应该招惹。但如果在这山坳里,埋了这三人,估计不会有人知道。而且,这个任务不完成不行,到时别说无法交代,掉脑袋都有可能。

    心意一定,贯天地暴喝一声,“管你啥鸟子锦衣卫,撞见我们歌老会,算你们倒霉,你个铲铲,上,全杀了!”

    三个马贼策马做先锋,往锦衣卫冲去。

    持鞭的锦衣卫,将鞭一甩在地中打了个响雷,就势如奔雷往其中一个马贼砸去,马贼肩一沉,躲过鞭头,启料这鞭像是有眼一般,卷上马贼的腰。马贼感到一阵剧痛往上身窜,忍不住大叫。原来这鞭子是精钢所制,镶有倒钩,一旦嵌入人体,轻一拉扯就造成严重撕裂伤。

    锦衣卫将钢鞭往反方向一甩,马贼站不住,被横拉撞上另一个马贼。两人一同跌落地面,血溅沙地。锦衣卫提鞭甩开马贼,一横拉竟然将马贼小腹伤的肚破肠流。

    待得马贼接近时,另一锦衣卫压低身子,绣春刀一横,先斩了马前腿。马吃痛向前一跪,马贼被摔了下来,刀光迎了上去,一晃手,地上滚了一球好远,马贼身首异处。

    才一晃眼,三个手下就死了。贯天地不禁胆怯,但现下别无他法,只能一拼。

    “兄弟们,全上了,操他娘,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死。”在贯天地的大喝下,剩下的十五个马贼纷纷策马向这三人冲去。

    可惜人再多,也没能阻挡绣春刀的刀光四出,马贼们武功不及锦衣卫,纷纷中刀,一刀一个,干净利落。

    不一会儿功夫,马贼全军覆没,只剩贯天地孤军奋战。

    带头的锦衣卫用鞭子攻击贯天地,左右包围圈出一个攻击范围,逼得贯天地只能在这鞭子圈内与另两名锦衣卫缠斗,稍要离开,鞭子就会逼得他回到攻击圈内。

    贯天地眼见锦衣卫武艺不凡,突的一转身沉肩,撞向其中最瘦小的一名锦衣卫,意图从他突围。

    可锦衣卫见他转来,丝毫不避,硬是马步一扎,用肩膀承受了贯天地的力道。

    两人互撞出好大一声的“蹦”,原以为贯天地力大,没想到却被锦衣卫顶回去,反而止不住后退了几步,好不狼狈。贯天地心中一惊,莫要今日葬身李家村。他一个转身,往持鞭的锦衣卫攻去,意图拉开攻击范围。持鞭的锦衣卫见来势凶猛,把鞭子回抽,直攻贯天地下盘。

    原来这是贯天地的佯攻,他踩上刚刚他搬的大石,回身奋力一跃足有半人高,大刀一转,高举至顶,往其中一名锦衣卫迎头砍下。锦衣卫正在追赶他,来不及收势,见他回头的来势凶猛,吓了一跳只得单臂举刀。

    可惜鞭子仿佛长了眼,原本打在地上,突然黑鞭笔直暴起,卷起贯天地的脚踝,一个回抽,把贯天地拽倒。

    贯天地号称川东一霸,力贯天地,所以绿林称他贯天地。他靠一身蛮力雄霸四川,可现在在锦衣卫的围攻下捉襟见肘,不一会,身上腿上各中一刀,血流不止。一不注意,贯天地背部门洞大开面对了持鞭的锦衣卫,其见机不可失,一鞭暴响打在贯天地背上,衣服被劈裂,露出肌肤和血痕。贯天地被这一鞭打得扑倒在地。

    就这么一个弹指光景,贯天地右手被锦衣卫踩住,另一柄绣春刀已经架在贯天地的颈上,压得他不得不伏在地上。

    持鞭的锦衣卫问:“歌老会越来越不入流了,竟然扮马贼抢人,朝廷要的人也敢碰。好大的胆子!说,谁派你们来。或者,我问,歌者到底是谁?”

    贯天地吐了一口沫:“呸,瓜娃子,老子日你先人板板,老子没有头子,老子只听我自己。我歌老会不入流,你锦衣卫又如何?有明一朝,锦衣卫倒行逆施,现已沦为东厂爪牙,我偏看你们不起。”

    锦衣卫没料到贯天地伶牙俐齿,被说的哑口无言。锦衣卫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这几年东西厂崛起,并管辖锦衣卫,的确已经没有当年的风光,贯天地此话着实刺中了锦衣卫三人心里的痛楚。

    “锦衣卫再怎么样也能管死你们这批马贼,你就一土匪,你拉倒吧,你叫贯天地是吧,不说是吧?等会叫你哭天喊地。”锦衣卫一刀刺进贯天地的大腿。贯天地痛苦的大吼:“你有种就杀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锦衣卫怒极,右腿踢上贯天地的左脸,一脚踢飞他几颗牙。

    贯天地疯狂的怒吼,不肯说出歌者是谁,锦衣卫看了看首领,征询他的意见。

    “不管他,他们是歌者派来的,不肯说,就做了他。”看似首领的持鞭锦衣卫说

    “跟大哥做事就是痛快。”锦衣卫挽了一抹刀花,一刀直刺贯天地后背心窝,透胸而出,贯天地闷哼一声,血溅四地,气绝于一身血泊中。

    锦衣卫拔出绣春刀,在腋下一夹,将血迹抹的干干净净,嘴角邪邪地笑着。

    跪在地上众人看着血腥的画面,一声都不敢出。

    带头锦衣卫转问族长。“我们奉李大人的命令来接一对女孩,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带她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族长把锦衣卫当救命恩人,赶紧起身将小女孩们指出来。

    两个农村小女孩,穿着乌漆麻黑的衣服,手指甲有着黑垢,脏脏的夏衫上多处补丁,藏匿在一个中年妇女身后。

    族长喊着:“娃子快出来,青天大老爷来救你们。”农村人没啥见识,看到穿蓝衣的官就说是青天大老爷来了。

    族长领着这对小女孩交给锦衣卫。锦衣卫头子把族长拉近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还有谁知道这女孩在这里?”族长疯狂摇着头说“没有没有,只有我知道。当年小李送来的时候交代我保密,我谁都没说,大家都以为是我接回来的孙女。”

    “嗯……嘿嘿……那你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锦衣卫一声冷笑,绣春刀扎进族长腹间,并由左至右横拉搅动。

    “你怎么能这样。。。。。你可知道他们是谁?”族长手握着扎进自己腹部的绣春刀,不敢置信,痛不欲生说道。

    族长没想到,当年答应收容这对小女孩,竟然引来杀身之祸。他惊恐的眼睛盯着锦衣卫,手抓着他的肩,让他不敢直视。

    锦衣卫恶狠狠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所以你得死。”其余人看到族长惨死刀下,惊觉青天大老爷也不是来救人的,纷纷尖叫起来,两个妇女见村长惨死,锦衣卫人又少,拉着孩子开始往外跑。

    锦衣卫将鞭子系在腰间,伸手去拉两个小女孩。小女孩们转身想跑,被两个锦衣卫奔去拦住。

    两小女孩牵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白影从锦衣卫身边窜出,众人只觉得周遭一股凉意袭人。

    锦衣卫厉声道:“谁?现身来。”可无人回应,环顾四周也空无一人。

    一眨眼,感觉又是一阵白影飘过,经过其中一名锦衣卫身边,一伸手却不可及。

    三个锦衣卫急忙搜寻四下,可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让他们越靠越近,喊着:“谁?是谁?“

    一个小男孩瞪大眼睛,用稚嫩但惊慌的声音尖叫道:“雪!下雪!”

    无法置信在酷暑午间,天下落下了点点白雪,三个锦衣卫都抬头看着这刚刚落下的雪花。

    突然间,锦衣卫的身上,喷出了血箭。一道,两道,三道,九道细细的血箭喷出好远,锦衣卫们轮番倒地。

    持鞭的锦衣卫扔掉鞭子,忙着捂着自己的伤口,他身上有三道血箭,可只有两只手,捂住这两个伤口,就挡不住另一个。“是谁?这是什么?我中剑了吗?。。。。这是剑气?”他惊恐不成调的说。

    锦衣卫面露恐惧,双手换来换去却接不住伤口的血,终于失血过多,意志不清而跌坐在地上。

    李家村人眼睁睁看着锦衣卫以惊恐的表情一个个死去,马贼带来的马也受到惊吓,纷纷站立嘶鸣。

    众人完全陷入惊慌,马贼死于锦衣卫之手,而这三个青天大老爷竟然也暴毙而亡。一些村民害怕的哭喊起来,难道是有恶鬼入侵?

    突然众人眼前出现一全身白衣的高瘦男子,慢步走到这对小女孩面前。清隽面孔,剑眉明月目,略带病容,头上挽了个高发髻,白麻布长衫道袍,锦缎袖口有个别致的暗纹绣花,白纱腰带上用珠白色马绳系着块老润汉白玉,背上背了一把剑。连靴子都是白白净净,绑着麻绳,只在靴子边沾了些泥土。除了头发和一双眼睛,余皆是白色。

    小女孩们受到极大的惊吓,全身发颤,直往后退。

    白衣男子示意小女孩莫慌,轻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拉起小女孩颈间的金链,链子上挂着金锁片,他拿起来看了看锁片背面。

    又看了看另一个小女孩的脖子上,也挂着金锁片,他一样拉起来端详了许久,叹了口气。

    白衣人牵起其中一个小女孩的手,撕开衣襟,用一块布蒙住她眼睛,指示她走向村外。

    “你数一百步,往外走,等着我”白衣男子柔声道。

    小女孩依言而行,“一步,两步,三步。。。。。”颤抖地数了起来。

    此时天上又飘起雪花。

    李家村仅存的五十八口人,都被天上的雪花吸引着,再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点点伤口,不敢置信双眼所见,每个人都如中了毒箭,脸上呈现扭曲的痛苦表情,跟三个锦衣卫一样。一道血箭、两道血箭、三道血箭。一个人,一个人,又一个人,缓缓倒地,血尽而亡。李家村口,血流满地,锦衣卫、马贼及村民,共七十九具尸体,一个寻常午间,竟无人生还。

【第2节】苏州

    李家村灭村惨案已被人遗忘。这一晃眼十四年,经历了三任皇帝,来到了天启年间。天启是个吏治败坏,党争硝烟四起的时期,可同时又是一个人才济济,缤纷出彩的年代。

    现在的皇帝是明熹宗朱由校,年号天启,为大明王朝第十五位皇帝。朱由校的父亲为明光宗朱常洛。朱常洛在位仅二十九天,即因服用红丸而毙命,天启年仅十六岁即被迫接帝位。由于朱常洛生前不被其父亲万历皇帝重视,导致朱常洛自己及儿子朱由校都没有接受良好皇家教育,朱由校反而沈迷于刀锯斧凿、油漆等工作,人们戏称其为木匠皇帝。

    朱由校登基后,不问国事,大权旁落,导致后宫宦官崛起,太监们的权势越来越大,结为阉党,控制朝政。阉党领袖就是当今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人又称魏阉。阉党统领着一票官员结党营私,统称五虎、五彪、十孩儿等一众奸臣,搅得朝政糜烂不堪。

    这天正是天启五年五月初八。日头曝晒,炎热初夏揭开序幕.天边方暗,各家炊烟袅袅。苏州城外酒肆,方桌五座,内有包间雅座一桌以竹帘子围着,里头两名身着布搭护露出半臂的精壮汉子嗑着瓜子议着事。一着黑布夏衫,一着白粗布服。

    酒过三巡,黑衫汉子声音一沉,低声说道:“顾大人对我有恩,我这条命是大人救得,如果不是顾大人,我。。。。我命都没了。”

    “大哥,这事你总是欲言又止,你倒是说说,当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白衣汉子问。

    黑衫汉子闷了口酒,抹了抹嘴。想了片刻,仿佛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般说道:“老弟,这事得从十四年前说起,记得江湖上说的一哥二飞雪山东端木吗?一哥就是那歌者,当年歌者收服了一批川东的马贼替他打天下,马贼带头大哥叫贯天地,号称川东一霸力贯天地。我十四年前,刚离家就被贯天地收为小弟,加入了歌老会,跟着马贼们打打杂。”

    汉子又闷了一口酒,神情凝重又说,“贯天地带着我们一群人,有时执行任务,有时劫富济贫,日子很快活。但我们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也不杀弱小妇孺。那天,贯老大突然说,要去保定一趟,有个小女孩要救。大伙总是老大说干啥就干啥,一群人就上了马,直奔直隶保定。”

    “可没想到,兄弟,这趟活,我竟然鬼门关走了一回,见了地狱,你知道吗?”黑衫汉子,说起那天的事,仍是心有余悸。他喝了杯酒,将李家村灭门案说了出来。

    一五一十,没有隐瞒,直说到白衣男子杀死了全村人。

    白衣汉子听的惊心动魄,仿佛身历其境。

    黑衫汉子感慨说道:“那天。。。。。我在村口把风,被突然策马进村的锦衣卫砍了一刀,当下晕死过去,却没死。。。。。。。我醒转后,看到一白衣男子,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剑法。。。。应该是剑法,总之很快很快的剑。杀光村民和锦衣卫。那村里血流满地,现场如人间炼狱,我害怕之际,倒在路边装死逃过一劫。在白衣男子离去后,我顺着山路一路狂奔,可我身上刀伤血流不止,最后昏倒在山路旁,是顾大人和随从刚好经过,把我救了起来,悉心照料,并带我南下,辗转来到苏州,介绍给七剑门照顾,我再也不敢想起此事。尔后,我认为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拿刀动枪犯案特别不怕死。前任七剑门话事人赏识我,我后来就当上了七剑门老大。。。。。。”

    汉子想起这段事,心有余悸:“你莫说,老哥纵横苏州十余年,想到这事很是挺怵的。这次顾大人犯事,我想救他,怕力有未逮,只好找绿林山头相助,老哥先谢谢老弟仗义相助!”说完又干了一杯白酒。这黑衫汉子看来是个性情中人,酒量也很好。

    这边的白衣汉子听了这段故事,心有感触。“哎,兄弟,咱们七剑门和白龙堂两家自古不分家,手足情,别说你我的,先喝一杯再说。”

    原来黑衫汉子下了山头令,邀请绿林各山头秘密会议,要援救顾大人。但是大家顾忌朝廷和锦衣卫插手此事,黑汉子备了一桌酒菜,却没有人前来。

    忽然,门口两人大声喧哗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身蓝粗布夏衫平民装扮,似乎跟店家很熟,一进门就自顾自搬着板凳坐在一起,给蓄着白胡子的店小二使了个眼神要他过来。

    黑衫汉子和白衣汉子听到有外人入室,偷瞄着进来的二人。

    店小二小跑步赶了过来。眼神上下扫了一遍来客,换上一副抱歉的脸色,道:“二位爷,今儿个场包了,不做生意。”

    这次七剑门要救顾大人,召集各界江湖好汉,七剑门手笔很大,竟将这小店包了下来,把掌柜小二换成自己人。看上这间店是因为平时人少,却没想到,居然这小店还有熟客。

    “没见过你,新来的?”其中一个男人问小二。

    “二位爷,小的昨儿上工。”小二操着外地口音道。

    “你瞎说什么?你看看这儿才多少人,哪来的包场?”

    “人可能等会就到,真的,爷,今儿个不方便。”小二哭丧着脸说道。

    “我们常来,是熟客,叫何。。。。。掌柜来。咦?何掌柜呢?”大声说话的男子对着后堂喊道。但的确没看到何掌柜,是另一个生面孔。

    两人自顾自的拉板凳坐下,完全不理会小二,小二好不尴尬。

    “哎,不管了,这先来一斤白酒,二两花生,半斤片牛肉。还有,记得跟掌柜说,老颜来了,必须送点下酒菜。”

    小二无奈,叫来了掌柜商量。掌柜看了看黑衫汉子,黑衫汉子点点头,反正没人来了,示意算了,就让人坐下吧。

    “念如兄,这次我上京采买,听到了好多事。”打发完了店小二,那男人转头继续开口道。

    “佩韦兄,你离开了好一阵子,正要跟你请教,这次又听说了什么?”回答的人叫做杨念如,另外一人叫颜佩韦,两人都是苏州本地人。

    “原来五年前光宗皇帝驾崩后,留下一个千古奇案红丸案。这红丸案,真是蹊跷。光宗皇帝荣登大宝第一天,这郑贵妃送去八个美女陪侍新皇上,据说是环肥燕瘦,仪态万千,人间极品。这光宗皇帝夜夜临幸,一日两旦,纵欲过度,身子骨搞坏了,搞得人形消瘦,无法早朝。这不,一个略懂医理的太监竟说皇上火气过旺,要泻火清肠,就开了一贴泻药。这皇上一服用泻药,竟然弄得更严重,病入膏肓,无法下床。最后内阁只好找其他大臣求救,结果一人叫李可灼,这人乃鸿胪寺司丞,竟献给皇上一颗红丸。光宗皇帝服下后,精神恢复,竟能下床走路,众太监拍额称幸,光宗皇帝自己很高兴,隔没多久,又吃了第二粒,谁知道,当夜即猝死,驾崩了。这两粒红丸也成为一大悬案。”

    “还有那么离奇的事,这事怎么大家老百姓都不知道?”

    “这自然,这事涉及宫闱丑闻,岂能为外人道已,还不是我这次入京,听京城里的朋友说的。”

    “这红丸案,后来李可灼根本说不出来药从何来,谁做的?谁指使他的。因涉及内阁诸位大臣默许李可灼贡献红丸,牵连过大,最后崔文升李可灼放逐边疆,此案不了了之。可惜啊,光宗本来会是一个好皇帝,谁知道那么早就过世了,接位的明熹宗根本没有准备好做皇帝,无心问政。现在京城里斗争不休。“颜佩韦道。

    “有光就有暗,大明出过于谦、徐玠等忠臣,但也没少出过奸臣。”杨念如道。

    颜佩韦道:“官员们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现下朝廷里有多个党派,有阉党、东林党、还有齐、楚、浙等三地官员组成的三党,皇帝潜心工艺,不问时事,政治大权旁落到魏忠贤手上。魏贼势力发展到了极点,满朝都是阉党,无人敢惹。前阵子东林第一猛将,这左都副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举报魏忠贤内廷操兵、迫害后宫、翦除异己、陷害忠良。一时间弹劾魏贼的奏章如潮水般涌入。大家都以为魏阉要垮台了。”

    “然后呢?”杨念如问道。

    颜佩韦冷笑一声道:“魏忠贤利用皇帝识字不多,让他的干儿子太监王体乾以大恶化小、小恶化无的方式把杨涟的奏疏篡改后念给皇帝听。皇帝竟认为奏章内容没有太大的恶事,反而下旨严厉训斥了杨涟一顿。”

    杨念如直摇头,举杯干了一口酒。

    颜佩韦频频摇头,道:“外人拍马屁称曹是九千九百岁爷,圈养着五虎五彪十孩儿,其中负责东厂以及锦衣卫是个出了名的撒赖剥皮,叫许显纯。许显纯负责北镇抚司诏狱。就是帮阉党整治政敌。而许显纯出的第一招,就是对准东林党的文胆,汪。。。文。。。言。”

    颜佩韦又喝了一杯酒,抿抿嘴说:“许显纯这一招狠,汪文言是东林党的军师,灭了他,东林党休已。这汪文言涉及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案被捕入狱,竟然不禁打,供出了东林同党。东厂连夜逮捕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等三位大臣。此三人都是东林党重要的人物,大家都在看案情还会如何发展。”

    “我看,还有更多人要抓进监狱里,就怕又是一场血腥大狱。”杨念如说。

    “总会有人站出来的!如果锦衣卫敢来苏州抓人,我们定要挡住这群狗贼!”颜佩韦激动地说!说完用力把酒杯往桌上一掼,溅出不少白酒。

    杨念如也拍着大腿说:“照啊,我一定跟颜兄一起!”

    突然窗外呀呀呀的叫声,几只乌鸦打破了这肃杀的气氛。

    声音搅动了平静的酒肆。颜佩韦一惊,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第3节】密会

    角落包间的两位汉子一直静静的喝着酒不说话,其中背对颜佩韦的黑衫汉子忽然拿起酒壶和酒杯,神情严肃走到颜佩韦桌前,示意敬酒。颜和杨两人看着汉子浑身肌肉纠盘,太阳穴鼓起,赶忙也端了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汉子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并给颜和杨二人也斟满酒,如此一饮一斟连续三次,一话未说。颜杨二人,不知如何自处,只好跟着喝了三杯。

    大汉面不改色喝完三杯才开口,“七剑门童华生。方才听二位的话,好生钦佩,两位见识过人,特以几杯浑酒敬两位。”

    七剑门在苏州家大业大,无人不晓,长期把持丝绸贸易的漕运码头各种势力,有人又有钱。童华生乃七剑门话事人,苏州一带绿林老大,为人行侠仗义,其名头在苏州一带非常响亮。

    颜和杨听到童华生三个字,刚要坐下的身子立刻站直了,好生后悔刚刚话太多,不知道是不是激怒了江湖大佬。

    “童掌门好。”颜和杨二人语含惧怕的道,两人不知道该不该坐下,只得站着等童掌门说话。童掌门问道:“两位如此关心时局,敢说天下不敢说的话,正想请教二位是哪位山头下?”

    颜佩韦和杨念如互看了一眼,知道是绿林来摸山盘道了,胆怯的回答道:“我们只是好论时事,关心国家安危。其实我们不懂功夫,也不属于什么山头,什么门派,我们就是做点小买卖的。”

    童掌门剑眉微皱,突然一拳打出,对准颜佩韦脸部直去,这拳快如奔雷,颜佩韦和杨念如都吓得大叫,颜佩韦为了躲避抱头蹲了下来,但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如习武之人,见重拳直取上盘,必然抬肩以右臂格挡架开来势,而绝不是像颜佩韦一样抱头蹲下。童掌门至此相信两人非江湖人士,哈哈一下,赶紧将颜佩韦扶起来。

    “原来二位真是误闯,误入贼窟了。哈哈哈,但相逢自是有缘,两位免惊,坐下来喝杯酒再说。”

    童掌门爽朗的笑着,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并召唤了原本同桌的另一人一起坐下。

    颜佩韦这才知道,另外一白衣粗布汉子也是苏州知名人士,乃白龙堂的二档头范江龙,江湖上绰号翻江龙,除了表述其水性好,如江里蛟龙外,也暗指他是漕运码头上的龙头。翻江龙的另外一个含义则是他为人跋扈,如东海龙王一般的火爆个性,一有不顺,立即翻江倒海。

    颜佩韦和杨念如乃一介平民,平时各地跑跑做生意,那有机会见到绿林的大人物。看着童掌门等人并无恶意,逐渐宽心。

    四人边喝酒边聊时事,逐渐热络。童范二人虽为武林人士,但是见多识广,人脉广阔,知道许多苏州甚至京师官府间的事,苏州不大,当地出的最有名的官员就是周顺昌和顾大章。童范二人一言一贬,都切中时局,让颜佩韦和杨念如十分佩服。

    说着说着,童华生谈起了汪文言案,童掌门说:“其实二位误会汪文言,他没有供出这些大臣。”

    “此话怎讲?”颜佩韦和杨念如同声问。

    “汪文言受了酷刑,坚决不供出东林党人受贿,许显纯无奈,又有着上头的压力,于是自己编了供词,抓着垂死的汪文言的手,硬是画了押。东厂就拿着这份假供词,开始抓人。”

    “还有这等事!”颜佩韦愤怒的用力拍了桌子,酒杯跳动洒出酒来。

    “更有甚者,汪文言一画押,许显纯立即做手脚,当晚即勒死汪文言,但是却上报狱中暴毙,如此一来,熊廷弼及汪文言皆死,一切死无对证,都由东厂说了算。”

    “这些人作恶多端,必遭天谴。”杨念如愤慨地说。

    “可不是,这已经抓了三个东林党大员,如今东林党成员人人自危。”童掌门难过地说。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嘎吱嘎吱地一声,店门被硬生生推开。五个黑衣斗篷人静肃地进来,斗篷下有长物凸起,露出黑麻布包着的刀身。五人径直寻了一张桌子准备坐下。

    小二赶忙迎过去,告诉他们今日不接外来客。

    首先进来的男子,哼了一声,丢了一锭十两银子在桌上,把刀解下来放在桌上,斗篷一甩就坐下,理都没理。小二跟掌柜摊把手,无奈地跑进后堂。掌柜摇摇头,脸色难看。

    翻江龙斜眼余光扫了一下,察觉是生人,眼神向着童华生闪了一下。童华生故作淡定瞄了黑衣人几眼,看到对方眼神看过来,眼光赶紧移走。

    翻江龙改说起江湖琐事,绝口不提跟东林有关的事。说起了漕运和白龙堂的一些事。翻江龙道:“哎,自古漕运是以运粮为主,但是也有许多物件顺便委托漕运,可漕帮兄弟有几件东西是不运的。”童掌门说起这事。

    “什么东西?”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童掌门拍掌笑道:“女人、银子、读书人。我们管这叫河海漕三不碰。”

    “这什么名堂,怎么说?”杨问道。

    “偷运女人,多半是拐卖良家妇女做娼妓,这伤天害理之事,我漕运不碰。私运银子,这多半来路不明,大抵是私通官员用,我们不做官家走狗。你们要运自己找镖局去。”

    “那读书人呢?”

    “书生迂腐,沿路满嘴论语道德经,孔子孟子的。你想我们漕运兄弟走一路的十多天,听得我都想吐了,不运!”童掌门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说得好”颜和杨两人听得大笑起来。

    翻江龙问:“你这三不运算啥,江湖还有三大惹不起,连锦衣卫都惹不起,知道不?”说完颇有意味地看了那边五人一眼。

    颜佩韦笑道:“三大惹不起?什么意思?我来猜猜,惹不起那必定是女人、小人、文人!俗话说,打女人不是好汉,女人我们惹不起。小人,满肚子鬼计谋,我们惹不起,文人一支笔,写得你身败名裂,还编歌,惹不起。”

    旁边上来倒茶的小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颜兄弟,你这也算是惹不起,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个。这三大件有个名堂,叫做一歌二飞雪山东端木。”

    “什么一哥二雪三木?”颜佩韦问。

    翻江龙说:“这排名第三的山东端木是一神秘的家族,代代经商,枝叶繁茂,但从不与武林来往。可但凡惹上这个家的人,就等于惹上大祸。这家族家传武功号称千年流传下来的秘技。曾有山东盘龙寨二档头在官道上调戏端木家婢女,而后惨遭报复,整个山寨覆灭。那可山东一霸,二百多号人啊。据说就端木家两个少公子和两书童,就解决了一整个盘龙寨。此事震惊江湖,端木家族的实力从此方为世人所知。”

    “排名第二的飞雪,是一个女子,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剑术,号称天下第一。江湖没几个人见过她的剑法,见过的基本已死。只有一次,你们还记得河南**门吗?号称【八荒**最快,枪花点点夺命。】可飞雪却在众人面前,从天而降以一招飞雪剑法击杀名震河南的**枪门主,**门人看得是一清二楚,从此武林开始了她的传奇,人说【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名震华中的**枪传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招飞雪剑法,身中三剑死于非命。”

    “那歌者是谁呢?竟还排名在飞雪和端木之上?”杨念如饶有兴趣地问道。

    翻江龙还来不及回答,与此同时,店小二小碎步跑到颜佩韦这一桌来,掀起肩上的白布,擦起了洒在桌上的酒水。一边背对着黑衣人小声地说:“爷,别再说了,是绣春刀。”眼睛努了努示意他们看那伙黑衣人。

    颜佩韦一撇眼,看到五人其中之一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兵器,靠在桌边。麻布没完全绑好,露出了黑色的一截木头剑鞘身,铜质鎏金滚边,跟寻常剑器不同,此兵器尾端微翘,从头尾同宽和长度看来更像倭刀。颜佩韦转头看了童华生和翻江龙,发现二人脸色大变。

    颜佩韦心想,绣春刀是锦衣卫专配之兵器,莫非因为刚刚一番言论,来抓捕四人。可稍一寻思,锦衣卫辖区在京师,多半在北京城抓捕。此地乃苏州,并非锦衣卫驻守地,应该不太可能是来抓自己。那这五人来苏州做什么?

    刚刚颜佩韦还大声地说要拦这群狗贼,可现下人来了,他声都不敢出一个。

    发现绣春刀后,翻江龙也不说了,酒也醒了,店里突然一片诡异地寂静。

    锦衣卫桌上放着半斤酒,一盘熟牛肉,偶尔对饮一下。神情肃穆,不发一语。坐在桌首的一人,看似这些人的首领,身材高大,闭目养神,偶尔睁眼静静地喝着酒。

    过了片响。其中一个黑衣人转过身对翻江龙挑衅说:“嘿,继续说啊,翻江龙,歌者是谁?干不干得过白龙堂啊?”

    “你说什么!”翻江龙性子暴躁,桌子一拍,起身开骂。

    “凶什么,爷还没听完故事,赶紧说。”黑衣人轻蔑地说。

    颜佩韦突然想起,这几人才刚进来,怎么知道他是翻江龙?

    “哼”翻江龙不回话,丢了一块碎银饼在桌上,拉了童华生起身就要走。

    说话的黑衣人突然抽刀,挡住翻江龙和童华生的去路。

    黑衣人挑衅地说“七剑帮和白龙堂,是不是准备干什么大事啊?跟爷说说?”

    “厂卫大人,我两就平民老百姓,能干什么大事,我们酒后胡言乱语,还请大人见谅。”童华生知道此怨不宜结,抱拳谦逊地说。

    “我看不是那么简单。”黑衣人说。“咱们也不说东道西,浪费时间,今日锦衣卫奉东厂密令捉拿犯官,听说你二位私下密谋阻扰。这年头,跟官府作对时而有见,但是敢跟锦衣卫做对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咱们本来以为各大山头都来,所以锦衣卫特地派出含在下我。。。以内五个老爷们,但没想到啊,竟然只有小猫两三只,我说,我们人都他妈来多了,特他妈的气,不过没关系。咱也不需要再挑时间,就现在就比划比划,看是两位师傅厉害,还是我们锦衣卫略胜一筹。”

    童华生心中大惊,顾大章是苏州名宿,此次京城传来密讯,东厂要捉拿顾大章归案。两人素来仰慕顾大章,因此协定要倾白龙堂和七剑帮的实力,协助顾大章逃走。这事极为机密,他们相约今晚会面商讨,没想到消息走漏,锦衣卫早就准备在酒肆劫人。

    黑衣人缓缓地拾起刀鞘,慢条斯理抽出绣春刀。

    这绣春刀通体晶亮,刀身有一道刀沟,虽然店里烛光昏暗不比白日,但是刀一出鞘,刀锋的反光立即映亮了室内。黑衣人斜举刀身,不断晃动,反光不断地映射在諸人脸上,每次照到颜佩伟和杨念如二人,二人都无法直视。

    黑衣人挑衅道,“咱们比划比划?是两个一起还是谁先来?”

    翻江龙脾气火爆,虽知锦衣卫惹不起,但也受不了这么挑拨,早按捺不住。一个马步,左掌一圈,推出一掌,势如奔雷。右手则从腿踝部里掏出了一个匕首,一掌一匕首对着黑衣人攻了上去。

    童华生见翻江龙动了手,右脚一个起脚将身边的桌子和椅子分别踢开,为翻江龙制造打斗的空间。另外左臂将颜杨二人往门口一推。并厉声说“快走!”

    颜杨两人不懂武艺,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被推得退了好几步,撞在桌上,杨念如后脑撞在门旁的墙上,当场眼冒金星。幸好小二、掌柜眼明手快,一人抓着一人,仓皇逃出酒肆。

    翻江龙左手曲掌,右手持刀,一跃一跳,像猴子般东窜西跳,寻找机会进攻,只要一击不中就往后退。黑衣人则好整以暇,舞着刀圈,等待翻江龙进攻。可惜一寸长一寸险,匕首始终无法接近黑衣人的身边,反而一旦黑衣人使劲出刀,翻江龙就必须退让。

    童华生看颜杨二人已安全退出,稍稍宽心,回过神来看翻江龙,心下后悔竟然一个随从都没带。当初以为越低调越好,没料到锦衣卫会堵在此处。

    江湖规矩不多打少,让童华生犹豫要不要助一臂之力。白龙堂是做生意的帮派,收门徒不考较武功,也没有完整的武学传承,各人都是东学一处西学一处,翻江龙的武艺不能跟七剑帮相提并论。琢磨看着二人打斗,童华生知道自己兴许能打赢黑衣人,但如果是其余四位锦衣卫齐上,事情就棘手。

    黑衣人跟翻江龙缠斗了十几招,逐渐摸清翻江龙的招数,看翻江龙又持刀近刺,赶在他前面突然刀锋一转,斜下横砍一刀,逼得翻江龙用匕首去接,可是黑衣人刀没砍到立即变招,转成中路进攻,翻江龙来不及反应,腹部被划了一刀,虽没有开腹破肚,但也明显划破衣裳见了血。

    眼看翻江龙受伤,童华生拔出腰间的剑,一声喝啸,持剑直刺黑衣人。

    黑衣人一刀见血,看到童华生冲了过来,急忙后跃。童华生来势凶猛,一剑又一剑,只攻不守,绣春刀不得不防。

    七剑帮的剑和绣春刀砍劈在一起时,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童华生的剑是个宝物,当年他师父寻遍铸剑师才打造出来,端的是削铁如泥,切石似腐,可却对绣春刀无可奈何,两物堪堪相比。

    童华生少年入帮练习七剑朝天诀,至今已十余载。此武功为七剑帮不外传的武功,可变化七七四十九式。是南派中相当厉害的剑法,一剑包一剑,七剑连绵不绝,翻江倒海。且七剑朝天诀并无防守招式,全部都是华丽的进攻手,只攻不防,江湖上评价七剑,“一步不退,只攻不守。”就是赞誉七剑朝天诀的霸道。七剑帮在江浙一带横行无阻,靠的就是这剑上功夫。

    童华生的攻势逼得黑衣人不停地后退,都快退到其他人身边了。忽然一声“着!”童华生突破了黑衣人的刀圈,一剑刺在黑衣人肩头,血涌不止。

    颜佩韦和杨念如虽然离开现场,却不肯离去,凑在门边盯着战况,此时忍不住喝彩一声“好”。

    眼看同僚受伤,其他黑衣人纷纷踏步围救。

    其中一人把斗篷一卸,就往童华生头上罩去。

    童华生不避不让,一剑劈开了斗篷,在斗篷劈开的同时,两把刀从斗篷中分别一左一右劈来。

    童华生只能选择用剑挡了右边来刀,左手自然反应的拍出,拍在刀背上,用力推出。

    但挡住两招,却避不过第三刀。

    丢出斗篷的锦衣卫,一个弯腰低身,绣春刀狠狠地划过地面,由下往上砍向童华生的大腿。

    童华生根本没看到,大腿硬生生地挨了一刀。刀锋过处,鲜血喷了出来。

    童华生不敢相信,双腿剧痛,不由自主跪了下来。翻江龙顾不得自己有伤赶紧上前扶住童华生。

    翻江龙怒吼,“以多打少,不是英雄好汉!”

    砍中童华生的黑衣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冷笑一声:“锦衣卫奉旨办事,跟英雄好汉有何关系!”

    锦衣卫问:“顾大章有何魅力,你们前仆后继的甘愿为他去死?”

    “顾大人忠心为国,一生清廉,你们阉党竟然诬陷他受贿。如果我死了,下地狱也要做厉鬼,回来咬死你们。”童华生愤恨道。

    翻江龙顾不得腹部有伤,拾起匕首就上,如恶狗一般,乱砍乱刺,把三个锦衣卫砍得有些失了阵脚。

    逼退锦衣卫后,翻江龙将童华生一臂挂在自己肩上,扶他起来。由于腿部受伤,一个动作就引来剧痛,童华生额头上冒出黄豆般大的汗滴,滑落在地上。

    翻江龙一边扶着童华生,一般晃着匕首,慢慢往墙边退。

    三个锦衣卫举起绣春刀指向翻江龙,就等一声令下,就要拿下童范二人。

    “老四,你动手吧。”

    “哎,大哥二哥三哥,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大事,你们来也行。”最先动手的那个黑衣人推脱着说。

    “老四,你拿下他,咱们给你记功一笔。是不是啊,千户大人。”其中一个锦衣卫对着那个首领笑着说。

    那千户往这看了一眼,眼神又移了开,似乎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

    “罢了罢了,谁叫我辈分低呢。”号称老四的黑衣人把绣春刀收入刀鞘,从身后拿出一捆绳子,轻蔑地说。“跪下,受绑。”

    翻江龙听到他如此无礼,顾不得手上仅剩唯一一件兵器,直接将匕首对准老四扔了过去。

    匕首速度奇快,距离又很近,老四根本来不及反应,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就要插入老四的胸膛。

    从千户方向飞来一个物件,撞飞了匕首,没入墙壁。

    其他三个锦衣卫反应很快,看到翻江龙动手,绣春刀白光一闪,三把刀全砍入了翻江龙的身体。翻江龙还来不及吭声,人就软了下去,鲜血喷了一地。

    童华生看到此景,悲愤莫名,握紧了拳头,就跟发了疯似的,向最近的锦衣卫攻去。

    “老范,我给你报仇!”

    可惜童华生已身受重伤,脚步踉跄,打出的右拳也已无劲力。

    锦衣卫的绣春刀白光一闪,回了一圈,童华生的右手臂从手肘以下被卸了下来。

    童华生的左手不敢置信的扶着断臂,看着手臂上喷出的血线,被砍断的一截断臂掉在地上。

    众人一声惊呼,颜杨两人捂住自己嘴巴,不敢喊得太大声。

    绣春刀并未停下来,砍断了童华生右手后,下一招刀锋就架在了童华生脖子上,童华生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和知觉,一动也不动。绣春刀轻轻一抹,一道血如箭般射了出去,童华生魁梧的身躯蹦的一声倒地,压在自己的断臂上。

    年轻的锦衣卫拿起桌上的一块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

    不顾地上两具尸体,锦衣卫拱手向千户大人道,“报告千户大人,童华生和范江龙二人,拒捕并袭击公差,已就地正法。”

    千户道:“那掌柜、小二和其余二人跑了,追。”

    其中两个锦衣卫冲了出去,在街上分两头搜寻,然而已不见小二、颜佩韦及杨念如的踪影。

    匆匆赶回酒肆汇报后,千户裁定先不追寻,顾好首要任务追捕顾大章为重。

    五人肃秘无声的离去,留下围观群众和地下两具尸体。

    店小二机灵,一看童华生牺牲,立即拉了颜佩韦、杨念如二人往街坊西边躲去,待得人群散去,才回到店里看二人遗体,颜佩韦和杨念如想起刚刚的恶战,心里还扑通地跳。幸好店小二维护,让二人竟然躲过一劫。

    杨念如捡起了翻江龙落下的匕首,赫然发现精铁锻制的刀身竟然扭曲弯折。

    店小二心细,往墙壁走去。有支筷子插入墙里露出半截。店小二废了好大劲拔出来,努了努嘴递给颜佩韦看说“你瞧,那人用一支竹筷子就撞弯了匕首,竟然入墙数寸。”

    店小二继续道:“这是内家高手的功夫,才能以内家真气关注在这么平凡无奇的筷子上,让筷子无坚不摧,打坏匕首。你看,这支细细的竹筷竟然毫发无损。这人是金刀刀法传人金一鸣,锦衣卫里也只有他有这个功力。”店小二留下这段没头没尾的话后,悄然离去。

    颜佩韦和杨念如二人,感念童华生和翻江龙与顾大章愿为正义牺牲,内心暗暗发誓日后必要效法二人。

    隔年,魏忠贤派人捕捉周顺昌,苏州市民愤然起义斗争。颜和杨及其余三人为不波及民众,走在众人面前顶罪入狱,终被判死刑。知悉详情之文人,写了一篇五人墓碑记以感念颜佩韦及杨念如等五人的义举,留下了其千古青名。

【第4节】相府

    翻江龙和童华生一死,保护顾大章的地方势力立即群龙无首,土崩瓦解。隔天一早,顾大章就被锦衣卫押解送京。顾大章被抓的消息,立马传遍京城。顾大章是汪文言案入狱的第四人,也是东林党的顶梁柱,京城上下文官无不哗然。

    顾大章被抓后的深夜,一庄稼汉风尘仆仆的造访了前首辅叶向高的府邸。

    叶府位于崇文门边的明村坊院落里,是一很显眼的建筑。朱漆大门,门上钉满铜钉并悬着两个大铜环,门口一对颇有年份的狮子抱鼓石,比人还高,象征着府邸的主人身份不凡。

    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福建福州府人。在前朝万历年间叶向高已位居朝中首辅,今年已六十六岁,但德高望重且精神依旧。虽退休多年,但天启年间又被请出来二次任首辅位,辅佐天启皇帝,但是两年前因与魏忠贤的斗争及健康问题,再度引退。虽然目前没有官职,但叶向高仍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

    来拜访的汉子请门卫传了一个油布包的信,信封上只写了个大字伍。

    正在书房喝茶的叶向高看到这包裹,立即命门卫传话正殿相迎。

    庄稼汉浑身泥尘,由管家带领着直奔正厅。中年汉子没见过世面,看到叶相立刻跪下说:“草民拜见大人。”

    “快快快,请起,正要请教此信从何而来。”叶向高客气道。

    庄稼汉说着一口方言,兴许是被叶府的气势所吓,说话支支吾吾道:“这。。。。。这个是个。。。。。伍大人。。。。。叫我带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叶大人。”

    “伍大人现在何处?”

    “他交给我之后就消失了,我也不清楚。他给了我。。。那。。。那。。。银子,交代我怎么。。。怎么来京城。”

    “还说了什么?”叶向高问道。

    “没有了,我。。。不。。。知道。。。就那封信。”

    “这样啊。”叶向高看他话都说不清,估计再问也问不出来,请管家赏了点钱,带庄稼汉出去。

    叶向高回到了书房,支开了仆役,独自一人打开那封信。信封里有个锦囊。

    叶向高拿起锦囊掂了掂,很轻,里面应该是个轻薄的纸片。叶向高就着烛光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但锦囊不透光,只能看到用了金线密密地封边。如要打开必须破坏金线,这是密封的惯用手法,以便收信人检查是不是曾被拆封过。

    **************

    叶向高回想起几个月前,汪文言刚被抓那一晚,一人经由其他东林党人介绍求见,彼时**星大人也在场。此人举止神秘,称伍易国,乃汪文言好友,在刑部有管道。此人试图协同东林党的力量营救汪文言。

    伍、叶向高及**星等对于如何营救汪文言,有着不同的看法。曹主张找江湖死士,入诏狱劫走汪文言。叶向高则主张应该上奏章要求改押解至刑部审理,并协同言官御史上书主张罪不至死。

    伍心急时间紧迫,汪即刻将冤死在牢里。东林党员们则心里另有计较,**星担心此案牵连重大,一旦东林倾囊相助,将会被陷构为党争。因此东林党员们主张保持距离,不要由东林党主干出面营救,而是买通关系较好的御史上书,围魏救赵,以免野火烧上身,为救一人毁及全党。三人对此争论不休,后来有点不欢而散。但临走前,伍易国私底下留了一句话给叶向高:“请首辅切记勿做宋襄之仁,以免贻终身之憾。”叶向高没太明白,尚欲追问,其说完这话就匆匆离去。

    ******************

    叶向高拿起剪子剪开锦囊,里头一纸片掉了出来。展开后发现上面写着:“文言已殁,供词尚有杨涟,左光斗。请首辅征集玉大侠及孙督师领下聂复将军,双管齐下。”

    叶向高和**星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按照此讯息,汪文言的供词上还有杨涟和左光斗,加上已经被抓进去的顾大章、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私人,总计六人。

    顾大章,字伯钦,号尘客,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天启元年任刑部员外郎署山东司事。

    袁化中,字民谐,号熙宇,山东济南府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泰昌元年提升为御史。

    魏大中,字孔时,号廓园,浙江嘉兴府嘉善县人。家酷贫,读书砥励品行,从师高攀龙。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任吏部都给事中。

    周朝瑞,字思永,号衡台,山东东昌府临清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天启初迁礼科左给事中

    左光斗,字遗直,号浮丘,又号苍屿。安徽安庆府桐城县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东林党的重要成员,官至左佥都御史。

    杨涟,字文孺,号大洪,湖广应山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历任户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左副都御史。

    此六人中除魏大中外,余五人为同年,皆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交情匪浅,都是东林党重要成员。也是魏忠贤最恨的六个人。

    东林的起源要追溯至二十一年前,即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因政治斗争,加上看不惯朝野**,辞官而去。继而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人讲学办教育。东林讲学之际,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口号,与朝廷其他朋党产生了路线及权力之争。其他朋党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六人中,杨涟及左光斗为东林党主心骨,叶向高与此二人相交多年。叶向高知道魏忠贤手上有着一份未曝光的汪文言画押供词,他曾怀疑杨涟和左光斗的名字也在上面,但是第一波抓捕时,东厂并未逮捕杨左二人。

    东林党员们本还庆幸没有此二人的名字。可没想到曹大人捎来消息说杨涟和左光斗的名字也在供词上。如此说来,东厂下一波逮捕的就是杨和左两个,此二人是东林党的核心,也是魏忠贤最为憎恨的人。

    叶向高眉头一锁,唤来家里的随从,“快请**星大人来,有急事商讨。”

    **星,字梦白,号侪鹤,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时任吏部尚书,东林党与其他党的斗争都有**星的献策,堪称小诸葛。

    “赵大人怎么看这封信?”叶向高探询着**星的意见。

    **星在叶向高的大厅里跺着小方步绕圈,两边柱子挂刻着东林书院的对联,

    一边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另一边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叶大人,我这次看法跟先前不同。我以为伍先生说得对,救人为先,勿做宋襄之仁,不鼓不成列。”,**星说道。

    “您的意思是?”

    “叶相,我们需要先发制人,一直以来,东林党行事过于谨慎。救汪文言一事,败在我东林注重声誉,注重正当性,坚持诉讼,导致徒劳无功。如今事关人命,魏忠贤这次是要这六人的命。”

    **星顿了一顿:“按照这封信的意思,我们应该调用江湖人士,暗地里劫人,然后继续找人疏通,双管齐下。”

    “但是你知道这六位大人的脾气,如果知道我们去贿赂或劫狱,是不是反而陷杨涟与左光斗于不义。”

    “叶相,这不是迂腐的时候了。还记得汪文言是怎么死的?按照先前做法,上奏章保命,一点用也没有。“

    “也是,看来救人命为先。“叶相叹了口气。

    “那叶相认识此人说的玉大侠?”

    叶向高微一沉吟,“玉大侠指的应该是直隶大侠玉复星,我族一侄女,就是玉大侠夫人,我可以请他协助。至于聂将军我不认识,但孙督师统帅关外精英骑兵,应有能人。至于贿赂阉党人员,需要找一位中间人走关系摆平此事,就要请赵大人安排安排。”

    “行,我来想办法。”**星一口答应。

    “我来准备奏章,咱们再分头联系东林门人,一起行动,届时在朝廷上力保杨涟和左光斗。至于钱的事,就麻烦赵大人了。“叶向高想到时间争分争秒,赶紧催促**星开始行动。

    两人叫来小厮,磨墨铺纸,立即开始工作。叶向高和**星把工作上一些细节推敲了一番,再把写个直隶玉家和孙督师的信拟好,直到四更才休息。

【第5节】关外

    千里关外,一位年轻人站在关外的城墙上,背着手瞭望宁远城外绿油油的六月草原,碧空中有苍鹰盘旋,远处传来阵阵马鸣声。年轻人满眼尽是依依不舍,似乎想看尽这片绿色大海。

    年轻人一身青色滚白边的交领麻布袍子,兴许是为了军务方便,袖子短窄,下身也仅用布条携了条粗布裤,没戴帽也没戴头巾,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脚上是一双沾满泥很久没刷的轻便皮靴。身材高瘦结实。剑目朱唇,皮肤偏白,目光英气勃勃,肩膀处及腰间用皮带斜背着一把较寻常剑更宽两指的大剑。

    在他身后小一步站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身材高大,相貌奇伟。老人脸上都是皱纹,双手搓揉着,全身散发出历经风霜的感觉,老人绑个发髻,穿着蓝布衣像一个文书大儒。

    两人都没有穿军服,却站在明朝与建奴(满清)的烽火前线上。

    宁远城,正是当世闻名的关锦防线的枢纽。

    老人是明朝正一品官员孙承宗,曾受封太子太保,御赐蟒袍玉腰带,现任蓟辽督师守卫辽东。

    年轻人姓聂名复,聂家第六十四代嫡孙,身负聂家家传武功。从六品,时任宁远骑兵营骑尉,十二岁入伍,一直在孙承宗身边学习,镇守边疆。

    “昨晚京城捎来一机密书信,这次要麻烦你,去做一件为难的事。”

    “老师,您交代的,我一定尽力完成。”聂复恭敬道。自十二岁加入军旅,聂复一直在孙督师去学习,征战关外。孙督师对他来说不但是严师,更是慈父。他对孙督师言出必从。

    孙督师道:“信里指名,要求聂将军去救一个人。”孙督师顿了一顿又说,“是去救杨涟杨大人。”

    聂复道:“得令,这是要我调集兵马?”初听到杨涟二字,聂复心里打了个响雷。因为昨晚聂复也收到了一个信物,竟跟此事有关。此时,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孙督师提这件事,心里踌躇着。

    “不,是要你一人秘密行事,保护杨大人,因为有人要害他。”

    “是,聂复必不负孙督师交代。”既然是秘密行事,聂复决定先不作声色,暂不说此事。

    “聂将军,营里的武将都说你是明军第一人,武功盖世。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的武艺来自个神秘的武学世家,能跟我说说?”孙承宗问。

    “是,老师,我聂家一直修习家传的武功,但此事十分机密,一直不能为外人道,因此未能向老师说明一切。”

    聂复很尊敬孙承宗,其为关锦防线的建造者,也是阻挡在明朝和建奴之间的唯一守卫者,世人尊称关外大军师。可面对自己的老师,聂复也不能说出家族的秘密。他有些歉疚。但是聂复的父亲曾经交代,聂家的事事关重大,千古不外传,要他谨记在心,万万不敢泄露口风。

    “明白了,这既然不足为外人道,就当我多言了。此行是保护杨涟杨大人,你进京后,先去找叶向高大人,他会告诉你如何布置行事。”孙承宗道。

    年轻人想到一事,问道:“老师,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建奴来了怎么办?”

    老人顿了半响说道,“放宽心去,有些事,不得不做。护国士,跟保守边关一样重要。”

    “保护杨大人比我现在保卫国土还要重要?”

    “杨大人是国士,与我不同。我避居宁远,主要是我不想沾惹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杨公不一样,他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世间都欠杨涟一个公道,他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聂复听完不语,良久后悄声的问,“老师何不给皇上写封信,当年您不就是天启皇帝的老师?皇帝应该听得进去您的话才是?”

    “现在不比当年,天启帝年轻时,师生间可以无话不说,论证何是何非。但如今学生已贵为九五之尊,为师的不能在旁随意指点,恐有干政嫌疑。再说天家权术,皇权唯上,我乃朝廷边将,不能妄议朝政。”

    “好吧,学生全力以赴,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把你的令牌交给我,你的身份敏感,不能被人知道。”老人顿了一顿又说。“一切注意安全,事情办完,尽快回来,宁远还是需要你。”孙承宗担心聂复心里有其他想法,和颜悦色地说。

    年轻人一愣,但随即了解。一旦他落到官府手里,查案知道了他是宁远府下辖的人,一定会扯上孙督师,孙督师届时恐遭政敌攻击。

    聂复解下腰间的木牌,交给了老人。老人摩挲着这块黝黑都快裂开的木牌,收进了自己的怀间。

    老人用着慈爱的眼神看着年轻人道:“聂复,进了京城,带着我的荐帖,去找叶向高叶大人。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是,老师。”

    老人继续说道:“政治是黑暗的,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我活了快七十岁,始终参不透这个游戏。士大夫的攻讦,天家的权术,武林的名声,都是权力的斗争。到头来,还是打仗简单些。”

    老人道:“辽东有我,不必担心,还有袁崇焕帮忙着“。

    “督师,骑尉,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士兵走到两人跟前说道。

    两人慢步下了城墙,来到城门处。

    聂复对老师拱了拱手,说了声;“老师保重。”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去。

    孙承宗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跟旁边的参将说,“走,回去吧,咱们去听听探子的回报。”

【第6节】锦囊

    聂复有件事没告诉督师。

    昨日傍晚,兵营里的驿站发来了一个油纸包给聂复,说是从京城加急直送。聂复收到后,发现里头是个锦囊。聂复打开一看,有一张纸片,上头写着几行字,下方有一个斑驳不堪的红泥章。

    信上写着,“聂兄,别来无恙,是否安好,期待来年春江南之会,共饮腊浑酒。天启五年五月初八,伍字。”

    这是一封简单再简单不过的书信,但是信纸下方的红泥章让聂复手心发汗,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对他说的话。

    *******

    十二年前,聂复记得再清楚不过。父亲聂不言传授完家传功夫的那一天,领聂复到书房,给他看了族谱和一个红泥印。聂复的父亲一个字一个字恳切的说,要他牢牢记住:“复儿,你看仔细了,这是刺客令的章,只要这个章出现,就代表刺客令召唤聂家,聂家必须完成任务,这是聂家的使命,也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

    “爹,什么是刺客家族?”聂复不解的问,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

    聂不言说:“太史公司马迁感念刺客家族的贡献,为这五位刺客做了刺客列传,分别是曹沫、专諸、豫让、聂政及荆轲。聂政就是我们本家的先祖。”

    “史记刺客列传里的魏国剑客聂政是我们先祖?”小聂复问。

    “是的,我们家族留着刺客的血,太史公说刺客家族,不欺其志,名垂后世。说的就是我们重义轻利,饮水思源,愿为知己者死。”

    “我明白了,士为知己者死,君为家国大义亡。跟爹从小教导我的道理一样。”

    “聂家单脉传承着绝世的燃灯手内功,为的就是有一天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可自从太史公将刺客家族写进史记列传后,刺客家族的名声太大,引来了杀身之祸,造成了很多无谓的牺牲。五大家族相议决定引退,沉潜行动,散落各地,甚至改姓换名。除非必要时刻,我们绝不出面也不行动。因此后来发展出了刺客令,由一个家族控管刺客令,关键时刻召唤调派刺客家族成员行动。我们不听令于任何人,只认刺客令。”聂不言道。

    “像执行任务一样。”聂复点头道。

    “是的,刺客令由伍氏家族掌控,由他来发动。五大家族密约每十年碰面一次,除此之外,断不联系。但是上次碰面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我们聂家执行过那些任务?”聂复问道。

    “很多任务,在两千年里,暗杀、弑君、救人、夺宝都曾发生过。但刺客家族不轻易出动。必须是有正当的理由,伍家才会调动刺客令。而且刺客令赏善罚恶,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聂不言自豪地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江湖上秘传的四大神秘武术,就是指金刀刀法、燃灯手、还有百里姬香和甘露玉手,这些都是四大家族的神通。燃灯手就是我们聂家,金刀就是荆轲家的刀法,百里姬香是专諸家秘传的毒物,还有豫让祖师爷的易容术以及近身擒拿的秘技甘露玉手,这些手段是刺客家族上千年不外传的秘技。”

    上千年纠缠的历史,百般的曲折,王公贵族的历史悬案等等,聂复听得如痴如醉。聂不言又把刺客令的一些规矩,细细地跟聂复说了,并要他牢记在心。

    *******

    十二年前的谈话犹在耳,聂复知道刺客令要用火炙才能出现字。聂复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按照父亲教的步骤,将纸片在蜡烛上小心的烤着,果然在空白处出现了几行字。

    纸片上浮现的字是“柯六,国不杨购赵,生笑剑林。”

    这一行字毫无意义。

    按照父亲当年的教导,聂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密语。

    他看着信纸的原文写着天启五年五月初八,这几个数字相加是一十八。

    父亲谆谆教诲要求背到滚瓜烂熟的史记刺客列传此时派上用场,聂复用十八这个数字去反推里头的文字。

    他解出来密语原文是“劫人,聂援杨应山,驰劫东林。”

    杨涟是湖广应山人,朝廷上同年称其杨应山,刺客令要他劫的就是当今左都御史,东林党杨涟杨大人。

    锦囊里布置的任务竟然和孙督师交代的一样。

【第7节】追捕

    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穿着官服,三品五梁配金带,四色混织成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及金绶环。帽子放在一旁八仙桌上。虽然是一身官服,但许显纯还是像个地痞一样,手里握着两颗金灿灿的大球,滴溜滴溜的转着。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代表着锦衣卫无上权力的一把手,阉党布置的重要缉捕捉拿都是由他亲自负责。

    许显纯的手沾满了不少鲜血,但他未害怕过谁。除了这次要抓的杨涟。而据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几大江湖组织都要营救杨涟,让追捕杨涟一事更加棘手。

    在朝廷上,杨涟总是毫不掩饰地对阉党表现不屑,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正眼都不瞧一眼。每次魏忠贤提到杨涟总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许显纯看得出来,魏忠贤的内心是惧怕的,许显纯很难想象,掌控大内的九千岁爷竟然害怕这个老头。可见当年的移宫案对魏忠贤造成多大的阴影。

    许显纯回想起刚刚与主子魏忠贤的谈话,魏忠贤拍桌大骂道:“这厮必须往死里整,我不要那种暗杀的一刀毙命,我要他身败名裂,受尽折磨而死。我知道这种读书人,最怕人家说他品行不端,我就是要抹黑他品行不端,我要让世上再无干干净净的杨涟!他必须得死,还不能给我好好死!!!还有那个左光斗,他也不能活,这帮人,什么东林党,魏大中,周朝瑞、黄尊素,都得死,跟我魏忠贤作对,没人能有好下场。。。。。“骂到后来,魏忠贤已经话语错乱,不知所云,几十个东林党都被他点名轮番骂完。

    许显纯能感受到九千岁爷的恨,如果没办妥这件事,许显纯的乌纱帽保不住,更有甚者,可能帽子下的脑袋都保不住。他想起昨日某位官员私底下告知江湖人士暗中串联,蠢蠢欲动,联合了许多高手要救援东林党。如果没能把左光和杨涟带回来,他不敢想象结局会如何。

    许显纯用力的挠了挠头,苦恼的想着对策,突然想到一个人,叫道:“赶紧叫历千户!”

【第8节】通州

    京城郊外,东直门外三十里。

    聂复坐在郊外的一个客栈里,此时正是入夏头三伏。他双马换乘,毫不休息,整整跑了两天一宿,从宁远到通州足足八百里路,直至此刻方得休息,如果不是平日打坐练气,身子的底子好,估计现在已经累倒了。

    一路赶来,身上都是风沙,他跟店家打了一盆水,就地在客栈外面马棚,清洗一番。把脸上的泥沙洗干净,顺便洗了洗头发,把自己梳理一番。

    他进店要了杯凉茶,稍微坐着歇一会,理一理思绪,筹划营救杨涟事宜。

    通州交通要道,人声鼎沸,客栈坐的满满的,大多数人简单喝杯茶吃碗面,客栈也没有什么大菜料理,多是进京出京的人来往短暂歇息之处,时间比较紧张。

    但其中一个大圆桌挤坐着十来人,聊天声音特别大。

    这一桌围着一个武师打扮的人在说事,喝着茶磕着瓜子,其中有一个带个白巾帽的老书生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其他七八个大汉都是光着膀子的拉货师傅。

    “秦师傅,你见识广,你说说,这个京城有些什么大事啊”

    “对啊,秦大哥,你说啊“

    “您走镖人面广,又常在京城走动,肯定知道的比较多“

    “哎呀,别听我说一些瞎话,我们应该听听这位顾老师的,顾老师一路跟我结伴走来,沿途说了好多各省份的趣事,他读书多,听听他的。”秦标头推脱着。

    老年人摇手回道,“老朽只是一介平民,说的都是一些平常事,你们还是听秦师傅说吧。“

    “慢慢说啊,呵呵,现在城里最大的事就是汪文言了。“秦师傅慢慢的倒着茶水说道。

    聂复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也凑着耳朵听着。

    “现在传言汪文言拿了熊廷弼的钱,关在东厂。熊廷弼没守住辽东,被革职入狱,为谋一条生路,他的族人拿了钱四处找人救援。据说钱给了汪文言去做一些活动公关,希望能轻判熊廷弼。而东厂抓住了这条线,据说汪还供出了顾大章等四人也拿了钱,这四个大臣都被抓进来了。这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东林党主心骨。我看汪文言休已。汪文言俗称东林党唯二智胆,他一死,就只剩黄尊素,东林党此番估计得拍拍屁股解散。”

    “汪文言怎么可能会供出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少年问道。

    聂复有点讶异,少年竟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四位大臣的名字。

    “汪文言受贿可能不假,毕竟这人一直游走黑白两道之间。但袁魏周顾这四人应该是被陷害的。袁魏周顾四位大人都是国家名士,注重气节。唯一被怀疑比较多的是周朝瑞大人,毕竟他曾四次上书力荐熊廷弼其才可用,建议让熊某戴罪镇守宁远。”秦姓汉子边喝茶边说着。

    少年回道:“这很明显是诬陷,我举魏大中为例,魏大中在家乡被逮捕,当时,数千乡亲不顾安危哭送。魏大中为浙江嘉善人,人称江南廉吏,家赤贫,最是爱好名节。要说他收了熊廷弼的钱,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些阉党,陷人入罪,一切只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估计东厂后面还会有动作。”

    “东厂就是一群狗贼。“

    “东厂一群杂碎。“

    一些汉子也纷纷议论起来了。

    “噤声,小子们不知天高地厚,这种话不能乱讲,小心隔墙有耳。”秦师傅说。

    “但为何东厂要找这几个人的麻烦呢?”少年看着老人问道。

    “估计还是为了党争的事,就像你说的,一切的动作都有政治目的在里头,这里头学问深了,这些大臣们上一个奏章的用字遣词都要思考良久,要面面俱到,八面玲珑,话要说的漂亮但是又要暗藏杀刀。这些都是高深的学问啊。“顾姓老人说。

    “老师,难道我们做学问,写文章,就是为了追求这些?“

    顾老师摸了摸少年的头,用着一种笑眯眯但是爱怜的眼神看着少年,仿佛在告诉他,时间未到,这些道理日后再说。

    “哎,我们不要听这些当官的事,跟我们老百姓没关,我要听一些刺激的,打架啥的,有没有谁杀了谁的,或是像你上次说的廷击、红丸、移宫案这类的?”一个汉字起哄说道。

    另一个白脸汉子说道:“现在那么乱,我们还希望一些武林英雄来解救大家呢,以前人家说少林武当是武林泰斗,什么行侠仗义,现在都给九千岁爷去做牌坊去了,少林已经不是以前的少林,武当已经不是以前的武当了。”

    另一个汉子凑上来说:“对啊,还有上次你说的一哥二飞雪三端木啥的,我们要听这个。”

    围着秦姓汉子的几个小哥簇拥着他说些江湖事,显然对与江湖事的兴趣更高。

    “好吧好吧,这位兄弟,别瞧不起少林和武当,这两大门派还是武林中的泰斗的,只是他们不愿意卷入这些政治,明哲保身而已。现在虽然大家说歌者、飞雪、山东端木才是武功高强,但是我认为这些还是后起之秀,现在的少林武当修身养性,不追逐名利,才有这些后起之秀崛起的机会。“秦师傅说。

    秦师傅喝了一口茶说道:“这样吧,我说说前阵子的一个离奇命案吧。“

    “话说,前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命案,在都察院附近白帽胡同的院里,死了两人,其中一个是百户锦衣卫,还是世袭的武官。另外一个是女人。发现时,女人尸体**,下身衣裙被褪至腰间。据说这女人是个独居的寡妇,现场看着像是锦衣卫逼姦寡妇,寡妇自卫夺刀杀死锦衣卫,两人都不幸伤重致死。”

    “这是强奸案啊。。。。”,其中一个男子露出猥琐的眼神说道。

    “你以为就这样是吧?没那么简单。寡妇怎么可能夺刀杀死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呢?后来东厂找了刑部的仵作来勘验,仵作说了,这个命案他想不透是怎么发生的。”秦师傅说。

    “仵作说,凶器是绣春刀没错,但是现场没有凶器。一个女人怎么砍得死武官,还是世袭武官,武艺高强。并且,东厂调查了周围邻居,都说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

    “这年头敢杀东厂的人,敢情是不想活了,但是没头没脑的,没人证,东厂震怒,但毫无头绪,就变成悬案了。”秦姓汉子继续说。

    “这仵作是我旁支师弟,我们平常有事还一起喝点小酒。他昨天喝多了,不小心说出口。他认为有第三人,如果不是用火枪,就是一个高手所杀,这个高手应该是善使细锥子或细剑。他说,死人身上有好多个伤口,如果不细看看不出来,死的锦衣卫应该是先被一把很尖很细的细针刺入,然后再被人用刀,在伤口处劈砍,试图隐藏原先那个伤口。”

    “仵作说,锦衣卫身上还有三个细针刺的伤口,位置分别在肩头、锁骨和心脏,又深又细。很像之前他接过的一个案子,据说那个案子的凶手是飞雪。“

    “飞雪。。。。。。“一听到飞雪两个字,四下交头接耳,似乎大家都听过及见过其人一样。

    秦镖头得意的说,“你知道这仵作为何不说吗?因为他气不过东厂,总是把他当孙子使唤,他就不愿意说出真相了,反正死的也是东厂的人,你说我这兄弟是不是爱记仇,哈哈哈。”

    正当大家跟着为之一笑的时候,突然的一声惊响,把大家吓了一跳。

    三个人穿着深蓝色飞鱼官服从门外冲了进来,当先的一个汉子拔出腰间的刀,蹦的一声砍在大堂面外的第一张八仙桌上。

    “绣春刀!“秦姓汉子看到这把刀,低声轻呼。

    后面两个壮汉,也拔出刀,用刀环顾四周,恶狠狠的拿刀指向客栈里每一桌的人。

    每一桌被指到的时候都心中一凛,可以看到每个人被指到时都吞了口口水。

    “去他妈的,谁说东厂狗贼的?是不是你,还是你,那个家伙给我站出来?“

    “是你吧“,第一个缇骑走向前,拔出桌上的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秦师傅的桌子,用白亮亮的刀尖指着秦师傅和顾老师,一道阳光投射刀尖上,沁出光,落在聂复的桌上。

    聂复长期跟随孙承宗,听了很多东厂的恶形恶状,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些锦衣卫。现在身上无官职,聂复心里有了计较,双手一搓,暗运内功,右手扣住桌上的茶杯,一旦厂卫动手,他就先甩杯当暗器,揉身就上,不让老百姓受伤害。

【第9节】缇骑

    时间凝住了几秒,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顾老师依旧是慈祥的笑脸,垂下的左手却朝着聂复的方向,摆了摆手。

    顾老师慢慢的碎步动着,笑容满面,拱着手对着凶狠狠的锦衣卫做个揖。

    聂复注意到,顾老师拱手敬礼时,宽大的袍袖不自然的涨起来。

    顾老师右手伸进腰间掏出几锭白银,左手顺势轻轻的按下锦衣卫的刀,笑眯眯地说。“大人多虑了,我们没有人说东厂的坏话,我们只是闲聊。。。。。闲聊。“

    三个锦衣卫缇骑看到那银子,眼都直了,本来竖立的眉毛软了,刀子也垂了下来,再没有恶狠狠的模样了。这宝银长得如锤形元宝一般,是五两官银,彼时一个知县一年薪俸不过四十五两白银。

    “三位大人辛苦了,大热天的到处办案维护治安,这三锭白银孝敬三位,去喝喝茶,泡个澡,休息一下,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啊。“顾老师继续说着。

    银子的威力很大,三个人凑过来,拿过银子仔细把玩,其中一个还咬了咬。现场原本肃杀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

    顾老师依旧笑眯眯的等着。三个缇骑的满脸横肉都改堆满了笑,再也没有寻仇的意思。

    “照,我也知道大伙闲聊,没啥事啊,该喝茶喝茶,该上路上路,我就来知会大伙,大家维护治安,帮助咱们东厂保卫京城啊。“

    另一个缇骑说:“大家伙子呢,别没事嚼舌根子,你知道我们东厂大事一堆,没空闲功夫处理你们这些猫眼狗鼻的事情,我跟你们说啊,别惹事,别栽在我们手上,东厂办事,不相干的人,滚一边去。”

    三个人假装恶狠狠的放话,但是脸上的杀气早没有了,拿了银子,三人喜不自胜的自行离开了。

    眼看闲聊的情绪被打断,围观群众逐渐散开。经此一乱,聂复也谨慎起来,赶紧收拾行囊准备离去,瞥眼却看到顾老师一边安慰着受到惊吓的秦师傅,一边看向他这边。

    在聂复收拾东西要结账时,顾老师、少年转往聂复的桌子这边来问道:“壮士如何称呼?”

【第10节】少林

    看到顾老师迎来,聂复赶忙站了起来,“顾老师好,敝姓聂,名一清。“

    聂复不知来者何意,不敢告知真姓名,刚巧他突然想到百年前的杨一清杨大人,福至心灵的用了这个名字。

    “老朽无恶意,特来结识一下少侠,请教少侠师从何门派?”

    “好说好说,我乃一介平民,贩茶为生,不懂武艺。”

    顾师傅呵呵一笑。“少侠两手两只手指环扣茶杯,拇指反压,这是发毒蒺藜的扣手势,少侠恐怕不是贩茶的”

    聂复没想到老人心思细腻,一眨眼时间,竟然注意到这个细节。聂复突然升起了戒心。

    顾老师道:“少侠勿急,我看少侠对我等并无敌意?是吗?”

    少年突然插口问道“您是镇守边疆的军士吗?”

    “你怎么猜到我是军人?”聂复反问。但这个回答很明显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军人。

    “你打扮书生,却说自己是商贩,这种天气,穿着皮靴,小腿上紮着麻绳,明显是为了骑马或行军之便,且你随身携带一把大剑,恐怕不是赶考的读书人?”

    聂复看了看放在板凳上的剑,讶异这个少年的聪颖,一眼就推理出他的来历。

    “实不相瞒,我并无敌意,方才听诸位谈论时事,深有所感。不料锦衣卫打扰先生好事,本想出手协助,不过看来先生自有本领化解,不需我出手。”

    “好说好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顾老师手往外一摆,示意离开客栈。

    三人步出客栈,聂复牵着两匹马,可是保持着戒心。往城外方向人少处走了一段路,在离官道很远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聂大侠,方才劳您担心了。”顾老师说。

    “不,我才讶异,顾老师才是武学名家,我看您内功了得。”

    “入不了您的法眼。”

    顾老师微微一笑,突然双手互握,大拇指合拢对着聂复按了一捺。

    聂复感到一股气流向自己袭来,泊泊然,绵绵然,如同冬天严寒中阳光突现带来的徐徐温暖,聂复不敢大意,他知道这是顾老师在试探自己。

    聂复没有出劲,但他运气护住全身。

    可是顾老师没停,第二捺又来了,聂复感受到更强的一股气劲。他如果不出力抵御就要撞倒了。聂复的右手覆盖上了左手,微微搓了搓手,掌心发热,瞬间一股香气传出,聂复一掌拍出,把顾老师发来的气撞了回去。

    这烧焦香气突然传出令顾师傅大为惊讶。但一瞬间又回复笑容,似乎了然于心。双手合十,把内劲收了回来。

    “是燃灯手!呵呵,居然是武林绝学燃灯手!胸前一盏灯,等待有心人。在客栈时我就察觉到少侠运气有异香,果然是聂家的传人。”顾老师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

    聂复讶异的说:“顾老师您竟然知道燃灯手。”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传闻的刺客家族。这是几百年来流传的一句话,一向是闻其名未见其人,老朽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燃灯手的传人,有幸,有幸。”顾老师说道并带着钦佩的眼神。

    “顾老师,您过奖了,聂家退隐已久,早已不过问江湖事,但刺客家族都是不外传的秘密,顾老师怎么会知道呢?”聂复有些惊讶。

    “呵呵,老朽是少林俗家弟子,曾服事过藏经阁和达摩堂,所以听到了很多江湖轶事。”

    “但少林寺竟然知道刺客家族,那真神通广大。”聂复半信半疑道。

    顾老师没回答聂复的疑虑,反问道:“聂少侠,现在在何处高就?”

    “先前曾在宁远孙督师麾下。”

    “原来果真是镇守边疆,保卫国家的将士,那顾某真是要代替黎民百姓谢上聂将军,尤其跟随孙承宗孙大人一同叱咤沙场,啊,这种风景和机会令老朽好生向往。”

    “顾老师,能请教一些事吗?”

    “但说无妨。”

    “顾老师袖里功夫紮实,请教师承何处?”

    “不瞒聂将军,老朽偶然机缘,乃嵩山少林弟子,师承庆悟大师,后我因缘际会入了顾家,做顾家的伴读师傅,我这些年带着我家少主,云游四海,增长见历。”

    “那少主是这位少年了?”

    “聂将军好,在下顾绛”,少年主动报出姓名。

    “顾公子年少聪毅,将来必是国家名器。”

    聂复这话不是恭维,他真心觉得这少年言语谈吐露出不一样的气质,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顾师傅问道,“聂将军,您不在辽东,来京城做什么?”

    聂复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含糊地说;“为了来京城办些粮饷的事。”聂复想营救杨涟的事极为机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到这,想请问刚刚秦师傅提到了一个名字,飞雪?顾老师可知道此为何人?”聂复留心这件事是因为命案发生现场在京畿道都察院附近,正是左都副御史杨涟的住所。

    “聂将军是否曾听过一句顺口溜,江湖三大惹不起,一歌二飞雪山东端木?“顾反问。

    “没有,正要请教。”这是聂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久在军旅,虽负惊人武艺,但很少过问江湖事。

    “这句话意思是说,江湖上这三个不能惹,遇见最好躲开。第一难对付的是歌者,第二是飞雪,第三是山东端木家。”

    听到山东端木家,聂复心头一震。

    “歌者其人,很少人见过,只知道计谋无双,擅长设局,能调用各地人马,如果惹上他,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十几年前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人。但近几年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为何。飞雪则是剑法过人,据闻是当今排行第一的剑客,与六扇门、东厂这些机构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外人传说六扇门利用她铲除异己。另据江湖传闻,飞雪从没输过,见过飞雪剑法的很少活着。最后一个是山东的端木家族,这端木家是孔圣人名徒后代,流传好多代的家族,祖传的内功心法惊人,叫天纵将圣功。这个家族极其封闭,不与外人来往,但人丁兴旺且好手如云,无人敢惹。”

    顾师傅继续道:“名气最大的就是飞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传闻飞雪一手长剑,一手短刀,速度奇快无比,刚看到她的身影,剑已经到咽喉,再一转身,匕首就贴近你了,不管远战或近身肉搏战,她都可以从容对付。飞雪拿的剑像细长尖针,此剑為龙泉劍谷家依據二十四節氣打造,叫做小雪,位列神州二十四劍之一,天外精钢锻造,即薄又细,剑身通黑如墨,唯有剑尖一段雪白晶亮,锐利无比,但又很坚韧。”

    “我倒想问,少林武功厉害还是飞雪厉害?”顾姓少年问道。

    “在这个年代,武林已经不是元末明初时的武林了,随着明太祖朱元璋压制明教、少林、武当等武林派系,大门派逐渐没落,一些个别的武林家族兴起。武当自上几代冲虚道长以后,已经很久没有高手出现了。嵩山少林也是,现在以学习佛学为主,不再武风兴盛。”

    顾老师道,“少林和飞雪的功夫根源不同,少林重内里,讲究硬功夫苦学锻炼,任何一项绝技没有个二三十年看不到进展,飞雪剑法注重的是招式精巧,以速度补足力量的不足。如果武林间对飞雪的描述不假,那飞雪剑法的速度是非常快、非常快的。”

    顾老师继续道:“飞雪剑法为何名飞雪,那是出剑时霜锋雪刃,满空飞舞,如漫天飞雪,避无可避。一眨眼间,飞雪可以出一十六剑,一般剑法分为砍劈拉刺,四种剑势,但飞雪剑法以刺击为主,这也是为何小雪剑如同细针一样。”

    “那以快攻快?能对付飞雪剑法吗?”聂复问道。

    “难说,如何比一十六剑更快?”顾老师道。

    “可这飞雪剑法比之燃灯手又如何?”顾姓少年继续问。

    “这,还真不好说。”聂复含糊地回答道。

    “聂兄客气了,燃灯手如果能够以掌劲打散剑气,应该是不在飞雪剑法之下的。”顾老师和蔼的说着。

    顾老师向顾绛解释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是流传了上千年的武艺,只是近数十年十分低调,不为武林所知。刺客家族人员各行其是,极少跟武林打交道,只有直隶大侠玉复星大当家是刺客家族一员,为武林名人,其余聂家,金家,姬家都十分低调。”

    “只是,顾老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刺客家族和江湖的事?”聂复一路听来,虽然相信顾老师不是坏人,但刺客家族向来机密行事,除了那十六个字,一般人不知道其中密由。究竟此人为何知道那么多事?让聂复担忧。

    “少林寺虽身在佛门,但依旧关心江湖事,加上俗家弟子众多,因此很多讯息汇报回嵩山本寺,多年以来都记载在册,存在藏经阁,老朽年轻时曾待过藏经阁,因此曾有幸接触到江湖绝密讯息。”聂复听了半信半疑。但少林寺神通广大,执中原武林之首数百年,俗家弟子打探江湖之事的确也时有所闻。

    顾老师继续向顾绛解释:“金刀就是荆轲后代家,荆轲后代在刺秦失败后改姓金,燃灯就是聂家,姬香就是鼎鼎大名的百里姬香的姬当家,玉手就是先前提到的甘露玉手的直隶玉家。四大家族各有各的绝学。四大家族叱咤江湖千年,好令人敬仰。”

    “战国的荆轲?流传千年?难道四大家族比少林寺还古老。”顾绛睁大眼睛问。

    “少林寺是北魏期间达摩祖师创办的,刺客家族的起源,始出春秋曹沫,那一算,得两千来年了。

    藏经阁里记载最近的是唐代的事,也有千年以上。”顾老师回答着。

    聂复知道刺客家族比少林寺更历史悠久,但是他并不想吐露太多,摇摇头表示:“刺客家族肯定是没有少林寺武学正宗的,少林寺是武林泰斗,内家功夫之大成,这是公认的。”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血红。在边疆,每天看的都是大草原,练的都是阵法,哪有这树荫下谈天的好光景,聂复聊得意犹未尽。

    但看着山头和远处进京的人群,聂复想起自己还负有任务,不能误事。

    聂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二位,聂复还有任务在身,需办理公务,今天真的很高兴,有这个机会结识。他日有缘,必能山水再相逢。”聂复很不好意思的起身致歉。

    “好说好说,我们还想晃晃悠悠的往关外走,兴许我们去的方向就是辽东。”

    “那太好了,也许我处理完公务,能在宁远再聚。今天就先告别,期望他日相见。”聂复起身对着顾老师拱了拱手。

    他们二位也一并起身,要送聂复离开。

    聂复翻身上马,往京城方向回去,心里想着耽误了一个时辰,必须赶快去叶相府。他本可介绍他们去见孙督师,至少可以接待一下,尽个礼数。但是毕竟只认识这二人一个时辰,不敢担这个风险,多年未行走江湖,心里还是有点戒心。

    他骑着马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来时路,看到一老一少仍站在树下望着他,见他回头,赶忙笑容满面的跟他挥手,表情真挚。他心中一动,勒马回头骑去。

    聂复纵马尚未到大树前,立即一跃飞身下马。

    对顾师傅拱一拱手,拿出腰间一块玉佩。“顾老师,您拿着这块玉佩,到宁远,求见孙督师,就说。。。。对了,我真名是聂复。就说聂复请您到宁远一聚,孙督师任侠好友,必定接待,虽不是锦衣玉食,但也不致怠慢各位。”

    顾老师看着这块白色玉佩,玉润如羊脂,当中刻着小篆,心知这是聂家随身宝物。而且聂复把真名说了出来,心中大受感动,忙说,“这是贵重的宝物,顾某不敢收,聂大侠是否有其他信物?”

    “出门在外,身上再无其他信物,顾老师放心,此物只是暂寄在您处,顾老师必能保护周全,他日在宁远再跟您取回来。”

    “好说好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必护此物周全,聂大侠放心。”

    “告辞”

    “再会”

    此番是真的告别了,虽万里无云,烈阳直射,正是炼金流火的天气,可聂复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惆怅,不知来日是否能再相见。

【第11节】侠义

    远在直隶境内,鸡刚啼罢,雾气还漫在道路上。隐隐中看得到黄梨木大门,遮掩不住后面高耸的明式建筑,大门上挂着一片黄木滚边内镶青玉的匾额,上面用黑泥写着苍劲的两个字“侠义”。

    室内还燃着油灯,就着灯光,玉复星在家中收拾着行囊。他的女儿玉还春也在旁边,背着一个简单的斜背包,里面应该只有几件细软衣物,手里提着一把剑。

    玉复星身材高大,国字红脸,有着一双习武之人都有的大手,骨粗茧厚,宽肩阔背。

    玉还春不但遗传了爸爸的身材,也承接了妈妈的美貌,好事者称其为武林第一美女。星眸柳眉,双瞳生华,皮肤白皙,难怪江湖也称其为玉观音。也许是源自自小练武,骨架及肌肉较一般女性结实匀称,还有一双长腿。玉还春不喜穿女式服装,总喜欢穿练武的黑色裤装,扎个发髻,偶尔行走江湖会带着大帽,再系个脸巾。玉复星也由不得她,几番提醒还是扮不了闺女样,久了也就随她去了。

    一身劲装黑衣,更显玉还春脸上皮肤的白皙,身材结实。玉还春还有心思地定制了白荷叶细滚边,绕了黑衣一圈下摆。显得跟一般的疾行黑衣不同,吐露出几分女人味。

    玉还春从案台上拿着两个类似八卦盒的小木盒,递给玉复星。

    玉复星拿来后,直接扣入腰间牛皮带上的的一个暗袋里,左右各一。

    玉家祖上传下两套家传武功,甘露玉手与玉观音剑。

    甘露玉手七十二式,双手互换,再幻化成为一百四十四式,一双玉手柔弱似无骨,可阴柔巧劲横行。七十二式玉手包含了指法、拳法、擒拿和掌法,使起来特别好看,手指像跳舞一般,近身对应敌人威力特大。

    玉观音剑也是玉家成名的功夫,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剑法,砍劈挑刺,势劲庄严。剑上含着上乘内功,一套剑式使下来如同观音说法,普度众生。但也由于被冠上了观音二字,玉家前代几位当家的,将玉观音剑其中几招凶险的剑招取消了。

    但玉家除了掌法和剑法,也擅长使毒和易容,但不为人知。

    玉家的毒药世间少有,毒性可居七大毒物之首。且此毒物由于可以控制发毒的时间,令人难以查出下毒人之手,至于与其他毒物搭配而产生的奥妙变化,更是难以细说。这毒物萃取于祖上留下来的配方,以前先祖称此毒物为玉手罗花。后来改称为玉手罗华,华听起来是花,又听起来是化,带有化妆伪装的意思,也符合战国剑客豫让传下的三大本领,擒拿、伪装和飞毒。

    玉家是刺客家族里唯一不低调的。玉家前几世的祖先,在直隶家大业大,被人称作中州大侠。但无人知道,其实玉家是刺客家族一员,只从不为外人道已。

    玉复星昨天收到叶向高加急送来的信。

    信上请玉家千里驰援,救左光斗大人。

    他唤来妻子和女儿说清这件事,没想到女儿玉还春执意要一起去。

    “春儿,这事凶险、难办,你留下来陪你妈。”

    “爹,你这样说,我更要去了,有我在至少搭个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玉复星夫人叶氏脸上尽是担心的眼神。她劝道:“虽然这信是我族堂叔写的,但你这一去是跟朝廷做对,这是多大的罪,我们玉家已经不是从前,现在家大业大,江湖上人称侠义堂,你一旦出事,谁来扛这招牌。朝廷中哪有我们容身之处,我们不过蝼蚁而已。这些大官,要你死便死,要你活便活。更何况,你这是跟东厂做对,哎。。。。。。。。。我就不希望你去,但你这犟脾气,我总是劝不了你。。。。。”说完呜呜呜哭了起来。

    “晓得,我们会明哲保身的。你别多虑了。”玉复星淡淡的回答叶氏。

    “那你们何时回来?”

    “事情办完就回来,这是江湖救急,玉家必须回应。更何况事情跟左大人有关,我们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哎,怎么说你们都不听,自己小心,尤其是春儿,这事不比一般江湖打杀,事迹败露你们就是钦犯。”

    “妇人之见,就是婆婆妈妈。”

    玉还春赶紧给爹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

    “娘,保重,我们一定平安回来。”玉还春上前抱了抱叶氏,拍拍叶氏的肩头,安抚娘的心情。拿起行囊,和父亲跨出门槛。

【第12节】姬香

    在玉家出发的同一时间,姬家收到了一封密函,还迎来了东厂历千户的造访。

    身为百里姬香的大当家,姬还高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为人老练狡猾,低调谨慎。

    姬家多代一脉单传,姬还高妻子早产过世,只留下一子取名为姬风尧,与姬还高相依为命。

    姬家这几年都是秘密的扮演杀手的角色,做着接单杀人的买卖,最大的客人就是东厂。姬家和东厂一直是单线联系,东厂会将任务和钱放在指定的地点,姬家接单,杀人,交旨。一直以来姬家尽量避免见到东厂的人

    但今天,历千户亲自上门来实属罕见,正值姬还高在练武厅指点姬风尧练武。

    历千户径直走入姬家大厅,见到了姬还高,恭敬地拱手做礼道:“姬当家好。”

    姬还高微微一笑点头回礼。历千户递了一个油布纸包给姬还高,并道“许大人交代,此事机密重大,必须请姬当家全力以赴,即日出发。”

    姬还高接过纸包,打开里头是一封信和一块锦衣卫牙牌,上面写着东司坊。信里只有几句话,写着:“押解左光斗返京,暗中保护,清除一切障碍,特赐令牌,专旨协助东厂办案。”

    “没有问题,姬还高接旨。”姬还高掂了掂那块牙牌,点头说。

    “东厂缉捕人员明日启程,请两位一并出发,同路不同行。”千户说完了就起身,微微点头告别,提步就走。

    “理解,姬还高必不负许大人交办任务。”姬还高对着历千户的背影道。

    千户一走,姬风尧马上问姬还高;“爹,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姬还高看着东厂令牌,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姬风尧的问话。

    姬家跟东厂一直有雇佣关系,又有点像合作。东厂不愿意外界知道姬家跟东厂的关系,姬家也不愿意外人知道他们在给东厂办事。毕竟东厂及锦衣卫在当世的评价两极,跟这类特务机构扯上关系,总是名声不好。

    姬家一直很神秘,也一直不为外界了解。不同于玉家高挂侠义之名高调行事。姬家一脉香火单传多代,行事低调。两家都是伪装使毒的高手,但玉家很少使毒,姬家则是无毒不欢。

    姬还高打开手上的另一份密函,里面写着:

    信上写着,“姬兄,别来无恙,是否安好,期待来年春江南之会,共饮腊浑酒。天启五年五月初八,伍字。”

    他用火烤了这张纸片,浮现了几个字,“所不庒其欲,结剑是。”姬还高按照家族秘传译出了密语,得到的信息是“专援左桐城,送东牢。”

    姬还高听过左光斗这个人的名声,是有名的清官,不是什么坏人。但他是赏金特务,接单不分贵贱,有杀无类,倒也不是太计较。他吩咐姬风尧收拾行李,今晚上路。

【第13节】诏獄

    从五月进入诏狱已经超过三十天了。

    诏狱规定钦犯禁见任何人。所以没有人知道顾大章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曾经贵为陕西按察使,主管刑部的顾大章,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沦落进了诏狱。

    顾大章脸上满是拳头打伤的伤疤,左眉间破裂,鲜血滴滴的流,流过眉毛,流过眼睛,顾大章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除了眼屎还有干的血粘住他的双眼睑。

    血一直止不住,继续往下流,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到地上。

    他左眼已瞎,右眼还看得见,但是当左边瞎了后,他们就换一边打右脸颊,看不见也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打脸不是最可怕的。顾大章最怕的还是拶刑,也就是用两条细棍夹手指。人的手指最怕痛,当手指上的竹棍被扯紧,只一会儿,人就会痛的昏厥。

    每只手指来一次,两只手轮流,东厂特别喜欢这种折磨人的刑罚。

    用刑皆有一例行手续,先用拳头或板子打,再来一轮拶刑。顾大章在锦衣卫动用拳头时就会昏厥,上拶刑时惊醒。

    如果昏厥,狱卒会用水把人犯灌醒,当水冲入口鼻,就算意识不清都会因窒息感而自动呛醒。

    拶刑完就是敲打狠击小腿骨及脚心。

    整个程序走完一圈,狱卒也累了。把犯人丢回牢房,收拾一下,明天再来一次。

    刑求要的就是顾大章说出一句话“我,顾大章拿了熊廷弼的钱。”

    顾大章不从!不承认,也不回答!

    永远回应的只有一句话,“我没有!“

    被捕前,顾大章知道诏狱从来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听过前朝杨继盛的惨事,知道杨继盛掼破瓷碗挖自身腐肉的故事,但是如非亲身经历,这些正经读书考科举的读书人,无法想象诏狱里无止境酷刑的可怕。

    “杨椒山杨大人是靠意志力撑过这一切的,我也可以。“顾大章这样对自己说。

    每次的用刑都让顾大章逐渐失去意志,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人在这种时候,最怕的不是痛,而是绝望,没有支撑的力量,不知道何时结束的痛苦会消磨一个人的意识和良知。

    等待用刑的感觉很痛,被制约的感觉更可怕。当每天早餐餐盘丢进来的那一刻,就代表没多久将被拖出牢房,准备温习昨天的痛楚,而昨天的感觉会一幕一幕重新浮现,然后没多久,当拳头打在身上,这种回忆就被新的痛楚抹除,新的一天永远比前一天更痛,永远都是轮回。

    顾大章每天都想答应算了,结束这一切,步出牢房,回到家里。

    但当“我认罪”这句话就快要从嘴边出来时,杨继盛的那几句话就会从心底喊上来。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平生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想到这里,那些懦弱的意识就又缩了回去,“做人当学杨椒山留名!”他又能用羸弱但坚定的声音,回骂:“懦夫,有本事就把我送三法司会审。”

【第14节】检阅

    离诏狱不远的练武大堂,一群令百姓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正被一个男人逼得不断后退。

    “再来!”男人低吼着。

    两个穿着土黄色锦服的人倒在地上,萎顿不堪地呻吟着。

    一个着蓝靛色飞鱼服的伟岸男子站在一丈外,刚好有一束阳光从天井的窗户照在他身上,男人拿着一把木刀,刀尖上扬,刀锋对准其他十二个身穿土黄色锦服的锦衣卫。这是每年新进锦衣卫必须要通过的武考,由锦衣卫种武功最强的千户作为主考官,判定锦衣卫的武艺实力。

    又一个锦衣卫拿着木刀往这男人冲去。

    锦衣卫的刀由上往下狠劈,隐隐有木刀破空的声音。男人往右身子一让,一个侧步瞬移近两步,好像脚不离地就这么漂走,让该锦衣卫的刀劈空。锦衣卫忙收刀,往左回砍。

    但机会丧失就来不及了,男人的刀已经砍在锦衣卫的背上。一身闷哼,倒地不起。锦衣卫委顿地趴在地上,只能用刀慢慢扶撑起自己。慢慢往左侧黑暗处移去。

    “再来!锦衣卫没人了吗?”

    整个厅堂里,只有这个男人的命令。

    下一个锦衣卫跟着出刀,这次他攻下盘,刀交右手,一腿屈膝,一个腿拉直保持重心,木刀往男人的膝盖扫去。在锦衣卫出刀的同时,男人双手持刀把刀往地上一贯,以刀为支点,双手一撑,以不合理的角度飞起,右腿踢向锦衣卫的头。锦衣卫还在调整下盘的重心,避无可避,直接被一脚扫在左侧脸上,除了发出像棍子打在头盖骨上的声音,还有锦衣卫的血随着飞出的身体洒了出来。

    又一个锦衣卫倒地不起。

    打得一群锦衣卫抬不起头的男人是锦衣卫千户,名满江湖的金刀刀法唯一传人,金刀绣春金一鸣。

    金一鸣把没入地板的木刀拔了出来,说:“还有谁!”

    众人左顾右盼,纷纷后退,深怕成为下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锦衣卫能像你们那么脓包吗!再来!”金一鸣越来越不耐烦。

    一个锦衣卫推开前面的人群往前走去,看到他走出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今科武进士孔佑?”

    “千户,赐教了。”金一鸣点点头,没有说话。

    孔佑抡起手里的木刀,画着弧圈,速度不快但是隐隐有风雷之声。

    刀法一般以砍劈为主,但这个锦衣卫出刀的方式像剑。

    靠近金一鸣时,孔佑挑刀直刺,这是以刀使剑。直击中路,金一鸣这次不避开了,反而扬刀往孔佑的肩膀砍去。

    这招如果两人都使完那就是两败俱伤,孔佑一个转身,避开肩头的一刀,一个回旋反攻击金一鸣的下路。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金一鸣完全不防守,看对方刀攻下盘,刀往左下一斜,又对准孔佑的左肩头。

    回旋转身的角度大,速度比不上金的直接变招。孔佑眼看肩头不保,只能一个滚地往远处避开,但是明显看得出避得狼狈。但锦衣卫并未停止,滚地转身后,脚跟一蹬从地上就纵起一人高,刀交左手,左右画两个弧圈。

    前面两招属于探试,这里起手的刀法才是武进士孔佑的真功夫,昆仑快刀。

    孔佑出刀很快,因此旁观者看到会有视觉错觉,以为孔佑双手使刀,同时砍出。

    在一跃一进那么短的时间里,孔佑砍出了四刀,但旁观的锦衣卫都只听到了一声崩的撞击声音。没人能看得清金一鸣怎么接住那四刀的。

    孔佑落地,脸色惨白,神情骇然。手上握的木刀已经只剩刀柄,刀身已经碎裂。金一鸣手中的木刀却丝毫无损。

    孔佑出了四刀,金一鸣硬碰硬的接了三刀。

    第三刀时,孔佑的刀就碎了,但由于刀很快,旁观者只听到了一次声音。

    孔佑是天启四年武进士,一身惊人武艺,骑射刀剑无不精通,但三招就落败。

    孔佑站起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惨白的走回其他锦衣卫的队伍里。

    厅堂里弥漫的是一群人败死沙场的寂静。

    过了一会,金一鸣开口“锦衣卫负有保卫皇权,缉捕罪犯的功能,不管敌人是谁,锦衣卫必须杀退他们,锦衣卫必需逮捕他们。以你们现在的武功,能够尽到锦衣卫的责任?你们都是这一年科选进来的锦衣卫,我不管你们是那位亲王后代,或是那位大内高手的儿子,或是武进士。从你进入北镇抚司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只是个锦衣卫,只听从皇上的旨令,穿飞鱼服,拿绣春刀,维护我大明王朝的律法,惩奸除恶,巩固皇权。“

    “听到吗!”金一鸣一声大喝,内劲送出,真气隐隐撞在墙上,墙上挂的绣春刀都开始摇晃,落下些许灰尘。

    “听到!”十二个新进的锦衣卫大声回答。

    “出去!”金一鸣毫不客气的赶这群新人出去。

【第15节】箭楼

    在西直门某胡同一间破旧的箭楼客栈。

    一个人身着黑衣蒙着脸巾,坐在客栈二楼西厢房里的桌子前。

    整个偌大的房间,只点了一支蜡烛在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放了一盆绿梅。

    一灯如豆,黑衣人好像一座雕像,动也不动,但是油芯灯光摇弋,映在黑衣人脸上,好似死神笑容。

    突然,窗户出现嘎叽声,其中一扇被窗外一个很轻的动作向外打开。

    “来了?”黑衣人看都没看窗户。

    另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从窗户轻巧地跳了进来,也带着蒙面巾遮住口鼻,身材纤瘦,很明显是个女人,一身武行的劲装,腿部手部都扎着黑绳,手里拿着一根像是木棍的长条物。房间很暗,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你看不出来有个人在哪里。

    黑衣女子回道:“是,先生。”并转身轻手轻脚的把窗户关上。

    “这里有一封信,你看了之后,按规矩办。还有,这锭银子给你,先给你应急用,之后需要再跟我说。”说完,黑衣人把一锭银从怀间拿出来压住桌上的一封信。

    “是”,黑衣女子小声回应道。

    “这间房间还有左右两厢都被我长期租了下来,你可以住在这里,或是你自己找地方,都可以。如果你要找我,在你刚刚进来的那扇窗外,放上一盆绿萝,我就知道了。”

    “是,先生”

    “今天留在这里吗?”女子问了一句。

    “不,我走了。”黑衣人起身抱了抱黑衣女子。轻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

    黑衣人径自往窗外去,他先探了探头,确认外面没有人,手在窗台木上一使劲,人就纵身如鬼魅般飘出窗外。

    黑衣女子坐了下来,拆开那封信。

    她用很轻的声音读着:“护送杨涟入诏狱,严防蓟辽派来之人,杀无赦。”

    念完信,黑衣女子长叹一声,双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呆坐了半响毫无动静。

    过了一会,黑衣女子把信在蜡烛上引了火,扔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信纸化为一篇灰烬。

    她起身离去,跟黑衣人一样,也从窗户离开,一样的身手,一样的鬼魅。

    黑衣女子就是名震江湖的飞雪。

    没人想象得到飞雪会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单薄的身板跟绝世武功并不搭配。

    她就像一个杀人机器,按照指示进行任务,简单而纯粹。

    飞雪本是一农家女,出身平凡,在先生的调教下练成了惊世骇俗的武功。

    从小练习近身的短打攻击,她没有雪藕皓臂,也没有盛世美颜。

    从七、八岁开始,每日的剑术刺击训练,让她的左手上都是老茧,再也没有纤纤玉指。

    为了要能精准的做到飞雪剑法的三剑三环,她每天要练飞跃击刺三百回。她的右手早已青筋盘结,青藤般的血管分布在手臂上,手腕比一般女孩粗。

    除了练功,她更要习惯昼伏夜出的潜伏任务,时刻都像一只猎食中饥饿的狼,趴伏着克制动静,肌肉紧绷。在这样的生活下,她早就不是一个女人。

    飞雪知道自己披着锦霞凤冠的日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在武学的道路上越多练一刻钟,她就离自己心目中的大家闺秀更远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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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17/ 第一时间欣赏刺客风云史最新章节! 作者:玉叹雪所写的《刺客风云史》为转载作品,刺客风云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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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风云史介绍:
【史记-刺客列传】撰写了荆轲刺秦、鱼肠匕见、漆身吞炭的故事,表现出侠客的精神。千年后,刺客家族的后代仍旧存在,隐匿在暗处干着刺客的勾当。明朝末年,此神秘家族发展出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等四大绝密武艺。可江湖上出现飞雪剑法,号称天下第一,两股势力终要正面决战。刺客家族夹在武林和朝廷之间,有光明,有暗战。究竟是士为知己者死,还是追名逐利,刺客们陷入了天人交战。刺客风云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刺客风云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刺客风云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