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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春闺玉堂txt下载     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7 斩杀

    “姑姑。”有小内侍站在凤梧宫门口见端姑姑,“圣上醒了,要召见皇后娘娘!”

    端姑姑心头一跳,问道:“圣上醒了,可知道为何事召见娘娘?”

    “奴婢不知。”小内侍摇摇头,“奴婢是奉钱公公之命来传旨的,还请娘娘速速过去,轿撵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端姑姑凝眉打量了一眼垂着头毕恭毕敬的小内侍,在夜幕深深中,小内侍一个人提着灯笼,身后跟着抬着轿撵的内侍,倒与这暗沉沉的夜色溶在了一起,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回禀娘娘。”话落转身进了凤梧宫,皇后已经穿好衣裳坐在偏殿里,见端姑姑进来她问道,“什么人?”

    端姑姑将小内侍的话说了一遍,又道:“……娘娘,这去还是不去?”

    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圣上是醒了还是没醒!

    “赖恩一向只听命于圣上。”皇后看着端姑姑,“而锦衣卫和禁卫军也只有赖恩能调动!”钱宁这个人太过狡猾,东厂的人她不相信。

    但是赖恩这个人一向正直,当年严安叱咤风云时他不曾投靠,近来宋弈和南直隶得势也不见他走的多近,赖恩一直忠于的就只有圣上!

    除了圣上没有人能调动赖恩的吧?!

    “走!”皇后起身吩咐端姑姑,“将大苏留在家里,一旦有机会就立刻出宫通知六爷。”

    端姑姑应是。

    皇后整理了衣袍又添了两支发簪,便扶着端姑姑的手由女官和内侍簇拥着出了凤梧宫,在宫外上了轿撵径直去了西苑!

    万寿宫外守着内侍和锦衣卫,钱宁甩着佛尘迎了过来扶着皇后下来,皇后看着他问道:“圣上醒了?”

    “醒了!”钱宁笑着道,“精神好的很呢。”

    皇后挑眉打量着钱宁,问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见到了?”

    “这……”钱宁一愣,随即笑着道,“圣上醒来后奴婢一直未得闲,忙东忙西的还没机会进内室觐见,不过张真人和蔡五爷在内室中伺候,奴婢听到了圣上的说话声!”

    “哦?”皇后下了轿撵站在钱宁面前,目光四处一转,淡淡的问道,“他们在里头伺候,那张澜呢,本宫怎么没有瞧见他。”

    钱宁目光一变,垂了头道:“奴婢忙着,张公公肯定也不得闲,这会儿估摸着还没空下来吧。”

    什么事能比圣上重要,皇后看着钱宁,钱宁这会儿的目光便有些躲闪,皇后点点头道:“那你陪着本宫一起去见圣上吧!”

    “是!”钱宁扶着皇后进了万寿宫,皇后径直要去后殿,忽然,蔡彰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和皇后道,“娘娘,圣上请您在屏风后面说话!”话落,指了指内殿门口的屏风。

    皇后目光一厉随即隐了下去,看着蔡彰道:“蔡五爷一直在这里伺候?可真是辛苦你了,圣上可还好?”

    “很好,只是性情有些不稳,还不想见到人,所以……只能委屈娘娘在屏风后面略坐坐,陪圣上说说话。”蔡彰说着,朝屏风后面做了请的手势。

    皇后朝钱宁看去,就发现钱宁也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垂了头。

    “既是圣上吩咐的,本宫没有不从。”便大步过去,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坐下来,隔着屏风皇后能看到昏暗的内殿中点的一盏如豆的宫灯,龙床上铺着的明黄锦被,被子里靠坐着一个人,还有个身形似张茂省的男子伺立在床位。

    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

    “圣上!”皇后出声道,“您醒来了,可唤了太医问诊,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她话落,便屏气等待着圣上说话,不但是她,便是钱宁也竖着耳朵听着!

    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忽然便有人开了口,道:“朕很好!”又道,“皇后不必担心!”

    皇后听着一怔,回头去看端姑姑,端姑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因为这声音,真的是圣上的声音。

    皇后还听到站在她身后的钱宁,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显然他的心也一直吊在嗓子眼的。

    “你们都退了吧。”圣上地沉沉的吩咐着,随即钱宁和端姑姑应是,唯有张茂省一人立在里头未动,过了一刻待人悉数走了,圣上便对皇后又道,“朕唤你来,是打算告诉你,朕欲立承旻为太子!”

    “圣上!”皇后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承旻他怎么能做太子呢。”赵成旻并不聪明,六七岁了还一个字不认得,便是连话都说不清。

    圣上冷哼一声道:“如何立不得,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你说,朕如何立不得!”又压了怒,道,“你不用激动,他们是朕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将来不管谁坐这个位子,你都是皇太后,于你而言有何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至少,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啊,皇后看着圣上,欲言又止显得很激动,圣上又道:“这事,朕决定了,你不要多言。”

    “圣上……”皇后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心头飞快的转着,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她心里转了几遍,圣上已接着道,“这件事你暂不要对外说,南直隶那帮人你是知道的,恨不得朕立刻禅位,朕不会由着他们将朕当傀儡。”

    皇后走了一步,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过屏风去看看对面的人:“圣上立储是国之大事,您切不可冲动行事啊。”

    “朕不是在和你商量!”圣上哼了一声,道,“容不得你多言多舌!”

    皇后一怔往后退了一步,余光就撇过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蔡彰,她心头突的一跳,道:“圣上,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几十年的夫妻,您就听臣妾一句劝吧……当年你未曾搬入西苑时,所有的事情都是和臣妾商量的,为何如今……”她拿着帕子忽然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闭嘴!”圣上喝道,“那是当年,你不要和朕提当年的事。”

    皇后的哭声一顿听了一刻又再次哭了起来。

    “娘娘。”蔡彰走了过来,无奈的道,“圣上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娘娘何必惹的圣上不高兴呢。”

    皇后猛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蔡彰,蔡彰始终微笑着,道:“圣上也说了,不管谁做太子,您的地位,郑氏的利益都不会受到影响,您又何必管他人死活呢。”话落,做出请的手势,“圣上既然没有别的吩咐了,那娘娘就在这里坐着歇歇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皇后冷眼看着蔡彰,“张澜呢,赖恩呢,把他们给本宫找来,本宫要见他们。”

    蔡彰始终挂着笑容,好脾气的道:“赖大人受命去办事了,至于张公公,微臣还真是没有瞧见他!”

    皇后手指冰冷又朝屏风里头看了一眼,继而走了出来,蔡彰指了指摆着茶盅的主位:“娘娘歇歇吧。”又道,“娘娘消消气,您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孜勤,为寿山伯府那数百口的人想想啊。”

    他在威胁她,皇后冷笑着看着蔡彰,道:“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微臣不敢有意思,微臣也都是听从圣上的安排。”蔡彰扶了扶椅子,听到内殿里传了一声,他道,“圣上唤我,那我就告退了。”便转身去了内殿。

    皇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端姑姑走了过来,低声道:“娘娘……”

    “嘘!”皇后飞快的和她摇了摇头,看了眼内殿,问道,“钱宁呢?”

    端姑姑指了指门外,皇后颔首便站了起来,大步出了万寿宫,果然就看到钱宁守在门口,见到皇后出来钱宁忙过去行礼,皇后低声道:“你堂堂东厂总督,已沦为小黄门了?”

    钱宁一怔,道:“是圣上的万寿宫,便就是让奴婢扫地,奴婢也绝无怨言。”

    “呵!你还知道忠心。”皇后看着钱宁,忽然低声飞快的说了一句什么,钱宁一怔抬头愕然看着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便拂袖道,“你自己想好了!”话落,转身而去。

    钱宁怔在门口,久久未动。

    蔡彰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天,问钱宁:“钱公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钱宁看了眼蔡彰,微笑道,“一夜未眠,杂家有些困倦了,这里就劳蔡五爷照料一下,杂家去后面打个盹儿。”话落,打了个哈欠,蔡彰就笑眯眯的将他拉住,“公公要是困顿了,就喝杯浓茶提提神,说起来,我也困倦的不得了,若不然,咱们一起去喝杯茶说说话?”

    钱宁一愣,随即笑着道:“那也成,杂家就再熬一熬!”话落,和蔡彰两人笑呵呵的去了隔壁的茶水间里,蔡彰道,“圣上还要请各位大人进万寿宫议事,稍后空还有事要劳烦钱公公。”

    天色渐渐放明,西苑里重新恢复了平静,被严禁的门也重新打开,单超和戴文奎结伴进了西苑,单超走了几步奇怪的看着守门的小黄门以及来回走动的内侍,道:“怎么瞧着,都是面生的。”

    “还真是。”戴文奎道,“我瞧着那个小内侍似乎是在东厂当差的,怎么又调到西苑里来跑腿了?”

    单超疑惑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和戴文奎对视一眼,两人接着往里头走,到了万寿宫门口就看到了蔡彰和钱宁,蔡彰笑着道:“两位大人今儿来的早!”话落,行了礼。

    “蔡五爷也来的早啊。”单超负手淡淡看着蔡彰,又转头望着钱宁,问道,“钱公公,圣上今日如何了,我等可否进内殿一探?”昨天他们还进内殿看过。

    钱宁做不了主,便朝蔡彰看了一眼,蔡彰接了话就道:“圣上早上就醒了,不过这会儿还睡着呢,二位阁老若是要拜见,不如在万寿宫中略坐坐,等一刻吧。”又道,“皇后娘娘也在偏殿等着呢。”

    单超觉得有些意外皇后竟然也在等,想了想他颔首道:“那老夫和戴阁老就在里头等一等,不碍事。”说着,两人进去了正殿,主位上还放着一杯茶没有来得及收走,单超指着茶问钱宁,“皇后娘娘刚走?”

    “是,有些累了说去偏殿歇一会儿。”钱宁笑着让人上茶,单超和戴文奎端了茶坐了下来。

    过了一刻,各个衙门里都收到了圣上醒来的消息,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受了口谕被召进西苑内,廖杰闻声匆匆在路上截到了宋弈,他拉着他走到偏僻处,道:“圣上真的醒了,这个消息可靠不可靠?你可问过张公公了?”

    “还不曾。”宋弈回道,“等去了也就知道了。”

    廖杰觉得自己眼皮子直跳,不放心的看着宋弈,又见他没有带江淮和江泰,就道:“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江淮和江泰呢。”

    “他们留在家里了。”宋弈微笑道,“你若是无事也回家去,索性这两天也没有人敢管你。”

    廖杰眉梢一挑,想了想故作轻松的道:“成,我将琪儿接了去井儿胡同去,也将姨妹一起喊了,大家在一起说说话,也热闹一些。”

    “这主意好。”宋弈颔首,“家里就交给你和休德还有季行了。”

    廖杰一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话落,拍了拍宋弈的肩膀!

    宋弈笑笑去了西苑,进门时正与郭衍以及赵江碰上,赵江笑着道:“听说圣上已经醒了,也不知传我们去为了什么事。”

    “能醒来就是好事。”郭衍松了口气的样子,道,“望以后一切顺利!”

    赵江哈哈笑着,道:“就依郭大人的吉言了,往后一切顺利!”

    三个人相视一笑,已经拐上了万寿宫的小径上,万寿宫里热闹非凡,满朝三品以上的官员虽不多,可也有几十人,挤挤攘攘的在万寿宫里,有的坐有的站有的靠在万寿宫门外低声交谈,清晨的朝阳洋洋洒洒的落在每个人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

    “郭大人,宋大人,赵大人。”有人走过来打招呼,宋弈几个人行礼,郭衍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郑辕,笑着道,“郑督都!”

    郑辕朝他们看了一眼,很疏离的点了点头又转身出了万寿宫走了。

    一行人进了万寿宫,自然又是一通行礼打招呼,非常的热闹却不嘈杂!

    蔡彰站在屏风之内朝外头看了一眼,和身后的内侍道:“人都到齐了?”

    “是!一共三十三人皆已在此。”内侍应是,蔡彰点头,道,“去告诉赖恩,将西苑的大门关紧了,任何人没有手令一律不得进出。”

    内侍应是而去。

    蔡彰从里头走了出来,万寿宫中说话声顿时停了下来,蔡彰和众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大人请坐!”

    有内侍和抬了十几把椅子过来按排放了,官员们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圣上可醒了。”杨维思不满的看着蔡彰,别人也就罢了,蔡彰竟然连他也不通融,这都叫什么事,“老夫有事禀奏,要求见圣上。”他说着站起来。

    蔡彰笑呵呵的按住杨阁老:“老大人稍安勿躁。圣上方才说了,要召见老大人呢,请随下官来。”他说着,又对众人道,“还请各位大人略坐一刻,喝杯茶歇一歇。”他说着,就带着杨维思进了内殿。

    杨维思刚一进内殿,就看到摆在床前的一道屏风,他一愣指着屏风就道:“这是……”

    “老大人,圣上有话要和您说。”蔡彰笑了笑,杨维思就皱了眉头,觉得今天很蹊跷,圣上虽也信赖蔡彰,可到底不如他在圣上面前得脸,如今怎么反而倒过来了,圣上有什么话竟然还让蔡彰转告。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杨维思要绕过屏风,蔡彰将他拉住,笑道:“圣上身体不适,老大人就在这里听吧。”

    杨维思皱眉!

    外头,宋弈和单超对视一眼,单超指了指杨维思方才坐的空位,和宋弈低声道:“……都不知道!”

    “稍后就知道了。”宋弈朝内殿看了一眼,问道,“您来的早,可见到张公公了?”

    单超摇摇头,回道:“没有!”目露担忧。

    宋弈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刻,杨维思从内殿走了出来,宋弈就看到,他的脸色很古怪,明明苍白的没什么血色,有些惶恐却又隐隐透着期盼和欣喜!

    宋弈扬眉。

    “各位大人!”蔡彰拢手站了出来,笑眯眯的道,“圣上在昨天夜里就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不佳,就不出来见各位大人了。”

    底下并没有质疑声,大家都看着蔡彰等着他后面的话。

    “圣上这几日龙体不适,一直在休养。”蔡彰目光扫过众人,在宋弈面上停了停,又飞快的转走,道,“趁着休养的这两日,圣上也深思了许多事,所以,今天请各位大人来,便就是要告诉大家圣上所做的决定。”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蔡彰脸色一肃,视线在单超,郭衍,薛镇扬,赵江等人面上一一转过,三十几个人他都看了一遍,随后他道:“钱公公,请吧!”

    随即,宋弈就看到钱宁自内殿出来,手里捧着一轴明黄的东西,细目一看竟然是卷圣旨。

    “各位大人,接旨!”钱宁撑开圣上,视线在圣上一转,面色几不可闻的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底下众人皆起身跪了下来,垂首听旨,钱宁便沉着声音开口念道,“自太祖启内阁制后,至今已有百十年,内阁之与朕的重要性,已不亚于左膀右臂,诸位内阁辅臣更是德高望重,忠心耿耿!”钱宁说着朝单超看去,道,“然,有人却处处例外,处处将朕的这手臂挥的无章无法,现如今并非是朕使着这只臂膀,而是这只臂膀欲指挥着朕……所以,朕欲整顿一番。”钱宁一顿看向单超,单超跪在下面,眉头已经紧紧锁了起来,不但是他,所有人都听出圣旨里的话外音。

    “自今日起,单超,徐展云革除内阁学士衔,恩准其二人归乡,颐养天年!”钱宁说着一顿,又看着郭衍,“吏部尚书郭衍……”钱宁就这么年了一通,在场的二十近三十位南直隶官员悉数被点名,不是降职外放,就是革职归家。

    就是宋弈,也未能幸免,刚刚被圣上调去工部,衙门还没来得及熟悉,就被直接革职了!

    这是史无前例的,圣上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没有任何理由的大规模罢免这么多官员的职位,没有商量没有暗示,直接下旨,强迫之意再清楚不过。

    “这么会这样。”下面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钱宁,“圣上为何要将我们等革职,便是定罪也要有个罪名吧,如此办事,臣等不服!”

    一时间,万寿宫中就如同炸开了锅了一样,众人站了起来,有人指着钱宁道:“圣上呢,我们要求面见圣上!”

    “抱歉。”钱宁道,“圣上说了,不见,各位大人还是早点回去收拾收拾,早早上路吧。”

    就跟送终似的,单超气的拍了桌子,指着钱宁道:“我们要见圣上,你若不然,我等怀疑你这圣旨的真假,还有,一向宣读圣旨是张公公之责,为何今日由你越俎代庖,张公公呢!”

    “单阁老,杂家不知道张公公。你若要找他就亲自去找找。”钱宁又道,“圣上还在休养,各位赶紧走吧,别吵着圣上到时候可就不是革职外放这么简单了。”

    郭衍站了出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连圣颜都未见到,一封不明不白的圣旨就想将我们打发了。”他挥着手,指着蔡彰和钱宁,道,“尔等居心叵测,其心可诛!”郭衍气势汹汹,满目冷然。

    钱宁后退了一步朝蔡彰看去,蔡彰就道:“郭召南你不要得寸进尺,圣上让你们立刻离开,你们若好好的走了,也就无事了,可若是还在这里惹是生非,挑拨离间,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

    “你怎么不客气。”郭衍站了出来瞪着蔡彰,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蹊跷,圣上革职的人可都是南直隶的官员,分明就是有意针对他们而为。

    蔡彰负手看着郭衍,冷笑道:“郭大人大可试试。”他话落,看了眼杨维思,杨维思立刻会意,就去喊剩下几位没有点到名的官员,道,“走,走!”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这里都是是非是地,不相干的官员自然不会多待,跟着杨维思立刻就退出了万寿宫。

    “蔡彰!”郭衍喊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本官可以给你定一个谋逆犯上的罪名!”

    “谋逆犯上?”蔡彰哈了一声大笑,点头道,“我看谋逆犯上的是你们,竟然敢连圣命都不尊,果然啊,你们南直隶党羽势力庞大,如今竟有胆子欺君罔上,好,好的很……”他话落,大声一喝,道,“赖恩何在,将这些人悉数抓起来送入大理寺,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赖恩站在万寿宫门口,蹙眉看着蔡彰。

    “赖恩,你连圣上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他说着一顿又道,“此乃圣上口谕,任何人不得不从。”

    赖恩走了几步,视线在大家脸上一转,落在宋弈面上。

    “蔡五爷。”忽然,一直很沉默的薛镇扬开了口,看着蔡彰喝问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蔡彰一愣眯着眼睛看着薛镇扬,没好气的道:“薛致远,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带眼睛,本官打算做什么,你自己看去。”他话落,又和赖恩道,“赖恩,你在做什么,将这些大胆逆贼抓起来。”

    赖恩看着蔡彰,道:“蔡五爷,能否请你出示圣旨,此等大事若无圣旨恕下官不敢从命。”这不是小事,就算是圣上当着他的面上下令,他还要多问一句,更何况,现在是蔡彰代行君令,他就更要问一问。

    “哼。”蔡彰冷声道,“你要圣旨,那便给你。”话落朝钱宁伸出手去,钱宁立刻又拿了一卷圣旨递给蔡彰,蔡彰啪的一声拍在赖恩身上,“你自己看。”

    上面确实写着由蔡彰全权代劳,还明文清晰的写着将宋九歌,单超等人革职查办,若有人不从便格杀勿论。

    赖恩抱拳领命,转身朝万寿宫喝道:“来人!”他话音一落,便是一阵纷乱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一道道飞鱼袍服晃动,兵器寒光跳动数百锦衣卫冲进万寿宫,将在场的所有人官员围困住。

    “乱臣贼子!”单超喝道,“赖大人,你不要受他蒙骗!”

    赖恩未动,蔡彰哈哈大笑,指着众人道:“乱臣贼子是你们,目无君上,谋逆犯上,惑乱朝政,圣上早就想要将你们一个个驱逐出朝堂。”

    众人面色凝重,万寿宫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而此时薛府内,周长贵正飞快的走进正院:“夫人!”他来不及请示冲进了暖阁内,“咱们府门外来了许多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将我们团团围困住。”

    方氏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煞白的看向周长贵:“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是!”周长贵道,“不但我们府,隔壁的陈府也被围住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方氏慌了神朝薛霭看去,薛霭沉声道:“不要慌乱,他们只是围困,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不会如何。”

    “我担心的不是家里。”方氏坐不住,急着道,“我们都被围困住,那单府和赵府肯定也不会幸免,他们会不会反抗,若是……可怎么是好。”

    幼清扶着方氏坐下,低声道:“我昨儿已经让江泰通知过各府了,他们不会擅动的。”

    “你已经通知过了?”方氏一愣看着幼清,幼清点点头,道,“昨日圣上将夫君的调出詹事府我便觉得不对,所以让江泰通知了大家,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是这两日一定不会太平。”

    方氏松了口气,拉着幼清道:“幸好你想的周全。”又道,“就是不知道老爷他们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圣上他……太不念旧情了。”他们已经猜到圣上很有可能要将南直隶官员肃清。

    “此事太过蹊跷。”廖杰和祝士林对视一眼,道,“圣上虽忌惮我等,可断不会用这种激烈的手段,今天这些事,实在让人费解了。”

    祝士林颔首,蹙眉道:“听闻昨夜宫中便已戒严,皇后娘娘也被召去了西苑,到现在都没有回去。”

    “皇后娘娘?!”方氏绞着手道,“既然皇后娘娘被召去西苑,那十一殿下和二殿下呢,在何处。”

    薛霭接了话,道:“二位殿下今早还在文华殿中,只是,除了曾大学士外,翰林院几位侍讲都未允进宫,现在还不知如何。”

    幼清坐在方氏身边,心里紧张也突突的跳:“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圣上到底有没有醒,这一切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是他下的令,若真的是圣上所定,那这一劫不管公平不公平,我们都得受,可若圣上也不知情……”那就是蔡彰谋逆犯上,意图不轨!

    不知宋弈到底有没有做谋划和安排!

    幼清后悔前天郑辕来家里时她应该问一问宋弈的,昨晚他就没有回来,所以没有机会问,以致现在她拿捏不稳,心中没有底!

    郭府中,郭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底下是郭家一家子女眷并着三位公子,大家都沉默着脸色很不好看,郭大爷看着郭老夫人道:“祖母,我想办法出去打听一下,西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太折磨人了。”

    “你如何出去。”郭夫人道,“外头有人守着,你不能冒险。”

    郭大爷急着道:“我从后门出去,后门把守比较松一些,即便被人发现我也能想办法冲出去,您放心。”

    “不可。”郭老夫人道,“此事宋太太说的对,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能是先动手的那一方,一旦动手这谋乱的罪名就背定了,要忍,必须沉住气。”又道,“你先去将家中的下人稳住,谁都不准生乱。”

    郭大爷一拳捶在桌子上,心里跟猫爪似的着急上火,可却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寿山伯府,郑夫人也听到了消息,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郑大奶奶,道:“你是说,锦衣卫将南直隶几位大人的府邸都围困住了?”

    “是!”郑大奶奶道,“单府,宋府,郭府,薛府以及赵府等三品以上所有官员的府邸悉数被封住,任何人一旦出入一律格杀勿论。”又道,“就在方才,陈府中有位意图翻墙出去的小厮被射杀了。”

    “圣上这是要做什么。”郑夫人心里惶恐难安,“南直隶那么多人,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位帝王这么对臣子的,太让人寒心了,往后大周的朝堂谁还敢来为官,谁还会忠心耿耿的效忠朝廷。”

    郑大奶奶叹了口气,道:“十一殿下的储君之位能不能保的住还未可知啊。”赵承修靠的就是南直隶官员,如今圣上却要将他们都清除出朝堂。依她所想圣上这么做的只有两可能,一是打定主意要立赵承修为太子,却不愿意留南直隶官员辅佐,第二种可能就是拔除赵承修的根基,彻底断了他作为太子的希望。

    “娘娘也不知怎么样了。”郑夫人眼皮子直跳,“她可是和宋九歌他们一起都在西苑那。”

    郑大奶奶摁着她的手,劝慰道:“还有六弟呢,他一定有办法的,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郑夫人的手颤抖不歇,就是那一次她被太后娘娘掳走她都没有这么害怕,因为她知道太后是篡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现在不同,他们面对的是圣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谁敢违抗圣命。

    万寿宫中,蔡彰抱臂看着单超,他并没有着急将他们抓起来,他看着赖恩,低声道:“赖大人,这些人一天不除,改日待他们重回朝堂,他们没有能力对圣上怎么样,却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所以,赖大人想好了,是要放火归山,还是让他们永远都翻不了身。”

    什么人会翻不了身,当然是死人!

    “这也是圣上的命令?为何圣旨中没有明言。”赖恩看着蔡彰,蔡彰轻蔑道,“这话赖大人让圣上如何在圣旨中明言?难不成你想等着史臣记入史册,好让将来后世之人议论圣上?”

    赖恩未动,盯着蔡彰又道:“除非圣上亲口下令!”

    “赖大人要见圣上,好说。”蔡彰扫了眼被围在万寿宫的官员,和赖恩做出请的手势,“请吧!”

    赖恩目光一动回头看了眼宋弈,转身随着蔡彰进了内殿,依旧是隔着一道屏风,赖恩看见穿着明黄中衣坐在床上的圣上,圣上出声道:“这些乱臣贼子决不能留,朕命你立刻将他们悉数斩杀!”

    赖恩一怔抱拳领命,又道:“圣上,绞杀他们事小,可事后您要如何对天下人解释此事?”将几十个三品以上的大臣杀了这件事就算是圣上做也得有个摆得上台面的理由。

    “谋逆犯上,还不够?!”圣上冷声反问赖恩,赖恩沉默了下来,继而抱拳道,“是!”

    圣上咳嗽一声,道:“去吧!”

    “是!”赖恩应是而起,忽然又问道,“圣上,您前几日吩咐微臣安插人手在东宫的事微臣已经办妥,只是太子还未册立,您看……”

    圣上明显不耐烦,回道:“东宫的事不着急,你先去办眼下的事情。”

    赖恩应是看了眼蔡彰,才抱拳道:“微臣遵旨。”话落,转身出了内殿,蔡彰紧随出来,站在赖恩身后,赖恩站在龙案前,哐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他的动作便是一个号令,随即殿中所有的锦衣卫也随着他抽出手中的兵器,铿锵之声震在人心头上,惊的单超忍不住都生了丝冷汗。

    赖恩举剑,剑锋直指单超,目光睃在殿中,自每个或镇定,或不安或惶恐的面上一一划过,道:“圣上下令,所有乱臣贼子,一律格杀勿论!”

    蔡彰抱臂站在一侧,眸中轻笑,附和道:“赖大人宜早不宜迟,赶紧的吧。”

    就在这时,宋弈站了出来,看着蔡彰挑眉道:“蔡五爷着急什么,事情你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吗,时间有的是!”

    “宋九歌你给我闭嘴。”蔡彰看见宋弈心里便是一紧,宋弈一直到现在反应都不激烈,他也一直留意观察他,没想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跳了出来,他不想和宋弈说话,也不想让他开口,便对锦衣卫喝道,“磨蹭什么,动手!”

    宋弈冷笑一声,转身朝殿外看去,随即众人就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紧接着郑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万寿宫门口,他身着铠甲杀气腾腾,而在他身后则是西山大营的兵士,一排排立在他身后,宛若置身在沙场一般。

    “郑孜勤,你怎么进来的,竟然还带着这么多人,你难道想逼宫谋反不成。”蔡彰大喝一声,宋弈穿过人群站在前头,微笑道,“谋反的是蔡五爷吧,几年不曾注意,蔡五爷的本事可真是不敢让人小觑,这种请人假扮圣上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蔡彰脸色一变,不敢和宋弈对答,转头看向赖恩,道:“赖恩,你愣着做什么,难道想抗旨不尊。”

    赖恩忽然一转身,剑锋直接转向他,喝道:“内殿之中根本就不是圣上,本官何来抗旨。”圣上根本没有吩咐过他安插人手在东宫,里头的声音虽像圣上,但肯定不是。

    他指着蔡彰又和众锦衣卫喝道:“将他抓起来。”

    锦衣卫一声齐喝,便朝蔡彰冲过去,蔡彰脸色大变脚步飞快的后退跑进了内殿,紧接着就有人将偏殿的门关上,锦衣卫紧随其后,郑辕也大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在门上,门应声而倒,郑辕和宋弈起身进了内殿。

    两人就看到有身影飞快的从后门逃出去。

    “追!”郑辕大步走在前头健步如飞冲出内殿,宋弈却在床边停了下来,床上很凌乱,余温犹在,但是却没有圣上的身影,他回头看着跟来的单超,单超道,“果然里面的人不是圣上。”

    宋弈点点头,回头去看站在门边的钱宁,钱宁面色白如金纸,他结结巴巴的摆手道:“杂家……杂家也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确定,那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圣上。

    “那确实不是圣上。”忽然,皇后自外头走了进来,看着众人,道,“本宫方才试探圣上,与他说当年他曾事事与本宫商议,他虽不耐烦却未曾反驳,由此,本宫便可断定,他不是圣上!”圣上从来不和她商量任何事,若真的是圣上,一定会驳斥她的,可是方才里头的人却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那是以前的事。

    “那圣上去哪里了。”单超负手脸色沉冷,“到底是生还是……”

    皇后摇摇头,道:“这事要问蔡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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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更迭

    宋弈回头看来眼皇后,朝皇后抱了抱拳,道:“先去后院!”

    皇后颔首,当先出了门。。520。

    宋弈和单超以及薛镇扬郭衍等一群人穿过后殿随着郑辕方才追出去的脚步。

    “九歌!”单超低声和宋弈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弈目之所及皆是锦衣卫和西山大营的人,来来去去虽杂却不乱,他凝眉冷声道:“老大人,事情到这一步我等没有退路!”

    单超虽神态自若的负着手,可眸色却一派凝重,宋弈的意思他很清楚,待会儿或许会遇到很多的可能性,但不管哪种可能,他们现在摆开来的架势是断断收不回去的!

    “还有一件事。”皇后停下来看着领头的单超和郭衍,低声和众人道,“昨晚张公公曾给我暗送了消息,说圣上已立了……”后面两个字,她说的无声,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真有此事?”这件事单超不知道,立刻和皇后的道,“要立刻派人去将张公公找到!”张澜生死未卜,但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澜在哪里皇后也不知道,她目光一动落在人后的钱宁身上,钱宁沉默着走了过来,皇后问道:“张澜在何处?”

    “圣上昨晚下令将他关入西苑后的地牢中,人应该还活着。”这个时候,钱宁知道不能和皇后他们对着来,只有找到圣上,若证明方才的圣上是假的,那他就有一个不知之罪,可若证明是圣上是真的,那么……

    他一点都没有错。

    “去救张公公。”皇后闻声立刻吩咐随从在册的锦衣卫,锦衣卫应是,几个人飞快的朝后院的地牢跑去。

    钱宁又垂着眼帘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宋弈朝他看了一眼,和单超几个人接着跟着皇后往前走,走了几步就看见有锦衣卫跑来报信:“皇后娘娘,各位大人,蔡彰等人就在前头的井亭里。”

    “走!”皇后由端姑姑扶着脚步飞快的往井亭而去。

    单超和郭衍对视一眼,两人也加快了步子,薛镇扬喊了一声,“九歌!”他快走了几步和宋弈并肩而行,低声道,“若有意外,你切记不可冒进!”他郑重的看着宋弈。

    宋弈心头微暖,薛镇扬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朝薛镇扬笑笑,道:“……事情到这一步,并非我想退便能退的,姑父务须担心我。”

    “九歌!”薛镇扬凝眉,“你若有何想法便告诉我,由我来说,我在朝为官多年,如今能到这个位置已是我的造化,我此生足矣,可你还很年轻,将来有太多的可能,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

    宋弈明白薛镇扬的意思,也感念他的苦心和维护,他朝薛镇扬笑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薛镇扬松了口气,垂目走着,忽然前头的人停了下来,他飞快的止步以免撞上去,就在这时他抬起头来,就看到前头不过数十布外的凉亭内,站着三个人,左侧的是张茂省,右侧的是蔡彰,而中间那位穿着一袭明黄潞绸中衣,束着发髻,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人,则是……

    “圣上!”皇后倒退了一步,紧紧握住端姑姑的手,端姑姑背后的冷汗刹时滚落下来,就听到皇后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可以确定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圣上,只是声音很像而已。

    “圣上!”钱宁看到圣上就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圣上真的醒了,好好的站在这里,那他就赌赢了,他赢了,“圣上,奴婢终于见到您了。”扑倒在井亭下面。

    薛镇扬心头一缩朝宋弈看去,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内殿的人真的是圣上……

    所有的决定都是圣上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蔡彰就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不是假传圣旨,就不是逆贼!

    相反,他们和郑孜勤私自调动了西山大营的人冲进西苑,他们就是逆贼啊。

    薛镇扬额头的汗渗了出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他们还要背负谋逆的罪名,矜矜业业忠心不二的为官一生,最后成了逆贼。

    薛镇扬闭上眼睛,眼底划过绝望。

    单超亦是是如此,虽比薛镇扬要好一些,可心里亦是起伏不定!

    郑辕和赖恩各自站在井亭之下,并没有跪拜,而是静静的望着凉亭里气势如渊的三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尤其是赖恩,脸色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郑辕回头去看宋弈,宋弈几不可闻的和他点了点头,郑辕眸光一动眼底露出狠厉之色,回了宋弈一个了然的眼神。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亭内三人,亭外数百人,一时间木楞愣的立在,对望着,亭内的蔡彰一脸得意的笑容,亭外的数百人则是面若死灰,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哐当一声,不知道是谁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万幸的是,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忘记了叩拜行礼。

    “你们是打算造反吗!”蔡彰扶着圣上,忽然大喝一声,指着赖恩道,“赖恩,圣上的命令你也敢违抗,看来你是打算和他们一起谋逆了是不是!”

    赖恩迟疑了一刻,终究抱拳单膝跪了下来:“微臣叩见圣上!”

    蔡彰脸上浮现出满意之色,看着众人道:“各位好大的胆子,谋逆犯上,如今是不是还要打算上演一出逼宫?!”他话落,指着随着郑辕而来的西山大营的兵士,道,“我知你们随郑孜勤而来,他是不是告诉你们来勤王?现在圣上好好的在此,你们若依旧随着乱臣贼子谋逆而不迷途知返,不但你们便就是你们的家人,也会依罪论处!”又喝道,“圣上在此,你们想清楚了,若是此刻后悔还来得及,圣上可既往不咎,绝不问罪,若执迷不悟者,斩立决!”

    所有西山大营的兵士都朝郑辕看去,没有人听蔡彰的话倒戈,静静站着望着他们三人。

    张茂省余光打量了眼蔡彰,额头上的汗直滴!

    宋弈和单超对视一眼,单超忽然就跪了下来,哭着道:“圣上啊,您为何要革老臣的职,老臣自问这么多年虽无功劳却也有苦劳,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将老臣革职还乡,老臣冤枉啊!”他虽哭着,可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圣上。

    圣上依旧由蔡彰扶着,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单大人,君臣之别你做了一辈子的官不可能不知道吧,圣上要杀你,你喊几声冤枉是可以,可带着人闯宫逼宫就是你不对了,如今你再来虚以委蛇,又何用,圣上都看在眼中!”蔡彰冷笑一声,看着赖恩,“赖大人,你愣着做什么,这些乱臣贼子不就地格杀,难不成还要留着做佐酒菜?!”

    赖恩并不看蔡彰,而是望着圣上,道:“圣上,如此之多文官,若皆悉数斩杀,恐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会引起民变暴乱,微臣请圣上三思!”

    圣上依旧是没有说话,站在蔡彰和张茂省中间,一动不动!

    “郑督都!”忽然,宋弈几不可闻的喊了一声,郑辕并未回头但耳尖却是一动,他手中一翻自腰间捏了一块碎银块出来,手指一弹便落在圣上的腿上……

    圣上依旧没有动!

    赖恩看着一愣回头去看郑辕,郑辕正转眸过来与他对视,两人一眼皆心知肚明。

    眼前的圣上,虽睁着眼睛,但绝不是清醒的。

    单超站了起来,擦了擦并没有的眼泪!

    “赖恩!”蔡彰看着圣上,道,“你还不明白吗,圣上要的就是要清除这些意图控制朝政反伤篡位的逆贼,就在昨夜,圣上已经立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快的让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嵌住,他大吼一声转头看去,就看到郑辕正冷面望着他,手已经如铁钳一样将他禁锢住,而另一边,宋弈则一本正经的去接住了张茂省扶不住的圣上……

    下面一片哗然之声,一来是惊叹郑辕和宋弈的身形之快,二来则是惊讶圣上的反应!

    “蔡五爷。”宋弈转头过来看着蔡彰,“圣上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蔡彰暗怒,面上却是又道:“原本是醒的,不过现在却又是昏睡了过去,宋大人懂医术应该知道,圣上身体本就虚弱,你们这般连追带赶的行径,圣上如何吃的消!”

    “是吗。”宋弈将直挺挺倒着的,像木头桩子一样的圣上交给赶来的赖恩,负手看着蔡彰,道,“这么说来,方才在内殿的人真是圣上?”

    蔡彰冷笑一声,道:“当然是,若不然我等这么会宣圣旨传口谕?!”他说完,企图推开郑辕,喝道,“郑孜勤你放开我,你这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谁还未可知。”郑辕其实如虹,“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蔡彰什么人他很清楚,不过是个一心钻营求财的一个无赖,他不会有这个智谋更不会有这个胆色,他能这么做,一定有人指使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放开我!”蔡彰心头一缩,虽然也和郑辕一般喝道,“我受什么人指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圣命,你们都是乱臣贼子。”他话落忽然抬头对着底下的人道,“各位不要被他们诓骗了,我手中有圣上昨晚立的……”他的话说了一般,郑辕反手一劈,蔡彰立刻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圣上根本没醒。”宋弈看着众人,道,“方才在内殿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圣上,而是蔡彰找人冒名作假。”他说着一顿环顾四周,眸色若深潭一般,“所以,方才在万寿宫中所有的一切,皆是出自蔡彰之手,是他意图不轨,是他假传圣旨,至于他是什么原因,接下来赖大人会仔细审问,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圣上,我等会全力以赴!”

    皇后也走上了台颔首道:“今早我在内殿中与圣上聊天,已试探过,那说话之人确实并非是圣上!”

    众人听了二人的话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无论是谁。

    “传太医!”宋弈目光一动看向赖恩,赖恩立刻吩咐人去喊太医,宋弈又和赖恩道,“先将他们押送至锦衣卫,还有,方才在殿中之人还未有下落,立刻安排人去搜查。”

    赖恩眼睛微眯,郑重的点了点头,一面吩咐人接着去搜查,一面让将昏过去的蔡彰以及站着一直未开口的张茂省带走。

    于呈匆匆赶来,带着轿撵将瞪着眼睛如木偶一般的圣上抬走。

    “宋大人!”钱宁走过来,看着宋弈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宋弈打量着钱宁点点头,和钱宁一前一后从另一边下了井亭,钱宁就看着宋弈道:“宋大人真的确定方才在内殿中说话的人并非是圣上?你可知道,昨晚圣上确确实实曾醒过来了,不但昨晚,昨天上午圣上也曾醒来,杂家亲眼所见!”

    宋弈挑眉看着钱宁。

    “若方才殿中的人真的是圣上,你可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钱宁眯着眼睛道,“宋大人,你一向做事都会给自己留退路,这一次的事情,你不觉得做的太绝了吗。”

    宋弈点点头,笑道:“多些钱公公好意。”他浑不在意的笑笑,道,“公公还知道什么。”

    钱宁一怔戒备的道:“你什么意思。”

    “宋某没什么意思。”宋弈含笑,淡淡的看着宋弈,声音轻不可闻,“其实钱公公不必如此担忧,宋某可确定内殿中的圣上是假的,正是因为确定宋某才敢有如此决策!”

    “你!”钱宁宁愿在内殿的是真的圣上,所有的命令也是圣上下的,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性命,心里如此想所以他越发相信内殿中说话的就是圣上。

    宋弈拍了拍钱宁的肩膀:“不过,即便是真的……”他转身立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道,“那又如何。”

    钱宁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弈的背影,指着宋弈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宋弈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就算今天这一切真是圣上的决定,就算蔡彰并没有假传圣上,他也会让这一切变成是蔡彰假传圣旨!

    难怪宋弈会胸有成竹,温丝不乱。

    因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

    钱宁后背上生出冷汗来,他早就该想到了宋弈有这样的野心的,南直隶那么官员,还包括郑家的势力,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的往前走!

    宋弈走出井亭,薛镇扬还在亭下等他,见他出来薛镇扬道:“蔡彰那份遗诏,要如何办?”

    “圣上都未醒,哪里来的遗诏。”宋弈看着薛镇扬,道,“即便是那也断然是假的!”

    到底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薛镇扬心里非常清楚,他点了点头道:“嗯。”和宋弈并肩重回万寿宫,郑辕在万寿宫的后门等他,“要不要请封神医来一趟,圣上的病症于呈依旧没有把握。”

    “不用!”宋弈轻声道,“你守好万寿宫的门,彻查西苑即可!”

    郑辕目光一动,点了点头,宋弈又朝郑辕身后的皇后看去,道:“娘娘可否随微臣一同入内?!”

    皇后神色微动朝郑辕看了一眼,郑辕和她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皇后颔首道:“好!”又道,“张公公找到了,受了点轻伤,但人无大碍,若不然,请张公公一同去吧。”

    宋弈颔首和单超以及郭衍等人道:“西苑以及朝堂内的事情就交给几位大人了。”

    单超颔首,几个人分工协作,各自去了。

    郑辕和赖恩带人搜查西苑以及皇宫,不出所料一无所获,而锦衣卫的牢房之中,蔡彰已经醒来他坐在地上看着隔壁的张茂省,张茂省盘腿而坐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蔡彰冷笑一声,道:“张真人是打算在此处羽化成仙?”

    “闭嘴!”张茂省回头看着蔡彰,道,“你这逆贼,贫道不屑与你为伍。”

    蔡彰哈哈大笑,指着张茂省道:“张真人难不成真要成仙了吗!”张茂省猛然回头等着他,道,“你此时此刻还这般猖狂,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出去不成。”

    “怎么,你以为我要死在这里?”蔡彰讥诮的看着张茂省,道,“我若会死在这里,今日我就不会做这番事。我蔡彰可没有张真人羽化成仙的本事啊。”

    张茂省心头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蔡彰。

    “嘘!”蔡彰做出嘘声的手势,“放心,我会带你走的。”他说着站起来,看着外头严防死守的众人,道,“就凭他们那点伎俩也想救醒圣上?只要圣上一天不醒,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就都得打个问号,到底是宋弈逼宫还是他蔡彰挟天子……谁也不知道,就算是他们自己,心里都不敢确定。”

    确实是这样,张茂省冷声道:“你什么时候给圣上下毒的,我为何一点都不知道。”

    “你这般蠢,如何知道。”蔡彰说着一顿,道,“你不要忘了,西苑所有的药材,包括你炼丹用的,可都是我自己供的!”

    张茂省愕然的看着他,蹙眉道:“蔡彰,你……”话落,忽然想起郑辕的话来,道,“你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贫道可不认为你蔡彰有这种本事。”他认识蔡彰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果蔡彰早就有这个打算,他不可能以前一点都感觉不到!

    “谁能指使我?”蔡彰挑眉,眼中浓浓的讽刺之味,“是你太蠢了而已,以为投靠了郑孜勤就万事无忧了,现在,郑孜勤都无力自保了!”

    薛府中,江淮脚步沉稳的进了智袖院,幼清站在抚廊下,见着他问道:“怎么样,西苑有什么消息?”

    “蔡彰并未逃走更为寻死。”江淮回道,“老爷在西苑后的井亭里看到了他,他和张茂省两人扶着圣上真关于大家对峙。”

    幼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愕然的道:“你说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圣上醒了?”

    “不确定。”江淮蹙着眉头,面上也难掩担忧,他话落,暖阁里廖杰和祝士林也走了出来,随即方氏等人也相继出来,廖杰愕然道,“你说什么,圣上醒了,这么说今天上午所有的决定都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他说完就摇摇头,“不可能,圣上就算忌惮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这么迫不及待!”

    “那现在西苑什么情况,两方对峙?圣上如何说?”祝士林也面色郑重,如果所有的决定都是圣上下的,而郑辕和宋弈又带了这么多兵进宫,并且和圣上对峙,那这件事……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一个逼宫谋权的罪名是背定了。

    “圣上没有开口,都是蔡彰代言。”江淮道,“属下回来将情况告诉大家,方徊还在那边,等他回来后续的事情到底如何便知道了。”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薛思琴牵着豪哥走过来站在祝士林身边,夫妻两人对视,这边方氏就道:“休德,少仲,要不然你带着大家先出京吧!”

    “娘!”薛思琪跳了起来,方氏的话就像打破了最后一道底线一般,薛思琪受不了,“就算是真的要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什么出京不出京。”

    方氏撇过头去红了眼睛。

    “先别着急。”幼清扶着方氏的手道,“郑六爷不是带了三千的西山兵士进了西苑吗!”

    幼清的话一落,祝士林和廖杰便对视了一眼,薛思琴愕然,道:“幼清,你知道什么?”她说着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不管这次圣上到底是不是真的醒来,他们也会将真的变成的假的?”

    幼清点点头,这是她猜想的,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不过,不会有这种事的,蔡彰定然在假传圣旨。”

    众人再次沉默着。

    “夫人!”周长贵家走了进来,看着大家满脸的笑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外头锦衣卫撤走了!”

    方氏一愣,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看来,宋弈和郑辕将蔡彰拿住了,接下来,就要看圣上了,他若是真的醒的,那么宋弈就不得不封锁所有的消息,将圣上稳住,如果圣上未曾醒来……

    “这么说来,我们赢了!”薛思琪的高兴的跳起来,“我就说我们福大命大嘛。”

    廖杰不忍心泼她冷水,这个事儿不等赵承修登基,他们都不能算是赢,他还不曾开口,忽然指着东北方皇城位道:“那……那是不是有浓烟?”

    众人纷纷走到院中,江淮就道:“是浓烟。”他顿了顿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转眼又跳了下来,和众人道,“是锦衣卫牢狱所在。”

    锦衣卫?

    众人面面相觑!

    西苑中,赖恩大步回了万寿宫,郑辕站在门口见着他便问道:“如何走水,蔡彰和张茂省如何?”

    “逃走了。”赖恩脸色又沉又冷,周身露出浓浓的杀气,“有人故意纵火,下官已下令彻查,全城搜捕。”

    单超闻言惊骇道:“怎么会逃走,锦衣卫牢狱重重,如何逃走。”他质疑的看着赖恩,“赖大人!”

    赖恩抱拳,羞愧的道:“是下官失职!”人才进去一个时辰不到就出了事,就是他锦衣卫的疏忽和失职。

    “现在如何是好。”单超怒道,“一定有人里应外合接应他。”要不然,单凭蔡彰和张茂省绝无可能从锦衣卫逃走。

    赖恩凝眉没有说话。

    “九歌!”郭衍看到宋弈和皇后一前一后从内殿走了出来,众人停了嘴边的话,皆看向他们,皇后走到万寿宫门外,望着众人就道,“诸位,圣上……殡天了!”

    一瞬间,万寿宫里里外外一片死寂。

    “赖恩。”皇后目含屈辱,昂首挺胸的吩咐赖恩,咬牙切齿,“本宫命你速速缉拿蔡彰归案,抄济宁侯,一个不留!”

    赖恩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领命:“微臣遵命!”

    众人发出一片哀嚎一声皆伏地跪哭,皇后又道:“诸位大人节哀,圣上乃被蔡彰与张茂省二人下毒,由太医检验,圣上的毒已至五脏六腑,可见,已不是一二日的功夫,此恨此仇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圣上!”单超领头,众人大哭不止,皇后又道,“圣上临危已拟诏书一封,众臣接旨。”

    所有人的哭声停住,并着宋弈在内所有人跪了下来,张澜手持明黄的诏书,念叨:“朕之十一子承修仁心厚德,久叶祥符,天纵神武,智韫机深……今传皇帝位於承修,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四方州府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十一殿下何在?”张澜读完圣旨,抬头看向众人,便立刻有人道,“殿下正在赶来。”他话落一侧便看到赵承修和赵承彦朝这边跑了过来,两人气喘吁吁,张澜看着赵承修又道,“十一殿下,接旨。”

    赵承修愕然,随即走至前面跪了下来,张澜又重新将诏书读了一遍,赵承修一愣猛然抬头朝宋弈看去,宋弈垂着头面无表情。

    “儿臣……铭记父皇训诫,竭尽毕生,壮我大周山河,安我黎名百姓!”赵承修磕头。

    张澜将圣上交给赵承修,赵承修捧在手中,朝着万寿宫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即由张澜扶着起身立在众官之前,由令单超领头所有叩拜赵承修。

    “母后!”赵承修令众人平身,便走去皇后面前,皇后红着眼眶道,“修儿,你父皇他……”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道,“由你带着你两个哥哥去太庙鸣钟吧!”

    赵承修呜呜的哭了起来,身后赵承彦也木楞愣的跟着哭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哭。

    赵承修由人搀扶着去鸣钟,郑辕带西山大营立刻出了西苑,并吩咐禁卫军及京中所剩兵营全城戒严。

    瓮钟响起,震耳窥聋,整整九回!

    景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七日未时,景隆帝赵聪驾崩……

    宋弈重新进了内殿,圣上依旧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宋弈在床前的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圣上,过了许久起身在床前跪下,低声道:“虽有治,可治不得,微臣恭送陛下!”磕头,起身,转身而去。

    赖恩带兵全城搜查,三个时辰后有锦衣卫来和宋弈禀报:“宋大人,赖大人在鼓楼下找到张茂省,至于蔡彰,并无下落!”

    蔡彰竟还有本事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宋弈点头,道:“转告赖大人,辛苦他了!”

    来人一怔,随即应是而去。

    稍后又有人过来,宋弈认得是大理寺的人,对方回道:“宋大人,济宁侯府一共二百零三个家眷,当如何处置?”这么多人大理寺都装不下。

    宋弈眯着眼睛还没有开口,皇后走了过来看着来人,道:“此事谁在办?”

    “赵大人!”对方低声说完,皇后便接着道,“去将赵大人找来见本宫。”

    对方领命而去,过了一刻赵江快步走来,皇后看着他打量了一眼,又回头看着宋弈,道:“可信的过?”

    宋弈看向皇后,点了点头。

    “赵大人!”皇后盯着垂着头的赵江,道,“济宁侯府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如何还能安稳处置……”她顿了顿道,“去告诉济宁侯,让他写了罪诏,本宫可免他满门女眷一个全尸!”济宁侯这样的罪名,女眷便是不斩,也是入教司坊为官妓,而皇后所应允的全尸,自然是让她们自裁!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能痛快的死,只会比活着要好很多。

    赵江一怔,抬头看了宋弈一眼,点头道:“微臣领命!”皇后又补充道,“此事不得又偏漏,罪诏内容如何写你须得仔细严审。”

    蔡彰找不到,就少了罪证,想要堵住将来天下的质疑声,只有用济宁侯的嘴书。

    济宁侯都承认了假传圣旨,挟制圣上,别人就不必质疑今日之事的真假了。

    “是!”赵江抱拳,“微臣告退!”

    皇后转身看向宋弈,问道:“钱宁呢?”宋弈没有说话,随即皇后就看到钱宁穿着一新,甩着拂尘从一边走了过来,他笑盈盈的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道,“奴婢去向圣上请安。”说着,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

    皇后抿唇,忽然开口问道:“钱公公……”钱宁停下来,皇后又道,“昨晚的事,你知道多少?”她是指昨晚的诏书。

    那上面可是盖着玉玺大印的。

    “奴婢不知。”钱宁摇头,道,“昨晚的事,奴婢半点不知情。”

    皇后冷笑了一声,钱宁再次抬步往内殿而去,身后就听到皇后道:“钱公公一心忠君,从无二心,如今圣上驾崩,恐身边无人陪同照拂。就劳烦钱公公多陪陪圣上,本宫代太子代文武百官多谢钱公公大义忠心之举。”

    钱宁没有回头,脚步又沉有重,他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和宋弈道:“宋大人,杂家祝你仕途坦荡,万人之上,缔宏图霸业,织锦绣河山,成为后人敬仰永世不忘的伟臣!”话落,大步进了内殿。

    宋弈长身玉立于万寿宫前,目光晦涩难懂,过了许久他转眸看向皇后,淡淡的道:“微臣有事,这里就有劳皇后娘娘打理,告退!”

    皇后淡淡颔首:“宋大人慢走!”

    宋弈负手出门,大步而去……

    幼清站在二门处候着,一看到宋弈的轿子进了门,她便跑了过去:“宋九歌!”不等他过去,宋弈已经掀了轿帘下来,幼清一下子扑在他怀里……

    宋弈揽着她胸口,贴着他,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才渐渐踏实下来。

    周围的丫头婆子并着小厮纷纷垂下头去。

    “吓着了?!”宋弈捧着幼清的脸,幼清摇摇头,“没有。只是担心你!”

    宋弈朝着她勉强露出个笑容,道:“我没事。一切和预料中并无出入。”

    越是这样,幼清就更知道他心里的难受和压抑,他牵着宋弈的手暖在手心里,低声道:“累了吧,我陪你回房歇息,朝中的事会有人处理,你一个工部尚书,除了哭出了的地方并不多。”她说的轻松,宋弈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幼清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吩咐胡泉:“将门口的灯笼换了,让大家换上丧府,三个月内全府吃素,任何人不得饮酒作乐!”

    “是!”胡泉应是。

    幼清和宋弈并肩而走,幼清侧目看他道:“我听说在鼓楼找到了张茂省的尸体?”前一世,张茂省也是死在鼓楼,这一世他竟然依旧是死在鼓楼,只是很可惜,蔡彰没有找到!

    “嗯。说是他自己跳下来的。”宋弈低声说完,幼清奇怪的道,“锦衣卫重重把守,还从未听说过有囚犯能从锦衣卫的诏狱中逃出来的,实在奇怪。”

    宋弈蹙眉朝她看去,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出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眼的讯息。

    “你先休息。”幼清低声道,“我让人打水给你梳洗。”

    宋弈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幼清服侍他脱了朝服,洗头洗澡换上了孝服,两人在宴席室的罗汉床上坐下来,幼清问道:“姑父和单大人他们还在衙门里?”

    “各司都不得闲,他们一时半刻难回家中。”宋弈端茶喝了一口,脑中依旧回想着西苑中发生的一点一滴,聚拢串联起来,“我也是忙里偷闲!”

    幼清点点头:“那殿下何时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按仪制应该先赵承修登基称帝,继而主持圣上的殡葬,但具体时间,还要钦天监定吉时。

    “长易生乱。”宋弈道,“就定在后日!”

    赵承修终于要登基了吗?幼清虽然一直很镇定,可到现在她像在做梦一样非常的不真实,圣上驾崩,赵承修登基,蔡彰谋反……这么多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一夜之间,有种转眼间物是人非的错觉。

    但不管如何,大局已定,往后无论再有什么事,在皇权之下,一切都只能称之为小事……

    不过,这不包括消失的蔡彰,以及他手中那封未公之于众的诏书。

    第二日,济宁侯写罪书承认篡位谋逆,济宁侯女眷共八十有二,悉数自缢与府中,皇后郑氏下令将济宁侯剩余男丁接押入大理寺待审……

    景隆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新帝登基,定年号平泰,皇后郑氏尊奉为太后!

    隔日,新帝颁诏,追先帝庙号为“文”!

    文泰元年五月二十,文宗的灵柩在宫中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葬入皇陵,东厂总督内务总管大太监钱宁请愿殉葬!

    济宁侯由大理寺主审,定满门抄斩,即日处决,并发放通缉捕令,各府追查蔡彰,其画像贴在所有州府衙门的八字墙上,昭告天下!

239 新帝

    “圣上!”小武跟在赵承修身后小跑着,“圣上您慢点,宋大人也不会走,您脚步慢点。”

    赵承修袭一身明黄龙袍,腰间系着孝布,头发高高束着戴着玉冠,龙行虎步的往乾清宫赶,等一脚夸进门内,果然就看到宋弈正姿态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们都下去。”赵承修手臂一摆,小武就立刻带着小内侍门退了下去。

    宋弈放了茶盅起身要行礼,赵承修快步走过去扶着宋弈,道:“宋大人不必多礼!”又做出请的手势,“您请坐。”

    宋弈含笑坐了下来。

    赵承修并没有上位坐在龙案之后,而是在宋弈对面坐了下来,高兴的道:“我……不对,朕已经好久没有和您说话了,一直忙着父皇的事,朝中的事也辛苦大家了。”

    “圣上不必如此,臣等为国效力是应当的。”宋弈含笑道,“但有一事要与圣上回禀,先帝在世时曾命琉球使者去广东寻粤安侯派兵援助,却分文军饷未拨,如今琉球使者团已然在广东住了半月余,粤安侯离京时曾私访与微臣,想求兵部拨一些军饷,若不然他的战无法打。”

    赵承修一听钱就皱了眉头,他道:“琉球的事朕早先已经听说了,只是海路太远,这一来一去不知要花费多少,先帝当时不愿也有道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宋弈,“宋大人对这件事如何看?”

    “依微臣的意思,这战要打,军饷却不能拨!”宋弈话一顿,道,“如今户部已经捉襟见肘,处处都等着拨款用钱,若是再拨发军饷,恐怕已力不从心。”

    赵承修没有明白宋弈的意思,他疑惑的道:“您的意思还是让粤安侯接着派兵去援助,但不出钱?!”

    宋弈颔首:“海禁既然开了,不如动员各商家趁势与粤安侯的船只一起出海,至于军饷的事,也可与他们募捐一番!”他来前已经算过账,“一来一去不会超过半年,所有开支约莫在八十万两上下。”

    “您的意思是让粤安侯的兵队顺势保护那些出海贸易的商家,护送他们一路,再由他们出钱给粤安侯做军饷?”赵承修总算想明白了,海运风险大,弄不好就会遇到风暴,人财两空的事不计其数,而且不但如此,甚至还会遇到倭国和基隆等基础的海盗,如果由粤安侯的军队做保护,风险就会大大的降低。

    “那就听您的。”赵承修道,“朕下午就下旨让兵部和户部去办,月内需得将此事落实。”

    宋弈满意的点点头。

    赵承修请宋弈喝茶,他身体倾斜过来,看着宋弈道:“赖恩说蔡彰还是没有找到,您说他到底去哪里了。还有,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蔡彰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锦衣卫严防死守,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宋弈端茶饮着,不由想到了当初倪贵妃出宫的事,宫中禁卫亦是森严,锦衣卫,禁卫军层层守阙,但带走倪贵妃的人依旧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两者前后相差了二十年,但却是异曲同工。

    “这件事微臣已着手在查。”宋弈低声说完,又道,“如今宫中守卫还是由锦衣卫负责?”

    赵承修点头道:“是啊,赖大人几番请辞,可朕舍不得放他走,他素来办事细心,又刚正不阿,宫中的守卫交给他朕再放心不过。”

    “赖大人既有请辞之心,我看圣上不如请他培养几个心腹,以备将来他若真无心恋栈,也可有人接替交棒。”宋弈轻声说完,赵承修赞同的点点头,“朕晚上就和赖恩说,让他培养几个得力的手下出来,正好朕身边也缺人。”

    宋弈颔首,赵承修就想到了杨维思:“杨大人当如何处置?”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杨维思毕竟是首辅,也没有犯明显的错误,他自从先帝驾崩后,就一直称病在家中不上朝也不说请辞,让人拿他没办法。

    “圣上若打听主意不留他,微臣倒是有办法。”宋弈看着赵承修道,“杨维思有一子名叫杨懋……他与蔡彰一向关系极近,两人还合伙购了一船的瓷器丝绸打算出海……这件事,圣上可让大理寺去彻查,必能有所收获。”

    “好,好,朕知道了。”赵承修显得很高兴,“把杨维思弄走,您就可以进内阁了,要不然让您在工部太委屈您了。”他说着一顿,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我知道您现在住的宅子是您自己买的,我去了几次瞧着也不是很大,要不然朕再给您一座宅子吧,京城里但凡空的在户部挂名的,随您挑!”

    “不必,微臣如今的宅子很合适,再说,这种事还要回去问问幼清,她若是愿意我便再来求圣上赏赐!”

    赵承修有些失望,却也在预料之中,他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和宋夫人商议,她如果同意了,你就来和朕说。”

    宋弈颔首,便起了身和赵承修告辞:“已近午时,微臣不便耽误圣上用膳,告退!”

    “我还想留您吃饭呢。”他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我今天也答应母后去凤梧宫的,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去你家吃饭行不行,宋夫人说我随时都可以去的。”

    “好啊,我会和幼清说,让他备着圣上爱吃的菜肴,恭迎圣驾。”宋弈抱拳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赵承修看着他的背影垂头丧气的耷拉了脑袋,自从他登基以后宋弈见到他虽还是很亲切,却透着疏离,君臣之别也划分的很清楚,他想改变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圣上。”小武笑眯眯的进来,道,“凤梧宫里的端姑姑来了,说接圣上过去用膳。”

    赵承修点点头:“知道了。”便一收方才的颓丧搓了搓脸抖擞了精神带着小武一路去了凤梧宫,太后郑氏正站在殿门口翘首等着他,见他过来便笑着道,“早上就没有吃多少便去上朝了,后面可吃点心垫垫肚子了,别饿坏了自己。”

    “吃了凉快莲蓉酥。”赵承修说完,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扶着他道,“行了,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快洗洗手吃饭吧。”

    赵承修笑着应是,由端姑姑亲自服侍着洗手坐在了饭桌前。

    都是他爱吃的菜和喜欢喝的汤。

    “快吃吧。”皇后笑道,“昨日你舅舅去营地,在路上撞见了几只野鸡,他一时兴起便抽箭射了下来,他自己舍不得吃就送到宫中来,说要给你补身子。”又道,“你虽说守三年的孝,可不能一点荤腥都不沾,哀家左思右想,觉得往后你便初一十五吃素就成了,其它的时间该怎么用还怎么样,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你的身体可比任何事都重要。”

    “知道了。”赵承修寡了三个月,听太后这么一说顿时笑了起来,“我听母后的!”

    太后笑着给她夹菜,赵承修西里呼噜的吃了半碗红烧鸡块,鸡肉烧的确实鲜嫩爽口,他连吃了两万饭才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太后就露出无奈之色,道:“你看你,一会儿就该积食了。”又道,“先坐着歇会儿,稍后去走走散散步。”

    赵承修点着头正要说话,忽然有内侍在殿外露了个脸,端姑姑便脚步轻柔的走出去,听小内侍说了几句话,又回头看了眼太后和赵承修,将小内侍赶走,直等到太后陪着赵承修说完话两人在院中走了两圈,赵承修离开后,太后才问端姑姑:“出了什么事?”

    “是昌王殿下。”端姑姑道,“他月底赴封地,想求您同意他将福王殿下一起带走,等福王殿下成年后再将他送去泉州。”

    太后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去告诉他,不用来见哀家,哀家不会答应的。”

    “奴婢已经回了。”端姑姑蹲在脚踏上给太后捏腿,就听到殿外有人低低说话声,过了一刻有女官走了进来,端姑姑问道,“什么人?”

    女官躬身回道:“是福王殿下,非闹着要去太液池里钓鱼,他们不敢带他上船,就在岸边玩,谁知道福王殿下脚下一滑掉到河里去了……”女官说着飞快的撇了眼太后,道,“池水又深有冷,伺候的宫人又不会枭水,所以来求娘娘派侍卫过去救!”

    太后闻声未动端茶慢慢啜着,端姑姑和女官皆不敢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道:“既如此,那就让侍卫去救吧,再带着太医过去,别惊着福王了……”想了想又道,“算了,哀家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话落,扶着端姑姑的手便起了身,缓步了凤梧宫,步行了半刻钟到了御花园后的太液池边,边上已经站了许多人,有女官在压抑的低声哭着,有人唱和道,“太后驾到。”随即众人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起来吧。”太后蹙眉,一眼就看到正躺在碧油油的草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穿着一件藤紫色的潞绸直裰,腰间扎着孝,皮肤略黑眼眸紧紧闭着,唇角发紫……

    显然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太后冷声道,“太医呢?!”

    于呈走了出来,躬身回道:“福王殿下落水……已经……殒了!”

    “这孩子。”太后走过去亲自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赵承旻真的没气了她才道,“通知礼部和各司衙门,厚葬福王!”

    众人应是。

    太后站了起来扶着端姑姑的手往回走,端姑姑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手的力气,等回了凤梧宫太后才停了下来,一回头看着端姑姑,道:“真的死了吗?”

    “是,死了!”端姑姑郑重的点点头,在这个宫里,一个七八岁心智不全的皇子,还真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死,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少有人知的,蔡彰手中捏着的那封诏书,很有可能写的就是赵承旻的名字!

    他只有死。

    “死了好。”太后忽然觉得好累,“哀家累了,歇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端姑姑应是,服侍太后褪了衣裳上床,太后望着头顶的承尘眼泪也落了下来,眼前就浮现出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样子来……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眼前迷雾重重,太后忽然发现她站在了万寿宫的内殿中,浓浓的丹药味儿呛的她透不过去来,她忍不住拿帕子掩了鼻子,她最不喜万寿宫,更讨厌这里弥漫的药味,她目光四处看了看,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她自嘲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转身便喊端姑姑打算离开,可喊了几声端姑姑都没有回应,她拧了眉微有不悦,提着裙摆快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眼前迷雾浮动,自雾气中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件正红色湖绸直裰,戴着玉冠,眉目清隽疏朗透着中年男子的沉稳和刚毅,她一愣脱口喊道:“圣上……圣上您怎么变的这么年轻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圣上时他的样子。

    “是吗,朕年轻吗。”圣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太后一笑,就在这一笑中圣上的面容扭曲起来,转眼功夫又变回那个眼袋浮肿,面色晦暗宛若老者的男子,她惊的后退了一步,方才的欣喜顿时化作了厌恶。

    “皇后,你是来救朕的吗?”圣上和她擦身而过,褪了外衣露出里头明黄的中衣,平躺在床上,双手拢在腹部,眼睛圆溜溜的瞪着头顶,“你站着做什么,救朕啊,朕快要死了!”

    太后摇着头不停的后退,圣上双眸依旧盯着上头,道:“宋九歌呢,他不是会医术吗,朕可是听见他说他可以救的,为什么不救?”

    “不是……您听错了,您中的毒无药可救。”太后恨不得夺门而走,可是她的脚怎么也拖不动。

    圣上依旧一动不动:“是吗?”他的声音明明很正常,可听在太后的耳中,却透着森冷之气,圣上又道,“你不用骗朕,朕都听到了,你们根本就是商议好了,让朕就这么直接死了对不对,还有那诏书,朕可没有立诏书,你们把朕的玉玺还给朕。”

    “不……不是这样。”太后吓的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圣上又道,“你们和蔡彰有什么分别呢,他给朕下毒,你们却见死不救,他挟天子假传圣旨你们将错就错有样学样……朕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该死!”太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在十七年前你就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活着害了多少人,这大周的江山因为你已经危在旦夕,你知道不知道所有人都说你是昏君,你死了普天同庆,多少人高兴的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你也盼着朕死吗。”圣上看着头顶,身体就仿佛像一幅被人定在床上的木偶,除了嘴角在动能发出声音外,“朕待你不薄啊!”

    太后哈哈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汹涌崩溃:“你待我不薄?!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入宫,本宫后悔,每一天都在后悔……”入宫她不入宫,虽不指望生活美满,可一定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如何像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诺大的宫殿,没有生气没有温暖!

    “你在指责朕。”圣上冷嘲一声,忽然咯吱咯吱的转头过来盯着皇后,一双眼睛大的宛若铜铃似的,“你竟然指责朕,你的生活名誉地位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你现在来指责朕……”他腾的一下坐起来,铜铃似的眼睛忽然一白,一双眼珠子嗖的飞了出来,直朝太后的脸上砸了过来……

    太后啊了一声吓的惊醒过来。

    殿中依旧是她一个人,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原来她不过打了个盹儿。

    她静静躺在床上发起呆来,手也静静和圣上一样拢在腹部,一动不动的看着头顶,端姑姑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问道,“昌王进宫了吗?”

    端姑姑扶着太后起来,将衣裳给她披上,低声道:“没有,不过听说他去过乾清宫了!”又看着皇后,道,“娘娘,要不然让人在昌王去封地的路上动手?”

    “这样最好。”太后抚了抚鬓角,“哀家听说他身边还有个侍女叫杜鹃的?你抽空去看看,别叫他留下什么子嗣,免得以后还生波澜!”

    端姑姑应是。

    朝堂上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宋弈在出力,郑氏做的事情少之又少,所以,圣上登基以后宋弈对两位王爷以及那封诏书闭口没有再提,太后就明白,宋弈这是要让郑氏给圣上送投名状,而其中的内容,便就是两位王爷!

    此二人不除,终将成患,她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添这两个!

    杨府之中,杨懋胡子拉碴,憔悴不堪,自从蔡彰出事以后,他就知道他上当了,这个当上的,很有可能要将性命也得搭进去……

    他连自救的法子都没有,如今新帝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就是宋弈了。

    可惜,他已经将宋府这块肥肉给丢了,不但丢了,还得罪的彻彻底底。

    早知道有今日,就算那方怀心是个母夜叉,他也要把对方娶回来,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

    如今,他和蔡彰的船还停在福建等着下海,那里面他可是足足砸了十万两进去啊,再不下海这些钱就要打了水漂,血本无归了……那都是他借贷来的,逾期不还不但会来府中闹,恐怕也得要他的命。

    “蔡彰!”杨懋气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道,“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杨懋发泄了一通,他的常随悄悄的推门进来,又反手关了门小声道:“少爷,老爷今天还是没有上衙,咱们要出去的话,估摸着要等到晚上。”

    “他哪敢上朝,和宋弈斗了这么久,满朝文武都被得罪光了,你还当他是杨首辅呢,圣上要不是顾念刚登基不宜大开杀戒,早就将他逐出朝堂了。”杨懋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咱们等着,等夜一深我们就走。”

    常随应是,杨懋又将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番,常随问道:“少爷,咱们将夫人的首饰都偷出来,要是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杨懋冷哼一声,道,“反正这个家要倒要乱了,他想不到是我偷的。”

    常随应是松了口气,又悄无声息的开了门朝外头看了看,忽然,他反身将门死死抵上看着杨懋就道:“少……少爷,夫人来了!”

    “我看看。”杨懋要到门口去看,不等把眼睛凑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杨夫人的说话,“杨志泽,你给我出来!”

    杨懋啪的一声关上门,指着桌椅板凳:“快,快!”常随立刻将桌椅推过来,两个人一起将门抵上。

    “你这个人没心的东西,竟然连家里的东西也敢偷,你今日若拿出来,我便饶了你,若是拿不出来,我定要将你送到官府去。”杨夫人骂着,杨懋满脸通红,他气的攥着拳头咬牙启齿低声道,“既是家里的东西,我如何拿不得!”竟然说他是偷。

    “走!”杨懋将行李往身上一系,对常随道,“走,我们从后面出去。”原本想要留到晚上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人打开了窗户翻跳了出去,杨懋沿着墙走,越走心里越气,他按着常随就道:“等下!”说着,他猫着腰拐到了正院后面,后面是个小厨房,厨房里堆了许多的干草柴火,杨懋点了火折子心里一横就丢了出去,不过眨眼功夫晒的很干的柴火就蹿起火苗来……

    杨懋和常随两个人一路冲了出去,常随问道:“少爷,我们还去福建吗?”

    “先去通州上船再说。”他说着,跑的一瘸一拐的,但拼了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所以速度极快。

    幼清和封子寒一起准备她第九次药浴的草药,两人坐在院子里翻着草药,幼清依旧想着张茂省的事情,她看着封子寒道:“你说,张茂省是自己从鼓楼上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种人都惜命!”封子寒不以为然道,“没有人逼他肯定不敢跳。”

    幼清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张茂省死后锦衣卫搜查了张茂省的家,发现他家里除了几个下人外一个人都没有,不但如此他还很节省,家中的家具都很破旧,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张茂省不会这么清贫的,她很好奇,张茂省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你该奇怪的是蔡彰哪里去了。”封子寒白了幼清一眼,道,“他在那么多人眼皮子消失了,不奇怪。”

    幼清抓了根草药在鼻尖闻了闻,笑着道:“以前闻着觉得臭,如今问起来反倒觉得香气扑鼻!”她转头看着封子寒,道,“封郎中好些了没有?”

    封子寒见幼清打岔,就不说了,道:“好一些了,已经能说话下地,但总比不了以前。”

    “望他早日康复。”幼清起身站了起来,抬头看看天,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去院子里走走。”

    封子寒摆着手低着头接着忙自己的事儿,幼清则由采芩和辛夷扶着出了封子寒的院子,一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江泰迎面走了过来,幼清笑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江淮有事,让属下代班一天。”江泰有些羞涩的样子,回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福王殿下殒了!”

    福王死了?幼清长长的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福王来说便是如此。

    “知道了。”幼清想到了赵承修,“圣上如何定的?还有昌王呢,还在京中吗。”

    江淮回道:“圣上下令以亲王礼厚葬福王……”他说着一顿,又道,“昌王原定在月底启程,现在福王出事昌王恐怕一时半刻走不了。”

    “知道了。”幼清也没什么心情散步了,当初她虽不在西苑,可后来通过宋弈的描述,以及外头点点滴滴的传言,她大略也知道了当时的状况,跟着蔡彰一起消失的那份诏书并没有找到,听太后的意思,那天早上她和“圣上”聊天,圣上曾暗示过她要立赵成旻做太子,不管真假,这件事始终是个刺,一日不找到蔡彰销毁了那封诏书,一日大家的心里都揣着这件事。

    赵承旻是意料之中的,所以幼清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赵承彦……她不知道,也不好说。

    “夫人!”江泰欲言又止,脸微微红了一点,幼清奇怪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江泰咳嗽了一声,垂着头道:“绿珠她……昨天查出来,已经有身孕了!”

    幼清和采芩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高兴起来,幼清笑着道:“几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她一个在家里吗?谁在照顾她。”

    “才两个月。”江泰垂着头道,“她说她一个人就可以了,让夫人不要担心,说等夫人做完了药浴她就来给您请安,若不然她怕她过来反倒给夫人添麻烦,还要照顾她。”

    “采芩你下午去看看,我记得我房里还有些细棉布,你一并带过去给她,正好给孩子做里衣穿。”幼清激动的道,“我记得房里还有樱桃和葡萄吧,你带一些过去,再问问她想吃什么,都说会害口嘴也挑剔的很……”她林林总总说了一遍,采芩一一笑着应下来记住。

    “你也别在这里耗着了。”幼清看着江泰,道,“往后有什么事就尽量让江淮去办,他脱不开身不还有方徊和阿古吗,路大哥也在家里。你只管回去陪着绿珠,有身孕的人都会格外的娇气。”

    江泰红着脸点着头想客气一番,可又不知道怎么才算客气,只好垂首一一应着。

    “我也去看看吧。”幼清看着采芩,采芩立刻就摇着头道,“老爷说您尽量不要出门,再说,后日就要药浴了,您先得养着身子呢。放心,绿珠那边奴婢去看看,回来细细的和您说。”

    幼清叹了口气,又叮嘱了江泰几句,和采芩回房里细细的理了一遍清单,收拾了许多东西给绿珠送过去。

    下午采芩过去看绿珠,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幼清和蔡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绿珠的情况,采芩就笑着道:“……她能吃能喝能睡的,一切都好的很,奴婢去的时候,她还在灶台上烙饼。”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这么多,说可以吃两天!”

    又道“衣服布料拿去了,她都舍不得用,说把她和江泰的衣裳改一改就好了,小孩子见风长,跟着做衣裳都来不及,更何况,这些布料都好的很,未免太可惜了。”采芩满脸的笑容,她和绿珠姐妹这么多年,一起在幼清身边,现在绿珠过的好,就和她自己过的好一样,“奴婢叮嘱了半天,让她把燕窝炖着吃,还有人参那些东西也别舍不得吃,她都应了,不过估摸着也舍不得用。”

    “都是这样的。”蔡妈妈笑着道,“他们两个人过日子,虽说江淮也住那边,可到底回去的少,能省就省了,更何况,以后孩子生下来,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幼清听着高兴,笑和采芩道:“往后你隔几日就去一次,盯着她一点,别叫她一个人瞎折腾。”想了想看着蔡妈妈,“要不然,遣个婆子过去照顾她吧!”

    蔡妈妈应是:“成,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还有望舒那边也要问问才好。”幼清盘腿坐着,想象着戴望舒怀孕生子的样子。

    几个人围绕着绿珠怀孕的事讨论了许久,晚上宋弈回来,幼清将绿珠的事情告诉宋弈,宋弈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道:“你要不放心,便接她回来住在家里。”

    “她不愿意回来。”幼清道,“我送了个生养过的婆子去了,有个懂经验的人在身边,估摸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弈就没有反对。

    “你今天去见圣上了?他还好吗?”幼清给宋弈倒茶,宋弈回道,“挺好的,各州府和衙门上的奏疏他下了决策的,都会请几位阁老去御书房商议,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却又不会盲从!”赵承修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稳重多了。

    幼清觉得,赵承修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大起大落的,让他的性子也随之沉稳起来:“那就好,乾清宫许多年没有主人了,你自从为官以来,近日才正式入朝班开朝会吧?”

    宋弈点点头,文宗自从搬去西苑后,就再没有上朝过:“圣上要赐我们宅子,我说回来和你商议,你想要哪一处?”

    “我吗?”幼清一听到这话就挑了眉头,笑道,“我想要文昌巷的宅子。”话落,笑了起来,又道,“可惜,那边现在住了人,我也只有想想了。”

    宋弈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的道:“不过是个念想,何必当真。”又道,“那我们就住在这里,我倒觉得这里很好,又清净,又和薛府离的近!”

    幼清也觉得是。

    “今天杨家走水了。”宋弈将杨家的事情告诉,幼清听了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杨懋倒是没叫我失望!”她当初让蔡妈妈去杨府外骂街,等的就是今天杨懋和杨夫人反目成仇。

    杨家闹成这样,也不用他们动手,杨阁老再有资历,也没有脸继续在朝堂赖下去,再说,杨懋和蔡彰之间的事还没有结算呢,若细细算下来,杨维思说不定连“乞骸骨”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说单阁老提议庭推入阁?”幼清看着宋弈,“那郭大人和姑父有没有机会?”

    宋弈挑眉,笑道:“看样子应该八九不离十。”他说着靠在椅子上,“庭推过后,茶税便会取消,漕运税也会挺直加税……”当初先帝在世时,他没有反对,为的就是新帝之时,能够大赦天下,免征赋税……但国库空虚已有多年,不可能真的免去,所以,新加的茶税和漕运税便是最好的表现之处。

    百姓正怨声载道,对先帝抱怨连连,却在新帝登基之初就被废黜,自然会得民心的拥护。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那海禁呢。”幼清歪着头看他,“粤安侯刚离京,按时间算琉球的人也该广东了吧,这事儿先帝已经答应了,我们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宋弈就将他和赵承修说的话告诉了幼清,幼清听着眼前一亮,赞同不已:“这个法子好!”

    “圣上说明日会来家中用晚膳,你准备一下。”宋弈微笑道,“他想过来看看你。”

    幼清点头应是:“那要不要请姑父和他们一起来?”薛霭到底没有外放,如今入了工部,在宋弈的衙门里做了员外郎,一个正六品的京官,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起点,譬如当初宋弈不就是八品的行人……

    “那你正式下帖子吧。”薛家的人很团结,性格也都极好,有他们在气氛也会好一些,“几位姨姐一起请了。”

    幼清笑着应是。

    第二日一早,幼清将宋弈送走,便和蔡妈妈一起去了厨房,商议晚膳的菜单,议论了一早上将菜单定了下来,又下了请帖送去薛府等几处,她刚歇下来,辛夷笑着过来道:“夫人,陈小姐来了。”

    陈小姐,是陈铃兰吗?幼清笑着道:“快请她进来。”

    过了一刻,穿着一身妃色对襟褙子,梳着垂柳髻,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陈铃兰笑着进了门:“我冒冒失失的过来,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我也没什么事。”幼清迎她在炕上坐下,问道,“倒是你是稀客,我搬到这里你可就来过一回。”

    陈铃兰掩面而笑,回道:“家里许多事,我娘有意带着我料理中馈,我难得偷个懒出来一趟。”她打量着幼清的暖阁,道,“知道你在做药浴,是不是八九回了,身体觉得怎么样,可比以前好一些了。”

    “我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爽利了一些。”幼清笑着道,“药也没有那么神奇,便是封神医也不敢打包票。”

    陈铃兰点头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你有封神医保驾护航,还有宋大人,一定都不用担心。我可是连布都裁好了,就等着给侄儿侄女做衣裳了。”

    幼清红了脸,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今天来其实有件事想问问你。”陈铃兰放了茶盅,幼清正色,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陈铃兰就问道:“画姐儿定亲事了吗?我以前不是听说二太太想给她说武威侯府的哪位公子的吗?”幼清就将大概的事情和陈铃兰说了一遍,陈铃兰哦了一声,看着幼清,道,“那天素兰闹着要吃天香楼的福寿包子,我想着我许久不曾上街了,便自告奋勇的去给她去,在天香楼的后院里,我好些看到画姐儿和一位公子了,不过一闪而过我也不大确定……”

    幼清愣住,陈铃兰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她要是没有看见什么,是断不会特意到她这里来和她说的:“对方是什么样子,你可看到了?”

    “那男子虽穿着常服,但腰上系着五城兵马司的腰牌。”陈铃兰很细心,“我听说武威侯府的刘冀是在五城兵马司是不是?”

    幼清点了点头,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方氏或者……刘氏。

    “多谢你为了这事儿跑一趟。”幼清道,“画姐儿和刘公子自小感情亲如兄妹,私下里恐有见面的事,我们倒不确定,不过这件事我会提醒画姐儿,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

    陈铃兰点到为止,这种事说多了多是薛思画吃亏,她点头道:“成,这事儿我就和你说,便是我娘我也没有提,你留个心就好了。”

    幼清点头应是,陈铃兰就起了身,道:“那我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说话。”

    幼清知道她家的事情多,下半年两个女儿都要出嫁,便不留她,一直将陈铃兰送到垂花门目送她上轿子出门才回了房里。

    晚上,赵承修如约而来,薛府一家子出动,幼清在花厅整整齐齐的开了两桌酒,里里外外并未设屏风,像是一家人一样,说说笑笑喝酒吃饭,赵承修很高兴,还硬喝了两杯梨花酒,虽很淡,但他的脸也晕红了一片,坐在幼清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道:“宋太太,往后我还能不能再来。”

    “当然能。”幼清将茶递给他,“您想什么时候来都成。”

    赵承修就呵呵笑了起来,拉着幼清的衣袖,鼓着腮帮子像个孩子似的道:“我特别喜欢和您说话,就觉得,觉得……”他歪头想了想,“特别像母亲,尤其是您身上香香的气味,和母亲一模一样!”

    幼清心头一跳,倪贵妃没死的事赵承修并不知道,她甚至不敢肯定将来若有一天赵承修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她尴尬的笑道:“那是妾身的荣幸,妾身也觉得殿下很亲切!”

    赵承修眼睛一亮,笑容越发的畅怀。

    “夫人!”陆妈妈从花厅的门外躬身进来,朝赵承修行了礼,低声在方氏耳边低声道,“方才周长贵的过来,说她去烟云阁给三小姐送饭菜……”今晚只有薛思画一个人没有来,“可是烟云阁里空空的,三小姐和听安都不在,她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

    方氏闻声一怔,蹙眉道:“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又道,“水井坊那边问过没有,画姐儿有没有过去?”

    “还没有。”陆妈妈回道,“不过三小姐一向不喜欢去那边,奴婢觉得她不会去,您说她会不会……”

    方氏听着脸色就变的极其的难看,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妈妈,想到陆妈妈的猜测,她站了起来出了花厅,交代道:“先不要声张,去武威侯府悄悄打听一下,再派人沿街去找找,家里也不大意,再找一遍。”一顿又道,“圣上有了醉态,估摸着一会儿就要走了,其它的话等我们回去再说。”

    “我知道了。”陆妈妈应是朝花厅里头看了看,带着玉雪回了薛府。

    赵承修兴致很好,一会儿拉着幼清说话,一会儿和宋弈说话,继而又缠着薛镇扬说以前的事情,他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附和着问几个问题……方氏见幼清空下来,便喊了幼清和薛思琴出来,薛思琴见方氏脸色不好,就道:“怎么了,我看您和陆妈妈说了半天的话?”

    “画姐儿不见了。”方氏将事情告诉两人,薛思琴哑然,过了好一会儿道,“您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跟刘冀私奔了?”

    方氏没有出声,真的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幼清恍然就想到陈铃兰上午来说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便叹了口气索性将薛思画和刘冀私下见面的事说出来,方氏扶额红了眼睛道:“这丫头,也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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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私奔

    “王爷福薄。圣上切不可往心里去,您能下令按亲王礼厚葬,已是他的德修了。”薛镇扬看着赵承修面露愧疚,低声劝道,“圣上如今要做的,就是修习朝堂国策,后宫的一切您就交由太后娘娘主持打理便可。”

    “我明白!”赵承修垂头丧气的,“只是心里有些……”红了眼眶。

    赵承修一开始对赵承旻的死并没有多想,可今天赵承彦来乾清宫,他道:“微臣身体不好,太医还曾预言微臣活不过三十岁,如今微臣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大周的山河,开拓眼界,其它的……微臣不敢奢望!”

    赵承彦的话说的很隐晦,可话音又悲又怯透着绝望,他便明白过来,赵承彦是在向他表忠心,想要告诉他,对这皇位他一点奢望都未存!

    他没有怀疑过任何人,无论是赵承旻还是赵承彦,真的!

    可是他也明白,无论他怀疑不怀疑,有的事情也改变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愧疚,赵承旻还那么小,如果没有那封似是而非的诏书,他肯定会活的好好的……

    “薛大人不必劝我。”赵承修摇摇头,用袖子抹了眼泪,望着薛镇扬道,“你们为我好,我心里知道,想要江山稳固有的事即便不愿也得去做!”

    薛镇扬听着满心的欣慰,赵承修很聪明,无论什么事一点就透,他高兴的道:“圣上才智过人,性情稳重,宅心仁厚实乃我大周子民之福!”

    “我哪有什么本事,都是靠你们辅佐!”赵承修笑了起来,对未来憧憬,“不过,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自己当下该做的事。”

    他没有说豪言壮语,而是务实沉稳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薛镇扬抬眸和宋弈对视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宋弈当时选择赵承修,并非仅仅是因为倪贵妃,而是他早就看出来,单纯纯善的赵承修,有着先帝所没有的困苦经历,所以他才会更加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圣上!”小武垂着头过来,低声道,“时辰不早了……”

    赵承修看了看时间,笑着道:“没想到来了几个时辰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说着站了起来,众人也都站了起来,赵承修看见薛思琴的肚子,眼睛一亮……薛思琴微微一愣以为自己有孕还出列在册让赵承修不高兴了,便有些不安的朝幼清看来。

    “大姐有身孕呢。”幼清笑着和赵承修道,“年底才会生!”她觉得赵承修是没有见过有孕的女子,所以才会觉得稀奇。

    果然,赵承修就笑着点着头,道:“我还第一次看到,原来女子有孕是这样的。”他笑着走过来,孩子气的看了眼薛思琴的肚子,道,“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就在身上翻了翻,撸了手上戴着的一串佛珠,“这是小武以前偷偷给我求回来的,把它送给宝宝,等祝夫人生产后,再抱到宫里来让我看看!”

    薛思琴没想到赵承修会送未出世宝宝东西,就笑着道:“妾身谢圣上赏赐。”就双手接过佛珠捧在手里。

    赵承修有些尴尬,觉得赏赐的东西不大好,嘿嘿笑了笑和众人道:“那我走了!”便摆了摆手,“不用送,宋府我熟悉的很。”就带着小武大步往前走。

    大家自然不会真的不送,便都跟着出来,赵承修上了马车,脸红红的站在车辕上,看着一院子的人都笑盈盈的看着他,没有巴结没有奉承,就真是只是像送个要离开的家人一般,他越发的高兴,看着宋弈道:“宋大人,我会送您一分大礼!”话落便进了马车。

    宋弈微怔。

    小武和众人行了礼也躬身上了马车坐在车辕上。

    马车嘚嘚的动起来,赵承修靠在车壁上,和小武道:“朕想去十王府看看二皇兄,先去十王府吧。”又道,“再遣个人回宫和母后说一声。”

    小武垂首应是。

    马车进了十王府,赵承彦早就得了消息,穿戴整齐带着身边的人迎在了门口,见着赵承修众人齐齐伏地叩拜,赵承修颔首道:“朕临时起意来看望二皇兄,倒惊的大家不安宁了,都去歇着吧,朕和二皇兄说说话就好了。”

    众人惶恐的退了下去。

    赵承彦毕恭毕敬的陪同着赵承修,赵承修看着赵承彦道:“朕还以为二皇兄在宫中呢,没想到朕来的巧了。”

    “微臣确实才从宫中出来。”赵承旻还为及弱冠是为夭折,丧事不宜大操大办,更何况如今还在国孝期间,所以停灵三日就要发丧,“圣上去宋府了?”

    赵承修点点头,道:“宋太太身体有些不适,朕去看望一番。”他未曾提饮宴的事,“说起来,朕现在来,是有话要和二皇兄说。”

    “圣上请说。”赵承彦垂首,赵承修便停了下来看着赵承彦,沉默了一刻,道,“宗人府历来都是由亲王主持,可昭宗可先帝皆子嗣单薄,如今宗人府到由文官主持,朕左思右想觉得不大合适,所以……”

    赵承修的话没说完,赵承彦就明白了赵承修的意思,他是要让他留在京城!

    “二皇兄若不觉得池子浅又无要紧的事埋没了你的才能,不如就留下来,帮一帮朕!”他没有赵承彦高,看着他时不免要抬着头,可气势上却要比赵承彦强了许多。

    赵承彦顿了顿立刻跪在了赵承修的脚边,果断的道:“蒙圣上抬爱,原将此重任交由微臣,微臣一定不负圣望,皆心尽力辅佐圣上!”他话落,心头长长的松了一口,他不是愿意去封地,而是非去不可,如今赵承修提出让他留在京城,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救了他一命。

    赵承旻的死告诉他,太后是不会容下他们的,所以,下一个要死的肯定就是他。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但赵承修提出让他留在京城……赵承彦心里狂喜,对赵承修感激不尽:“圣上……”他眼眶含了热泪,激动不已。

    “起来吧。”赵承修道,“你和朕虽自小不在一起长大,可到底是兄弟,朕自然是望着你过的顺遂!”

    赵承彦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朕走了,母后还在宫中等朕呢,朕不回去她肯定不会歇。”赵承修拍了拍赵承彦的肩膀,“二皇兄也歇着吧。”便负着手走了。

    赵承彦垂着头一直将赵承修送出去,他才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王爷!”杜鹃跑了过来扶着赵承彦,“圣上说什么了吗,您怎么了。”

    赵承彦拉着杜鹃的手,道:“杜鹃,圣上让我们留在京城,不用去封地了!”他话一落,道,“我们……得救了!”

    “真的?!”杜鹃一听也立刻跪在地上,面朝西面念着阿弥陀佛,“奴婢一定要去法华寺还愿,谢佛祖保佑殿下吉祥安康,一生顺遂!”

    赵承彦看着杜鹃就想到了周文茵,如果周文茵在的话……算了,过去的事情不再想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能活着已经是造化!

    赵承修回到宫中,太后果然还没有睡,听见回禀说赵承修回来便在殿门口翘首期盼。

    “母后。”赵承修笑呵呵的过来向太后行礼,太后扶着他起来打量着他,“你喝酒了?”她闻到了酒味。

    赵承修惭愧的点点头,道:“朕只喝了碗梨花酒,味儿很淡不碍事的。”

    “让厨房圣上煮醒酒汤。”太后无奈的摇摇头,扶着赵承修进了房里,端姑姑笑着出去了,太后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在宋家很开心?”

    赵承修喝了口茶,放在桌子上,道:“还不错,不过没有和母后在一起说话开心。”

    “哀家看你不是喝酒,是喝蜜了。”太后虽这样说,可眼睛里都是笑意,不管赵承修是不是真的将她当做母亲,但他能敬重她顾忌她的感受,就已经足够了,“宋太太人不错,往后你若是想去就想,不过不准再喝酒,也不可以逗留到这么晚才回来。”

    赵承修点着头,他不回来不但太后不睡,便是宫门也不敢关,影响太大了。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太后想了想道,“先帝留下来的妃嫔……哀家想不如都送去太庙吧,留在宫里反而会生乱!”

    赵承修闻言一愣,一句将人放出去的话就收了回来,点头道:“好,母后做主就成了。”他在乾西长大,太知道哪些女人的痛苦和孤寂了,如果可以他想将她们都放出去,让他们各自去开始新生活。

    只是,这是祖制,他不敢违抗,现在也没有能力打破常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母后。”赵承修沉声道,“朕回来时去过十王府了……”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打算和赵承彦的谈话告诉了太后,太后先闻时有时惊讶,继而明白了赵承修的意思,她微有不悦的沉默了下来,赵承修就和她解释道,“我们把他留在京中,什么事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根本不会有事的。”

    “你的心太善了。”太后不想和赵承修为了赵承彦的事闹的不愉快,“既然你已经开口了,那便如你的意思办吧,但是他身边安排什么人,得由哀家安排!”

    赵承修见太后不反对,立刻就笑了起来,点头道:“朕知道了,谢谢母后!”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

    宋府中,赵承修一走方氏就将薛思画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薛镇扬本来还挺高兴,今晚和赵承修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却没有想到转眼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蹙眉朝方氏一瞪,便想斥责,可看到家里的小辈都在这里,便生生的忍了下来,沉声道:“那就派人去找,若他们真是私……就一定会出城,派人去几个城门守着!”顿了顿又道,“还有客栈,挨家挨户的去问去找!”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方氏唉声叹气的,想到薛思画只觉得心疼,“希望她不会做傻事!”去刘府打探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刘冀到底走没走还不知道。

    薛思琪一听就红了脸,余光撇了眼廖杰,就大声道:“三妹胆子小,应该不会的!”薛思画是薛家的姑娘,要真是做出私奔这种事来,传出去他们薛家的姑娘哪还有脸见人!

    廖杰撇了眼薛思琪眼底露出惊讶来,没想到薛思琪还能说句不出格的话。

    “先等去找的人回信再说吧。”幼清道,“现在只是猜测,说不定三妹只是想出去走走,或者去水井坊那边找二婶了呢。”她回头看了眼宋弈,和薛镇扬以及方氏道,“我们先回家去看看吧!”如果薛思画真的走了,她房里总有蛛丝马迹。

    “幼清说的对。”赵芫点头道,“先回去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呢。”

    薛镇扬闻声就站了起来,颔首道:“那就回去看看。”众人就跟着薛镇扬一起往外走,宋弈让人给幼清拿了件披风来,夫妻两人随着大家一起出门,一家人一起回了薛府,方氏带着几个姑娘去烟云阁。

    烟云阁的一楼依旧和薛老太太在时一样,收拾的很干净,她用的东西几乎没怎么挪过位置,薛思画依旧住在楼上,幼清上了楼,楼上是三间房,外头是间回廊,回廊下拴着个风铃,这会儿正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陆妈妈点了灯,方氏先进了薛思画的房里,幼清和赵芫则去了听安的房间,听安是薛思画身边的大丫头,随着她好几年了,所以她一个人住在后面的小房间里,隔壁则是四个小丫头的房间。

    听安的房里没什么东西,床头糊着几张五颜六色的高丽纸,很有童趣,摆在床上的枕头上是母鸭领小鸭的画面,幼清将床头的针线篓子拿起来看了看,里头只有针和分好的线,还有几块碎布一件绣品都没有,她和赵芫对视一眼,赵芫忙开了衣橱,橱子里挂着许多衣裳,有两个架子是空的,其它的看不出什么来。

    “真的走了?”赵芫心里直跳,她们急匆匆的出门,不方便随身带许多衣服,所以听安的衣服基本都在这里,但是女孩子家的对自己的绣品总是多一份怜惜,一旦出门又知道自己不会回来,绣品肯定舍不得丢。

    “估计是。”幼清和赵芫又去了薛思画的房间,薛思画的房间也收拾的很整齐,衣服都在,首饰少了几样,其它的什么依旧和原来一样,方氏不确定的朝幼清看过来,幼清过去扶着她道,“我看,还是派人将二婶请来吧。”

    方氏点了点头。

    “娘。”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眨眼功夫薛潋跑了上来,看着众人道,“去刘府的婆子回来了,说刘冀不在家里!”

    方氏眼前一黑,无力的靠在陆妈妈的肩头上,众人都慌了神,方氏就道:“闻瑾,你亲自去一趟水井坊,将你二叔和二婶请来!”

    “哦,我这就去。”薛潋点着头,提着衣摆又咚咚的快步下了楼。

    众人回了正院,大家一商量还是先派人在京城细细的找,如果能在天亮前不动声色的薛思画也就罢了,如果找不到……一家子人坐在宴席室喝茶,薛思琴和赵芫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歇了,薛思琪也打着哈欠,薛霭道:“大家都去歇着吧,若是二婶和二叔过来,我来应着便是。”

    “我也睡不着。”方氏愁眉苦脸的,“还是等你二叔二婶来了再说吧。”

    过了约莫两刻钟,院外听到了脚步声,随即湘妃竹帘子唰的一下被撩开,穿着一件定蓝色脸上满是皱纹憔悴的刘氏站在了门口,幼清看着一怔,没有想到刘氏老成这样了,她不由想到三年前春风得意的刘氏,又想到了前一世顺风顺水过的珠圆玉润的刘氏。

    幼清目光顿了顿又去随着他一起来的薛镇世,薛镇世变化不大,依旧是白白胖胖的样子,幼清不禁心头唏嘘,一个家里不管怎么斗怎么闹,男人总是心宽的,而最后苦的还是女子!

    刘氏这般泼辣,最后还是输给了没心没肺的薛镇世。

    “找到人了吗?”刘氏一进来没有料到房里这么多人,先是愣了一愣,才去看方氏,方氏摇摇头,道,“周长贵已经带着人去找了,客栈,茶寮各处都去找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这个死丫头。”薛镇世怒道,“真是胆子越发的大了,连这等丑事都做的出来。”他说着就去盯着刘氏,讥讽道,“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挑门第,先将她嫁了再说,你呢,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这山望着那山高,不但耽误了她,还逼着她做出这等事情。”

    刘氏没有吱声,咬着牙硬生生的忍着。

    幼清愕然,以前是刘氏骂薛镇世,薛镇世不敢回嘴,如今已经颠倒过来了?!

    “二叔二婶。”薛霭起身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们快想想,画姐儿可能会去哪里!”刘冀虽不在家,可也说不定他去别处了呢,没有找到人以前,谁都不愿意承认薛思画和刘冀一起走的。

    “能去哪里?”刘氏喃喃自语,想了许久摇摇头道,“画姐儿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脸色发白!

    薛镇世越过刘氏在椅子上坐下来,碎碎念似的道:“我看也不用找了,她要死要活随她去,找回来只会更加的丢人!”又道,“难不成还要送出去做妾不成。”薛思文拜刘氏所赐已经做了妾,如果薛思画也……

    他薛镇世真的没脸在进城待着了,薛思画不管怎么说还是他的嫡女。

    “闭嘴!”薛镇扬厌恶的看着薛镇世,“你少说两句不成?这个家就是你折腾才变成这样,你还有脸在这里说!”

    薛镇世当着小辈的面被薛镇扬斥责顿时满脸通红,可他又不敢回嘴,他在外头混别人都喊他薛二老爷,占着的还是薛镇扬的名头!

    “都回去歇着吧。”薛镇扬负手站了起来,“今晚若是在城里找不到,明天就去城外找,只要人没死就一定能找到。”又回眸望着刘氏,“你想办法去武威侯府试探确认一下,看看他们知情不知情。”

    刘氏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宋弈明天还要上朝,熬着一会儿他就没时间休息了,便也起身道:“那我和夫君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宋弈也随着起身。

    廖杰和薛思琪今晚就住在这里,祝士林也回了薛思琴的房里,一家人便各自歇了,薛镇世犹豫了几回想了想还是去外院在原来薛明住的院子里歇了!

    “我想走走。”幼清站在二门口看着宋弈,“反正也不远!”

    宋弈替她拢了拢披风,笑道:“好!”便牵着她的手从蔡妈妈手里接了灯笼提在另一只手中出了薛府的侧门,沿着侧门的巷子往槐树胡同走,采芩几个人提着灯笼远远的跟着。

    “三妹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幼清缓步走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回扬,宋弈回道,“那要看他们是不是早有准备,若早有准备现在应该已经出城走远了,若是临时起意,或许还能找到!”

    幼清垂头看着脚尖,她觉得以她对刘冀的了解,应该不会是临时起意,刘冀这个人说不上多有责任和担当,可据她前世的印象,他对薛思画确实是真情实意爱护有加。

    “我也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出城了。”幼清叹了口气,薛思画有没有想过,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刘二夫人将这个儿子当成了宝,她以前就不同意薛思画进门,现在出来这种事,就更加不可能让薛思画进门当正室了,“如果真的私奔了,那就希望他们永远不被找到,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高高兴兴的生活着。”

    宋弈转头过来看她,随即失笑,倒觉得幼清在这件事上想的未免太好了点,但他也不想给幼清泼冷水,笑道:“嗯,希望他们永远不被找到,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

    其实幼清知道自己想的太美好了,便嗔怪的看了眼宋弈,抬头看看满是星辰的夜色,笑道:“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肆意的出来走走逛逛,原来感觉这么好。”

    宋弈宠溺的望着她,笑而未语。

    第二日刘氏去了武威侯府,刘二夫人一见她就跟疯了似的闹了起来,她好好的儿子,刚领了差事,只要他不犯浑好好的做事,将来的前程不会很差,可是没有想到,他就是被薛思画迷了心窍,好好的孩子,就这么……

    刘二夫人真是被逼了疯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心软由着他说等一年再寻婚事定亲。

    刘氏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听刘二夫人将薛思画说成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又将责任悉数推给薛思画,顿时就怒从心起,两个人在武威侯府的庭院里赤手上阵打了起来。

    刘大夫人拉偏架,让人架着刘氏,由着刘二夫人一顿抓挠踢打,刘氏顿时鼻子耳朵里流出血来,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被丢出了武威侯府!

    “你二婶呢。”方氏让薛潋去武威侯府接刘氏,薛潋却一个人回来了,方氏觉得奇怪,薛潋回道,“二婶自己回去了,我没见到她,她一个人关在房里也不出来!”

    方氏担忧不已,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去。”以前的事情不管刘氏多么可恶,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刘氏也受到了报应,如今出了这种事,方氏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和您一起去吧。”薛潋想到了她刚才去水井坊时江姨娘的样子,指挥人给她倒茶递水的,俨然就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想想也是,能和刘氏斗这么久还能安然无恙的女人,绝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也好。”方氏回头看薛思琴和赵芫,“你们在家里,一会儿幼清要是过来,就说我去水井坊了。”

    薛思琴应是,和方氏交代道:“我看,要不然把琪儿带着,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口角……”

    “我能和谁吵!”方氏无奈的道,“我去看看就回来。”便和薛潋一起出门坐车去了水井坊,依旧是江姨娘迎的两个人,见着方氏江姨娘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妾身给大夫人请安。”

    “他二婶呢。”方氏点点头,目光在院子一睃,江姨娘就道,“二太太在房里歇着的呢,估摸着是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有些累了。”

    薛思画还没有找到,刘氏怎么可能睡的着,方氏才不会相信,留着薛潋在院子里等着,她让陆妈妈去敲了刘氏的房门,方氏道:“他二婶,你快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房门从里头打开,刘氏看也没有看方氏就飞快的转身进了房里,房间里窗帘拉着的,有股子跌打药酒的味道弥漫着,方氏觉得奇怪跟着进去:“怎么窗帘也拉着,也太暗了点。”说着,自顾自的将窗帘拉开。

    “不要!”刘氏想拦没有拦住,方氏一回头去看,随即惊住,就看到刘氏脸色浮肿,五颜六色的跟涂了油漆似的,她惊骇道,“你这是怎么了。”

    刘氏请方氏坐,低声道:“和刘家的人打架打的。”又看着方氏,道,“刘冀确实不在家中,他们说是画姐儿将他骗走了,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对方一家人,刘氏就赤手空拳一个人,哪是对手,方氏就无奈的道:“你要打也该回来带着人一起去,怎么能自己动手呢,肯定是要吃亏的。”就在一边拿了药酒,“还有哪里没有涂,我帮你。”

    刘氏红了眼眶看着方氏,忽然噗通一声在方氏面前跪了下来:“大嫂,我知道错了!”她以前瞧不起方氏,将她耍的团团转,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往娘家送,她觉得她能依靠的上的也只有娘家,至于方氏,她瞧不上也不可能靠的上。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到最后,她刘素娥唯一能靠的上,惦记着还拿她当家里人的看的,就只有方氏一个人。

    刘氏悔不当初,痛恨不已。

    “好了,好了。”方氏叹气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挂在嘴上,人活一世谁不鬼迷心窍犯几次错,能知道错了就成了。”方氏要将刘扶起来。

    刘氏摇着头哭着道:“其实,泰哥儿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可是我要面子,说不出口……”刘氏并没有哭,她沉沉的道,“如今画姐儿……这些都是我报应,报应啊!”

    方氏蹲下来和刘氏平视,刘氏求着道:“大嫂,我求您再帮我一次,一定要把画姐儿找到,往后你让我刘素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让我梳了头去您身边做婆子,我也绝无怨言。”

    方氏拍了拍她,道:“不说这些,你先起来把伤治好!”又道,“画姐儿也如同我的女儿,我和老爷都不会不管她的。”

    刘氏点头应是才有方氏扶着起来。

    刘氏将在武威侯府的事情大概告诉了方氏,方氏正要开口,忽然外头就听到了一阵喧哗,随即江姨娘在外头道:“二太太,您娘家的人来看您了。”那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还敢来。”刘氏腾的一下站起来,一副要出去打架的样子,方氏就按着刘氏的手,道,“你别出去,我去看看!”

    刘氏看着方氏,方氏已经起身开门出去,她往门口一站目光往院子一扫,果然就看到刘二夫人带着十几个小厮婆子站在院子里,冷笑着看着众人,方氏便走过去望着刘二夫人道:“刘二夫人着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没法好好说。”刘二夫人就道,“今天不把我冀儿交出来,我们便去见官,让律法做主!”

    刘氏气的直抖。

    方氏也气的不得了,一时间竟无话以对,这边薛潋就站到前头来,看着刘二夫人喝道:“见官就见官,难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

    “好,是你们说的,你们等着瞧!”刘二夫人说完,手一挥,道,“给我砸,我今天就先要给你们一点教训!”

    薛潋喝道:“你们敢!”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四散的而去的下人的吆喝声中,方氏不由后悔,应该多带点人来,江姨娘一看情形不对,忙将自己房门护着,道,“刘二夫人手下留情啊,你们要算账尽管算去,这里可是我的家啊。”

    刘二夫人撇了眼江姨娘,早先他们还有过来往的,只是这会儿她在起头上,哪里会管一个姨娘的话!

    砰的一声,有人将院子里的水缸砸烂,水一下淌在地上,院子里一片狼藉。

    “你们太过分了。”方氏对薛潋道,“闻瑾你不要动手,现在回去喊人!”薛潋左右看看见他一个人拦不住,便就要出去喊人去。

    就在这时,院门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幼清和赵芫以及薛思琪下了车,幼清当先进来往院子里一站,喝道:“把院门关上,今天但凡在这里动手的,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院子里的人惊的停下来手来。

    “吆!”刘二夫人转头去看,随即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口气这么大!”又道,“这件事理在我们这边,你凭什么理直气壮。”

    幼清不屑的看着刘二夫人,道:“理在哪边,刘二夫人是不是说的太早了点。便是理在你这里又如何,哪条律法告诉你,可以肆意在别人家里打砸。”

    “我就砸了如何?!”刘二夫人说着一顿,还要接着说,忽然薛思琪冲过去,照着刘二夫人的脸就抽了一巴掌,喝道,“你砸一下试试,我告诉你,今天砸烂了什么,都得给我照价赔偿!”

    刘二夫人没想到薛思琪这么泼辣,一上来就动手,她捂着脸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蜂蛹了上来。

    “你这个泼妇。”刘二夫人道,“难怪薛思画会勾着我儿私奔,你们薛家养的女儿没一个好东西。”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薛思琪叉腰道:“你再给我说一句,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姓薛!”

    幼清走到方氏面前,又看了眼刘氏,心里叹了口气和方氏道:“姑母先带二婶回家住几天吧。”余光扫了眼正看热闹看的兴味盎然的江姨娘,“住在这里,二婶也不省心。”

    方氏点点头,回头去拉刘氏,低声道:“先和我回去,把画姐儿找到再说。”

    刘氏点点头,目光四睃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又扫了眼江姨娘……

    薛思琪和刘二夫人针锋相对,刘二夫人到底没有敢再动手,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赵芫走过去拉着薛思琪,道:“别和她争了,人没找到争这些都没有用。”又扫了眼刘二夫人,意味不明的道,“她要是去告官才好呢。”

    刘二夫人说告官不过吓唬他们的,毕竟薛家的人是要考虑薛思画的名声,但是真告官,吃亏的估计还真不知道是谁,因为大理寺和顺天府衙可都是薛家的姻亲。

    刘二夫人没有说话。

    “夫人!”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有婆子看向方氏,方氏点点头,婆子将门打开,周长贵走了进来,对院子里的情形满脸的惊讶,他扫了一圈走到方氏面前,回道,“在怀柔找到刘公子和三小姐了,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找到了?!”方氏顿时高兴起来,去看刘氏,刘氏红了眼睛,道,“谁找到的,画姐儿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周长贵道:“还不知道,再过一个时辰估摸着人就能到家了。”

    那边刘二夫人也听到了,顿时跳了起来,道:“等我冀儿到了我再和你们算账。”

    “既如此,刘二夫人便和我们一起去家里吧。”这会儿不是置气的时候,总要为薛思画考虑,“两个孩子回来,我们趁热打铁把事情定下来!”

    什么把事情定下来,难不成还想让刘冀娶薛思画不成,刘二夫人瞪眼正要说话,她身边的婆子就道:“夫人这会儿不要意气用事,少爷在他们手上,要是他们不高兴生了歹意害了少爷怎么办。”

    刘二夫人一想心头一缩,便忍了没有再说。

    大家便各自坐车重回了薛府。

    宴席室里尴尬的不得了,刘氏坐立不安的时不时翘首往外看,过了许久刘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随即玉雪跑进来道:“三小姐回来了。”

    薛思画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刘氏听着腾的一下站起来跑了出去。

    薛思画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粗布短卦,下身是一条皱巴巴的黑色裙子,头发由一方靛蓝碎花的帕子包着,但依旧能看出来她梳的是圆髻,这么垂着头进来刘氏一时不敢认,真的和那些粗鄙的妇人一般无二。

    刘冀和薛思画并肩,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身是一件石灰色短褐,下身是一条黑色阔腿裤,脚上是单口棉布鞋,肩上搭着褡裢,一副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画儿!”刘氏喃喃喊了一声,一步一步下去走到薛思画面前停下来,薛思画抬头看向刘氏,顿时眼泪落了下来,“娘……”

    刘氏抬手红着眼眶要打薛思画,可手臂高高举起来到底没舍得落下去。

    薛思画跪了下来。

    刘二夫人也追着下来,一下子抱着刘冀哭着道:“冀儿,你怎么能这么傻被人骗,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娘也不活了。”又上下打量刘冀,“有没有哪里伤着,磕着碰着没有。这种衣服你怎么能穿呢,快去洗洗换下来。”

    “娘!”刘冀按着刘二夫人,朝刘氏看去,和薛思画一起并肩跪下来,道,“姑母,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打要罚都成,请您不要生画姐儿的气!”

    刘氏舍不得打薛思画,却舍得打刘冀,她听完抬着的手顺势反手一巴掌就抽在刘冀脸上。

    刘冀一点没让,薛思画惊的哭了起来抱着刘冀。

    “你敢打我的冀儿!”刘二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睛,立刻朝刘氏还回去,刘氏避开揪住刘二夫人的头发,两个人就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厮打起来。

    ------题外话------

    嗯,就不要我唧唧歪歪的唠叨提醒了吧,我今天决定深沉一点!

241 仗势

    刘氏身经百战,所以刘二夫人一旦没有人帮忙,她是一点好处都占不上。

    几个回合下来,刘二夫人已经脸上已经挂了彩,头上的发簪掉落了一地,头发也被扯下来,鸟窝似的堆在头上。

    刘冀站起来要去拉,却被刘氏又打了一巴掌,刘冀也不气想要插在两人之间,将她们分开。

    薛思画难堪的跪在一边抹着眼泪。

    幼清几个姐妹并着赵芫站在一边看热闹!

    “把他们拉开。”方氏看不下去朝陆妈妈打了眼色,陆妈妈应是带着院子里的几个粗使婆子过去,也不拉刘氏,三两下就将刘二夫人也按着,刘氏多精明一看情形,照着刘二夫人的肚子上就踹了两脚,刘二夫人顿时疼的冷汗直流,脸色发白。

    “娘!”刘冀满嘴苦涩,抱着刘二夫人退在了一边,薛思画也膝行了几步抱住了刘氏的腿,“娘,求求您别和二舅母闹了,都是我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吧。”

    陆妈妈松开刘氏,刘氏眼睛通红,望着薛思画怒道:“你以为我不舍得打你是不是!”话落抱着薛思画,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刘氏哭了起来,道,“你这个傻孩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是作践自己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她为了她不知倾覆了多少的心血和经历,不指望她能如何回报自己,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与人私奔!

    “娘……”薛思画歪在刘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我对不起您!”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做,家里的人会对她失望,可是,她要不这么做,她和刘冀这一辈子就真的不可能了,她宁愿死也不想嫁给别人。

    她求刘冀带她走,刘冀犹豫再三答应了她,他们准备了几个月,算着路费筹着盘缠,这一去就永远不会再回京城了。

    可是,没有想到刚出京城他们的马车就坏了,他们不得不在怀柔歇一夜,就是这一夜让家里的人找到了他们。

    也许这就是命。

    薛思画已经抱了死的念头,她做出这等事二舅母不可能同意刘冀娶她,而她也没有脸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只有死……等她见过母亲,向大家道过歉,她就去死!

    “蠢,你真是愚蠢至极。”刘氏按着薛思画的肩膀,紧紧攥着,道,“娘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你看了那么多的书,学了那么多的诗词歌赋,就是为了今天离经叛道不顾声名的吗。”

    薛思画捂脸痛哭。

    隔壁,刘二夫人缓过劲儿来,拉着刘冀道:“走,我们回家去,往后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又道,“天下什么女人没有,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人娶不到,何必吊再这一棵树上!”

    “娘!”刘冀知道,只要他今天一走,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薛思画了,“娘,我不走,除非您答应我娶画姐儿。”

    刘二夫人顿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要娶画姐儿,她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就是死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刘冀目色坚定,说的斩钉截铁,刘二夫人气的直抖,指着刘冀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你的前程!”

    “前程不要也罢。”刘冀道,“此生我非画姐儿不娶,您不用想着让我回家稳住我,到时候再另给我定一门亲事。”

    刘二夫人眼前直发黑,被她身边的婆子扶住,她半天回神过来哭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没脸没皮不长进的东西!”又指着薛思画,“她有什么好,她只会害你身败名裂啊。”

    “娘。”刘冀扶着刘二夫人,凝眉低声道,“她如何让我身败名裂,您不要忘了,我的差事还是画姐儿托宋太太办的,她们几个姐妹感情好,薛大人和薛大夫人对她更如亲生女儿,我娶了她将来我们过的不好,薛家的人包括几位姨太太不会不管她的。”刘冀说不通,就打算以利相诱。

    这些刘二夫人当然知道,她压着声音喝道:“朝臣更迭谁知将来,先有严安,彭尚云,后有杨维思杨同,你靠他们,靠的了吗。再者说,我们和薛府之间的罅隙早不知积累了几丈厚,他们是失心疯了,怎么会帮你。还有,画姐儿总归是二房的孩子,薛致远能管她一辈子?以他们家二房和长房的情况,以你姑母以前做的缺德事,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你还想从中得益。”

    “娘!”刘冀心里也生了绝望,其实他一直都绝望,刘二夫人四方托人找关系,想和郑家结亲,郑家没有女儿她便去找郑夫人娘家的侄女……他一个也看不上,哪怕对方是公主,“我和画姐儿已经在这样了,您要不让我娶她,那您就不要管我了,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当我死了好了。”说完,在刘二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刘二夫人顿时大哭起来,揪着刘冀的衣领劈头盖脸的打他:“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这样来回报我吗。”

    “娘!”刘冀心里也难过,若是可以他当然会孝顺自己的娘,可是他现在不能退缩,刘二夫人没有他还有别人,还有父亲,可是画姐儿没有他,就只有一个死!

    刘冀铁了心,跪着不动任由刘二夫人又打又挠又哭。

    “画姐儿。”方氏走过来去扶薛思画,“别哭了,你身子不好,回头又该脱力了。”

    薛思画羞愧的看着方氏,哭着道:“伯母!”她朝方氏磕头,“我辜负了您对我的照顾和栽培,这一生我没有能力报答您的恩情,下一辈子我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来尝还的。”

    方氏也哭了起来,噙着眼泪道:“傻孩子,快和你娘一起起来说话,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好好说,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薛思画摇着头不说话。

    她和刘冀以前就没有可能,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都歇歇!”薛思琪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哭丧似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家谁死了呢,都给我起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哭来哭去能哭出个结果,哭个花出来啊!”她说着下了台阶,站在刘冀面前指着他道,“算你还有点担当没有做缩头乌龟,你自己说,你打算怎么办,娶不娶画姐儿。”

    “娶什么。”不等刘二夫人说话,“想要刘冀娶她,除非我死!”

    薛思琪就朝着刘二夫人啐了一口:“呸!你想就去死,没人拦着你!”

    “泼妇!”刘二夫人吵不过薛思琪,被气的说不话来,薛思琪又瞪着刘冀,刘冀道,“我此生,非画姐儿不娶!”

    薛思琪点点头,叉腰道:“还算个男人。那你给我站起来,我们商量商量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哭哭啼啼是显家里还不够乱吗。”

    刘冀点点头站了起来。

    “二姐!”幼清也走了过来,按着薛思琪道,“你等下。”她走过去牵了了薛思画的手,望着她道,“画姐儿和我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薛思画点点头由幼清牵着上了台阶进了暖阁。

    “你真想嫁给刘冀?”幼清凝目看着薛思琴,薛思画点头,“清表姐您别说了,我做了这样的事,不想连累表哥,等安顿好我娘,我明天就去拢梅庵落发做姑子去。”

    幼清蹙眉,道:“现在说这些气话做什么,如果有选择,你何必要做姑子呢。”

    薛思画一愣看着幼清,幼清接着道:“我只是问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还愿意嫁给刘冀吗。”

    薛思画很坚定的点点头。

    “你看刘二夫人的样子。”幼清担忧的道,“你但凡进了门,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护着你,刘二夫人想将你搓扁捏圆都得随她的意,你……能受得住吗。”

    薛思画想象的到,武威侯府现在对于她来说就如同蛇窝狼穴,但是那有怎么样,只要她和刘冀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受得住。”薛思画咬着唇。

    “你是不是觉得有刘冀护着你,你什么都不怕?”幼清拉着薛思画坐下来,薛思画点点头,幼清叹了口气,道,“不说你和刘冀之间的感情能有维持多少年,只说他是男子,不可能日日都守着你,若他出去了,你当如何,还有,刘二夫人总归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次两次他能护着你,时间长了你能确定他一直都能待你如初!”

    薛思画愕然的看着幼清,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却觉得幼清说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刘冀一定对她的心不会变的,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清表姐,表哥和别人不一样,他会永远待我好的。”

    幼清知道,薛思画这里是说不通,她并非是要拆散谁,只是心疼薛思画罢了!

    “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幼清叹了口气,拍了拍薛思画的手,道,“等你成亲了你就明白了,再浓厚的爱情也会消磨……但不管结局如何,我们女子都要守住底线,至少不能丢掉自己的尊严!”

    薛思画点头!

    “走吧。”幼清牵着薛思画的手起来,薛思画道,“去哪里?”

    幼清回头看她,微笑道:“让刘冀娶你!”话落,带着薛思画出了门!

    外头的人都看着她们,幼清松开薛思画的手让她去刘氏那边,她下了台阶站在刘二夫人面前,道:“二夫人,你也看到了,刘公子娶画姐儿的心如磐石,除非你还有更强硬的法子,否则,她们是拆散不开的。”

    “你什么意思。”刘二夫人戒备的看着幼清,她是知道幼清的手段的。

    幼清就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就成全她们。”她说着去看刘氏,眸中含着询问,刘氏也朝她看来,几不可闻的点点头,薛思画的名声毁了,将来是不指望能嫁出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拢梅庵里做姑子,否则就是一根白绫把她吊死,所以,如果能和刘冀成事,对于薛思画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成全?!”刘二夫人挑眉,冷笑道,“成啊,让画姐儿做妾,我就立刻同意!”话落,轻蔑的撇了眼刘氏。

    刘氏大怒,喝道:“王氏,你不要得寸进尺,刘冀将画姐儿骗走的账我还没有和你算,你现在还敢说这样的话,我告诉你,若是我画姐儿这一辈子过的不好,我也不会叫刘冀好过,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薛思画真的怎么样,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让刘家的人不好过。

    “呵!”刘二夫人就指着方氏,指着一院子薛家的小姐,“我是比不过你,当初被人赶出去送庵庙去了,现在还有脸赖在这里,让他们护着你,你这本事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不过刘素娥我告诉你,你以为得了他们的势我就怕你了不成,我告诉你,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画姐儿想进门,就只有做妾,否则免谈!”

    刘冀想要说话,刘二夫人就道:“你不是要和她在一起吗,现在我答应了,但是只能是妾,你如果不同意就从你娘的坟头上踏过去。”

    “娘!”刘冀几方嗫喏,说不出话来。

    薛思琴站在刘氏身边,望着刘二夫人道:“二夫人,我们薛家的女儿不会做妾,所以,画姐儿你们不但要娶,还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刘二夫人哼了一声,讥诮着道:“八抬大轿,她也配!”又觑着薛思画,“八抬大轿那抬的都是大家闺秀,她也算大家闺秀?我可没见过哪个大家闺秀能诱着男人私奔,真是笑掉了大牙。”

    “你说什么。”薛思琪怒道,“我告诉,这婚事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等国孝一过就把婚事办了,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们好看。”

    刘二夫人怒道:“怎么着,你们还想逼人成亲,以势压人不成!”

    “就以势压人了。”薛思琪朝刘二夫人扑了几步,“你怎么着,还能吃了我不成!”

    刘二夫人气的直抖,看着薛思琪道:“好,好,你们势大权大,我们小门小户不敢对你们怎么样是吧。”她点着头冷笑着看着薛思画,“成,那你们呢有胆子就嫁,我今天就在这里告诉你们,三年内,我就你们连她尸首都要不回来,你们信不信?!”

    “你!”薛思琪还想说什么,可忽然发现词穷,是啊,薛思画一旦嫁去,刘二夫人就是婆母,她让她三更起跪倒酉时歇,薛思画难道还有胆子不从?到时候他们就是想过去护着,都没有立场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薛思琪气的跳脚,指着薛思画道,“你……你嫁吧,你嫁过去就是找死。”话落,一甩手就道,“你们管吧,我不管了。”就气呼呼的出了院门,回家去了。

    这事儿没法管,薛思画不争气谁都没着,想到这里薛思琪就想到了孙继慎,当初她亦是这样,好在幼清提醒过后她醒悟的早,若不然,现在日子还不知过成什么样了。

    院子里的人都被刘二夫人的话震住了,是真的震住了,刘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薛思画,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还执迷不悟!

    方氏也是,她再疼薛思画,也不能把手伸到武威侯府去管人家的家务事啊。

    “不会的,不会的。”刘冀摇着头,“我一定会保护画姐儿的。”他说着又对刘二夫人道,“娘,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您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啊。”

    刘二夫人哼了一声。

    刘冀的话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可不可信大家都不在乎,都是女人,尤其刘氏和方氏都是从儿媳过来的,深切的知道刘二夫人的话一点都不假。

    薛思画咬着唇望着刘冀道,“表哥,您不要再说了,我不嫁了!”一副决绝的样子,撇过头去,却不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定,反倒像诀别。

    “画姐儿!”刘冀要过去拉薛思画,刘二夫人一把将他拽住,道,“走,跟我回家。”她这话都说出来了,薛家的人除非不要薛思画的命了,否则决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他们不敢嫁的,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刘二夫人。”幼清开口,笑看着刘二夫人,刘二夫人停下来回望着幼清,幼清就笑道,“婚事还没谈妥呢,您别急着走啊。”

    刘二夫人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幼清,道:“果然啊,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宋太太便不心疼,也敢把画姐儿推到我这火坑里来?”

    “二夫人误会了。”幼清道,“画姐儿要嫁的是刘冀,和您没什么关系!”

    刘二夫人瞪眼不明白幼清的意思,幼清就看着刘冀,道:“画姐儿身体一直不大好,听说江南气候好,四季如春,你可愿意陪着她去江南生活?”

    刘冀一愣,迟疑了一刻,点了点头,却还是顾忌的看了刘夫人一眼。

    “你什么意思!”刘二夫人喝道,“宋太太是真打算以势压人?”

    幼清挑眉一点都不谦虚的点点头,道:“嗯,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这婚事二太太是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们画姐儿是嫁定了,不但要嫁,还会让她和刘冀两人去江南,到时候刘二夫人眼不见心不烦,大家两厢都好,你说是不是?!”

    “你们敢!”刘二夫人跳脚,道,“我的儿子,你们谁都做不了主!”

    幼清抱臂抬头看着她,傲然的道:“那您就回去等着好了,我想我现在去宫里求道赐婚的懿旨约莫还是来得及的,再求着夫君给刘冀安排个盐运使衙门的差事也应该是可以的!”对待这种人,吵架说理都行不通,就要拿权压她!

    幼清看薛思画,就如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不顾方氏的反对执意嫁去锦乡侯府,那几年若非她自己护着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她不想看着薛思画重演她的悲剧,也不愿哪一天刘家真的来人通知他们,让他们去刘府收尸。

    “清表姐……”薛思画不敢置信的看着幼清,幼清回头朝她笑笑,又挑眉看着刘二夫人,道,“这事儿用不着你做主,婚事我们会操办,到时候你有空就来吃个喜酒,没空就不用过来了。”又道,“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去告官,甚至告到太后面前告到圣上面前,都随你的便!”

    刘二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扶着胸口直翻白眼,她这一生从来都是她以势压人,让别人低头,没有想到被人压的抬不起头来。

    “娘!”刘冀叹了口气,扶着刘二夫人,道,“您就答应了吧,我和画姐儿去江南也挺好的,我空了也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刘二夫人紧紧揪着刘冀的胳膊。

    “刘冀。”幼清含笑道,“刘二夫人不舒服,你还是先扶她回去吧,等过了国孝我们就将事情定下来,你也准备准备去江南的事,行程啊,宅子啊总得安排一番,父兄朋友也要道别才是。”

    刘冀飞快的看了眼幼清,点了点头。

    “娘。”刘冀去扶刘二太太,“别说了,我先送您回去吧。”

    刘二夫人指着幼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对方就是强买强卖,拼的就是拳头,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么被人抢走了,刘二夫人只觉得屈辱的想死。

    “夫人!”周长贵从外头进来,绕过刘二夫人和刘冀,进了门,笑着和方氏以及众人抱拳喜道,“乾清宫传来消息,”二杨“今日在殿上请辞,圣上应允了,之后单阁老升任了首辅,并进行了庭推以补内阁的空缺!”

    方氏猜到了什么,激动的道:“然后呢?!”

    “我们老爷,和郭大人入内阁了!老爷位居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衔,郭大人挂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衔!”周长贵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的,就在几年前薛镇扬还和他说想办法通过夏阁老的关系接鲁直的位去凤阳做几年的堂官,可是,不过四年罢了,老爷就一路青云直上,从正五品的侍郎到今天位列内阁,万人之上。

    周长贵是什么样的心情,这院子里的人都清楚的很,几乎都和他一样,方氏顿时红了眼睛,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含着泪和陆妈妈道:“让人去换钱,家里所有下人每人都有赏!”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陆妈妈高兴的直点头,手足无措的原地转着圈。

    薛思琴也高兴的不得了,紧紧攥着赵芫的手不知说什么,赵芫扶着她道:“你小心你的肚子,别惊着孩子。”

    薛思琴嗔怪的瞪她一眼,笑了起来。

    智袖院中一片喜气洋洋,没有人再去搭理刘二夫人和刘冀。

    幼清也懒得理她,笑着和周长贵问道:“姑父什么时候回来?内阁六位阁臣加上姑父和郭大人岂不是还少一个,还有谁也进了内阁?”

    “表姑奶奶!”周长贵笑着的见牙不见眼,“这个人,您猜不到!”

    幼清挑眉,心头将朝堂里的官员按资排辈的想了一遍,还真是猜不到,赵芫也好奇的道:“周管事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是表姑爷,虽位列东阁,但却是列朝列代以来,最年轻的内阁大臣了。”周长贵说着,抱拳和幼清一揖到底,“小人恭喜表姑太太!”方家的女人真的旺夫啊,周长贵虽觉得这样想不大合适,可是脑子里这念头怎么也赶不走。

    幼清愕然,捂着嘴满脸的惊讶,宋弈虽有功可到底资历浅年纪也轻,她以为想要宋弈入阁至少要再等上十年呢,没有想到……

    是了,幼清忽然想到昨天赵承修走的时候站在马车上和宋弈说要送他一份大礼,莫非说的就是这件事?

    可真是行!

    她刚刚拿势压了刘二夫人,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炫耀势力了,内阁六位学士,四人皆为南直隶官员,剩下的徐展云和戴文奎恐怕也只是做做样子了。

    往后十年,这朝堂就是他们的朝堂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幼清啼笑皆非点头道:“看来,我也要让蔡妈妈去换了铜板回家去打赏了。”

    “表姑奶奶可不能忘了小人,这个红包小人一定要厚着脸皮讨的。”周长贵高兴的不得了。

    幼清点头:“给,一定给!”

    刘二夫人和刘冀母子两人对视一眼,刘二夫人心口跳突突的疼,她的儿子……是真的保不住了。方才的薛家就能拿势压她,现在的薛家不用压就已经让他们抬不起头来了。

    “走!”刘二夫人拉着刘冀狼狈的出了门,母子两人一路无话回了武威侯府,刘大夫人听说他们回来了,便径直到了二房,看着刘二夫人道,“怎么弄成这样,难不成又动手了。”

    刘二夫人理了理头发,摇着头道:“动手是小。”她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将事情经过告诉刘大夫人,刘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这婚事你别折腾了,冀哥儿去江南就去江南,他成了别人的女婿难不成就不是你的儿子了?这事儿我昨晚和侯爷仔细讨论了一番,侯爷的意思,他们越紧张画姐儿,越护着他,对刘冀越有利,到时候只有你的好处。”

    “我明白。”刘二太太道,“我就是不想和刘素娥结亲,和薛家结亲。”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过,方幼清可是放了狠话了,不管我答应不答应,这婚事她们办定了!”真是一口恶气啊。

    刘大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宋九歌这个人多精明,当初圣上在冷宫谁也不记得他,可是你看,他愣生生将他从冷宫带出来,凭一己之力煽动了那么多人随着他一起将圣上推上皇位,如今这江山别说是赵家的江山,说是宋家的江山我也不敢反驳。现在薛镇扬和宋弈都入阁了,我们哪有能力撼动他们说一个不字,咱们现在仰人鼻息,不得不低头!”又道,“你该庆幸才是,如今我们结了亲,画姐儿虽不是薛镇扬亲生的,可总归是侄女,将来刘冀他们照拂,我们也能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是天大的好事啊。”

    刘二夫人抿着唇不说话,她理解刘大夫人的话,可想到方幼清高傲的样子,想到曾经和面团似的方氏如今也硬气了的样子,她心里就不痛快!

    薛府中,方氏带着大家回了暖阁,薛思画垂着头不说话,刘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就气的实在说不出来,方氏笑道:“不管怎么说,婚事能定下来就成,到时候画姐儿不进刘家的门,也不会被刘二夫人为难,我们也能放心了。”

    有娘家撑腰,拿捏着刘冀的前程,以后刘冀也不敢对薛思画不敬。

    “大嫂!”刘氏感激的道,“谢谢您!”

    方氏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只要画姐儿能好,我们都高兴。”

    刘氏抹着了眼角的泪,又起身走到幼清面前,顿时朝她行礼,幼清起身去扶她,刘氏按着她的手,道:“我充了脸面自称一声二婶,二婶以前对不住你,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你大人大量原谅二婶吧!”向幼清行了大礼。

    幼清侧身让开,微笑道:“正如姑母所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画姐儿好我们就高兴了。”

    刘氏点点头。

    薛思画含着泪望着幼清,也走了过去和刘氏一样向幼清行礼:“清表姐,您对我的大恩,我永远铭记在心。”

    幼清笑笑,替她擦了擦眼泪。

    过了一刻薛镇世赶了过来,见着薛思画就喝道:“你看你做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我非一根白绫将你勒死不可。”

    “你勒死谁?”刘氏拦在薛思画面前,斗鸡似的看着薛镇世,“你敢动画姐儿一下试试,我会让你哭都没有眼泪!”

    薛镇世指着刘氏,又看看薛思画,拂袖道:“慈母多败儿!”怒气冲冲的走了。

    刘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拉着薛思画道:“你的嫁妆娘早就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哪怕外头说的再难听你也别管,只管安安心心的待嫁,可知道。”

    薛思画点点头。

    “大老爷,大爷和宋姑爷还有祝姑爷,廖姑爷都回来了。”陆妈妈在门口笑着道,“奴婢把铜板换好了,就搁在门口的回廊下,一会儿就散。”

    方氏点头,带着众人迎了出去。

    薛镇扬春风满意的走在前面,脸上露出壮志凌云似的豪气,他看着方氏带着一家人和他行礼,他笑着道:“国孝期间,也不要太过张扬了,换点铜板打赏了即可。”

    “我已经办好了,就等老爷回来了。”方氏笑容满面,薛镇扬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让厨房做几个小菜,我和九歌还有休德他们喝小酌一杯。”

    方氏应是让陆妈妈去安排。

    幼清站在方氏后面去看宋弈,夫妻二人对视,宋弈挑了挑眉露出无奈的样子,幼清掩面笑了起来,无声的道恭喜,宋弈和她眨了眨眼睛。

    “画姐儿回来了?!”薛镇扬看到了薛思画,打量了她一眼,因为心情好看画姐儿也没有了责骂的意思,“没受委屈吧?”

    薛思画摇摇头,回道:“没有!”

    薛镇扬点点头,他已经大概知道了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既然已经说定了,就没有必要再斥责什么,只要把婚事筹备好就成了,至于武威侯府,用不着怕他们,一个占着名头的勋贵罢了!

    “幼清!”薛镇扬朝幼清招招手,笑着道,“你是我和九歌的福星……不对,是我们一家子人的福星,你说你想要什么,姑父都送你!”

    幼清挑眉笑了起来,道:“我什么都不缺,姑父不必破费了。”

    “不成。”薛镇扬道,“这礼我必须得送。”他想了想,道,“不过送什么,容姑父再仔细想想。”

    幼清回头看方氏,方氏和她点点头,幼清就笑着道:“那就先多谢姑父了。”

    薛镇扬哈哈大笑!

    幼清和宋弈在薛府用了晚膳,夫妻两人结伴回家,幼清让蔡妈妈将家里的下人都打赏了,闹腾了一阵子才歇下来,幼清问宋弈今天的事,宋弈含笑道:“原就要庭推的,私下里也列了名单,论资排辈本也没有我。”他还真是挺意外的,“没成想,圣上和单阁老打了招呼,将我的名字加上去,到庭推时……”

    “是不是许多人都选你了。”幼清笑看着宋弈,宋弈点了点头,幼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猜也是,我们宋大人虽年轻,可在朝中的威望,便是做首辅也是绰绰有余的。”

    宋弈敲了幼清的头,笑道:“小心这话被单阁老听见!”

    幼清捂着嘴歪在宋弈胳膊上,又道:“我今天又占着你的势欺负人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弈,宋弈挑眉哦了一声,道,“欺负谁了?”

    “武威侯府的刘二夫人。”她从水井坊争执开始将经过都和宋弈说了一遍,“……我就说这婚事她想办也得办不想办也得办,还说会去宫里求圣旨,托你的关系给刘冀安排一个两淮都转盐运使衙门的职位,让刘冀和画姐儿去江南生活。我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现在才知道过了?”宋弈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抱到腿上来,又忍不住咬了她的耳珠,低声道,“若是有人告到圣上面前,说宋夫人横行乡里,仗势欺人,我可是得大义灭亲,断不会保你的。”

    “哎呀。”幼清抱着他的腰,求着道,“夫君可不能我不管我,就算我仗势欺人,那也是你宠出来的,这个责任你可不能推了。”

    宋弈大笑了起来,抱着幼清亲了一口,道:“那就接着宠,以后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

    “好!”幼清歪在他身上笑了起来,过了许久她叹道:“我其实是心疼画姐儿……若不这样,不出三年,她就真的会香消玉殒!”

    “嗯。”宋弈颔首道,“不过让他们去江南,也等同于远嫁,隔的那么远你岂不是还是要担心,我看,就留在京城便是!”

    幼清一愣看着他道:“留在京城的话就要和刘二夫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她问道,“你有办法?”

    “此等小事,顺手便办了!”宋弈微微一笑深不可测的样子,幼清就歪头看着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宋弈就掩着她的唇,道,“嗯,偶尔也要让为夫显得聪明一些!”

    幼清哈哈大笑,点着头道:“是,是,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了。”宋弈恐怕是查到武威侯府的什么事儿了,这件事很有可能还影响到武威侯的爵位……若是处置了也就不提了,如果不处置,有这件事拿捏在手里,画姐儿去了武威侯府就算刘二夫人想私下里使坏,刘大夫人也不答应。

    他们不得不供着画姐儿,以保全武威侯府的爵位。

    这个法子,可比去江南还要好。

    “明天我请了半天的假。”宋弈柔声道,“第八次药浴,你又得辛苦了。”

    幼清摇摇头,道:“一点都不辛苦!”又主动捧着宋弈的脸亲了一口,道,“你都不知道,我又多想身体彻底好起来,给你生儿育女,和你白头偕老!”

    宋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眸中满是期盼和浓情,宋弈轻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啊呀。”小瑜捂着脸退了出来,满脸通红的关了门,幼清一惊去推宋弈,宋弈的吻又深又浓根本不允她反抗。

    第二日,幼清第八次药浴,药浴过后她依旧是昏睡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时蔡妈妈和她低声道:“夫人,武威侯府的刘大夫人上午来过一次,您还在睡奴婢就没有喊醒您,应付了一下让她回去了。”

    “没有说什么事吗?”幼清坐了下来靠在船上,蔡妈妈回道,“不知道,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幼清若有所思,宋弈的说的办法显效这么快?

242 事成

    不过数月的时间,杨维思一头黑发成了白发,老态龙钟的样子,和当初在朝堂上底气十足判若两人。

    杨夫人在一边抹着眼泪,哭着道:“我就说惯子不小,他一个妾生的,能出息到哪里去,这么多莫说你就是我也对他不知投了多少的心血,可倒头来你看看,他不但不知感恩,还反过来害的我们家都要破了!”

    “你就不能少说一句。”杨维思拍着桌子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将志泽养在你身边,你当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将他养歪的。”

    这话杨夫人可听不得,她蹭的站起来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看着杨维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维思素来惧内,一见杨夫人这个样子,便悻悻然的不敢再说。

    “都是我养的,怎么不见老大老二也和他一样。现在出事了,你就把这屎盆子扣我头上,你还有没有良心!”杨夫人愈发哭的大声,杨维思头疼欲裂!

    杨夫人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来,道:“老爷,你说志泽是不是私下里给抓了?”他们派人沿路找去通州,莫说人,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这真的是太蹊跷了。

    “这……”杨维思也站了起来,觉得杨夫人说的很有道理,“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理解圣上话中的意思。”他昨天晚上见圣上了,圣上只和他说了一句,“杨志泽胸有壮志,想必您也老有所依,朕也就放心了。”

    他回来后思索了一夜,觉得圣上是在暗示他杨懋和蔡彰之间的关系,以此来提醒他,让他自己请辞,否则到最后他这个首辅的脸面都保不住了,所以,今天一早他穿戴好就去了朝堂,当朝向圣上递了辞呈,圣上果然没有挽留。

    如今想起来,圣上话中的意思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很有像杨夫人说的那样,朝中为了追查蔡彰,所以私下里将杨志泽给抓了?!他自己的儿子他太了解了,一旦受刑莫说罪责恐怕连小时候在墙根撒尿的事都能说出来……

    “老爷。”杨夫人焦虑的道,“不管他有没有被抓,我们都不要管了,圣上既然提醒您,让您主动请辞,那就是还打算给您留几分薄面,以我看,我们要速速离开这个京城,否则夜长梦多,改天圣上又知道了什么,指不定还得秋后算账呢。”

    杨志泽一直担惊受怕,当初是他给先帝提议将赵承彦抬出来压制圣上的,还有,那天在万寿宫中,他也曾进去和圣上说过话,出来的时候虽没有落井下石,可蔡彰假传圣旨要杀南直隶的官员他可是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那些人睚眦必报,现在圣上刚登基,等朝局稳定下来肯定会秋后算账。

    所以,杨夫人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杨志泽怎么办,杨维思心疼不已,他这个儿子自小就很聪明,读书写字不提连诗都能成句,可是现在……

    “还有件事。”杨夫人低声道,“外头传言,说宋九歌是宋墉孙子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杨维思还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中,闻言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杨夫人:“你……你说什么?”当年宋墉在时他还只是个五品侍郎,曾动过心思想要投靠宋墉门下,只是宋墉这个太过孤傲,他几次都没有找到门路,不过没有投靠也好,要不然舞弊案发生后,他也不能留在京中,还钻了空子一路高升。

    “外面有人传言,宋九歌就是宋墉的孙子。”杨夫人蹙眉,觉得杨维思真是老了,“他当初斗严怀中平反舞弊案不全是为了宋夫人救父,还有就是为了宋墉报仇!”

    杨维思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咳了半天,一口痰呛在喉咙里,卡的他白眼直翻,杨夫人忙过去给他顺着气,又强喂了他一盅茶,他才缓过来,喘着气道:“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到的,可属实?!”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确信,可是空穴不来风,我想不会说不定是真的呢。”杨夫人若有所思,道,“当年舞弊案老爷虽没有参与,可到底也没有搭救,之后还一路顺风顺水的高升,要是宋九歌觉得你参与了呢?!”以前宋弈就敢打击报复严安,现在他权倾朝野,就更加不会心慈手软有所顾忌了。

    杨维思揉着额头,他从来没有把宋弈和宋墉联系在一起,因为宋弈的档案卷宗里明确的写着他是吉安府永新县人……

    “所以说,这京城我们留不得了,必须得尽快离开。”杨夫人很果断的做了决定,“越快越好,免得再生波折。”

    杨维思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杨夫人一看杨维思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走过去盯着杨维思警告的道:“老爷,你可不只有一个儿子,你若不走,那妾身便带着家人走了,这个京城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我不是不走,我是在想宋九歌到底想干什么!”杨维思觉得和杨夫人说不到一起去,叹气道,“你……你去收拾收拾吧,尽快办好。”

    杨夫人露出满意之色,虽损失的太多,可到底杨志泽从这个家里消失了,以后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至于宋弈到底想干什么,最多的也只是扶持圣上,掌权天下罢了,要不然他难不成还想改朝换代?!若真是这样,那京城就更加留不得了。

    杨夫人迅速离了房里,让人去收拾东西,五日后一早城门刚开杨家就关门落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不过这是后话。

    此刻,武威侯府,刘嗣祥焦躁的来回的走着,回过头来训斥刘大夫人:“她睡着你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急着回来做什么。”

    “听说她一旦药浴常有昏睡几天的事,难不成她不醒过来我就一直要待在那边候着不成。”刘大夫人白了刘嗣祥一眼,道,“侯爷,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您不和我说实话,我就是去了宋府也不知道话往那边说啊。”

    “你不用知道。”刘嗣祥摆手道,“你按着我说的办就好了,给宋夫人表哥态,将来画姐儿嫁到我们府里来,你一定会将她当亲生女儿相待,绝不会允许有人为难她半分!”

    “这事儿您不说我也知道。”刘大夫人道,“一开始单素娥回来,我还没觉得什么,毕竟薛家的长房和二房早就分家了,不相干的。可是今天那么一闹腾,可见画姐儿这几年养在长房和大家都有感情,薛致远和方氏也将她当亲生女儿护着,刘冀和她成亲一点亏都不吃。所以,我昨天还劝二弟妹来着,让她不要拧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薛家得势,我们不得不低头!”

    刘嗣祥点点头:“嗯,那你就去和宋夫人说,让她放心就好了。”

    “说,说。”刘大夫人也来了气,“我们夫妻几十年,难道你有事我还能全身而退?到底什么事你和我说清楚,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刘嗣祥回头打量着刘大夫人,想了想在刘大夫人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道:“我让你去宋府,因为外间有人私下传议,说宋九歌是宋墉的孙子!”

    刘大夫人一愣愕然道:“你……你说什么?宋墉的孙子。”不会吧,宋九歌是宋墉的孙子?!

    “所以我才惶惶不安。”刘嗣祥眉头紧紧锁着,“当年舞弊案的事,我虽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可卢恩充到底是我引荐给严怀中的,这个账要是宋九歌硬赖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无话可说。”

    宋弈当初不遗余力的斗严安平反舞弊案,他还记得当时临安宋季仁曾经来过,虽没有听到有关宋九歌和宋季仁私下接触的事,但真的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你是说,宋九歌会报复我们?!”刘大夫人这下真的坐不住了,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里,就跟一根刺一样,只要想起来她就害怕。当初他们帮着刘素娥害方幼清和薛家也就算了,可是舞弊案是直接害到了方明晖,天知道方幼清会不会翻起旧账来,如果宋弈再变成宋墉的孙子……

    “那怎么办。”刘大夫人也慌张起来,“他们夫妻两个可是睚眦必报的,素来不讲道理。”昨天方幼清还威胁他们了。

    刘嗣祥点点头,道:“宋九歌今天暗示我,说杨志泽在他手上。”他觉得就是宋九歌在报复他。

    “杨志泽?”刘大夫人一愣,随即愕然道,“你是说,你暗中入伙蔡彰海运的事被杨志泽说出来了?”他们其实只出了三万两的货。但如今这件事让宋弈知道了,被他放大,就不是三万两的事了!

    杨志泽怎么会被宋弈抓起来了,他不是卷了杨夫人的首饰逃走了吗?!

    “所以杨维思会主动请辞,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刘大夫人忽然想到了杨维思,他能拖着几个月抱病不上朝,为什么却现在又干脆的站出来递辞呈呢,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

    “八九不离十。”刘嗣祥沉声道,“不但这件事,还有他提到了曾毅。”

    刘大夫人摇摇欲坠,拉着刘嗣祥的袖子道:“难道曾毅也被他控制了?”钱宁死后,曾毅在锦衣卫水深火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子,想要他死。

    他们和曾毅是儿女亲家,当初薛霭中毒的事,就是他们从曾毅手中拿的毒给刘氏的。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这两年和曾毅私下里不但买卖私盐,还将锦衣卫的许多资料偷出来卖了!

    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都够让他们丢爵丢官,满门覆灭的了。

    “好了,你别一惊一乍的。”刘嗣祥推开刘大夫人,揉着额头道,“现在能救我们的,就只有宋九歌了,他既然私下里找我说,就表示他打算给我们留着退路,而且,宋夫人那么维护画姐儿,她总不会断了画姐儿的出路吧,所以,我说我们不是没有路走。”

    “所以您才让我去求宋夫人是不是?”刘大夫人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刘嗣祥会这么坐立难安,现在她心里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一回他们真的是走在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是。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求宋夫人答应,哪怕她给你脸色看,你也得忍着。”刘嗣祥又道,“还有,你和弟妹说,让她把聘礼准备好,我们这里再给她一万两,婚事办的越隆重越好,绝不能让薛家和宋夫人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刘大夫人虽不舍得,可眼下只有这么做了,她点头道:“我知道该这么做了。”

    “你准备准备,今天去不了那就明天再去,我现在出门去找找曾毅,提醒他一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刘嗣祥拂袖站起来,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

    刘大夫人应是送刘嗣祥出去,立刻就去找刘二夫人,妯娌两人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刘嗣祥则去了曾毅的府上,曾毅不敢一直待在锦衣卫衙门里,这会儿正借病在家,听说刘嗣祥来了他强打起精神迎他去了书房。

    刘嗣祥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方才和刘大夫人说的话都告诉了曾毅,曾毅一听脸色大变,道:“你是说,咱们俩这几年做的事宋九歌都知道了?”

    “是!”刘嗣祥点头道,“他虽没有明说,可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你快想想办法,到底如何办!”

    曾毅都快哭了,自从钱宁殉葬以后,他就事事不顺,在锦衣卫被赖恩打压不说,在外面也被人瞧不起,他们私下里还说钱宁忠心不二随先帝去了,他这个孝顺儿子也应该随着一起去才对!

    他百口莫辩,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又添这件事,曾毅看着刘嗣祥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让夫人明天去宋府,去走走宋夫人的路子。宋九歌对宋太太几乎是言听计从,宠爱的很,如果宋夫人能松口,我们还有自救的可能。”刘嗣祥看着曾毅,“你怎么办?以前钱公公在时,我也记得你们曾和宋府有过来往,现在要不要也动动心思?”

    曾毅摆摆手,刘嗣祥去或许可能,他也听说了刘家和薛家又要做儿女亲家了,可是他们去拉关系实在太生硬了,很可能不但不会有效,甚至还会引起宋弈的反感。

    “我去见见宋弈。”曾毅凝眉道,“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害过他,相反我和钱公公还曾帮过他,就算他不念旧情,也没有必要对我赶尽杀绝,大不了我辞了职务会乡种田去!”

    刘嗣祥没有说话,他了解曾毅,曾毅这个人虽无智谋,可小聪明却不少,他既然开口说去找宋弈,就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那成。”刘嗣祥站了起来,道,“那我们就各谋出路,各自保重!”

    曾毅悲怆的点点头,道:“嗯!”

    第二日,刘大夫人再次去了宋府,她到的时候幼清正在院子里散步,听见她来了也没有打算回房休息,而是站在树荫下和蔡妈妈说着话,刘大夫人笑眯眯的走过去,望着幼清道:“宋夫人身体可好些了,我瞧着可是瘦了一些,可怜见的!”很心疼的看着幼清。

    幼清朝她笑笑,略福了福,道:“身体好些了,让夫人挂心了。”她扶着蔡妈妈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夫人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大夫人自动的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我哪有什么事,就是听说宋夫人身体不大好,想着过来看看您。”又道,“还有昨天的事,是二夫人不对,我代她向宋夫人您赔罪。”

    幼清停下来回头看着刘大夫人,挑眉道:“赔罪?夫人言重了。更何况,夫人便是要赔罪也不该和我赔,我一个小辈可受不起您这样的大礼。”

    难不成让她去和刘素娥赔罪?刘大夫人点着头道:“是,该赔的罪一点都不能马虎,我这先到您这里来,明儿我便去薛府,去拜见薛夫人还有薛二太太,也要向他们赔罪!”

    刘大夫人的姿态摆的可真是低,幼清也不客气,昂着头看着她,道:“既如此,我到也不能拦着夫人了,两家解开了误会,往后也不至于成了仇,毕竟就要做亲家了,您说是不是。”

    “是,是!”刘大夫人一向是知道幼清嘴上利索的,她笑着道,“我今儿来特意带了些不要,还有一支百年的人生,还是老侯爷留下来的,一直摆在家里也舍不得用,如今宋夫人身体不适,我便带来了,望着能给您补补身子!”

    连家中珍藏都拿出来了?!幼清笑着道:“那我岂不是夺人所爱了,万万使不得!”

    刘大夫人摆着手:“不会,不会,好刀用在刀刃上,宋夫人用正合适。”

    “我也用不上,家里也不缺这些。”幼清说着一顿,回头看着蔡妈妈,道,“绿珠那丫头不是怀孕了吗,那就把刘夫人这参送去给绿珠,让她吃些养养身子。”

    绿珠用不着吃这些,再说人参太糟有孕的人还真是吃不得,蔡妈妈心头直笑,点着头道:“奴婢下午就送去。”又和刘大夫人道,“奴婢代绿珠那丫头多谢夫人慷慨。”

    刘大夫人脸色千变万化的,银牙都快咬碎了,她忍了又忍终于憋出个笑容来,道:“既是夫人身边的丫头,那自是金贵的,不必客气!”

    幼清眼睛一副长在头顶上,得势小人的样子,觑了刘大夫人的一眼,上了台阶。

    “夫人脚下小心。”刘大夫人忙过去搭了幼清另外一只手,道,“这身子虚,上台阶最是要小心了,就怕踏空了。”她一副小心翼翼,诚心诚意的样子。

    幼清挑眉差点笑出来,转头过来不安的道“我身边有丫头,如何使得让夫人伺候我!”

    “使得,使得。”刘大夫人呵呵笑着扶着幼清进了暖阁,蔡妈妈让采芩上了茶,刘大夫人坐在下首,幼清端了茶望着刘大夫人道,“夫人中午就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您也难得来一趟。”

    “这怎么是好,不敢不敢。”刘大夫人心里高兴,可却是要推辞一番,却没有想到幼清点头道,“那我就不留夫人了,想必夫人家中也忙的很。”

    刘大夫人愕然,笑容干巴巴的端茶喝着掩饰面上的尴尬。

    幼清放了茶盅,刘大夫人又道:“说起忙,还真是要忙起来,眼见三个月也要过去了,我们也要着手准备刘冀和画姐儿的婚事,我今天和侯爷商量,我们也出一万两给二房做聘礼,无论如何都要将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那是最好了,让二位夫人费心了。”幼清高兴的看着刘大夫人,刘大夫人又道,“不费心,画姐儿还是我外甥女呢,为她操心一点都不累。更何况,您也知道,我一个女儿也出嫁了,往后画姐儿过去,我定将她当亲生女儿待着,就算将来我死了,将家里的东西留个她,我也愿意啊。”

    “可见我们三妹还是有福的,能有您这样对她好的舅母。”幼清说着就露出倦容来,刘大夫人一看就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好硬着头皮道,“说起来,宋大人高升我们还没有恭喜,宋夫人不打算办酒席吗?”

    “如今国孝。即便不是国孝,您看我这身体哪能撑得住呢。”幼清叹了口气,刘大夫人点点头道,又道,“也是,您也没有个妯娌的,若是有也能帮您一把!”

    幼清心头一跳余光觑了眼刘大夫人,她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到妯娌?

    “不过往后宋夫人若是有什么什么事不方便做的,尽管派人去吩咐我一声,别的不敢说,这设宴待客的事我自问还是可以办的。”刘大夫人又道,“都是一家人,您千万别和我客气。”

    幼清淡淡的:“怎么敢劳驾您!”心里却转了转。

    方幼清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大夫人有些摸不着边,心里就更加没有底了,要不要把话说明了,得宋夫人一个承诺?

    想了想她还是不敢说,怕到时候真出事,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刘大夫人笑着站起来,幼清点点头,“蔡妈妈送夫人出去。”

    蔡妈妈应是,给刘大夫人打了帘子,但却只将人送到院子门口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采芩笑趴在幼清的腿边,道:“以前她趾高气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今儿来真是恨不得给夫人端茶倒水做丫鬟呢。”

    “可不是。”蔡妈妈道,“她这样的勋贵出身最是心高气傲的,现在却卑躬屈膝的逢迎着夫人,不看她的样子,猜猜她心里的感受,都觉得解气。”

    幼清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和蔡妈妈道:“您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关于老爷的传言。”刘大夫人那话说的太突兀了。

    蔡妈妈一愣,点了点头。

    “打听什么。”宋弈说着大步跨进了暖阁,幼清顿时笑了起来,道“你回来了。”

    蔡妈妈忙给宋弈倒茶。

    “刘大夫人来了?!”宋弈在幼清对面坐了下来,幼清点点头,道,“她来了有一会儿了,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我给她脸色看她也不恼,可见是打定主意来送好卖乖的。”

    宋弈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幼清就看着他,问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刘家惶恐了,所以刘大夫人就到我这里来卖乖了?”

    “差不多吧。”宋弈微笑道,“他们家的事不过是顺手,以前舞弊案的时候没有收拾,现在也没什么必要大费周章的。”

    幼清眉梢扬起来,看着宋弈奇怪的道:“你是说顺手……那你主要是针对谁的?”

    “曾毅。”宋弈放了茶盅,靠在炕头上,姿态悠闲的道,“没了钱宁,曾毅就是惊弓之鸟,我略拨一下弦,他就已经吓的胆战心惊了。”

    曾毅,他能有什么事,幼清有些不明白:“那你是在等曾毅来找你?”

    宋弈几不可闻的眨了眨眼睛。

    曾毅在锦衣卫里当差,虽说算不得正直的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至少,这几年和他们没有正面的冲突,她心里飞快的转了转,想到了什么看着宋弈道:“你在查锦衣卫走水,蔡彰逃走的事?!”

    “我大概已有眉目,只是锦衣卫中的事情我不好大肆插手,以免让人非议。”宋弈望着幼清道,“曾毅最合适不过,他敢将锦衣卫中的密函拿出来卖,就一定有办法查到那天在锦衣卫的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卫的中的事确实比较敏感,宋弈不插手是对的。

    “知道了。”幼清点头,想起什么来,“刘大夫人今天忽然说起我没有妯娌的事情来,这两天外头是不是有什么传闻,你听说了没有。”

    宋弈没说话,歪在炕头上,过了一刻他道:“是我让人传出去的。”又道,“此事,我和宋墉的关系,我已和圣上说过了。”

    “是宋氏有人来找你了吗?还是你打算让宋氏的人出仕科考了?”幼清起身坐在了宋弈的身边,“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宋弈坐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微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看大家的反应,震慑一下!”

    幼清挑眉,继而笑了起来无奈的摇摇头,道:“宋阁老,您也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怎么不能用。”宋弈不以为然,“但凡有效的手段,都不分好坏。”

    幼清失笑。

    宋弈和宋墉的关系其实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舞弊案本来就平反了,宋墉无罪,所以时至今日宋弈的身份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老爷。”有外院的小厮隔着门回道,“锦衣卫的曾大人求见。”

    宋弈看着幼清眉梢高高的扬起来,幼清就给他理着衣襟拍马屁道:“嗯,我们宋阁老最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了,这世间的万事都逃不过您的算计。”

    “小丫头。”宋弈刮了幼清的鼻子,“也敢拿我打趣,看我怎么罚你。”说着在幼清嘴角啄了一下。

    宋弈去的很快,幼清让人摆好了碗筷他就已经回来了,幼清惊讶的道:“说完了?”

    “几句话罢了。”宋弈在幼清对面坐下,曾毅一见到他就跪在了他面前,直言不讳的将他的事情说出来,其后他点拨了两句曾毅便明白了,“吃饭吧,我一会儿还要去衙门,三边的事遇到了一些阻碍,郑孜勤上了奏疏,我下午回去看看。”

    看来宋弈要曾毅办的事,一时半会儿难有消息,幼清哦了一声,给宋弈夹菜,夫妻两人吃饭,幼清道:“你尽管忙朝廷的事,我现在药浴后已经没什么不适,比起以前来轻松不少。”

    宋弈点点头。

    朝堂的事虽磕磕碰碰,可到底还是事事顺利,六月初粤安侯带兵六千随琉球使者启程去了琉球,三边整顿的事也渐上了轨道,开荒分田重新核算兵额做的有条不紊,茶税和漕运税相继取消……

    过了国孝后,京城再次热闹起来,一切都恢复如常,几乎每隔几日便就有府邸办喜事,武威侯府也正式请了媒人登门求亲,薛思画的事虽然依旧传扬了出去,可到底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刘冀,别人说说也就淡忘了。

    两家将婚事定在了十二月,等薛潋的婚事办完便就嫁薛思画。

    倒是刘大夫人,几乎每隔一日就要等到宋府一趟,如若幼清不见她便回去薛府,方氏不是得势不饶人的性子,对刘大夫人还算持礼,两厢一时风平浪静。

    等到快要中秋节时,幼清是最后一次药浴,这一回封子寒比往常都要紧张,他叮嘱幼清:“你一定要撑着,若是这一次也睡过去,那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知道了。”幼清抖擞了精神,笑道,“我一定会清醒着出来的。”

    封子寒点头看着宋弈,宋弈拧着眉头没什么表情,牵着幼清回了房里。

    封子寒急的在房外打着转儿,时不时在外头喊一声:“小丫头,你别睡啊。”幼清在里头应道,“知道了。”

    方氏和赵芫几个人也赶了过来,一家子人在外头等着,真是比什么时候都要紧张……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封子寒巴着门缝喊道:“醒的没?”

    “你很吵!”宋弈淡淡说着开了门,封子寒一见是他心里就凉了半截,“不……不会吧?”

    宋弈笑着让开,封子寒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幼清笑盈盈的站在房里望着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封子寒长长舒出一口气,双手合十的看着幼清,“老夫功德圆满了!”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此刻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和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只有喘着气时觉得气顺了一些罢了,幼清笑看着封子寒,很郑重的和他行礼,道:“有劳封神医!”

    “你谢我的事情多着呢。”封子寒笑眯眯的凑上来,“这么大的喜事,今晚设宴吧。”

    幼清点头:“当然要庆祝的,不过,您还是不能喝酒!”

    “你!”封子寒咬牙启齿,哼了一声,道,“走了!”便转身走了。

    “你何必让他不高兴,少喝点没事的。”方氏走了过来拉着幼清上下打量,她没看出不同来,但封子寒说成了就肯定没有问题了,幼清道,“他身体不好,喝了酒常会肚子痛,却又忍不住常常喝。”

    方氏无奈的摇摇头,知道幼清和封子寒关系也不再说什么:“记得给你父亲写信,他知道一定很高兴。”

    “好!”幼清高兴的点头,方氏就将幼清拉着走到一边,余光看了眼宋弈,低声道,“你晚上问问九歌,现在你身子好了,有孕的话是不是就没事了?!”

    这个幼清也不知道,她回头去看宋弈,宋弈一愣望着她……

    幼清掩面笑了起来。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幼清梳洗过后上了床,宋弈喝的微醺进了门,幼清迎过去道:“姑父他们都走了?”

    “走了。”宋弈脱了外衣,幼清就笑眯眯的给他解衣领,语气轻悠悠的,“封神医说我的身体没事了是不是?”

    宋弈微怔,幼清拉着他坐下来,自己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宋弈低头看她,只见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中衣,中衣的衣领微敞着,一截红艳艳的绳带松松的缠在她似雪般的脖颈上,每每一动,胸前的风景便若隐若现,宋弈低咳了一声,将她的领口往上提了提。

    “别动,人家热!”幼清将领口拉的低一点,又低了一点,这一回风景更盛,她媚眼如丝的看着宋弈:“你的药是每日都吃,还是一年吃一回,又或者每回事前吃?”

    “想干什么。”宋弈挑眉,幼清就将手探进他的衣领里,勾勒着他平坦结实的胸口,“妾身身体既是好了,接下来就该夫君出出力了……”

    宋弈啼笑皆非,道:“日子还长着呢,更何况你身体还很虚,何必着急!”

    “不要!”幼清咬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道,“夫君……人家要……”

    纵是宋弈也不由红了脸,吃惊的看着幼清,幼清嘟着嘴道:“嗯,正如你所见,我迫不及待!”就笑着解宋弈的衣裳,“迫不及待的想生个宝宝!”

    宋弈轻笑抱着她起来,轻咬了她一口:“美人邀请,盛情难却,宋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幼清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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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场大战……咳咳……我酝酿一下今晚写写发群里。哒哒哒~

243 有孕

    幼清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蔡妈妈笑眯眯的进来,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替幼清挂上帘子,就看到幼清垂着青丝,歪在被子里,一只似雪的手臂搁在外面。

    “夫人醒了!”蔡妈妈道,“早膳已经备好了,老爷连走前吩咐的,今儿让夫人吃哪些东西。”

    幼清笑了起来,趴在床上看着蔡妈妈:“您说,怀孕的人是要多走动走动呢,还是多歇一歇?”

    “奴婢当时生我们草儿的时候也没有空,连生的那天还在地里干活。”蔡妈妈拿了衣服过来,“后来生的时候极顺坦,从肚子痛到生下来不过花了一个时辰,隔了三天奴婢又下地里做活了。”

    “这成吗。”幼清坐起来看着蔡妈妈,“您不做月子身体哪受的了。”

    蔡妈妈扶着幼清起来,替她将头发飞快的挽了个髻,道:“奴婢这样的身份,能有口饭吃不饿着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还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做月子呢。”

    幼清心疼的看着蔡妈妈,道:“也是,受苦的总是那些整日辛劳却收获最少的百姓。”

    “夫人是有福之人。”蔡妈妈笑道,“您虽没有母亲,却有个姑母怜您如亲生,虽一开始婚事不顺利,却到底嫁给了老爷,老爷待您如珠如宝夫妻和睦……将来,等夫人生了孩子,儿孙承欢膝下,夫人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好日子长着呢。”

    “我也觉得。”幼清笑着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脚上绣着的一朵粉红的山茶花,低声道,“用上一世的困苦能换这一世的顺遂,没有人比我更幸运了。”

    蔡妈妈没有听清,闻声一愣道:“夫人说什么?”

    “没什么。”幼清笑着拉着蔡妈妈的手,道,“方徊安排的人一直在帮你找草儿,一定会找到的。”

    蔡妈妈含着热泪,点点头道:“奴婢其实也是有福之人,在这暮年能有夫人这样的好主子,一定是奴婢前世修的造化!”

    “也是我的造化。”幼清笑着起来,进了梳洗间梳洗,她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昨晚和宋弈的荒唐不由失笑,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没有人知道,她等了多久念了多久。

    “夫人心情好一些。”蔡妈妈将玫瑰露递给幼清,“听说心情好一些就特别容易怀孕。”

    幼清看着镜子笑着点头,蔡妈妈又道:“要不然,夫人去娘娘庙求一签吧。听说娘娘庙的求子签非常的灵验呢。”

    “真的啊。”幼清兴致盎然的点着头,“好,那你准备一下,看哪天天气好我们就去。”

    蔡妈妈应是。

    幼清就抚着小腹,想象着从今天开始里面是不是已经发芽开花了,想到这里她孩子的扶着蔡妈妈起来,道:“等吃过饭我要再躺一会,免得动的太厉害吓着他了。”

    蔡妈妈原本想笑,可见幼清一脸期望的表情,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明白对于幼清来说,这个孩子无比的重要。

    幼清吃过饭就真的躺在了床上,床头上摆着好几本书,她静心看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肚子发笑,采芩进来给幼清添茶,笑着道:“今天太阳好也不怎么热,夫人去外头走走吧,晒晒太阳!”

    “太阳好吗。”幼清朝外看来看,道,“算了,我还是不出去了。”又放了书想起什么来,和采芩道,“你去找几匹细软的布来,索性没什么事,咱们裁衣裳吧,再做些鞋袜!”

    “那奴婢去取!”采芩应着转身出去,过了一刻她笑着抱着几匹布进来,“夫人,您看谁来了。”

    幼清抬眸去看,就看到已经小腹微隆的绿珠步履矫健的进了门,幼清道:“你怎么来了,江泰陪你一起来的吗?”

    “奴婢自己来的。”绿珠笑呵呵的走过来看着幼清,“昨天就听说夫人最后一次药浴,是不是全好了?以后都不会再犯心疾了吗?”

    幼清其实并不确定,就算是封子寒和宋弈也不是万分的把握,她笑道:“就当全好了吧。”指了指杌子,“你一个人在家还成不,肚子里的宝宝动了没有。”

    “动了!”绿珠笑着道,“皮实的很,白天还好好的,一到晚上我躺下来他就不停的动,奴婢都好几天没睡好了。”说完还真打了哈欠。

    幼清和采芩都笑了起来。

    “夫人怎么躺在床上,您还是因为药浴身体虚是不是?!”绿珠打量着幼清,“不过奴婢瞧着脸色挺好的。”

    幼清和采芩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采芩掩面偷偷看了幼清一眼,贴着绿珠的耳边悄悄道:“夫人说她要养着,说不定就怀了呢。”

    绿珠瞪眼看着幼清,幼清则一副坦然的样子,道:“没见过别人等孕的?!少见多怪。”

    “夫人,您太有趣了。”绿珠捧腹笑了起来,“奴婢真的是少见多怪!”

    幼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太夸张了,可现在在家里,她也不用怕谁笑话,她就要等着怀孕,天天叫宋弈给她号脉……

    “那您拿这些布来,就是为了给未来的小少爷做衣裳的?”绿珠指着桌子上堆着的布,幼清点头道,“早点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又看着绿珠,“你都准备了没有?”

    “奴婢各式各样的都缝了,连三岁穿的都做了几件,这两年就是不动针线也够他穿的了。”绿珠笑呵呵的帮着采芩的忙,“奴婢帮您一起做,夫人想做什么样的。现在还不知道是少爷还是小姐,我看不如做那种不分男女都能穿的式样好了。”

    幼清觉得绿珠说的有道理,笑着道:“行,那咱们就做男女都能穿的。”

    主仆三人就窝在房里定样式裁布料忙活到下午,江泰来了,幼清笑着和绿珠道:“他着是来接你回家的?”

    “嗯。”绿珠点着头,“来的时候就说了,回去时要在我们巷子口前面的馄饨铺子里吃碗馄饨再回去的。”

    幼清也不留她让采芩送她出门,她点着灯在房里缝着衣裳,估摸着是没有睡好的缘故,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的缝着,晚上宋弈回来的很迟,见幼清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的梳洗,幼清还是醒了过来闭着眼睛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吗。”

    “亥时两刻。”宋弈在床头坐下来,“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他已经听说了。

    幼清挪过来将头枕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的应道:“嗯,我想着说不定昨晚就怀上了呢,所以我要加倍小心。”

    “真是傻丫头。”宋弈顺着她的发丝,觉得又心疼又无奈,“便是怀上了,这会儿也不必大动干戈的,等月份深些再小心也不迟。”

    幼清摇着头:“不要,我从现在就要开始小心了。”话落,她睁开眼睛趴在宋弈腿上看着他,道,“你回来这么晚,是朝中有事吗?”

    “有点事。”宋弈柔声道,“马上就要秋试了,今年虽由单阁老主持,可我到底脱不开身,宗人府那边也在给圣上选着适龄的女子,只等圣上大孝满了便成婚!”

    听到这个事儿幼清便翻身坐起来,好奇的道:“这么早就要开始选了吗?是从民间选,还是从官宦人家选?”

    “估摸着都有吧。”宋弈淡淡的道,“此事由太后和昌王负责,我倒是没有太过注意。”

    不知道太后会给赵承修选什么样的皇后!

    “有件事你看是不是要和姑母说一声。”宋弈显得有些犹豫,幼清就奇怪的看着他,宋弈低声道,“阿古说闻瑾这几个月来没有再去望月楼,起初他没有多在意,但这几日他发现望月楼里有位叫娜薇的舞娘白日里常出门,他就派人跟了她几回,发现她每回出门都会去平山书院后山的竹林里,而和她见面的人正是闻瑾!”

    “舞娘?”幼清脸色大变,睡意全无,“是胡女吗?”

    宋弈没料到幼清的反应这么大,他点了点头道:“是胡女,这一批来了十二人,约莫在京城会待三年,过了明年六月他们就会回去。”

    难道薛潋又遇到了前一世的那个女子了吗?

    “真是胡闹!”幼清头疼不已,“秋试在即,他不专心读书竟然还和女子私会,更何况,她和素兰的婚事也没两个月了,要是让陈府的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他,怎么看姑母!”

    “这件事倒也不难办,提前将这批人送走也就无事了。”宋弈蹙眉道,“难就难在,闻瑾和娜薇是不是已经……怕他一心扑在对方身上,若将她送走,只会将情况弄的更加糟糕。”

    是啊,前一世薛潋不就跟着胡女走了吗,一去不回,这一世说不定他还有可能再重演一次,所以宋弈说的对,情况没有弄清楚以前,不能贸贸然将人送走。

    “我想办法和他谈谈。”幼清蹙眉道,“若是我不成就请大哥和他说,再不成就告诉姑父和姑母。”

    宋弈没有反对,他已经让阿古对望月楼的舞女管理严格一些,无事不可随意出门,这样一来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或许也可能慢慢就淡了。

    “不成。”幼清又自言自语的摇摇头,“先让他过了秋试再说。”先帝原是禁了薛潋今年的秋试,薛潋自己也不愿去考,这件事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定了,没想到先帝去了,薛潋突然又决定去考,既然决定去试试,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才是。

    “你别太紧张。”宋弈低声道,“即便确有其事,也还有回旋的余地,以陈大人和姑父的交情,也断不会因为这些事而生了罅隙!”

    宋弈是不知道前世薛潋是个什么浑样儿,她真的不希望薛潋会和前世一样,最后他自己的过的不好,还让姑父和姑母过的不舒心。

    “我知道了。”幼清点点头,拉着宋弈躺下,“别管他了,你先睡吧!”

    宋弈抱着她轻拍了拍:“嗯,你也别胡思乱想!”两人虽说歇着,但歇了灯后却各自闭着眼睛各自想着心事,幼清想着薛潋的事,宋弈脑子里转着的却是朝堂里的事……

    幼清左思右想还是将阿古请来了,阿古已经猜到了幼清要说的事,便道:“此事爷已经叮嘱过小人,让小人不要去点开,先将人困在望月楼里,尽量让他们少了见面的机会!”

    “我知道,老爷已经和我说过了,麻烦你了!”幼清笑着和阿古道谢,“你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古和方徊毕竟是男人,手边也不是只有望月楼的事,所以还真是谁不清楚,他惭愧道:“薛三爷是自从过年的时候在楼里喝了酒,知道望月楼是爷私下开的以后就常常去,我们在时他就和我们一起吃酒谈心,偶尔还会在后厨帮忙,我们若是不在他就在里头坐坐,看一会儿舞娘跳舞便走了,不曾有过异常的举动,所以我们还真是没有注意到!”

    “估摸着是去的多了便认识了。”幼清点点头,道,“算了,这件事等秋试过后再说,你先让人盯着娜薇好了,别的事我们这边来处理。”

    阿古颔首,朝幼清抱了抱拳作势要退下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过来看着幼清:“那个夫人……”他有些窘迫,幼清一愣看着他。

    她和阿古之间不如江泰和江淮,所以阿古在她面前要略拘谨一些。

    “我想求夫人给方徊指个婚事。”他搓着脖子满脸通红,“方徊年纪也不小了,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都快要抱孙子了。”

    幼清没忍住咳嗽起来,方徊看上去也不过和宋弈差不多的年纪,宋弈还没有孩子呢,怎么就扯到抱孙子的事情上了,她笑着道:“怎么是你来和我说,方徊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开化呢。”阿古笑呵呵的,眼睛和蓝宝石一样好看,“我要不说,他一辈子都想不到给自己娶个媳妇儿成个家。”又道,“夫人放心,往后爷要是有什么事,我尽量替他去,让方徊多留在家里,绝不会亏待了他媳妇儿。”

    幼清忍不住笑起来,点头道:“我会留意的。”又道,“就是不知道方徊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若是我乱点鸳鸯谱他不情不愿的受了,回头日子过的不好,还不如不成家呢。”

    阿古一愣,就撇了眼站在幼清身边的采芩。

    采芩顿时满脸通红。

    幼清挑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采芩,便道:“采芩,你去给阿古先生倒杯茶。”

    采芩垂头应是出了门。

    “采芩姑娘就很不错。”阿古笑着道,“不过她是您身边得力的大丫头,想必夫人和依赖她,如果夫人舍不得,找一个和采芩姑娘差不多的也成啊。”

    也不知道是方徊看中采芩了,还是阿古自己看中采芩了,幼清笑道:“我知道了,我身边的丫头我都不大管,也相信她们都是有分寸的,所以,若是你们谁有意思看上了谁,倒不凡私下里接触几回,若是都愿意了再来和我说,我断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

    阿古眼睛一亮,点着头道:“成,那属下回去和方徊说去。”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你呢。”幼清看着阿古,“你操心方徊的事,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阿古一怔摆着手道:“我们这样的异邦人在中原都娶不上媳妇的,人家不怕我们就好了,哪还嫁。”老安在中原那么多年,也没有娶亲。

    幼清能理解阿古的说法,就如她对薛潋随着胡女走的事情一样,大多数中原或许可以和异邦人交往成为朋友,可若是谈婚论嫁却没有人敢提,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事都是靠缘分的。”幼清含笑道,“缘分来了自然也就成了。”

    阿古自嘲的笑笑,和幼清抱了抱拳,道:“那属下告退!”幼清点了点头,阿古便退出去,在门口看到端着茶站在门口发呆的采芩,他微微一怔尴尬的朝采芩笑笑,快去而去。

    采芩回头看着阿古若有所思。

    “怎么了?”幼清看到了采芩,采芩回道,“阿古先生真可怜,我听说他自小就没有爹娘,一个人背井离乡的闯荡,如今人在中原还不能成家,奴婢觉得他好可怜。”

    “嗯。”幼清打量着采芩,采芩出落的亭亭玉立,比起前两年来她越发显出女子的柔美来,难怪阿古会说采芩好呢,她笑道,“阿古这样的人不需要别人同情!”

    采芩点点头没有再提阿古的事。

    一连好几天阿古都没有再来,方徊也没有来,幼清便以为方徊害羞或是不大愿意,她也将这件事摆在一边,每日在家中做着小衣等着秋试后找薛潋谈谈。

    转眼到了九月,薛家的人里里外外为了薛潋的事忙了起来,幼清中间还见过一次陈铃兰,因为韩栎今年也要科考,所以她心里忐忑不安,幼清笑着道:“……今年不成再等三年也不是问题,他还年轻的很,不必给他太大的压力。更何况,他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功名已是难得。”

    “我其实也没有指望他如何,只是怕他磋磨了棱角和斗志。”陈铃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幼清道,“有件事我还没有和别人说过……我打算成亲多生几个孩子,让长子随他的姓,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行啊。”幼清高兴的道,“若是让他知道还不知多高兴呢,你尽管按着你的意思办,陈大人和陈夫人也是通情达理的,到时候肯定支持你。”

    陈铃兰面颊微红的望着幼清。

    秋试前后九天,薛潋去进场时是薛霭和两个姐夫亲自送的,他提着行囊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有些失望的和大家挥手道别……

    月底,秋试的成绩出来,赵子舟和韩栎皆入了孝廉,但薛潋却名落孙山。

    薛潋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显然很沮丧,幼清听到后和宋弈一起去了薛府,二门口是薛思画迎的她,见着幼清她走过来道:“三哥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伯母无论怎么劝她就是不肯出来!”

    “姑父怎么说?”幼清和薛思画一起往薛潋的院子去,薛思画道,“大伯说随他去,让他反思几天也是好事。”

    幼清回头去看宋弈,宋弈淡淡的道:“姑父说的不错,让他一个人待着也并非坏事。”

    幼清却觉得薛潋不是为了学业不成就会伤心将自己关在房里的人,她总觉得薛潋是还有别的事,就和宋弈道:“就怕他胡思乱想,一会儿你喊门他肯定会开,你帮着开解开解,别叫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嗯。”宋弈颔首,和幼清一起到了薛潋的院子,方氏站在门口抹着眼泪,见着宋弈和幼清来,便哽咽的道,“这样下去人哪受的了,没考上就没考上,这样是要伤了身子的。”

    “让夫君去试试吧,三哥一向愿意听他的话。”幼清和赵芫扶着方氏退了几步,宋弈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喊道,“闻瑾,开门!”

    里头静了一会儿,过了一刻门果然从里头打开,就听到薛潋喊道:“你们别进来,宋大人来就好了。”

    方氏叹了口气看着宋弈道:“你多劝劝他,考不上我们没有人会说他的。”

    宋弈颔首进了房里,房间里黑洞洞的,薛潋披头散发的坐在书桌前,桌子边丢了许多废纸,他手里抓着笔在纸上宣泄似的一顿涂画,宋弈走进自地上捡了个废纸,摊开,就见里头画了个女子的肖像,却又被墨汁涂染的看不清面容,宋弈抬眸看了眼薛潋,似乎明白了什么。

    幼清在院子外头候着,方氏和幼清道:“你说你闻瑾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他开朗活泛,那有什么心事,我还说他没心没肺,如今竟为了科考的事将自己关在房里自暴自弃,说什么他都不听。”

    “可见三哥是长大了。”幼清劝着方氏,“您也别着急,等过些日子他成亲了,或许就能好点了。”

    方氏叹着气,道:“说起成亲,他似乎还有点不愿意……这事儿我连你姑父都没敢说,婚事都定了,断没有退婚的道理,若不然岂不是害了素兰!”

    幼清从来不知道薛潋是不愿意的,她惊讶道:“那之前定亲的时候他怎么说的,也是不愿意吗。”

    “那倒没有,我私下里问过他的意思,他并没有反对,说什么娶谁都是娶,还不如娶个认识的。”方氏也觉得奇怪,幼清心里便就有了数,她和赵芫对视一眼,赵芫也显得很惊讶。

    难道是薛潋心中有人了?若不然不会先同意后反悔的,只是这话赵芫不敢和方氏说,怕让她更担心。

    “九歌!”方氏见宋弈从里面出来,焦急的道,“怎么样,他听劝了吗?”

    宋弈望着方氏轻声道:“他说他想一个人待一天,今晚前一定来和姑母请罪,所以,您就让他在房里冷静冷静好了,并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松了口气,“还是你有办法,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宋弈笑笑,朝幼清看来,幼清望他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叹了口气,等回去的时候她就问道:“他和你说了?”

    “没有!”宋弈微微摇头,“不过我瞧他画了许多女子的肖像,虽涂改的模糊不清,但到底能看出一两分来。”

    幼清靠在车壁上无奈的道:“看来他不是为了考不上伤心,而是为了这个女子伤心了。”估摸着,薛潋发了狠劲儿科考,想等自己考上以后再以此来和薛镇扬或者方氏说胡女的事,如今事与愿违,他自然心里郁卒。

    “真是不省心。”幼清怒道,“不管他了,随他折腾去好了。”

    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低声道:“若他心中真有别人,你不如和姑母说一说,将陈府的婚事退了,以免耽误了陈小姐。”

    幼清也觉得是,素兰那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没道理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争夫君,而且,她也不用争!

    “我隔些日子就和姑母说。”幼清堵了气,恨不得把薛潋拉出来抽几鞭子解气才好。

    宋弈就没有反对她,拍了拍她的肚子,道:“别生气了,不是说要保持愉快的心情,等孕的吗。”

    “也对。”幼清伸手到他面前,“今天的脉还没有号呢,快来看看,有没有了。”

    宋弈失笑,其实即便是真的有孕了,这会儿也号不出来,可他还是例行的探了三根指头搭在幼清的手腕上,幼清就期待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同?”

    “有些气虚心燥,回去让厨房给你炖些燕窝。”宋弈捏了捏幼清的脸,“其它的,暂时没有!”

    幼清吐出口气趴在宋弈身上,咕哝道:“你不是说一次就成的吗,你就是骗我。”又抬头看着他,“到底是小日子前后比较好,还是小日子过后比较容易?”宋弈说小日子过后十来天最易受孕,那天她和宋弈行房就是在月中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宋弈无奈的看着她,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抓着宋弈的手贴着他的脸逼问似的道,“你不会是吃了那种药吧?”

    宋弈愕然没有说话,幼清就立刻就红了眼睛,宋弈忙就抱着她在怀里哄着道:“没有,真的没有!”

    “我不管。”幼清揪着他的衣襟哭着道,“我要生宝宝,就是死我也要生!”

    宋弈抱着她叹气道:“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幼清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真的开始怀疑宋弈是不是背着她偷偷吃了和以前的一样的药,而让她暂时不能怀孕。

    “丫头。”宋弈轻轻拉着她的手,幼清甩开他道,“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理你,等我气消了再说!”就掉过头不理他,等马车进了院子里她自己先下了车,却不回房而是径直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

    “你怎么了。”封子寒盯着她直看,“怎么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还有谁能给你气受?!”

    幼清哼了一声,伸出手道:“你给我看看,我有没有身孕!”

    “啊?”封子寒愕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哪有这么快,你急个什么劲儿。”

    幼清瞪眼:“你到底看不看?”

    “看,看。”封子寒见她认真就搭了脉,号了一会儿就道,“从脉象看你有些心浮气躁,记得多吃些温润的东西。”和宋弈说的一样。

    幼清腾的一下站起了来,转身就走:“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就不理封子寒转身走了。

    宋弈跟着从后面进来,幼清推开他出了门,封子寒跑过来指着幼清道:“她这是出门被谁踩尾巴了,怎么一回来就跟炸毛的猫似的到处挠人。”

    “你多担待些。”宋弈回头看着幼清的背影,叹了口气!

    幼清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生宋弈的气,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心里真的难受,焦躁的快要发疯了……

    她抱着被子蒙着头就睡,原想睡一觉起来用晚膳,却不想一觉到第二天早上,等她醒来时宋弈已经走了,她起床梳洗吃了早饭,就堵着气去了薛府,在去智袖院的路上正好碰到了薛潋,薛潋见着她就想绕道走,幼清喊道:“薛闻瑾,你给我站住!”

    “你吃了火统不成?!”薛潋皱眉看他,“你别和我说话,你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却到底没有走,站在原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幼清就走过去,盯着他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认识的薛闻瑾可不是为了事就能饿自己虐待自己的!”

    “我心里难受不成啊。”薛潋白了幼清一眼,“就允许你们不高兴,还不能允许我伤心啊。”

    幼清就哼了一声,质疑的打量着他:“阿古上个月到我这里来告诉我,说你最近不再去望月楼了,你怎么又不去了呢。”

    薛潋猛然抬起头来打量着幼清,他素来知道,幼清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要不是知道什么,绝不会突然提起望月楼来,他戒备的道:“你……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幼清就盯着他,“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想成亲,就趁早闹腾把婚事退了,素兰那么好的孩子,你别拖累她害了她。”

    薛潋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怎么害了她了,难不成她嫁给我还委屈了不成。”话落,又心虚的降低了声音,“婚事是我想退就能退的吗。”

    “我管不着你的事,也不想管你的破事。”幼清哼了一声,“但你要害别人我就看不下去,你最好想清楚了将来怎么办。”话落,就推开薛潋去了西院!

    薛潋站在远处发呆,攥着拳头满眼的迷茫。

    “你这是怎么了,和谁置气了?”赵芫拉着幼清上下看着她,见她气呼呼的样子,“还是谁借了你银子没还啊。”

    幼清就盯着茂哥看,茂哥在地上来回的跑,是不是停下来看看她又跑走了,过了一会儿跑来拉着她的手,也不会说话就望着她笑,幼清摸摸茂哥嫩生生的小脸,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和宋九歌吵架了?他欺负你了,还是外头养人了?”赵芫还没见过幼清这样哭,忙抱着她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幼清本来很伤心听她这么一说就破涕笑了起来,道,“你都说的什么话,他哪会外头养人,回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真的呢。”

    “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说他。”赵芫松了口气,不是和宋弈吵架就成,“那你和我说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

    幼清就将茂哥抱起来拢在腿上,茂哥伸出小手动作生涩的给她擦眼泪,幼清亲了亲茂哥,道:“我都等了快二十天了也没有消息,心里头着急。”

    赵芫立刻就明白了幼清的意思,无奈的道:“这种事急不得,你得耐着性子才成。”又道,“你看我,生完茂哥都一年半了吧,不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急个什么劲儿。”

    幼清颓废的不得了,抵着茂哥的头道:“可你已经有茂哥了,每天看着他在眼前,也就不着急了。”

    “你啊。”赵芫哭笑不得,“你看琪儿,成亲多久了,不也没有消息吗,要我说,母子情也是讲究缘分的,他还没来你急也没有用。”

    幼清不说话,无声的落着泪。

    她在家里呆不住,跑到赵芫这里来也呆不住,歇了一会儿又坐轿子回去了,第二日就拉着蔡妈妈一起去了娘娘庙,求了一支无字签,解签的婆子说这是上上签,什么无声胜有声,万事都有可能。

    说了等于没睡,幼清失望的回家去,见着宋弈也不搭理他,宋弈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今儿的脉还没请呢!”

    “不号了。”幼清白了他一眼,“以后都不号了,号了也白号。”

    宋弈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时候和她说什么都没有用,能真正让她消气的,恐怕也只有现在告诉他有孕的消息……

    “夫人。”蔡妈妈在门口问道,“赵公子和韩公子回了喜礼,您要不要过目?”赵子舟和韩栎高中,幼清这边送了贺礼。

    幼清也不出来,隔着门闷声道:“不用,你看着处理吧。”便没了声。

    蔡妈妈和采芩面面相觑,也跟着心里没底,夫人这脾气一日比一日难琢磨!

    还没到冬天,宋府里就仿佛跟入冬似的,幼清整日里没精神的躺在床上,吃什么什么不香,说几句便会发脾气,连方明晖来的信她看完丢在一边都没有心思回。

    宋弈实在没了辙,就抱着她哄着道:“要不然,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人也舒爽一些。”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幼清低头看着手里做了一半的小衣,赌气的丢在针线篓子里,“过两日还要去陈府吃喜酒呢,我哪里都不去。”陈玲兰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你看你。”宋弈拉着她的手臂,“都瘦了!”

    幼清白了他一眼,倒在炕头上又翻身坐起来,对蔡妈妈喊道:“都这么冷了,怎么也不把炕烧热了!”

    “是,奴婢下午就让人烧炕。”蔡妈妈在帘子外头露了个脸,其实上午她就问过幼清,幼清说不用烧,不过半天的时间她就忘了。

    幼清穿鞋下来在房里来回的走,又停下来看着宋弈,又摔了帘子出门。

    宋弈只得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出了门,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圈,幼清谁也不带漫无目的的走着,有时候还会停下来看着路边的一株枯草发呆,看着看着又是一阵掉眼泪抹鼻子。

    “丫头……”宋弈过去,抱着她,幼清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也不说话。

    宋弈心疼的不得了,却是什么安慰宽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十月初八那日,幼清一早换了见藤紫色的素面褙子,又觉得冷,在里头穿了件夹袄,却还是直哆嗦,她看着臃肿的自己气的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和采芩道:“三了,你去和陈府说一声,就说我不去了。”

    “夫人!”采芩半蹲在她面前,道,“陈小姐可是说了好几次让您一定去的,您若不去她不知该多伤心了。”她是想让幼清和人说说话,分分心,人也舒服一些。

    幼清沉着脸,好半天才拿了褙子,道:“那就给我准备个手炉,夹袄不穿了!”

    采芩应是,服侍幼清重新穿了衣裳,宋弈自外头进来望着她道:“可妥了?”

    “好了。”幼清捧着手炉披着灰鼠毛的斗篷,将自己裹的紧紧的,宋弈回头看看外面,“今儿天气好,不大冷的……”

    幼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冷我冷。”就打开了门大步跨了出去,刚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来,回头拉着宋弈,“宋九歌……”

    “怎么了?”宋弈大步过来,幼清回头看他,脸色煞白,“我……”她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软软的倒在了宋弈的怀中。

    宋弈大骇打横将幼清抱起来,一路进了房里,采芩也惊的慌了神:“夫人!”忙跟着进去铺床。

    “幼清。”宋弈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见高热,他便凝眉探了探脉搏……

    幼清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她站在花丛里,看见有一朵澡盆似的牡丹花,花苞里坐着两个孩子,一个扎着小辫儿,一个头发剃的圆溜溜的,像是庙中的小和尚似的,两个孩子长的很想,一眼的大眼睛,一样圆嘟嘟的小脸,龇着没牙的小嘴看着她直乐。

    幼清看的好心酸,蒙着脸大哭起来……

    她现在看见孩子便觉得眼馋。

    “幼清!”宋弈走了过来,抱着她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喜欢不喜欢?”

    幼清停下了哭回头看着宋弈,指着花苞里的两个孩子道:“是我们的孩子?”她回头不敢置信,她根本没有生,怎么会有孩子呢……

    “不可能!”幼清大喝一声,猛然醒了过来,就看到床前坐着一圈的人,方氏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赵芫也挑着眉头,薛思琪嘻嘻笑着和豪哥抢零嘴吃,幼清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九歌喊我们来的。”方氏拉着幼清的手,道,“你好些没有。”

    幼清没觉得怎么样,就是方才突然有些头晕罢了,她道:“我没事吗,看样子也不是旧疾。你们不去陈府吃喜酒吗,怎么都在我这里。”

    “都什么时辰了,我们都回来了。”薛思琪指指外面,幼清就顺着她的视线朝外头看去,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叹气道,“我都睡了一天了啊。”

    薛思琪就凑过来,贴着她嬉皮笑脸的道:“没关系,接着睡,睡足了才好呢。”

    “你当我是猪呢。”幼清没好气,薛思琪就指着挺着肚子的薛思琴,“你看,大姐可不就是和小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和我一样了。”

    薛思琴就啐了一口,道:“我怎么就是猪了,往后等你有孕,看我怎么奚落你!”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薛思琪哎呀一声叹了口气,扑在幼清的床上,方氏一把将她扯起来,“你怎么回事,回头压着幼清怎么办。”

    薛思琪被方氏拉着原地打了个圈跌坐在地上,她苦着脸指着方氏就喊道:“娘,您偏心!”

    “去!”方氏失笑,将她拉起来。

    赵芫在后头一阵发笑,拉着茂哥道:“我们茂哥又要有弟弟妹妹喽!”

    幼清被她们的话说的一头雾水,又不好打断她们,只好躺在床上听着,薛思琪就指着幼清和众人道:“都说怀孕的人格外的笨,你们瞧瞧,她这样是不是傻的很。”说完,捧腹大笑。

    “好了,好了。”方氏白了薛思琪一眼,拉着幼清的手道,“幼清,姑母真替你高兴!”宋弈上午给幼清号脉,号了七八次,心头突突直跳又让采芩去将封子寒请来,封子寒号过之后他依旧不敢置信,还请人去封氏医馆将中风刚愈的封简请了来,他擅妇科和儿科,封简也说幼清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尚浅,脉象不显。

    宋弈这才将信将疑。

    “姑母说什么。”幼清不敢置信看着方氏,不等方氏和说话,薛思琪就道,“娘的意思是说,你有身孕了,是真真实实的有身孕了,不是做梦,往后你可不要没事找我吵架了。”又道,“难怪前段时间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原来是有孕了关系。”

    幼清抿着唇没有说话,眼泪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

244 欣喜

    “别哭,别哭!”方氏给幼清擦眼泪,“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紧着孩子,你哭或是伤心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幼清接了方氏手里的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抹着泪,等一会儿拿下帕子来,就见她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泪还挂在腮边,却硬是强忍了哭:“知道了。”她勉强龇着牙想让自己笑起来,告诉自己这是件多么高兴的事,她等了那么久,以为这一生她很有还不会有子嗣,她甚至打定了希望,拿她的命去换孩子的命的。

    没有想到,这个愿望,这个梦,真的实现了。

    “姑母!”幼清吸着鼻子,抽噎着,“我好高兴……”她说着,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并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此刻她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里面有她的和宋弈的孩子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她会长的什么样呢,像她还是像宋弈……他会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呢……

    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趴在她的脚边昂着头喊着:“娘……娘……我要吃糖,我要出去玩,我要去庙会……”

    “怎么又哭了。”薛思琴也红了眼睛,低声道,“听娘的话,别哭了,这是你们母子的缘分,你只管好好养着自己,你好他在你的肚子也会更好的。”

    幼清点着头,呜呜的哭着道:“大……大姐……我……我根本停不下来。”她蒙着脸嚎啕大哭,“眼泪它不受我控制嘛!”

    薛思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转头过去抹了眼角的泪。

    赵芫也转头过去,将茂哥抱在怀里,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就像她一样,她的茂哥比起一般孩子来似乎真的迟钝一些,他一岁半了依旧不会说话,走路也东倒西歪的,一口饭在嘴里他可以嚼一个时辰,甚至有时候他还分不清祖母和外祖母……

    但是,不管茂哥怎么样,都是她的心肝肉,她没有道理不疼,也永远会爱着他。

    “好了,好了。”薛思琪道,“看你哭我都想哭了,你身体刚好就有孕了,我比你惨多了,我都成亲一年了也没有消息……”话落,还真的哭了起来。

    幼清哽咽着泪眼朦胧的看着薛思琪,拉着她的手道:“我……我觉得娘娘庙还挺灵的,你要不要也去求一支签?”

    “你昨天还说不灵的。”薛思琪失笑,“好吧,那我明天也求一支签,把廖少仲带着一起。”

    幼清含着泪点点头。

    “我让厨房炖了燕窝,九歌说你身体有些燥,估摸着和前段时间一直药浴有些关系,你现在只能吃温补的东西,凉或寒性的都不要沾!”方氏说着替幼清整了整被子,“头三个月最是要担心的,你多躺躺没有事的。”

    幼清点点头应是,这才想起来陈铃兰的婚事,问道:“热闹不热闹,我也没有去,太对不住她了。”

    “她知道你的身体,我们也和她还有陈夫人解释了,你尽管放心好了。”方氏笑道,“她说等过些日子她就来看你!”

    幼清点头笑了起来。

    蔡妈妈将燕窝端了进来,赵芫扶着幼清坐起来,方氏就亲自喂幼清:“你爹娘那边我回去就写信,他们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知道了。”幼清点点头,接了方氏手中的碗,“姑母,我自己吃吧!”

    方氏笑着给她擦了擦嘴角,目含宠溺的道:“还是让姑母来吧,你和你大姐还有你大嫂不同,她们身体好好的,只有你,最让我担心……明儿我就去法华寺许愿去,望你这一胎母子平安,安安稳稳的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的。”

    幼清拉着方氏的手笑着道:“谢谢姑母!”

    等幼清吃完,方氏见时间不早了,就道:“你早点休息,我们来把九歌挤在书房里都回不来。”便站了起来,“我们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幼清还没有见到宋弈,所以也不留方氏他们,喊着蔡妈妈:“送送姑母和姐姐,嫂嫂。”

    蔡妈妈应是送方氏她们回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幼清摸着肚子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采芩自外头进来红着眼睛道:“夫人,恭喜您!”

    “同喜,同喜!”幼清哈哈笑了起来,采芩也半跪在床边看着幼清笑了起来,主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的停不下来。

    宋弈自门外进来就听到幼清傻笑的声音,摇着头道:“你这样时哭时笑的,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可不好。”

    幼清忙停了哭。

    采芩笑着垂着头和宋弈行礼,又给他倒了茶便退出去将门关上。

    “宋九歌!”幼清伸出手,“抱抱!”

    宋弈走过去坐在床边弯腰将幼清抱在怀里,幼清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亲,道:“对不起,我前些日子脾气太差了,让你受委屈了。”

    “你还知道啊。”宋弈装模作样的叹着气,“我都以为你嫌弃我了呢。”一副哀怨的样子。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亲了亲他摇着头道:“怎么会嫌弃你,我就是嫌弃自己也绝不会嫌弃你的。”

    宋弈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幼清眼睛是肿的,鼻头也是肿的,一点都不好看,他失笑摸摸她的脸柔声道:“既不是嫌弃我,那又何必道歉,你便是每日拿我出气,也是我该受着的,不用道歉。”

    幼清嘟着嘴,也学宋弈平时的样子捏着他的脸,道:“你真是太好了。”又道,“往后再接再厉。”

    宋弈微怔哈哈笑了起来。

    “你摸摸。”幼清拉着宋弈的手去摸她的肚子,宋弈按着她道,“等等。”便搓了搓自己的手,觉得不凉了再伸进被子里和幼清一起轻轻搭在她的肚子,幼清道,“现在宝宝是在哪里?”她摸了摸肚子上头,“在这里?”又摸摸肚脐下面,“还是在这里?”

    幼清一副求知的样子看着宋弈,宋弈很耐心的道:“在这里。”点了一处地方,“在这个里面,有个温暖的袋子……”

    幼清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明儿要请封郎中到家里来,让他给我传授一些育儿和保育的知识,你和封神医都不擅此项,我得自己学学才成。”刚刚还说相信宋弈的,转眼就瞒是质疑了,宋弈觉得好委屈,他不是不懂,只是和封简比起来,他的经验少了一些罢了!

    “随你,随你。”宋弈知道拦不住她,“你想做什么都成。我明天开始,要选个院子出来,你说以后他住在哪里比较好,我提前在院子里种几株杏树或者桂花树,等到他能住进去时,树也该长大了!”

    幼清也看出来了,宋弈虽显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心里的紧张和期待一点都不比她少。

    “我看就咱们院子对面的那间,不过要彻底翻新一下比较好。”幼清觉得有些晦气,以前汪氏住在那边的,“要不然,住在爹爹的院子里?算了,那爹爹回来就没有的住了。”

    两个人就真的一个坐一个躺的,说起院子的事情,过了好久幼清忽然拉着宋弈的手愁眉苦脸的道:“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宋弈才想起来幼清还没有吃饭,他颔首道:“那你躺着,我让他们去拿饭菜,一会儿你就坐在床上吃。”

    幼清一点都不客气的点着头。

    过了一会儿蔡妈妈提着食盒进来,两荤两素两个汤搭的很均衡,幼清吃了满满两碗饭,看的宋弈吃惊不已,过后她又喝了半碗汤实在吃不下了才摸着肚子和蔡妈妈道:“再给我拿点点心放在桌子上,要是我夜里饿了怎么办。”

    蔡妈妈朝宋弈看去,宋弈和她点了点头,蔡妈妈就笑着应了,和采芩两人抬着炕几出去,低声道:“夫人要是这样吃,十个月下来,定然要变成个小胖子了。”

    “夫人高兴,随她去好了。”采芩也笑了起来,她跟幼清这么久,还没见她这么能吃的。

    幼清吃完由宋弈扶着她穿了衣服,她嘟着嘴道:“我不想去散步,姑母说要多躺着。”

    “你吃了这么多,躺着会积食的!”宋弈拿着披风给她穿上,又亲自给她拢了头发,幼清在回头看他,见他笨手笨脚的挽着发髻,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宋阁老也有不会的事情啊。”

    宋弈轻轻敲了她的头。

    幼清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宋弈挽好了“发髻”,她挽着宋弈的胳膊,两个人出了门,采芩和辛夷提着灯笼等在门口,宋弈见着就道,“给我吧,你们把房间里收拾一下,尖角的地方用布包了,还有些容易绊着脚的摆设也都收起来。”

    采芩和辛夷应是,将灯笼交给宋弈提着。

    夫妻两人沿着小径往后院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封子寒的院子里,幼清见里头还亮着灯:“我们去看看封神医。”两人就进去了,院子里药味很浓,幼清皱了皱眉觉得不大喜欢闻,宋弈就道,“不舒服。”

    幼清摇了摇头,进了暖阁里,封子寒正爬在炕几上写着什么,见她们们两人进来就将写的东西收起来,挑眉笑眯眯的看着幼清:“哎呦,我们小丫头现在是愿望成真了!”

    “谢谢!”幼清走过去,拉着封子寒的衣袖,“要是没有你,我的身体不会好,也更不敢这么坦然的有孕,谢谢!”

    封子寒就一本正经的受了幼清的谢,昂着头道:“嗯,那就等孩子生下来,认我做干爹好了。”

    “啊?”幼清怔住,打量着封子寒的脸,“您这辈分,合适吗?”

    封子寒瞪眼,幼清就笑了起来,道:“您就是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封郎中和您那些侄儿侄女侄孙的感受吧,将来他们来窜门,见着宝宝难不成还要喊一声叔叔不成?!”

    封子寒才反应过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点着头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边,廖杰洗漱好回来薛思琪正坐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看着她奇怪的道:“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薛思琪抬头打量着廖杰,上上下下审视的看着他。

    廖杰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怒了:“你说什么,我不行?”他指着薛思琪道,“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又不是说这件事你不行。”薛思琪翻了个白眼,“我是说生孩子的事,幼清身体刚好就有孕了,我都成亲一年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得不怀疑你,或者我,有问题!”

    廖杰露出一副懒得和她胡言乱语的表情:“你若是在家闲着无聊,就出去走走,前些日子不是吵着要买铺子做生意的吗,怎么又不做了?”

    “没心情。”薛思琪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廖杰“你明天休沐还是后天休沐?”

    廖杰戒备的看着她,薛思琪就道:“幼清刚去的娘娘庙求签的,她说很灵,我也想去求一支签去,说不定我也和幼清一眼有了。”又笑着道,“如果和她一起生,到时候我们还能做儿女亲家呢。”

    廖杰觉得薛思琪真的闲出来的毛病,他一向不喜欢孩子,真是又脏又难缠,所以如果不生还更好点:“随你好了,你想去我就陪你。”他说着上了床躺着闭着眼睛,薛思琪就用脚踢了踢他,道,“你别睡啊,死了有的睡呢。”

    廖杰睁开眼睛瞪着他,薛思琪就笑眯眯的道:“光求签不行啊,还要你呢……”话落,就不怀好意的盯着廖杰。

    “真是麻烦。”廖杰坐起来,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道,“要几次。”

    薛思琪就撇着嘴,笑着道:“怕你不成,你能来几次我就受几次!”廖杰顿时发了狠一下扑在薛思琪身上,道,“哼,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我到底行不行。”

    “来,来,等着呢。”薛思琪哈哈笑了起来,腿架在廖杰的肩膀上,廖杰道,“你用得着这么着急,好歹有点……”

    薛思琪用脚蹬他:“哪有那么多废话,快点!”她摸了个枕头垫在屁股下,廖杰不解,薛思琪就挑着眉道,“我听家里的婆子说的,把屁股垫高点有用!”

    “就搞这些鬼把戏。”廖杰照着薛思琪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你又长胖了啊,要是真有孕,还不得胖成个猪样。”

    薛思琪就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嫌弃我了,想再娶一房回来?成啊,你先问问我爹,问问我大哥,问问我两个姐夫一个妹夫啊……他们要是觉得你能再娶一房,我就同意。”

    “你还能不能说话。”廖杰抵着她发狠的动了动,“我什么再娶一房,我直接休了你再娶个新的回来。”

    薛思琪已经说不出话来,就挠着他的后背,道:“你敢休我,我就一把火把你家给烧了,大家都死一块得了,干干净净的!”

    廖杰就捏着薛思琪腰上的肉:“就你这样,估摸着要烧个好几天才能烧干净!”

    “廖少仲。”薛思琪跟猫似的去挠他的脸,“你给我等着,我非要瘦了给你看,让你自惭形秽,让你自卑,让你觉得配不上我。”

    廖杰哈哈大笑捏着薛思琪的脸:“那你就瘦了给我看,你这个肥婆娘!”话落,趴在薛思琪身上喘气,薛思琪也没了力气,却强撑着推着他,“不是问我几次吗,接着来,趴着当乌龟呢。”

    廖杰眼睛都绿了,撑起来看着薛思琪:“就你这脸,看着你我还真不行了,劳驾,把灯熄了行不行。”

    “熄灯我也高兴,看着你我连晚饭都要吐出来了。”说完,抓着枕头啪的一声拍在灯罩上,灯立刻就熄了下来,黑暗中,就听到两人接着骂,但动静却越来越大。

    第二日一早,两人都没起的来,一觉睡到中午。

    “好饿!”薛思琪推了推廖杰,“让他们给我们送吃的来。”

    廖杰翻了个身,道:“你自己没有脚吗,自己去。”又道,“什么时辰了。”说着抹了表看了眼,一下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来,薛思琪奇怪的道,“你饿疯了啊,被子里的热气都被放走了。”

    “你这个肥婆娘。”廖杰翻身下地穿鞋穿衣,“我是明天休沐,今天还要去衙门。”

    薛思琪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反正也错过了朝会,你索性也不必急了。”又挥挥手,“记的让他们帮我送早膳进来。”

    廖杰飞快是梳洗了换了朝服,推开门让人拿了两个刚出锅的酸菜馅盒子上了轿子,又和薛思琪的丫头道:“你们夫人说她接着睡,你们别打扰她。”

    丫头婆子应是。

    薛思琪又睡着了,到下午饿醒实在受不住才爬起来。

    幼清自那日起有事没事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会起来动,饭量却特别大,不过一个月她就胖了一圈,原先的瓜子脸都快变成圆脸了,等到十一月初六薛潋成亲的时候,她的小腹就跟吹气似的突了起来,方氏看的惊奇的不得了:“这才三个月吧,怎么肚子就看出来了,琴儿可是到四个月才能看出来的。”

    “可能是我太能吃了。”幼清笑着道,“你不知道,昨天突然想吃凉面,非让厨房做了凉面,我一个人就吃了两盘子,还不算喝的汤吃的菜。”

    方氏没有想到幼清怀孕这么能吃,她又不能让幼清不吃,若是饿着怎么办,只好道:“那你要多走走,要不然孩子太大了难生。”

    幼清点着头。

    薛思琴就这个月生,幼清则是月份浅,方氏不敢让她们两个出去帮忙,就让她们再西院赵芫的院子里看管着豪哥和茂哥,茂哥很怪给他一个九连环,他可以坐在一个地方一天不挪地儿,可豪哥却不成,不是爬上高高的桌子跳下来耍拳,就是到院子里去爬树,时时刻刻都要显示自己的身手。

    幼清摸摸薛思琴的肚子,笑着道:“蔡妈妈给我算了时间,说我要到明年六月才能生,您说那时候那么热,可怎么办!”

    “确实,六月做月子是挺难受的,还不能置冰,不能扇风,我看啊,到时候你让人将窗户敲的大一点,通风时也能凉快点。”薛思琴生豪哥是三月底,正好不冷不热,肚子里这个正是冷的时候,所以她倒是不知道夏天坐月子的感受。

    “您这个法子好。”幼清点头,“回去就和他爹爹说。”

    薛思琴笑着摇头,看着幼清红光满面的脸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见幼清的身体是真的好了吧,要不然脸色不会这么好的。

    外头噼里啪啦传来一阵鞭炮声,薛思琴道:“喜轿到了!”

    幼清点点头,思绪才收回来放在薛潋的婚事上,她以为薛潋会闹腾着要将婚事取消了,可是薛潋最后还是成亲了,她还听阿古说了,那个叫娜薇的舞女再也没有离开过望月楼,薛潋也不曾去过……

    希望薛潋真的是和娜薇断了,一心一意与陈素兰好好的过日子。

    “娘,娘。我要去看看新舅母。”豪哥蹬蹬的跑过来,大冷天的他一脑袋的汗,薛思琴就抓了他过来摸了摸后背,“你都做什么了,这一身的汗,一会儿就得着凉了。”

    豪哥像只小泥鳅似的来回扭着屁股:“娘,我要去看新舅母。”

    “去,去,不过你要先将衣裳换下来。”她拉着豪哥对着春荣道,“快带他去擦擦然后换件衣服!”这么冷的天,出了汗只要不动后背上就会结一层冰碴子!

    春荣应是抱着豪哥出去,笑着道:“先换了衣服,然后奴婢陪着您去。”

    “好,说话算话!”豪哥拱着从春荣身上下来,“我是男人了,你不要动不动就抱我!”就蹙着眉教训春荣。

    春荣笑了起来,点着头不迭应是。

    “你听听。”薛思琴无奈的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满口说的都是古里古怪的话。”

    幼清掩面而笑,看了眼茂哥,和薛思琴:“豪哥虽有些好动,可是他很讲道理,而且也非常有规矩,不能做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所以您一点都不用担心,豪哥教养的特别好!”

    “你就别安慰我了。”薛思琴道,“希望等他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以后能安静一些。”

    幼清低头也看看自己微微凸起来的肚子,想象着里面是孩子是和豪哥一样活泼可爱,还是和茂哥一样安静的惹人怜呢?!

    “拜堂了。”薛思琴身边的小丫头笑呵呵的道,“新娘子好漂亮啊。”

    幼清就觑了小丫头一眼,道:“你瞧见脸了?!”

    “没……没有,奴婢是说新娘子的衣服很漂亮!”小丫头红了脸,幼清就指着她和薛思琴道,“大家,可见你这个丫头也恨嫁了。”

    薛思琴掩面而笑,小丫头满脸通红垂着头再不敢说话,薛思琴就道:“让你叽叽喳喳嘴上没个把门的,吃亏了吧!还不和姨太太道歉。”

    “奴婢不乱说了。”小丫头行了礼偷看了幼清一眼,红着脸跑了出去。

    幼清失笑其实也很想去看看,但是还是忍了下来,那么多人匆匆忙忙的,要是挤着撞着她的肚子怎么办,等明天认亲的时候也就看到了……

    晚上,幼清和薛思琴在房里吃的饭,前院还没有撤席,幼清就哈欠连天的想睡觉了,宋弈就带着她回家,在车上幼清问道:“三哥怎么样,出来敬酒了吗?”

    “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宋弈拿着个垫子垫在幼清身后,“就怕一会儿喝的太醉了!”

    幼清歪在宋弈身上,手里还拿着一块做的很实的糯米酥糖吃着:“他身边的人不会任由他喝醉的,要是喝的太醉,也太委屈三嫂了。”

    宋弈微微颔首,摸了摸幼清的肚子:“今天怎么样,觉得如何?”

    “挺好的。”幼清将糖放进嘴里,又自荷包里拿了一块出来,“就是一直觉得饿,连姑母都说我胖了,怎么办!”

    宋弈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幼清胖了,天天在一起他唯一觉得变化的,是幼清娇气了点,一点苦受了就要拿他出气,他捏了捏幼清的脸道:“没有,好看的很!”

    “就哄我。”幼清将糖塞进宋弈的嘴巴里,“不能我一个人胖,咱们两个一起。”

    宋弈摇摇头还是皱着眉头将糖艰难的咽下去,幼清哈哈笑了起来,抱着宋弈道:“我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宋弈摇着头,“我一点都不委屈,真的!”

    幼清挑眉亲了亲他,道:“没关系,你不必和我表心迹,就算是委屈你也得给我受着,谁叫你是我的夫君呢,对吧!”

    宋弈点头不迭,赞同的点着头。

    幼清就靠在他身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宋弈说着话,不过一刻的距离就到家了,可她还是在中途就睡着了,宋弈舍不得将她喊醒,便抱着她回了房里给她擦洗了一番才歇下……

    幼清睡到半夜就醒了过来,翻了身抱着宋弈哭着道:“宋九歌……我好饿!”

    “乖,先喝点说,我去给你弄吃的。”宋弈一骨碌爬起来,因为怕幼清半夜起来,所以自从幼清有孕后,房里都点着灯的,宋弈动作娴熟的给幼清倒水,又在房门口的路子上端了盘温着的糕点。

    幼清好就好在她不挑食,只要能吃得饱,她无所谓吃什么。

    幼清吃了五六块糕点,喝了睡,翻了个身又接着睡着了。

    “真像个孩子似的。”宋弈坐在床边看着她笑的无奈,他看了看时间索性也不打算睡了,穿了衣裳去外书房拿了奏疏回房,一个人坐在灯下看着。

    幼清早上醒的很早,宋弈刚洗漱好她就已经醒了。

    “我好些日子没送你出门了。”幼清穿衣起来,“今天说什么也要送你去衙门。”

    只要幼清不是任性的做对自己不好的事情,宋弈从来不会阻止她更不会和她唱反调,所以,幼清说起来他便帮着她洗脸穿衣,夫妻二人去了隔壁的暖阁,蔡妈妈上了早膳,幼清没怎么吃,宋弈奇怪的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幼清笑着道,“我早上都吃的好多,我想等你走了我再吃,免得把你吓着了。”

    宋弈哈哈笑了起来,放了碗筷道:“那我走了!”便拿了官帽捧在手里,“辰时我是会来接你,还是直接去薛府?”今天薛潋新婚头一天,是要认亲的。

    “你直接去吧。”幼清下来和宋弈并肩走着,“我一会儿自己坐轿子过去。”

    宋弈颔首按着幼清道:“你别出去了,外头冷!”幼清点头笑眯眯的目送他出了房门……

    蔡妈妈又重新了上了早膳,摆了一桌子,幼清吃的很慢,但小半个时辰一桌子的早膳是一点不剩,她捧着肚子苦恼的看着蔡妈妈:“我这么能吃,要是孩子真的太大不好生怎么办。”

    “现在还早,夫人不必太忧虑,不过到后期时夫人是要小心一些,尽量克制一点。”蔡妈妈其实也很担心,她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怀孕和幼清似的,肚子就更破了洞一样,怎么吃都觉得饿!

    “不管了。”幼清下来炕,“总不能饿着宝宝才对,生的时候再说好了。”话落,还是让蔡妈妈扶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才回来。

    幼清歇了一会儿换了衣裳,便坐着轿子去了井儿胡同,薛府的侧门外挂着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蔡妈妈扶着她下了轿子,她径直去了智袖院,薛思琴昨晚没有回去,薛思琪一早就来了,两个人正围着方氏说话,脸色都不大好的样子,

    “幼清来了。”薛思琪见着幼清忙过来扶着她,“娘真念着你呢。”

    幼清觉得奇怪,坐下来望着方氏问道:“怎么了,瞧着您好像不高兴。”

    “你三哥。”方氏说着红了眼睛,“昨晚翻墙出去了,早上才回来的!”气的手都在抖,“我都没敢让你姑父知道,若不然他又是一顿好打。”

    幼清愕然,惊讶的道:“昨晚翻墙了?”昨天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

    难不成去找娜薇去了?

    “可不是。”薛思琴拧着眉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他也太浑了,别的时候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让素兰多难看,她一早过来请安,眼睛都哭红了!”

    幼清觉得头疼,揉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

245 婚后

    “现在人呢?”幼清端了茶又没心情喝放了下来,方氏回道,“和你大哥一起去祠堂了!”

    外头听到了脚步声,薛思琪道:“应该是二婶和二叔来了。”

    大家都停了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家的人,廖大夫人和单夫人,郭夫人都来了,因为薛家在京中亲戚不多,薛老太太和薛三爷都只是送了礼人却没有到,所以单夫人和郭夫人这样的通家之好便来充门面。

    大家说了话便移去了花厅坐着,方氏和薛镇扬坐在主位上,女眷们依次按辈分落座,一顶屏风隔着的另外一边坐的则是男眷,比起这边的安静,那边则要热闹许多。

    郭夫人打量着幼清的肚子,低声问道:“你这才三个多月四个月不到吧?”幼清点了点头,郭夫人就拧了眉头道:“瞧着肚子有些大了,你少吃一些,别到时候孩子太大,难生。”

    幼清就为难的道:“不吃我觉得饿的心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胃口特别的好!”

    “我和你正好相反。”郭夫人笑着道,“我生秀儿的时候是一点都吃不下,到生的时候就剩一把骨头了,还好秀儿争气,生下来白白胖胖的……”郭夫人说着一顿,忽然意识到郭秀已经不在了,和幼清说这个有些不吉利,就话锋一转,“能吃是福,但也不要太贪嘴了。”

    幼清理解郭夫人的心情,她笑着点头:“知道了,我尽量克制一下自己。”她长的太胖了,照镜子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丑的很。

    单夫人听到他们说话,也倾了身子笑着道:“没事,等月份再深点克制也没事,现在孩子正长的快,所以幼清才饿的快。”又和郭夫人道,“你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要往前看!”

    “嗯。”郭夫人笑笑,觉得自己很煞风景,在别人的喜事上说这种丧气的事情。

    方氏给两人续茶,笑着和郭夫人道:“夫人现在是儿孙满堂,您才是有福之人。”郭夫人笑着颔首,视线朝外头看去,就看到一对新人缓缓走了进来。

    “三哥和三嫂来了。”薛思琪拉着幼清的衣袖,薛思画也笑着道,“三嫂真漂亮!”他们和陈素兰都认识,所以说起来话来就更加自然随性。

    薛潋穿着吉服,本就俊美的面容,此刻衬显的越发的精致,他垂着头眼神有些飘忽,大步走着时不时拿余光去看方氏,在他身边,陈素兰略后半步,亦是一身喜服,梳着圆髻,头上戴着赤金的凤冠,垂着眉眼面颊微红,她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原本圆圆的脸瘦了下来,变成了容长脸,算不得多标致的美人,但亦是清秀高挑,气质端雅的闺秀。

    敬茶认亲,幼清规规矩矩的给陈素兰行了礼,陈素兰低着头给了幼清一个封红,幼清笑着接了朝薛潋瞪了一眼,薛潋心虚的撇开目光不敢看她,带着陈素兰移去了薛思画面前。

    女眷这边结束一对新人就移去了隔壁,那边起哄的人不少,热闹的很!

    中午郭夫人和单夫人在薛府用的午膳,下午等客人散去,薛镇扬和宋弈他们去了衙门以后,方氏就将薛潋喊了过来……

    “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方氏生气的看着薛潋,“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昨天可是你和素兰的新婚之夜,你竟然还逃出去了,你要不想成亲怎么不早说,既然成亲了就该老老实实的给我踏实过日子,闹腾这些是给谁看?!”

    “我错了。”薛潋垂着头认错态度非常好,“临时有急事不得不出去一下,我不是赶回来了吗……”圆房非要新婚圆啊,今天晚上还不是一样。

    方氏就指着薛潋:“你这叫认错吗?!”她养了四个孩子,不听话似薛潋和薛思琪,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舍得打过她们,此刻她真的想好好的将薛潋教训一顿,“你不要和我说,回去和素兰道歉去,你让她受委屈了,必须和她好好认错。”

    “知道了。”薛潋咕哝道,“我这不是正要认错,您就把我喊来了吗。”

    方氏抚着胸口,摆着手道:“你走,赶紧走,我若是再和你说话,就要被你气死了。”薛潋就内疚的看着方氏喊道,“娘,您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和你说话。”方氏侧过身子,“你的事我替你瞒着,你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若不然你爹爹一定不会轻饶你。”

    薛潋就哦了一声垂着头起身出了门。

    幼清和薛思琴还有赵芫去了西苑,薛潋的新房就在赵芫院子的斜对面,也是一样的四合院带着罩院,他们到时是陈素兰身边的妈妈迎了过来,朝三个人行礼:“奴婢是三奶奶的奶娘,姓周。见过大奶奶,大姑奶奶和表姑奶奶!”

    “免了吧,往后我们在一个院子住着,常常见面,不必客气。”赵芫虚扶了周妈妈,问道,“你们奶奶呢,在房里吗?”

    周妈妈笑容很勉强,回道:“在房里呢,奴婢去喊。”说着要走。

    “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赵芫摆摆手,和薛思琴还有幼清一起进了喜房。

    房间的正中,一对喜烛已经熄了,大红的帐子垂了下来,隐隐约约能看到床里躺着个人,有小丫头看见她们进来就去推陈素兰,陈素兰坐了起来让人掀了帐子:“大嫂,大姐,幼清,你们来了,快请坐。”

    幼清就看到陈素兰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吧。”赵芫笑着道,“我当时也是,熬着好几天都没有睡好,直到三朝回门后日子安定下来,我才好好补了觉。”

    陈素兰揉了揉眼睛,笑道:“是,昨晚确实没有休息好。”她合衣躺着的,所以穿鞋就下地了,让人给三个人倒茶,“没想到成亲这么累……”她笑容有点勉强,像贴在了眼角似的。

    薛思琴和赵芫对视一眼,两人心里直叹气,却不好将话挑明了,

    “今晚早点休息。”幼清笑看着陈素兰,记忆中还是陈素兰跟在陈铃兰身后,被陈铃兰呵斥不服气噘着嘴的小姑娘,“我们都是过来人,很能理解你这会儿的感受。”

    陈素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点了点头,赵芫就和薛思琴还有幼清打了眼色:“那你休息吧,我们改天再好好说话。”

    “那我不留你们了。”陈素兰顺势就没有留她们,幼清和赵芫以及薛思琴颔首便出了门,在院子里碰到了回来的薛潋,三个人都没给他好脸色。

    薛潋心里不痛快回了房里,陈素兰迎了过来:“回来了。”给他倒茶,“我看你中午没有吃什么东西,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再做些吃的。”

    “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薛潋在椅子上坐下来,陈素兰就乖巧的坐在了对面,薛潋沉默了一会儿,道,“昨晚的事,对不起。其实我是去……”

    陈素兰一听他要说昨晚的事,立刻就摇着头道:“不要,不要和我说。”她摆着手,给薛潋本就很满的茶盅里添茶,发现水漫了出来,她又拿手里的帕子去擦,“我知道你既然出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往后你外头的事都不要和我说。”

    “素兰!”薛潋吃惊的看着陈素兰,他没有想到陈素兰是这样的反应,“你……你真的不想知道。”

    陈素兰很坚定的摇着头!

    “我累了。”陈素兰站起来走到床边,又回头看着薛潋,红着脸道,“你……你要不要也补个觉!”

    薛潋愣愣的哦了一声,又摇头:“不用,我还有点事,你睡吧。”

    陈素兰点着头就真的脱鞋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又不傻,薛潋昨晚出去肯定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要不然他为何不告诉方氏,要偷偷翻墙出去,还有,方氏一早就对他横眉冷对的,这些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还是新婚,她不想听这些事,她相信以薛潋的教养不会胡来的。

    陈素兰想到这里就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薛潋看着她躲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发出轻浅的呼吸声惊讶的不得了,自言自语道:“……真是没有想到,她的心还真够宽的。”话落,搓搓脖子起身将门关上他去了外院。

    “三爷。”二子凑过来,低声问道,“三奶奶没有和您吵架吧?”

    薛潋摇摇头,奇怪的道:“她没有问我,我想告诉她,她都不听!”他怎么记得陈素兰的性子不是这样的,真是女大十八变。

    “不问好啊。”二子松了口气,道,“要是您真和三奶奶说,还不知道从哪儿开口呢,娜薇姑娘的事……您要怎么解释。”

    薛潋垂头丧气的在花厅前头的石墩上坐下来,搓着脸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烦了!”昨天晚上娜薇给他送了一封信过来,说要和他永别,言辞间满是绝望,他余心不忍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出去了……

    其实,他当初就下定了决心,若是这次能高中孝廉,他一定和方氏摊牌,就算被打死他也要娶娜薇,可是阴错阳差的他落榜了,他曾经和娜薇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但是随着他落榜一切都成了空,他也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所以,他下定决定再不见娜薇,断了这份感情,就当彼此都没有认识过对方。

    可是就在昨晚,他看到那封信,心都快要碎了,原来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忘记娜薇,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果断,他根本拒绝不了娜薇的眼泪和柔弱无助!

    “你说怎么办。”薛潋头疼欲裂,想到幼清和他吵架时说的话,说他会害了陈素兰……

    是啊,如果他和娜薇还当断不断的话,是真的害了陈素兰,她不欠他的,好好的姑娘凭什么嫁给他了就要受气。

    “三爷。”二子觉得这些不是问题,“要不然,等过个一两年三奶奶生过孩子以后,您将娜薇姑娘讨回来不久成了!”

    薛潋眼睛一亮,随即抬脚去踹二子:“你是想让我死不成,还纳妾,我长了几个胆子。”他们家就二叔养了个外室,连三叔那样豪气的都不曾讨小的,要是他打破了规矩,莫说陈素兰,就是父亲和母亲也不会饶了他的。

    “那您把娜薇姑娘忘了吧。”二子道,“要是忘不了又不能讨回来,就只能养在外面了……”

    薛潋翻了个白眼:“滚,滚,别尽给我出馊主意。”话落,不理二子!

    当夜,薛潋没有再出去,与陈素兰圆了房,第二天一早陪着陈素兰回了陈府,与韩栎一起喝的酩酊大醉……

    “姐姐。”陈素兰抱着陈铃兰委屈的不得了,“我觉得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

    陈铃兰已经听陈素兰说过新婚之夜的事情了,她也生气的很,可是到底不能教着陈素兰去和薛潋闹,只好劝着道:“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这才成亲,日子才开始,往后你对他好一点,事事多为他想,日子长了他心里肯定会有你的。而且,闻瑾也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人,你要相信他。”

    “我不知道。”陈素兰觉得好失望,她是很喜欢薛潋,也幻想过和薛潋成亲后许多美好的画面,可是这才成亲第三天,她就已经觉得心灰心冷,一点期待都没有了,“我……我想回家了。”

    “别说傻话。”陈铃兰拍了陈素兰的手,道,“你是已经成家的人了,不要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和小时候一样,喜欢什么东西玩几天就丢在一边不管了,或者觉得做不了的事,就退缩了再不去尝试了,这是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能退缩只能往前走。”

    “姐……”陈素兰红了眼睛,看着陈铃兰,“您和姐夫过的好你不懂什么是貌合神离,我心里累的不得了。”

    陈铃兰和韩栎过的也不是顺遂的很,但是她很清楚,两个本没有多少感情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夫妻,不适应是肯定的,但是不能因为不适应就不想过了,就退缩了吧,你得不断去调整自己迎合对方的同时,也展现自己让对方来了解你,只有这样,婚姻才会越过越顺,才会越来越好。

    “别说傻话了。”陈铃兰抱了抱陈素兰,“时间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记得和家里人好好相处,和闻瑾好好相处,多听听他说什么,多了解他一点,时间长了你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了。”

    陈素兰哦了一声起了身,和陈铃兰一起去了外院,等看到薛潋喝醉了躺在床上时,她顿时皱了眉头,咕哝道:“怎么喝的跟烂泥似的,一身的酒臭!”

    “素兰。”陈铃兰低声斥道,“他头一回上门,你姐夫要和他喝酒他如何能推辞,喝醉是正常的事情,你不好好照顾他,还在这里嫌弃来嫌弃去的,若叫他听到了得多寒心。”

    陈素兰应了一声走过去推了推薛潋:“起来,我们回家了。”

    “嗯。”薛潋撑坐了起来,揉着额头看见陈铃兰也在,便起了身朝陈铃兰抱了抱拳,“对不住,我酒量有些浅,失态了。姐夫他,还好吧?!”

    薛潋皮肤很白,喝酒后白里透着红,真的似姑娘一样漂亮的不似真人,陈铃兰笑道:“他也醉了正睡着呢。你别介意,他今儿是高兴,不免有些失态了。”

    “是我失态了。”薛潋尴尬的说着撇了眼陈素兰,陈素兰正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薛潋道,“我们回去吧,免得让娘等我们。”

    陈素兰点点头站了起来和家里人告别,随着薛潋一起回家。

    “明天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学馆上课了。”薛潋揉着发胀的额头,看着陈素兰,陈素兰点着头道,“哦,知道了!”

    薛潋本来想带陈素兰出去逛逛的,他上学的事没有那么要紧,只是陈素兰不愿意他也不勉强,索性闭上了眼睛假寐。

    陈素兰坐在一边拨弄着手腕上戴着串珠,两个人沉默的回了家里,方氏觉得薛潋对不起陈素兰,就补偿似的对陈素兰好的不得了,那天认亲她和薛镇扬给了陈素兰一万两的压箱钱,当初赵芫进门她可是只给了五千两的。

    “陈夫人和你姐姐都挺好的吧?”方氏拉着陈素兰在身边坐下来,“刚嫁过来换了陌生的地方,肯定有些不适应,你若是实在想家,就和闻瑾一起回去住几天,不用考虑我和你父亲的感受,只要你们过的舒坦,怎么着都行。”

    “谢谢娘。”陈素兰早就知道方氏人很好,当初她自己的娘也告诉她,这个婆婆是没的挑的,断不会像别的婆婆那样又是立规矩又是训斥的,如今看来真的是没错,“我等过了年回家去住对月,行不行。”

    京城以前是有规矩,新婚头一个月新房不能空,第二个月就可以去新娘家中住一个月,叫做对月。

    只是这个规矩有人家持着,有人家则无所谓,陈素兰想要回去,方氏便一口应了下来:“成啊,只要你高兴,我都没什么意见!”

    陈素兰就笑了起来。

    “娘,您可是偏心了。”赵芫掩面笑着进来,“我当初进门的时候您可没有这么疼我。”

    方氏失笑,啐道:“哪有嫂嫂和弟媳争婆婆宠的,你事情都办好了,晚膳备了吗?”

    “没有。”赵芫就去拉陈素兰,“素兰和我一起去吧,也正好熟悉熟悉家里的人。”

    方氏也觉得赵芫的提议不错,家里的婆子丫头总少不了打交道的。

    “哦……”陈素兰站起来,“好,我和大嫂一起去。”就挽着赵芫的手一起去了厨房,厨房里的婆子丫头都上来行礼,陈素兰一一点头认了,赵芫道,“你们院子里虽有厨房,但只能烧水热东西,暂时还不能起油烟,你若是想自己开火也成,到时候我再给你安排。”

    “大嫂院子里有没有?”陈素兰看着赵芫,赵芫笑着道,“我没有,我一直跟着爹娘他们一起吃的。”

    陈素兰若有所思,想了想道:“那我回去想想再告诉大嫂好不好。”

    “当然成,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都来得及。”赵芫说着又带着她在后面溜达了一圈,两人说着话又一起回了西院,陈铃兰回了房里将周妈妈请来问道:“奶娘,您说我要不要设一个小厨房?”

    “用不着,三爷不在家,您一个人吃饭怎么着都成。而且您毕竟才进门,多和婆母还有大奶奶相处相处没有坏处的。”周妈妈是知道陈素兰性子的,索性一次说个透亮,“家里的事,要是大奶奶让您帮忙,您就帮一帮,将来您总要当家作主的,这些事少不得要操持的。”

    以前陈铃兰跟着陈夫人学持家的时候就让陈素兰一起学的,她不愿想这些琐碎的东西,最后还是没有学,所以她一听周妈妈说这事儿立刻就头疼起来:“我不行,还是算了吧……”

    周妈妈叹气,打算慢慢劝着。

    “三爷是不是又出去了,您怎么也不问问他。”周妈妈给陈素兰倒茶,陈素兰一愣,“没有吧,他不是去他以前的房间睡觉去了吗。”

    周妈妈就皱眉:“那您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

    “这有什么好去的。”陈素兰不想和周妈妈接着讨论这个话题,她起身抓了针线坐在床头绣了起来,她的针线活不大好,做事也不大专心,一个枕头套绣了一年也没完工,周妈妈就道,“三爷以前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他平日在里面都喜欢做什么,还有,他身边的小厮是叫二子吧,二子什么性子,成亲了没有,您是不是都要问问……”

    “哦,知道了!”陈素兰还是放了针线,“那我去看看吧。”

    周妈妈就露出满意之色,陪着陈素兰去了外院,薛潋正和二子两个人坐在炕上玩着一个新得的九宫格,听到外头走动的声音二子机灵的跑了出去,大声喊道:“三奶奶好,三爷在里面呢。”

    “我知道。”陈素兰便掀了帘子进去,薛潋已经下了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素兰就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里的摆设,笑着道:“我想来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能进来吗?”

    “当然可以。”薛潋顿时来了兴致,陈素兰就四处走着,薛潋指着书柜上的一本书道,“这是徐行之的《游记》,是孤本呢,你想不想看看,里面的内容可精彩了。”

    陈素兰视线一扫而过,摇头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喜欢。”便伸手拉了一本《怪诞奇谈》出来,薛潋又笑着介绍道,“这个你喜欢啊,这是我从赵子舟手里抢来的,也是孤本,还是作者的手稿呢,外面买到的都是后来翻抄的。”他从陈素兰手里拿过来翻了一页,“你看,上面还有作者的注解和错别字呢。”

    “也没什么区别,看书只要看内容不就成了,这种手稿涂涂改改的,还不如外头卖的清楚呢。”陈素兰摇摇头不再看去,便走到博古架边,从上头拿了个小葫芦下来,道,“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吗?”

    “没什么来历。”薛潋兴意阑珊,“你要喜欢就拿去好了。”

    陈素兰还是将东西摆回去了,在薛潋对面坐下来,看到了桌子上的九宫格,薛潋见她看着就道:“你喜欢玩这个吗?”

    “我不会。”陈素兰,“也没有玩过。”

    薛潋就挑着眉笑道:“那我教你啊,当初三妹不会玩也是我教的,就连幼清我也教过她呢!”

    “不要,这东西有什么趣。”陈素兰摇着头,看着薛潋道,“你平日在这里就做这些事吗?不觉得无聊吗?”

    薛潋皱眉反问道:“你平时在家都做什么,不无聊吗?”

    “我和姐姐说话啊。”陈素兰回道,“要不然就做绣活,不过我做的不好,还常常绣错……”

    薛潋点点头,道:“那挺有趣的!”又没话找话,“除了绣活,你平日看书不看书,都看什么书?”

    “随便看点吧。”陈素兰想也不想,“你问我,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薛潋就再接不了话了,心里咕哝着陈素兰真不会聊天,要是幼清在,就着这个话题能和他说一天,就算是不喜欢的话题,她也能配合着别人聊着。

    “三爷。”二爷在门口探了个脸,薛潋眼睛一跳,陈素兰就站了起来,道,“你有事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记得早点回去,娘让我们晚上去她房里用膳。”

    薛潋点点头送陈素兰出了门。

    陈素兰一走,薛潋就将二子拉进来,叱道:“你鬼头鬼脑的做什么。”

    “是……是娜薇姑娘托人捎来的信。”二子将信递给薛潋,“您……您要不要看。”

    薛潋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又突然停下来发狠似的塞回给二子:“以后她的信你都不要拿来了。”话落,堵着气的回去接着玩九宫格。

    “那……那这个书呢,您要不要?”二子拿了本书放在桌子上,“是西域一个文人写的,专门写西域见闻和风俗的,好像还是手稿,娜薇姑娘托人捎来的呢。”

    薛潋撇了眼书,忍了又忍终于将书拿起来翻了一页,就看到里头并不是汉字,而是他看不懂的字体,但在每一行的的下面都有人用小字翻译了……

    薛潋捧着书,红了眼眶。

    陈素兰一出去,周妈妈就问道:“和三爷说话了,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就看了他的书。”陈素兰摘了个枯枝边走边折了丢在地上,“他说教我玩九宫格,我不会玩就回来了……”

    周妈妈直皱眉,道:“您怎么不让他教您呢,一来二去的不就熟悉了吗。”

    “那他就该找我喜欢的玩,我不喜欢九宫格,太费脑子了。”陈素兰百无聊赖。

    周妈妈道:“那您不喜欢九宫格告诉三爷了没有?”陈素兰点头,周妈妈又道,“那您喜欢什么,告诉三爷了没有。”

    “他应该去打听吧,还要我说吗。”陈素兰撇了撇嘴,“你看姐夫,没成亲前把姐姐的事都打听清楚了,他怎么不学学姐夫!”

    人和人不一样的,韩栎细心不代表薛潋也细心,再说,薛潋也不是那细心讨好别人的性子。

    幼清也正为了薛潋的事,在和阿古说话:“……你是说前天晚上薛闻瑾去了望月楼?”

    “是!”阿古点头道,“娜薇吃了药差点死了,若非救的及时恐怕人已经没了。”阿古说着有些愧疚,“都怪属下疏忽大意了,没有看牢!”

    这种事看不牢的,只要有心总有办法联系到对方的,幼清蹙眉道:“后来呢,他们怎么样,说了什么你可知道。”

    “薛三爷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阿古回道,“属下只听到句往后不要再见的话……别的都没有听清。”

    幼清叹了口气,看来薛潋并非一头扎进娜薇的身上了,还是有救的。

    “你再留心着,如果他们超过一个月不来往,你就将娜薇送回去。”幼清心里盘算着,如果两个人一个月不联系,可见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也决心断了这层关系,这个时候娜薇一走,薛潋应该不会再去追着她走。

    “知道了。”阿古点点头,朝幼清抱拳,“那属下告退了。”

    幼清颔首,又想起什么来,问道:“方徊的事……怎么没有下文了?”

    “他不愿。”阿古尴尬的道,“他说他四海为家,成亲就是害了人家姑娘,还不如孑然一身的好,能来去自如也没有牵挂。”

    人各有志,更何况采芩也不愁嫁,若非她舍不得,采芩早就被人求走了。

    幼清就没有再说什么,阿古退了出去,在门口碰到了一起从外面回来的胡泉和周芳,他笑着和周芳道:“你许久没有回楼里了,大家都想你呢。”

    “最近事情多。”周芳回道,“过几日我和望舒一起回去看望大家。”

    阿古颔首,从角门出了宋府。

    周芳就回头看着胡泉,道:“你以后有事找别人帮忙,别总黏着我,夫人有身孕了,要用我的地方肯定很多,我成日帮你做事成什么样子了。”

    “我一人分不了身啊。”胡泉直叹气,“你不晓得,这一到年底我每天晚上整理投来的名帖都要到子夜,就不说那些辗转托我办事,请我吃饭的应酬了,你不帮我,谁能帮我。”自从新帝登基,宋弈进了内阁,胡泉每天忙的就跟陀螺似的,应酬的饭局一天就有好几个。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嘛。”周芳白了他一眼,胡泉嘿嘿笑了起来,道,“我是喜欢,可不表示不累啊,你就帮帮我,我明儿就去和夫人说,让你做副总管事……”

    周芳哼了一声:“胡闹。”便拂袖走了。

    “你等我下,我话还没说完呢。”胡泉要去追,身后的小厮却追来了,拉着他道,“牛管事,锦衣卫曾大人来求见老爷,老爷不在家,您说是轰走还是留下来?”

    胡泉看看周芳叹了口气,带着小厮去外院了。

    幼清靠在床头看着采芩站在桌子前裁衣,她笑着道:“绿珠都要生了,采芩,你的婚事怎么办,你看中谁了,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说。”

    “奴婢不嫁。”采芩头也不抬的道,“等过两年奴婢就梳了头,夫人以后您房里的事还交给我,等蔡妈妈老了,我就做您房里的管事妈妈。”

    幼清坐起来回道:“谁梳头我都管不着,唯独你和绿珠不成。”她下了床站在采芩面前,低声道,“等将来大家都成亲了儿女成群,就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不难受?更何况,你随着我吃了这么多苦,可不是为了在我身边做管事妈妈的。”

    “夫人!”采芩还要再说,幼清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做主了!”

    采芩垂着头接着裁衣裳不说话了。

    幼清就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出了神,过了许久她出声道:“你说……我要不要再找三哥聊聊呢?”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和娜薇的事。

    “我看就算了吧。”采芩犹豫的道,“三爷虽做的有点过分,可到底他后来也没有再去,您再等等看看他的态度,以后再谈也不迟。”

    幼清也犹豫,她犹豫的原因是觉得薛潋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又已经成家了,她要再像长辈似的没鼻子没眼的说他,是有点不合适,更何况,新婚几天陈素兰也没有闹,可见两个人之间已经说开了,她若是去找薛潋,就有点无事生非的意思了。

    人家小两口好好的,陈素兰也原谅了薛潋新婚之夜的出格,她就不用再上纲上线了吧?!

    “算了吧。”幼清决定再等等,她说完拿了采芩裁剪的布看了看,捡了针线就开始缝了起来,一会儿就做了一只小袜子,她笑着提在手上道,“怎么这么小,太有趣了……”

    采芩也笑了起来,正要说话,辛夷和蔡妈妈结伴进来,蔡妈妈道:“夫人,祝家来人报信了,说祝太太刚才生了。”

    “来报信的人呢?”幼清顿时喜道,“上午还没听到消息,这会儿就生了啊,男孩还是女孩,大姐还好吗?”

    ------题外话------

    欠债还了一身松啊……哈哈哈哈哈哈。

246 千金

    来报信的人是薛思琴身边新提上来的一个婆子,她笑着和幼清行礼,道:“是位千金,长的简直和我们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是女孩,幼清满脸笑容,点着头道:“女孩好,女孩好……”她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望着蔡妈妈道,“给这位妈妈打赏,你和采芩随着她一起去看看,我就不去了免得给大姐添麻烦。”

    “好。”蔡妈妈应是,带祝家的婆子出门。

    采芩也高兴的笑了起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和幼清道:“大姨太太是有福气的人,一对儿女,真正儿的再完美不过了。”

    “是啊。”幼清笑着道,“即便是再生,底下头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都觉得是锦上添花。”

    采芩点头应是,将桌子收拾出来,笑着道:“奴婢和蔡妈妈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您祝小姐的样子。”

    “好。”幼清笑着点头,等蔡妈妈和采芩去了祝府,她就让辛夷将库房的册子拿出来,和辛夷两个人坐在炕上找可以送给侄女的礼物,辛夷道,“夫人不是提前打好了一副金项圈了吗,现在还要添别的东西吗?”

    “哎呀,我现在又觉得那个样子不好看了,想拿去银楼将试样再改一改。”幼清翻来翻去,才发现自己的库房里多了很多东西,她奇怪的道,“这些东西都是老爷东西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宋弈很少买这些东西回来。

    “不是。”辛夷掩面笑道,“是别人送给老爷的,牛管事拿来给您过目之后,您让人收进去的。”

    幼清愕然,她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都说有孕的人会变笨,看来我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

    辛夷掩面而笑。

    “那怎么办。”幼清觉得里头的东西都不大合适送过去,“临时去买估摸着是来不及了。”

    “夫人!”胡泉从外头进来,抱着一个包袱笑着道,“大老爷从关外寄东西回来了!”说着将包袱递给幼清,又道,“外头有两车的东西,还有四只活羊,估摸着是想送来给您喝羊奶的,一会儿奴婢就让人牵去后院圈养起来。”

    “从关外送羊回来,那羊命也真够硬的。”幼清笑了起来,将包袱接过来在里面翻着信,翻了一会儿果然就从里面摸了一封信出来,她叠好贴着胸口放好,才回头看胡泉:“蔡妈妈出去了,等她回来你让蔡妈妈带人去收拾一下。”估摸着是过年吃的东西,正好几家分一分。

    胡泉点头应是便要退出去,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望着胡泉道:“……你今儿怎么有空亲自来给我跑腿,我可是听说你最近的应酬比老爷还多啊。”

    “没有,没有。”胡泉摆着手,笑着道,“有的应酬小的推不开,比如五城兵马司的几位大人,还有阜成门课税的吏目,他们求不到老爷面前,就只好来求小人了……”

    幼清挑眉坐直了看他,问道:“课税的吏目也求到你这里来了?你和我说说,为的什么事?”

    胡泉心里一抖和,以为幼清怪他多事,可是宁得罪清流文官也不要得罪不入流吏目的道理他现在是门儿清,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推辞啊:“……东厂的人一撤走,阜成门原来的人头税等一些名目税收也就撤销了,可是那些调去阜成门的吏目已经无处可去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少了许多收入。所以就求到小的这里来,想让小的和老爷递句话,给他们留口饭吃。”

    宋弈每日朝务数不胜数,这些小事他还真不定能顾忌道,她想了想道:“那你和老爷说了吗?”

    “还……还没有。”胡泉嘿嘿笑道,“小的还没找到机会和老爷提。”宋弈现在回来的都很晚,即使有几日回来的早,也都是围着幼清,他根本没有机会啊。

    幼清颔首若有所思道:“既是别人托给你的差事你就尽力办了,至于能不能成他们心里也有数,若是你阳奉阴违的,到时候他们只会嫉恨你。”

    胡泉也知道里头的厉害,点着头。

    “成了。”幼清笑道,“你忙你的去吧,不管什么事都记得有个分寸,别一天只想着抖威风。”胡泉什么人幼清太清楚了,他不见得多贪财,可那溜须拍马的一套对他来说非常的实用,好在他头脑还算清新,不会被人一捧就没了边儿了。

    胡泉嘿嘿笑笑了起来,点头应是退了下去。

    幼清拆开了方明晖捎来的包袱,里头摆着一个榉木的匣子,她开了匣子顿时眼前一亮,里头是十来件首饰,有孩子戴的镶绿宝石的项圈,金手镯。还有红玛瑙手串和几支和当初及笄礼前宋弈送他那件钗非常像的发簪和华胜还有花钿。

    “怎么会这么多首饰?!”幼清觉得奇怪,方明晖和尔绵娜云有多少家底她很清楚,没道理一去关外就置办了这么多的值钱的首饰,她心头狐疑就开了方明晖的信,信中说这些首饰是她母亲的东西,让她收着将来给孩子用,或者送人也可以……

    并没有交代东西如何来的。

    幼清起身去将以前方明晖留给她的那匣子首饰拿出来,她两边比了比,和这些不同,那匣子的首饰虽也贵重但更普通一些,也像是出自中原,反倒是这些刚拿来的,像是外邦女子用的,颜色艳丽,做工也奇特一些。

    “她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首饰。”幼清挑了只金手镯在手里把玩,越想越觉得奇怪,便起身去书房给方明晖回了封信,问他首饰的来历,等写好信蔡妈妈和采芩已经回来了,幼清将信收拾好起身出了书房,蔡妈妈见着她就笑道,“祝小姐长的可真是漂亮,头发乌亮亮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刚生下来就睁开了眼睛,骨溜溜的四处看着呢……将来肯定像她娘和几个姨母一样,是大美人呢。”

    幼清还记得豪哥和茂哥生下来时的样子,实在说不上漂亮,所以认为蔡妈妈的话不免有些夸张了,她笑着道:“等洗三礼的时候我亲自去看看。”

    蔡妈妈笑着应是,幼清又看着采芩指着桌子上的东西:“把里头的项圈和手镯拿出来,洗三礼的时候带去,其它的你收好。”

    采芩应是走过去将匣子收好落锁摆在了箱笼里。

    天香楼上,宋弈负手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面色淡淡的,过了一刻他出声道:“锦衣卫的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此事早不是秘密,你特意请我来,便只说这件事?”他说着,挑眉望着曾毅。

    “不单这些。”曾毅显得有些急切,他飞快的道,“我还发现了在锦衣卫的地牢之中,有一条密道直通阜成门……”他说完,等着宋弈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可等了半天,宋弈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继而微微一笑,“哦?还有吗?”

    曾毅额头的汗不打招呼的流了下来,他一向知道宋弈不是好惹的,如今更是清晰的体会到这个人的威势,明明他一副书生样的站在他前面,容色不见端肃,可就是压的你抬不起头来,他曾毅自问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识过,可每一回和宋弈打交道,他还是恨不得多生几个胆才好。

    “宋大人……早就知道了?”曾毅抹了汗,他在锦衣卫十来年也不知道的事,宋弈是怎么知道的?

    宋弈挑眉走到桌边坐下来,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喝道,道:“那曾大人在密道之中,可有什么发现?”

    “有,有!”曾毅终于找到一件宋弈肯定没有做过的事情了,他站在宋弈面前,飞快的道,“密道自西牢的最后一间房间下去后走约莫几十丈的距离后,便就会出现一个岔道,其中一个岔道是通往阜成门的,而另外一个则是……”他想卖个关子,钱宁不在了,若是宋弈能照拂他一二,他又能在锦衣卫逍遥十几年了。

    “通往长春宫?”宋弈放了茶盅语气淡漠的毫无波澜,曾毅跳了起来看着宋弈道,“你怎么知道的,确实是通往长春宫的,不过已经封闭了,我是来回走了几趟通过方位来判断的。”他探这个密道可真是惊险万分,有一次还差点被赖恩发现了。

    宋弈望着曾毅道,面露失望:“这么说,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收获了?”

    曾毅有些丧气,说什么都不能让宋弈惊奇,他沉了声回道:“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发现。”就这些他已经耗费了两个月时间了,在赖恩眼皮子底下办事可不是随便的,“但是这个密道通往长春宫,您不觉得稀奇吗?当年的壬葵之乱可一直是无头之案,倪贵妃和太后娘娘互保,最后死了几个莫名其妙并不相干的人,现在想来此事太蹊跷了。”

    “那又如何。”宋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让你查的是什么?”

    曾毅一怔,声色肃然一紧,回道:“您让我查……查是谁放的火,又是谁将蔡彰带走的,要确凿的证据。”

    “那你现在与我在说什么。”宋弈站了起来,打量着曾毅,虽眸色温和却有股不怒而威的冷凝,“曾大人,此事你办不办的成?”

    曾毅点着头,道:“能,能!”他就是豁出去命也会将此事查清楚的,“只是这件事不好查,他们都抱成了团,我已经被他们排除在外,如今想打入进去查探简直难如登天,还求宋大人给我下官时间!”他一直不敢确定,这个密道赖恩到底知道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

    “如若好办,我为何还要劳烦曾大人。”他正是因为不能插手锦衣卫的事,才拿捏住曾毅让他去办的,宋弈淡淡的道,“再给你三个月,够不够?!”

    曾毅心里并没有把握,硬着头皮道:“下官全力以赴。”

    宋弈颔首,走过来拍了拍曾毅的肩膀:“辛苦了。”又微微一笑,语气亲和的道,“锦衣卫虽人多,可能办成这件事,并有理由办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曾大人再仔细想想。”

    曾毅一怔看着宋弈,似乎觉得他在暗示自己什么,可是再去看宋弈,他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宋弈负手出了门,在天香楼外上了轿子,他刚起步离开,郑辕便从天香楼的拐角处走了出来,过了一刻曾毅也鬼鬼祟祟的出门,郑辕快步过去喊了一声:“曾大人!”

    “郑……郑督都……”曾毅一惊转头看到郑辕,他顿时心头哀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刚受完宋弈的罪又碰到了郑辕……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钱宁。

    郑辕打量着曾毅,问道:“宋大人寻你做什么?是不是让你查蔡彰逃走的事?”

    “宋大人?”曾毅装傻摆着手道,“下官不曾见过宋大人啊,郑督都是不是看错了……”他说着飞快的抱了抱拳,“下官还有事未办理,告辞!”

    郑辕冷目看着他,并未阻拦。

    曾毅逃也似的走了。

    宋弈到家时幼清正把玩着方明晖送回来的,她准备拿去给薛思琴女儿的手镯,见他进来她放了手镯下来迎他,宋弈快走了几步按着她,幼清就笑着道:“今天回来的还挺早的。大姐下午生了位小侄女儿,洗三礼的时候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

    “后天吗?”宋弈想了想,回道,“好,到时候我回来接你。”说着摸了摸幼清的肚子,笑问道,“今天觉得如何?”

    幼清笑着道:“挺好的,我中午少吃了一碗饭,不过下午饿的不得了,又把那碗饭吃回去了,还加了两块点心。”幼清苦恼的抱着宋弈,“怎么办,我根本克制不了食量,只要少吃点我就饿的心慌。”

    “等过了四个月请封简来一趟吧。”宋弈接了幼清的手腕,“你的反应确实有些大了!”不但如此,她的肚子也长的非常的快,“今天可量了尺寸了?记得记下来有个比对。”

    幼清点点头,笑道:“都记着呢,今儿比三天前长了一些。”

    宋弈号了脉,眉头略蹙了蹙,幼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她觉得挺好的,除了特别能吃的困扰外,一点不适都没有。

    “没有什么不对。”宋弈放了幼清的手,微微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心里却觉得这个脉搏与寻常孕妇的脉搏有些不同。

    幼清就哦了一声,想起方明晖送回来的东西:“……爹爹送了两车的肉回来,让人收在地窖里了,还有四只下奶的羊养在后院了……”她说着拿了那支手镯出来给宋弈看,“你看这个手镯,是不是和你送我的簪子很像?”

    宋弈接过来摆在手里看了看,颔首道:“倒是有些相似?岳父送来的?”

    “是的。”幼清将东西都和宋弈说了一遍,又道,“……母亲不像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性子,她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呢?难道是她进宫以前留在关外的,如今回去取到了?”她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

    “或许是。”宋弈拿着手镯若有所思,“我似乎也记得我娘有些这样的首饰,当初送你的那件便是如此。”

    幼清托着下巴想着这件事,脑子里转了好几遍,就觉得有些不够用,她捧着头和宋弈叹气道:“我真的变笨了怎么办,怎么都转不过弯来!”

    “真是傻丫头。”宋弈捏了捏幼清的鼻子,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若你也笨,那许多人岂不是要笨死了。”

    幼清哈哈笑了起来,觉得宋弈现在越来越会哄她了,她搂着他的脖子点头道:“没关系,为了宝宝就是笨死蠢死我也愿意。”

    隔日,薛思琴女儿的洗三礼,宋弈散朝以后就回家来了,接了幼清夫妻两人直接去了三井坊,幼清还特意去她的宅子外看了眼才进了祝府,春荣在门口迎的她,笑着行礼。

    薛思琴临时搬到耳房里住着,房间早就布置好了,处处都是一应的做月子用的东西和孩子的东西,宋弈去了祝士林的书房,幼清便直接去了房里,里头方氏等已经围坐了许多人,薛思画过去将幼清扶了过去,笑道:“清表姐快来看看颖姐儿,长的可漂亮了。”

    “我正好奇呢,想要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幼清由薛思画扶着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径直到床边上摆置的摇篮里,就看见里头躺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头发黑黝黝的,睫毛是又长又密……

    “真漂亮!”幼清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笑着道,“昨儿蔡妈妈和我说漂亮我还在想她一定是故意说的,刚生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几个很好看的呢,没成想是我冤枉蔡妈妈了,这孩子长的可真是像画里出来的一样。”

    “可不是。”坐在旁边的单夫人道,“莫说你没有见过,便是我这把年纪了,也没有瞧见过几个新生的孩子长的这么俊俏的。”

    薛思琴穿着一件藤紫的褙子,裹着大红的抹额靠在床上,脸色看上去很不错,她笑着和单夫人道:“我瞧着也就皮肤好些罢了,别的也普通的很。”但到底是很高兴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幼清见赵芫盯着颖姐儿一直看,就笑着道:“是不是瞧着眼热?”

    “还真是。”赵芫碰了碰颖姐的小脸,喜欢的不得了,“都说女儿和娘亲,我也想生个女儿,将来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带她出去窜门,听着别人各种各样夸赞的声音。”话落,露出陶醉的样子,仿佛耳朵里已经听到了别人在夸她女儿了。

    “一会儿抱给大哥看看。”幼清贴着赵芫的耳朵,“等他也眼热了,没准过些日子你就真的生女儿了。”

    赵芫听着红了脸,捏了捏幼清的脸,啐道:“你都快当妈了,还这么不正经。”但却是暗暗挑了眉。

    “幼清。”幼清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她回过头去就看到陈铃兰和陈夫人结伴进来,幼清拉着赵芫一起迎了过去,大家互相见了礼,陈铃兰道,“你身子可还好,我瞧着你气色是好的很呢。”

    “能吃能睡。”幼清笑着道,“你瞧我,都胖了一圈了。”

    陈铃兰看出来了,但是却觉得这样的幼清眉宇间少了一分凛厉添了许多的柔情,越发的让人喜欢:“一点都不胖,好看的很。”

    “你就别哄我了。”幼清笑着道,“等我生了再减吧。”

    赵芫忍不住笑了起来和陈铃兰道:“前几日谁说要克制一下少吃点的,今儿就改了话,说等生了再减,可见有人说话不算话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到素兰了吗?”陈铃兰两头看了看,“我还以为她在房里面呢。”

    赵芫也四处找了找奇怪的道:“刚才还看她在房里,是不是出去了?”又道,“你先坐会儿和琴儿说说话,我去找找素兰,她肯定是在后院哪个地方坐着呢。”

    “不用,找个丫头去找就好了。”陈铃兰怎么好让赵芫亲自去找,现在不比以前大家都是朋友,客气不客气都无伤大雅,现在赵芫是陈素兰的嫂子,有的规矩就算再熟悉的人也不能不管不顾。

    赵芫就没有多在意,笑着让人去找陈素兰去了。

    陈铃兰去看孩子,回头拉着请陈夫人过来:“娘,您看看颖姐,长的好漂亮啊!”

    “还真是。”陈夫人笑着和众人道,“铃兰生下来时还凑合能看看,我们素来刚落地,就这么大……”她比划了巴掌大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只小猴。”

    众人一阵发笑,颖姐忽然就哼哼唧唧哭了起来,陈夫人就掩面而笑,道:“约莫是我们太闹腾,她嫌我们吵了。”

    “那我们去暖阁里坐会儿,一会儿稳婆准备好了,我们再来,别吵着孩子了。”单夫人起了身,大家就跟着一起出了门,奶娘将颖姐报到薛思琴面前去,颖姐竟就停了哭,往薛思琴怀里拱……

    幼清回头去看,微微笑了起来,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再有几个月她也可以看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了。

    “单夫人,郭夫人,薛夫人……宋夫人。”大家走到门口,就看到有两人从影壁那边飞快的走了过来,一路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单夫人眉梢一挑朝方氏看去,方氏笑笑,道,“都快成亲家了,近些日子又来往了。”是武威侯的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

    单夫人了然,和郭夫人还有陈夫人几人就应景的点了点头,转身各自进了暖阁。

    刘大夫人满脸笑容,神态自若的和众人打招呼,倒是刘二夫人很尴尬,余光撇着方氏和幼清,有一句说一句并不主动开口。

    “昨天就听到了这个大喜事。”刘大夫人笑道,“今儿洗三礼,我们怎么着也要过来沾沾喜气。母子可好,听说是位千金,长的一定和几个姨母还有她娘一样漂亮吧?!”

    “漂亮倒说不上,就是齐整一点。”方氏笑着点头,要领两位刘夫人进去,这边薛思画从幼清身后走出来,朝两人行了礼,刘二夫人没动,刘大夫人就顺势过去携了薛思画的手,道,“你大姐和你表姐一个生了做月子,一个怀着孕,你平日没事就两边多帮帮忙,虽说小姑娘不好意思,可能帮一点是一点!”

    薛思画红了脸,垂头应是。

    刘大夫人就携着薛思画的手和方氏道:“您照顾几位夫人,我请画姐儿带我们进去看看大姨太太和小姐去,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和您客气。”

    “那好。”方氏含笑道,“您一会儿到暖阁里来坐坐,稳婆还没有准备好,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刘大夫人点头目送方氏进了暖阁。

    幼清和赵芫以及陈铃兰边走边说着话,刘大夫人就迎过去笑着道:“几日不见,宋夫人的气色越发好了,瞧着肚子也大了一些,可见这孩子是个能吃会长的。”

    “托您吉言。”幼清淡淡笑着,和薛思画道,“陪二位夫人去看颖姐吧,一会儿再回来坐着歇歇。”

    薛思画点头应是,去扶刘大夫人,刘大夫人咯咯笑着去了耳房里。

    暖阁里,郭夫人低声和单夫人道:“似乎没有看到薛二太太过来?”

    “还真是,连着薛二老爷也没有瞧见,他们到是省心,将女儿丢在长房,也不管不问的。”单夫人捧着茶摇了摇头,郭夫人就道,“武威侯府充当墙头草几十年,也亏他们风雨飘摇还能屹立不倒……”她说着朝方氏看去,“画姐儿的婚事定在了正月里?”

    “是!”方氏叹道,“两家都觉得正月里好,便定了这个日子,索性一切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就等着翻了年就办酒席。”

    郭夫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由薛思画领着回来,自然对颖姐是一顿夸,直等到那边来请去观礼,众人才移去了隔壁。

    房间里烧了热烘烘的地炕,颖姐儿穿着小肚兜在床上蹬着腿,不一会儿院子外头鞭炮响了起来,大家便拿了荷包往澡盆里丢金银锞子,刘大夫人最是大方,估摸着丢了三四两的金锞子,都是八分一颗的梅花钿。

    幼清看着眼熟回头去看采芩,采芩朝她挑了挑眉低声道:“当初您放去春云房里,后来让大姨太太查出来的可不就是这种……”是武威侯府特有的。

    “难怪觉得眼熟。”幼清掩面而笑,“前段时间脾气燥,现在好些了,却总想过去的事情,难怪人家说有孕的妇人,情绪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采芩笑了起来。

    澡盆里转眼落了一层的金银锞子,稳婆笑的没了眼,捧着被剥的光溜溜的颖姐,一边念着吉祥的词儿,一边飞快的给她沾了水擦了擦,又抱了起来……

    颖姐儿哇哇的哭起来,声音又大又亮。

    “我怎么没看到素兰呢?”陈夫人留意半天了,过来望着陈铃兰,陈铃兰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话落,余光就看到陈素兰从门口弓着腰进来,陈铃兰道,“你跑哪里去了?”

    “我以为还有一会儿,就去后面的厢房坐了一会儿,那边清净。”陈素兰笑着道,“这不是还没有开始吗,急什么。”

    陈夫人就不高兴的道:“都结束了,你快去你婆母后面待着,别叫人看见了。”

    “知道了。”陈素兰笑着不动声色的到方氏身后站着,方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接着和单夫人说话……

    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赵芫和她摇摇头道:“一会儿我和你说。”

    幼清颔首,等过了一会儿大家各自散了,赵芫拉着幼清的手去了宴席室,她关了门和幼清道:“小的时候到觉得素兰天真可爱,现在倒变的有些……”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又道,“她昨天来告诉我,说她想来想去,等过了年让我给她院子的开小厨房,你说在家里吃饭的也就我和她还有娘并着茂哥,她这样……”说着摇了摇头。

    幼清也觉得很惊讶,却不好添油加醋:“她估摸着还没有适应婚后的生活呢吧!”

    “我就和你说说,你放心,我还没有为了这点事去为难她和她吵架的地步。”赵芫无所谓的道,“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和娘说,就怕她知道了心里伤心罢了!”

    幼清也觉得,她拧了眉头,想着要不要和陈铃兰说一声,让她劝劝……方氏性子虽好,可到底新媳妇才进门就说开小厨房单过,还是有些伤人了。

    陈素兰和薛潋一起回家去的,她换了衣裳舒服的叹了口气,薛潋问道:“见着岳母和家姐了吗?”

    “见到了。”陈素兰高兴的道,“我原还想和她一起回去的呢!”

    薛潋哦了一声,换了衣裳要出去,陈素兰自顾自的喝茶,薛潋想了想道:“我去学馆了。”

    “哦,你去吧。”陈素兰点点头,薛潋蹙眉又道,“我晚上不回来吃饭,赵子舟的夫人有喜了,晚上我们约好了去后巷里吃羊肉。”说着想了想看着陈素兰,“你想不想吃,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点。”

    陈素兰摆着手:“羊肉不好吃,我喜欢吃牛肉,望月楼的牛肉好吃。”

    “啊?!”薛潋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道,“那我让二子给你去望月楼买去!”

    陈素兰点点头,摆着手道:“你去吧,一会儿要去后院看看,厨房怎么弄比较好,再回家和我娘要个灶上的婆子来……”

    “什么厨房。”薛潋索性回来看着陈素兰,陈素兰就道,“家里的菜太淡了,我口味重,所以想在我们院子里开个厨房。”又道,“我会做辣椒鸡,可好吃了,等厨房弄好了我给你做。”

    薛潋脸色就沉了下来,面露不悦:“白天我和爹还有大哥他们都不在,画姐儿开年也要出嫁了,家里吃饭的就你和娘还有大嫂以及茂哥,你若是开厨房不觉得有些奇怪?”

    “我知道啊。”陈素兰道,“但是我吃不惯家里的菜,娘也一定会体谅我的,再说,我也不是天天在房里吃,你放心好了,我去和娘说,她不会反对我的。”

    薛潋想说什么,蹙着眉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道:“行吧,你高兴就好了!”便撩了帘子出去了。

    陈素兰就高兴起来。

    “三奶奶。”周妈妈走进来低声道,“你就听奴婢一句劝,这厨房不能开。”

    陈素兰点点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我已经和大嫂说了,她也同意我了,还有夫君,他刚刚也没有反对。没事的,您放心好了!”

    “三奶奶。”周妈妈还想说什么,陈素兰就抱着周妈妈撒娇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和薛夫人生罅隙嘛,到时候我每天多去几次陪她说说话,不就没有罅隙了吗。”

    “什么薛夫人,应该喊娘。”周妈妈知道这事儿是说不通了,她心里叹气。

    宋弈将幼清送到家中,他径直去封子寒的院子,幼清拉着他问道:“你不去衙门吗?要是不去那陪我一起吃饭吧。”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找子寒兄说句话,一会儿回来陪你吃。”宋弈摸了摸幼清的头,“你先回去歇着,我马上就回来。”

    幼清觉得奇怪,点了点头目送宋弈去了封子寒的院子,她回房换了衣服进暖阁,等着宋弈的时候就吃了两块点心,不等她吃第三块,宋弈和封子寒一起过来了,封子寒风风火火的跨进门,一进来就抓着幼清的手腕要号脉。

    “哎呀,您把我点心弄掉了。”幼清忙换了只手,伸出去给封子寒,“一惊一乍的。”

    封子寒看着幼清胖了一圈的手腕,翻了个眼睛撇着她道:“你少吃点,瞧你胖的。”幼清听着就指着封子寒嘟着嘴看着宋弈,宋弈就摇着头道,“别听子寒兄的,你一点都不胖!”

    幼清就昂着头笑了起来。

    封子寒不屑的觑了宋弈一眼。

    过了一刻封子寒号完脉,幼清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她奇怪的看着封子寒,封子寒道,“没有什么问题,挺好的!”

    幼清就不再管他,捻了糕点接着吃又和蔡妈妈道:“摆饭吧,我饿了!”

    蔡妈妈笑着应是。

    封子寒和宋弈出了暖阁,站在门外低声道:“……我探着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现在月份太浅,等过了四个月估摸着会准一些。”

    宋弈眉头微拧,没有说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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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心事

    赵芫陪着茂哥在炕上玩,其实与其说她陪茂哥,倒不如说茂哥陪着她。

    茂哥一个人能待着很久不挪动,可赵芫不行,她便笑拉着茂哥念打油诗,茂哥看着她,盯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他自己也跟着在后面蠕动着嘴唇,可就是不发出声音来,赵芫有些急,就拉着茂哥的手,道:“你和我念啊,娘……”

    茂哥唇角动了动,又用小手指了指赵芫,仿佛是在告诉她,她就是娘。

    “我不要你用手指。”赵芫皱着眉头道,“你说,念出来好不好啊。”

    茂哥抿着唇不说话。

    赵芫有些气躁,指着炕几上的茶盅:“茶!”她念的很慢,音也很重,茂哥就侧身过去,将茶盅盖掀开指着里头轻悠悠的茶水望着赵芫笑,又伸手去捧,赵芫想阻止他,想了想就试了试杯子里的水,见是温的就没有拦他。

    茂哥两只手晃晃悠悠的端了半杯茶,噙着笑递给赵芫。

    “让我喝茶?”赵芫接过来,茂哥笑容更大,眼睛黑亮亮的样子也像极了薛霭,一点都不傻……赵芫心软了下来,她端茶喝了一口放在炕几上,对茂哥道,“茂哥孝顺娘,真好。”

    茂哥趴在赵芫身上,撅着屁股拱在她的怀里,咯咯笑着发出了声音。

    “也不傻,也不聋更不哑的,怎么就不说话呢。”赵芫轻声念着,将茂哥抱起来亲了亲,茂哥越发的高兴指了指外面,赵芫就摇着头,“你想干什么?”

    茂哥使劲指着外面。

    “你想干什么,告诉娘,娘不懂!”赵芫摇摇头。

    茂哥急的甩着手,见赵芫依旧听不懂,他的小脸就黯了下去,从赵芫身上下来,坐在炕上翻了个带图的小人书似模似样的看着,不理赵芫。

    赵芫想去拉茂哥,胡妈妈在一边按着她的手,道:“奶奶别急,茂哥其实什么都懂,就是不愿意开口罢了,只要不傻不聋早晚会说话!”

    “唉!”赵芫叹气,摸了摸茂哥的头,自己宽慰自己,“也只能这样想了。”她话落,就听到院子里丫头婆子行礼的声音,赵芫顿时笑了起来,抱着茂哥道,“你爹爹回来了。”话落,脚步飞快的走到了暖阁的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看。

    茂哥也很高兴,期待的看着门口。

    眨眼功夫,果然就看到薛霭从门口进来,看见了母子两人,他点点头脱了外衣站在炉子边搓着手,赵芫道:“没事,你快进来,暖阁里暖和!”又和胡妈妈道,“胡妈妈,去将老爷的衣衫拿来。”

    胡妈妈笑着应是。

    薛霭觉得手暖了,就走了过来望着茂哥微笑,伸手将他接过来搂在怀中:“今天做了什么?”

    茂哥指炕上。

    赵芫忙着给薛霭倒茶,坐在了父子的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两个人,薛霭和茂哥说了几句,换了衣裳就将茂哥放在炕上让他自己玩,他转头过来看着赵芫,赵芫笑着问道:“你今天看到颖姐了吗?”

    “嗯,看到了。”薛霭端茶喝了口,又觉得奇怪转脸望着赵芫,“怎么了?”

    赵芫就挪过来挤在薛霭身边坐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也看到了,长的真好看!”

    薛霭挑眉,赵芫就红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道:“那个……上次圣上不是说等姑奶奶生了,让将颖姐抱去宫中给他看的吗,还要不要抱过去?”

    “我倒觉得抱不抱无妨,圣上也不过新奇罢了,等他日见多了,也就没有这些好奇之心。”薛霭淡淡的,道,“不过九歌的意思,是抱去给圣上看看,更何况,圣上还御赐了东西给颖姐,便是叩谢也要去一次。”

    赵芫觉得薛霭和宋弈都有理,去有去的好处,不去也没什么,她胡乱的点了点头:“那你们决定好了,咱们颖姐儿也是有面子的人,还没出生就得了这么大一个荣耀。”她本意不是说这件事,所以还真是随便说说。

    薛霭颔首放了茶盅回头去看茂哥,茂哥自己拨弄着一个薛潋给他淘回来的算盘,小小的手指每次勾一下,珠子就会发出哒哒的声音,很清脆,茂哥很喜欢听。

    “相公。”赵芫朝薛霭挑了挑眉,薛霭又回头来看她,觉得赵芫今儿有点奇怪,便道,“怎么了?你是有话和我说吗。”

    赵芫笑了起来,用胳膊肘拐了怪薛霭,欲说还休的红了脸:“晚上和你说!”

    薛霭一愣,眉峰高高的扬起来。

    晚上,两个人抱着茂哥打着伞去智袖院用晚膳,薛镇扬和薛潋都不在家,吃饭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方氏以及陈素兰,赵芫和方氏打了招呼过去帮陆妈妈一起摆碗筷,方氏牵着茂哥过来,笑着道:“让玉雪做,你歇会儿。”

    “又不累。”赵芫笑嘻嘻的应着,和方氏道,“颖姐长的真的好看,琴儿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方氏就果断的回道:“没有,像只猴子似的。”他说着就看着薛霭,“她们两个姐妹小时候都算不得好看,倒是季行和闻瑾小时候很漂亮,我带他们出去窜门,都要被人抢走了。”

    赵芫回头去看看薛霭,哈哈笑了起来,道:“还好没有被抢走,要不然我就没有相公了。”

    薛霭一怔,无奈的看了眼赵芫,红了脸。

    方氏失笑,道:“就是说说罢了,还真能被人抢走。”又道,“说起来,小时候好看的恐怕还是幼清,不过我看见她的时候已经和茂哥差不多大了,穿了一件红色的棉袄,梳着个小辫儿,鼻子高高的五官挺拔,真是漂亮的不像真人!”

    赵芫在方氏身边坐下来,余光觑着薛霭,笑着和方氏接话:“幼清好看是那肯定的,舅舅好看,舅母也好看,她必须美啊!”她笑着道,“娘,您说我要和季行生个女儿出来,好不好看?”这才是她想说的。

    方氏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道:“肯定好看,和颖姐一样好看!”

    赵芫掩面笑起来,眼睛亮亮的露着贼光:“我也觉得,不管是像姑母,还是像父亲,就算像我,也丑不着她!”

    “不害臊。”方氏拍了拍赵芫,道,“不过你的话倒也不假!”

    婆媳两人说的热火朝天,薛霭在一边板坐着喝茶好像没听见似的,赵芫心里舒了口气,她的话是说出来了,聪明如薛霭肯定能听懂啊。

    “素兰呢。”方氏说着话想到了陈素兰,“这孩子,到吃饭的点儿了也不记得。”便喊了玉雪,“你亲自去一趟请三奶奶过来吃饭。”

    玉雪应是擦了手拿了伞去了对面,过了好一会儿将陈素兰请过来。

    “娘,大哥,大嫂。”陈素兰笑着进来,脱了斗篷和三个人行礼,“好冷啊。外头堆着雪明晃晃的,我还以为时间早的很呢。”又过去摸摸茂哥的小脸,茂哥让开,陈素兰就笑着作罢。

    “也不多穿点。”方氏握着陈素兰的手,“这样凉,暖和暖和。”便拿了手炉给陈素兰,“下次出门记得捧个手炉。”

    陈素兰点着头:“知道了。”

    春柳带着小丫头将食盒提过来,摆了饭菜,方氏起身在桌边坐下来,大家安静的吃了晚饭,陆妈妈带人撤了碗筷上茶,方氏望着陈素兰道:“闻瑾只说和赵舅爷吃饭,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问。”陈素兰摇头道,“不过他回来的都很晚,我问了也是白问!”

    方氏皱眉,叹气道:“你得管一管他,闻瑾吃软不吃硬,你稍微顺着他一点,他就能什么都听你的。”薛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摸清楚他的性子,拿住他一点都不困难。

    “知道了。”陈素兰笑着点头,又想起什么来,道,“对了,我陪嫁的箱子里,有块酡红色的细棉布,那种棉布我还是头一回见,明儿我拿出来分出三份来,一份给茂哥,一份给豪哥还有颖姐,这布细软做里衣又吸汗又不磨人。”

    “你陪嫁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做什么。”赵芫摆着手,“再说,这布料少见估计也不好买,你留着将来给侄儿侄女用。”

    陈素兰红了脸:“我留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呢。”赵芫当着薛霭的面不好接着往下说就笑了起来:“不过,既然是这么好的布,你稍微剪下来一点给他们三个一人做个奶布好了。”

    “好!”陈素兰高兴的点头,转眸看着方氏,方氏见他们妯娌有说有笑也显得很高兴。

    陈素兰看看时间,开小厨房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打算过了年再说。

    赵芫也暗暗松了口气,怕陈素兰真的和方氏说出来,不免惹的她伤心,她还盼着她自己想通了里头的事情。

    几个人说了话见薛镇扬还没有回来,便起身和方氏告辞,赵芫和陈素兰结伴往西苑去,快到时二子提着个食盒回来了,笑着和三个人行礼,赵芫指着食盒挑眉问道:“这个时候了,是不是闻瑾送好吃的回来?”打趣的意思。

    “是!”二子笑呵呵的道,“三爷说三奶奶想吃牛肉,就让小的去望月楼买了牛肉送回来,正热乎着呢!”

    赵芫回头看看陈素兰,就掩面笑了起来:“可见我们闻瑾也是会疼人的。”

    陈素兰红了脸:“我先提回去,一会儿分了出来给您还有娘送去。”

    “不用,虽说难买可也不是吃不到。”赵芫摆着手,“更何况,这是闻瑾给你买的,我们可不能夺他人之好。”说着,朝陈素兰眨了眨眼睛,陈素兰红着脸和赵芫道别快步走了。

    二子提着食盒笑呵呵的行礼跟着去了对面的院子,将食盒交给周妈妈笑着道:“还热的,三奶奶可以直接吃。”

    “有劳小哥了。”周妈妈说着望着陈素兰,意思是让她亲自打赏,可陈素兰也没有说话便回了房里,胡妈妈想了想还是自己掏了荷包递给二子,“这么冷的天,小哥拿去买酒喝暖暖手脚,一会儿去了记得提醒三爷早些回来。”

    二子很不客气的接了荷包撇了眼陈素兰的背影,笑着和周妈妈道:“妈妈放心,我去了就催三爷回家。”然后笑呵呵的走了。

    周妈妈提着食盒进房里,笑着道:“可见三爷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这么晚了还记得给您送吃的回来。”

    “他答应我的。”陈素兰笑着道,“我特意留了点肚子,等吃牛肉呢。”她说着洗了手换了衣裳,拉着周妈妈一起坐下来,两个人分了牛肉,陈素兰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咦,和我以前吃的不大一样,这个味儿更重一些,吃起来也更香呢。”

    周妈妈也尝了一口,也觉得比以前更好吃:“好像多了味什么香料。”

    赵芫将茂哥哄睡着,洗漱后和薛霭躺在床上说话,她巴着薛霭的肩上,看着他笑,薛霭转头看她问道:“怎么了?”

    “茂哥太乖了。”赵芫叹了口气,“一点都不闹腾,家里静悄悄的,我有时候真是恨不得多几个孩子才好!”

    薛霭放了书,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要不然,将豪哥接到家里来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芫用脚趾头勾着他的脚,“你再想想,我什么意思……”

    薛霭摇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赵芫。

    “真笨!”赵芫皱眉,心里想着要不然,霸王硬上弓?

    赵芫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忽然腰上一紧薛霭将她拉过来贴在他怀里,赵芫惊的一跳哎呀一声去看薛霭,薛霭仿佛练习了许多遍似的,一下子找准了她的唇封了上去……

    “你不是没有听到嘛。”赵芫戳着薛霭的胸口,薛霭点头,“一会儿再睡。”手下不停,赵芫道,“这么说,你是故意装作没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薛霭利索的将她衣裳褪干净,声音低沉的道:“嗯!”

    “薛季行。”赵芫瞪眼,“你戏耍我?!”她暗示提醒忙活了半天,合着人家故意逗她玩。

    薛霭没回话,眼底划过笑意!

    此刻文渊阁中点着灯火,今晚原是薛镇扬值宿,但此刻六个内阁辅臣都在,戴文魁坐在单超的下首蹙眉道:“……人都去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我看不如顺势去攻打倭国,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大周的援军到了琉球,可倭国的兵早就撤走了,不但如此还缩在家里一点出动的迹象都没有,简直就是缩头乌龟!

    “我也觉得可以稍微动一动。”郭衍颔首道,“以免粤安侯撤走,他们又会蠢蠢欲动行骚扰之事。”

    几个人都赞同,单超朝宋弈看去,问道:“九歌怎么不说话,这件事你如何看?!”

    “我没有意见。”宋弈含笑,“此事几位大人定夺即可。”他话落,话锋一转,道,“宋某还有事,先告辞了。”话落,便朝几个人抱了抱拳出了文渊阁。

    待宋弈一走,大家面面相觑,徐展云道:“怎么瞧着宋阁老心事重重。”

    没有人说话,但单超也站了起来,道:“得了,那咱们也散了,今晚就劳累致远了。”

    “不碍事,几位大人慢走。”薛镇扬抱拳,送几人出去!

    宋弈过了金水河,江淮便迎了过来:“爷,轿子备好了!”宋弈摆了摆手,缓缓的散着步,走在夜深人静的棋盘街上。

    江淮就朝抬轿子的轿夫打了招呼,大家便跟在宋弈身后慢慢散着步。

    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宋府门口,宋弈抬脚进去,回事处路大勇便迎了出来:“爷,谷大人来信了!”谷徵允调去莒州县后有什么事都是给路大勇写信,由路大勇转交给宋弈。

    “嗯。”宋弈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的略一扫,颔首道,“此事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路大勇应是,想了想又道:“老爷,赖府最近都没有什么动静,除了赖夫人去过一次庙中外,没有别的特别的事情。”宋弈让他盯着赖府,不但赖府锦衣卫几个头目的府邸都让人盯着的。

    宋弈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意外,颔首点了点头,拿着信走了。

    路大勇朝江淮看去,眸中有着询问,江淮摇了摇头……

    “爷!”江淮快步上去,回道,“谷大人信中是不是说了什么?”

    宋弈将信递给他,江淮接过来看了看,随即愕然道:“谷大人说恭王府自前几日开始,私下里免了沂州百姓的一切赋税?”这件事朝廷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没有上报到朝廷来。

    “爷!”江淮奇怪的道,“这是好事啊,他们为什么不上报朝廷呢,还偷偷摸摸下这个政令。”

    宋弈在书桌后坐下来,翻了本奏疏语气淡漠的道:“说了便是朝廷的功,不说便只是沂州百姓的福!”

    “啊?!”江淮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要是上报给朝廷了,朝廷不但不会阻止还会下表彰的文书,到时候圣旨一下沂州的百姓只当这个利民的政令是朝廷颁发的,如果不报,他们只会念着恭王的好。

    这事儿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又让人觉得奇怪。

    “那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属下去一趟?”江淮看着宋弈,宋弈捻着朱笔批改着奏疏,抬头看了眼江淮,道,“你去能做什么?”

    江淮笑道:“小的去将这事儿宣扬出来,到时候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下圣旨表彰了啊。”

    “何必跑一趟。”宋弈换了本奏疏,“直接下圣旨便可。”

    江淮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朝廷就下圣旨了,就直接告诉恭王他们知道了……恭王又能怎么着?!

    还能顺便试探恭王的意思。

    “绕远了。”江淮不好意思,宋弈抽了张纸随手写了封信叠好交给江淮,“把这封信给老安送去,让他派人去一趟关外!”

    江淮接了信揣在怀中,抱拳应是。

    宋弈在书房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正院,他轻手轻脚的梳洗在床边站立,就看到幼清裹在被子里睡的很熟,但眉头却微微拧着,他坐下来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过了一刻眉头又拧了起来。

    “你回来了。”幼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什么时辰了。”

    宋弈给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还早,你接着睡。”幼清哦了一声拉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也早点睡。”便阖上眼睛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宋弈失笑,摸了摸她的肚子,也褪了衣裳上床躺在她身侧,幼清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宋弈,宋弈愕然道:“怎么了?”

    “我饿了。”她吞了吞口水,“给我拿杯水。”

    宋弈给她倒了水扶着她起来:“那你吃点东西,外头还温着点心,我拿来给你。”幼清喝了一杯水摇着头,“算了,我忍一忍好了,等天亮再吃。”说完,强逼着自己睡觉。

    宋弈失笑,还是去将糕点拿了进来,幼清看着糕点吞了吞口水,宋弈就道:“既是饿了就不要忍着,免得自己难受。”

    幼清挣扎了很久,还是接了点心,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吃点东西做出自欺欺人的事:“也对,我没事,不能饿着宝宝了!”就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宋弈坐在一边看着她,嘴角满是宠溺的笑意。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幼清和蔡妈妈一起安排家中除尘,祭拜了灶王爷就到了过年,虽是新帝登基头一年,可到底还在守孝,所以皇城里并没有像往年一样热闹,宫中领着京城的风向,所以,这个年过的虽然还是有年味,可到底不如去年。

    薛府中,一家子人除了薛思琴没有出月子没过来,其他人都在这里了,方氏高兴的给两个孩子包了红包,又给幼清几个人都散了红包,转头过来看着薛思画道:“今年我们画姐儿要多给点才是!”刘家请期,正日子定在正月十二,到时候薛思画也是从这里出嫁。

    薛思画红着脸接了,向方氏和薛镇扬行礼。

    幼清也得了几个压岁红包,她笑眯眯的走到薛潋跟前,伸手道:“三哥,往年您不给我也不好和您要,如今您可是成家的人了,这压岁钱可别想赖着不给。”

    “对!”薛思琪凑过来道,“快点给,不得少于二十两!”

    薛潋哪里有钱,成亲后这个月的例钱倒是涨到了五十两,可他给了四十两给陈素兰,只和平时一样余了十两在身上,方才给豪哥和茂哥的压岁钱还是平日里存着准备还幼清的二十两。

    “没有!”薛潋摇着头,“你们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就拿去吧。”

    幼清掩面而笑,薛思琪就道:“真的?”她挑眉看着薛潋,“那我要你房里的那几本书!”

    “这个不行。”薛潋摆着手,“除了我房里的书外,其他的你都可以拿。”

    薛思琪哈哈笑了起来,道:“假大方!”

    陈素兰在一边喝着茶,抓着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看着这里笑,薛潋哼了一声和薛思琪道:“你们就算要,也要先去和大哥要吧,怎么反倒先顶着我了。”

    “我可准备好了。”赵芫立刻将红包拍在桌子上,“嗯,一人一份,你们大哥准备的。”

    薛思琪就哈哈笑着将红包分发了,薛潋的那份就拿在手里不给他:“那你的就由我和幼清还有画姐儿分了吧……”

    薛镇扬喝着茶,与宋弈和祝士林几个女婿以及薛霭说着话,偶尔抬眸朝这边看一眼,眸光含笑。

    “知道了,知道了。”薛潋摆着手,“尽管拿去。”虽是一家人,可到底还是有些窘迫!

    幼清就打量了一眼陈素兰,又看看薛潋按住了薛思琪的手,笑着和陈素兰道:“二姐不必着急,三嫂肯定是给我们备着呢。”话落,薛潋也朝陈素兰看去,就看到周妈妈飞快的走过来朝陈素兰手里塞了几个红包。

    陈素兰愣了愣,周妈妈就笑着道:“三爷是备好了,只是出门的时候落在家里了,奴婢刚取过来,还走了一身的汗呢。”

    陈素兰反应过来就笑着将东西递给薛潋。

    薛潋看着陈素兰,朝着她笑了笑,接过来拍在薛思琪和幼清面前:“可别和我念叨了啊,再念我就罚你们跪祠堂去。”

    幼清掩面而笑,薛思琪道:“这还差不多!”

    晚上大家散了,薛潋和陈素兰一起回去,天上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雪,薛潋停下来将灯笼抬起来,就看见灯笼照着的一点光亮中,雪花飘飘扬扬的飞舞着,像一只只春天里舞动的蝴蝶。

    “素兰你看。”薛潋指着灯笼,“好美!”

    陈素兰也走过来看看,点着头道:“是挺好看的。”她搓着手呵着气,薛潋回头看她将灯笼提过来照着她的脸,就看到她脸红红的,颇为可爱,他将灯笼递给周妈妈,牵了陈素兰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又揣在怀里,“怎么出来不带个手炉?有没有暖和点。”

    陈素兰愣一愣,红了脸道:“好多了,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薛潋看着她,感谢她今晚给他解围。

    陈素兰摇着头笑道:“你别谢我,谢周妈妈吧,是她想的,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不过明年我就记得了!”周妈妈见幼清她们闹,就立刻跑回去娶了压岁红包来。

    薛潋一愣,笑容就淡了一分:“无妨的,一样要谢!”话落牵着陈素兰的手往回走,脚下踏着刚攒下来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陈素兰跟在薛潋身后,觉得这样走着感觉真好。

    “想不想放烟火?”薛潋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道,“家里还有许多,你要是想放我让二子抬几个来,我们在院子里放。”

    陈素兰摇着头:“爹娘都睡觉了,我们要放的话会吵着他们的,要不然明天晚上吧。”

    “好!”薛潋点点头和陈素兰一起回到西院,二子从外头跑了过来,薛潋看见他问道,“不是回家过年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二子就笑着道:“赵舅爷和您几个同窗在外头喊您,说一起去放烟火。他们还寻了个空置的院子,说今晚可以在那边吃酒聊天烤火呢……”

    薛潋回头看着陈素兰:“要不然,你换件我的衣服,我带你一起去?是晚上,他们看不出来,更何况,都是好朋友,你也认识认识,无妨的。”

    二子急的朝薛潋挤眼睛。

    “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她是真的累的很,“我先去睡了,你记得多穿点衣裳。”就自己先回房了。

    薛潋就皱眉看着二子道:“你挤什么眼睛?又是什么事儿?”

    “不是。”二子拉着薛潋低声道,“是望月楼那边的消息,阿古下令说正月初五就派人送娜薇她们回去了。”

    薛潋听着一愣眼睛瞬间黯淡下来,二子道:“您要不要去告个别?往后可就见不到了。”

    “算了。”薛潋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摆了摆手,“回去对她来说也好,那是她的家乡,总比窝在京城要好!”他话落,撩了帘子头也不回的对二子道,“你代我去送一下。”

    二子哦了一声。

    正月初五,阿古果然安排人将十二个舞娘并着乐师一起送走了,薛潋赶去望月楼时车马已经出城了,他叹了口气带着二子往回走,走了几步对二子道:“既然来了,你便去买点牛肉送回去给三奶奶。”陈素兰特别喜欢吃,几乎每隔三日就要来买一次。

    二子应是买了牛肉送回薛府。

    又过了两日便到薛思画的出嫁的日子,武威侯府说好了办的隆重一些,果然是轰动了半城,说是十里红妆一点都不夸张,薛思画的嫁妆亦是不少,方氏新添的加上刘氏早就备好的,足足六十八台,比幼清当初出嫁还要多。

    幼清和刚出月子的薛思琴一起在烟云阁里坐着陪薛思画说话,薛思画绞着手指满脸通红的由全福人敷面盘发。

    过了一会儿外院听到了鞭炮声,幼清笑着道:“接亲的到了。”她笑着和薛思画道,“嫁过去只管过自己的日子,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我们。夫妻两个人过日子,你的好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别人再怎么样,都是次要的。”

    “我记住了。”薛思画点着头红着眼睛看着幼清,幼清一时间也感慨良多,就好像看到前一世自己嫁去锦乡侯时的情景,她不由又道,“你坦然些,不必去巴结奉承谁,若是你有本事,别人自然会在乎你,如若你没有,即便巴结了最后在别人眼中也不过可有可无。”

    “谢谢清表姐。”薛思画抱着幼清,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这辈子能遇见清表姐,是我的福气,我和冀表哥都会记住您的恩情,此生不忘。”

    幼清也红了眼睛,拿帕子给薛思画擦了擦眼泪,一边刘氏看着薛思画也抹着眼泪:“快都擦擦眼泪。”她笑着道,“幼清还有身孕,别累着她了。”将薛思画扶过来。

    幼清站的久了是有些累,她扶着采芩坐下来,过了一刻刘冀进了内院,幼清避去了西院,赵芫忙的脚不沾地和幼清道:“你自己照顾自己,房里有点心,饿了自己吃。”

    “知道了。”幼清牵着茂哥的手去了赵芫的暖阁,就听到前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和茂哥道,“听到了没,你三姑母今儿出嫁哦。”

    茂哥没说话,一大一小上了炕,幼清吃一块点心也给茂哥吃一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着……

    吃了四五块,茂哥喝了水再看到幼清递过来他就摇着头捂着嘴,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捏了捏茂哥的小脸:“不想吃就说,姑母可听不到你的手语!”话落,就作势要往茂哥的嘴里噻点心的样子,茂哥一副惊恐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往后退,突然就朝外头喊道,“娘……”

    幼清动作一愣,正好赵芫从外头进来,她顿在了门口看着茂哥,又转头看看幼清:“他刚刚说什么了?”

    “好像喊了一声娘。”幼清也不敢置信,赵芫像一阵风似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趴在炕上看着茂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茂哥看着赵芫嘤嘤的哭起来:“娘……”

    “我的儿……”赵芫将茂哥抱起来亲了又亲,“总算是开口了!”

    幼清也掩着面红了眼睛,赵芫给茂哥擦着眼泪,亟不可待的道:“来,再喊一遍,再喊一遍给娘听听!”

    “娘。”茂哥看着赵芫,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幼清又没有逼着她吃点心。

    赵芫笑着站起来,几乎是手舞足蹈:“幼清,你听到了吧,茂哥开口了……”她抱着茂哥又道,“你在这里坐着,我要抱着茂哥去喊一声给你大哥听听。”她夹着茂哥步履飞快的出了门。

    幼清笑着喊道:“你脚下慢点。”便笑着歪在了炕上,她靠着了一会儿觉得腿有些麻便躺了下来,可又觉得胸口闷的慌,就让采芩扶着起来,采芩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好像有些顶着了,不知道是不是积食了。”她摸着肚子,“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胸口有些闷!”

    采芩应是,扶着幼清出去两个人在外头遛着玩儿走到了陈素兰的院子前头,她就看到陈素兰在院子里晒太医,也看到了幼清就迎了过来:“到我院子里晒太阳吧。”

    “不了,我走走,刚才有些吃多了。”幼清看着陈素兰就想到了娜薇,初五那天阿古将人送走了,她还特意让周芳盯着薛潋,好在薛潋虽去了望月楼,可到底没有追过去,这么说来,娜薇的事就算了结了?

    幼清总算放心了!

    “那我陪你一起走走吧。”陈素兰笑着扶着幼清的手臂,“你的肚子可真大,我记得大姐怀颖姐的时候,当生时也只比你的肚子大一点吧。”

    幼清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笑着道:“倒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比起旁人来,我的肚子是有些大了。”

    “三嫂怎么没有去前面?”幼清奇怪的看着陈素兰,陈素兰笑着道,“娘说事情都安排好了,我瞧着也没什么事就回来,要不然留在那边反而给大家添麻烦。”

    幼清笑着点点头,想起小厨房的事:“说起来,家里大厨房里有个刘婆子擅长做蜀地菜,我出嫁后还常常回来吃呢,只是家里的人不大吃,她也就做的少了。”

    “是嘛。”陈素兰道,“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唉,不瞒你说,我嘴巴一点味都没有,就馋这一口辣的。”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道:“你想吃就写菜单,让刘婆子每天给你单独做就是,况且,姑母和姑父偶尔也会吃点,一桌子上什么菜都有才有趣!”

    陈素兰就奇怪的看着幼清,幼清见她没有听懂,就笑着说透了:“我是听大嫂说你要开小厨房,所以特意来和你说这件事,本来没几个人吃饭,你再分开来,多冷清!”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事儿。”陈素兰道,“我原来是准备开小厨房的,不过我娘和姐姐都不同意,我已经不打算再开了。”

    幼清微怔,笑着道:“那就好!”

    等薛思画出门,送亲的宾客散了,幼清和陈素兰一起去了前院,大家忙里偷闲正围着茂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茂哥趴在赵芫肩上,赵夫人擦着眼泪感动的道:“我还真当这孩子是个傻的了,本不指望他开口,谁成想说开口就开口了,真是……”

    “怎么会傻。”方氏笑着道,“我们茂哥不知道多聪明呢。”

    茂哥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看着个,又望望那个。

    幼清觉得有些不舒服,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让采芩去和宋弈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宋弈紧接着就赶了回来,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胸口有些闷!”幼清坐在椅子上,板直着腰,“靠着觉得累,躺着也好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抱着宋弈,苦恼的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宋弈扶着她站起来,凝眉道:“幼清……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怎么了。”幼清奇怪的看着他,宋弈就抿着唇面容端肃满目的沉冷,一字一句道,“你腹中可能怀有两个婴孩!”他和封子寒的感觉是一样的。

    幼清一愣,顿时大喜:“两个吗?真的有两个啊。”她就说她怎么这么能吃,原来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哎呀,真是太好了……”一次生两个,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我的衣服做少了,明儿然采芩都裁点出来。”

    话落,又想起来:“我要写给告诉爹爹,姑母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幼清抱着宋弈,立刻就想着两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该怎么养的事儿。

    宋弈却并不高兴。

    幼清看着他,笑容淡了下去,眯着眼睛看着宋弈道:“你怎么了?”她敏感的不得了,“宋九歌……你……想和我说什么。”

    宋弈攥着她的手,低声道:“若是一个或许无碍,可若两个……”幼清本就有旧疾,虽说好了,可到底不比健全的人,如若怀一个他和封子寒都有把握,可两个……寻常人都受不住,何况她呢,“我不想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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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言下午回,我去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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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执意

    “没关系啊。”幼清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世上怀双胎的女子多的很,我当初和爹爹在福建的时候,就见过一个,虽说怀的时候辛苦一些,可最后两个孩子健康活泼的很呢,别人可以,我也可以的。”

    宋弈看着乐天的幼清,叹了口气,他蹙着眉想说什么,幼清忙捂住他的嘴,摇着头道:“你别说了,不管怎么样,孩子已经在我肚子,莫说两个便是四个我也要生下来,就算丢了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她知道宋弈想说什么,她不想听。

    宋弈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他将她抱在怀中满声怜惜的道:“孩子与我而言是锦上添花,如果有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更在乎你,所以……”幼清肚子里的孩子还很小,用药是可以引下来的,也不会涉及到生命安全。

    “我知道。”幼清点着头埋头在他怀中,“可是我不想这辈子留下遗憾,更不想给你留下遗憾,所以,孩子我一定要生的,我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即便当初身体不曾治好,我也是要生的。”

    “幼清!”宋弈低头看她,幼清摇摇头,仰着脸望他,“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宋弈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事幼清根本无法决定,她这么说无非只是为了安他罢了,宋弈凝目看着她忧心忡忡……这世上所有的难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也从未畏惧过什么,可是,面对幼清时,他却无计可施,想要听之任之却又担心她的安全,想要……却更怕伤了她的心。

    “我拿你怎么办。”宋弈叹着气吻着幼清的额头,声音自胸口发出来,透着沉沉的疼惜。

    幼清看着他展颜一笑,发胖后的脸没了下巴,圆圆的非常的可爱,她拉着宋弈的衣襟撒着娇道:“这种事你和我说一点用都没有,也说不通的。你还是想好怎么做父亲吧,或者……先想想孩子的名字?!”她有意打岔,“也不知道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要取什么名字呢,宋……宋什么呢。”她念念有词的在床边坐下来,忽然哎呀一声,惊了宋弈一跳,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扶着她道,“怎么了?”

    “宋九歌。”幼清拉着宋弈的手,紧紧攥着,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肚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刚才他们动了,真的,一边动了一次!”

    宋弈长长的松了口气,被幼清拉着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他凝心等了一会儿,肚子一派平静,幼清就嘟了嘴叹气道:“不动了,怎么又不动了呢。”话落,低头对着肚子道,“宝宝们,你们的爹爹在这里呢,快动一下让他高兴高兴啊。”

    肚子当然不会听她的指挥。

    幼清遗憾的看着宋弈,宋弈失笑收了手回来,轻声道:“后面还会再动的,不着急!”

    幼清点点头,当初薛思琴怀豪哥的时候,她就感受过,如今自己亲生体验,真是觉得别样的奇妙。

    “不行。”幼清笑着喊采芩,“……帮我拿个册子来,还有笔墨!”

    采芩在房外应了一声,宋弈不解的看着她,幼清就笑着解释道:“他今天是第一次动,我要把记下来,多特别重要的一刻。”话落,见着采芩进来,她高兴的将肚子动了事告诉采芩,主仆两人围着桌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幼清提着笔将什么时候怀孕,今天是第多少天,宝宝何时何地如何动的,都细细的记下来。

    “你帮我收着本子。”幼清放了笔笑着,采芩点头应是,幼清又高兴的拉着采芩压着声音道,“方才老爷说我怀的是双胎,双胎知道不知道?就像咱们在延平时那个刘嫂一样,一下子生两个姑娘……”

    “记得,记得。”采芩眼睛都亮了起来,欣喜的看着幼清的肚子,“夫人,这个月十五奴婢一定要去法华寺烧头一柱香,感谢菩萨,也求菩萨保佑夫人母子三人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幼清点着头:“成,你准备准备,请胡泉和法华寺那边打个招呼,再替我去娘娘庙还个愿。”她原本是没有打算去娘娘还愿的,但是现在想去了,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便是让她每日去娘娘庙磕头她也愿意。

    “我让阿古送你去。”宋弈也被两人的喜悦感染了,“上元节头柱香难得,即便打了招呼也要早些去!”

    采芩和幼清对视一眼,主仆两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这还是头一次宋弈支持他们是去庙中,可见宋弈的感觉和她们是一样的!

    宋弈和她们并不一样,她们是凭着直觉,甚至有些盲目的乐观,但他更清楚其中的风险,所以更加的不安和担心,此刻他忽然体会到那些生病之后到处寻求秘方,求神拜佛人的心理。

    寻的不是解药,而是一种心理上的寄托。

    宋弈看着笑的开怀的幼清,除了叹气更多的是凝重,他起身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封子寒见着他就道:“你和小丫头说了没有?”

    “嗯。”宋弈在桌边坐下来,封子寒给他斟茶,无奈道,“我就知道,那个小丫头那么固执,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看啊,现在也别想怎么去劝她把孩子堕了,还是想着如何在她生的时候保住她们母子的命吧。”

    说起来,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办,但是女人生孩子更多的还是靠她们自己。

    “当初在交趾时我曾遇到过一个赤脚大夫,他给一个妇人接生,用了个我不曾见过的方法……”封子寒在宋弈身边坐下来,两个人商量着幼清若是生时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对策,过了一刻又让人将封简请过来,三个人一直说到天亮才各自散了。

    夜里宋弈没有回来,幼清也没有睡着。

    其实她并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只是不想被宋弈发现,他本来就不愿意她生,若是她再露出退缩的样子,宋弈一定毫不犹豫的让她终端孕期……幼清摸着肚子,轻声呢喃道:“娘费了这么多的力气,这么大的决心,你们也要努力一点啊,和娘一起努力!”

    幼清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披着衣服下了床,掌灯坐在桌前,就着方才用过的笔墨,在记录宝宝事情的册子上,写了一封信,一封给宋弈的信……

    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倒霉的或者幸运的再死一次,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希望宋弈和两个孩子能平安健康,如果真的再死一次,她不希望再重生,因为没有宋弈和孩子们的那一世毫无意义!

    幼清小心的将最后一页写了遗书的信封了起来,希望用不上,她压在胸口摸着肚子:“嗯,一定不会用上的。”

    第二日一早,胡泉便乘车去了法华寺,出城门时守门的吏目认出了马车上的铭牌,笑着在下头抱拳,胡泉撩了帘子露了脸,几个吏目一看是胡泉,顿时涌了过来,领头的马大人道:“原来是牛管事,您这是要出城吗,这么早啊,可是为宋阁老办事?有没有我们效劳之处?”

    “在下去一趟法华寺,和方丈大师约一下上元节的头柱香,我们夫人身边的采芩姐姐要亲自去上香,替我们夫人祈福!。”胡泉回了礼,坐在车里笑道,“说起劳烦,那一天估摸着要半夜出城,也不知道是哪位官爷当差,倒时候还劳烦给开个门。”他说着拿了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塞给马大人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马大人立刻将银子塞回来,“夫人要上头香,这是大事,到时候我亲自守着,人来了尽管喊一声,保管不耽误时间!”他是真的不要银子。

    胡泉心里有数,所以银子自然不会收回来,按在马大人手中拍了拍:“一码归一码,大人不要和我客气。”

    胡泉之后堵了一溜的马车,有人骂骂咧咧的催着他们快点,声音越来越大,马大人听的烦不胜烦,喝道:“吵什么吵,老子在和宋府的管事说要紧事,谁再吵就绕别的门出去。”

    后面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有人窃窃私语的往这里打量着。

    胡泉也不想张扬,便和马大人道:“您忙着,改日在下请您喝酒,再细细的聊。”

    “不敢,不敢,马某请牛管事。”马大人说着,一挥手道,。“放行!”

    胡泉坐着车赶了半个时辰到了法华寺,因为幼清不常来寺庙,宋府虽偶尔捐赠但到底不常打交道,所以知客僧见着胡泉不大认识,胡泉上前笑着自报了家门,知客僧就道:“……可是宋九歌宋阁老的府上?!”

    “正是。”胡泉抱拳,道,“还劳烦师傅和方丈传个话,我们夫人上元节时想要头柱香,可否请大师安排一下。”

    知客僧愣了愣,有些尴尬的道:“……这头柱香早在去年就预约了,由光禄寺少卿胡夫人和通政司左参议卢夫人一起定了,牛管事现在来实在是有些晚了……”一般大年夜的头柱香和上元节的头柱香都是提前一年甚至两年就定出去了,很少有像宋府这也临时想起来约的。

    “这样啊。”胡泉还真是没有想到,他们都是头一回遇到,以前方氏也不大讲究这些,一来这头柱香捐的香油钱很多,二来,他们想约也约不上,“这可真是没有想到。”

    知客僧打量着胡泉,眼睛骨碌碌转着想了想道:“这样,胡,卢两家也不是那不好讲话的,要不然评审与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出来,若是他们愿意,我再亲自去宋府告知牛管事您可好?!”宋弈虽在内阁暂居末位,可谁都知道那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位居首辅,将来的等前头几位退下去,首辅之位非他莫属!

    他们一直想和宋府来往,可宋夫人一向不大礼佛,如今有机会,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这样啊。”胡泉心头也飞快的转了转,笑着道,“我看还是不要麻烦了,这头柱香也不是非上不可,等我回去禀告我家夫人,再寻吉日来寺中上香也可。”他说着抱了抱拳,“打扰了,告辞!”说着要走。

    知客僧忙躬身送他,随着他出山门:“夫人难得有此想法,亦是和我佛的机缘,此事贫僧定当试上一试,牛管事尽管放心,贫僧不会以宋府的名义!”

    胡泉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眼知客僧,笑了笑抱拳道:“师傅留步,告辞!”

    知客僧行礼,目送胡泉下山。

    一路马车回道宋府,胡泉进内院,幼清正在门口晒太阳,见着胡泉她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办妥了吗?”

    “没有。”胡泉摇头,将情况和幼清说了一遍,幼清颔首:“那就算了,下个月去也是一样的,我们没这么多讲究。”

    胡泉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幼清不会计较这些,遂笑道:“小人也是这样回的知客僧。”

    “算你机灵。”幼清含笑点头,“阜成门吏目的事你和老爷说了吗?”

    胡泉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小的和老爷说了,老爷说往后进城的煤车依旧会从阜成门走,虽不会和以前一样人头攒动,但到底不至于让他们没有饭吃。”这事儿其实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他只是通过宋弈的口中提前得到了消息,告知那些吏目罢了,那些人还当是他办成,只差将他当祖宗供起来立长生牌了。

    “可见你运气不错。”幼清淡淡的笑着,余光见周芳和戴望舒结伴进来,胡泉也听到了声音回过头去眼睛一亮,朝两人抱了抱拳,眼睛盯着周芳,周芳白了他一眼上来和幼清行礼,幼清笑着和戴望舒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近日可好。”

    “托夫人的福。”戴望舒含笑道,“奴婢歇了很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便想来求夫人指差事,也好过整日无所事事吃闲饭。”

    幼清笑了起来,扶着肚子起身摇头道:“家里也没什么事。”又挑了挑眉,“你若实在闲着,就早点和路大哥生个宝宝,我也真的高兴了。”

    戴望舒愕然,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夫人。”周芳看着幼清的肚子,高兴的问道,“奴婢听说您怀的是双胎?”

    这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她笑着点头道:“嗯,老爷是这么说的!”

    “恭喜夫人。”周芳和戴望舒对视一眼,顿时高兴的道,“那府里就要一下子多了两个少爷了!”

    幼清失笑,想起江泰和江淮,不由道:“我倒是想起来了,采芩近日没空去绿珠那边,也不知她怎么样,你们得空去看看她。”绿珠就当这个月底生,她帮着找了给薛思琴接生的稳婆,这两日就会住到绿珠家里去。

    “是!”戴望舒笑着点头,“奴婢离她们近点,这两天没事就会过去。”

    幼清颔首,又和周芳道:“你若无事,帮我去武威侯府打听一下,看看画姐儿怎么样,今儿认亲刘家的人都是什么态度。”

    “是!”周芳应是。

    武威侯府中,薛思画和刘冀一起随着刘嗣祥在祠堂近香上了族谱,便一起去花厅中认亲,薛思画穿着吉服面色红润羞怯的跟在刘冀身后,刘冀时不时回头看她,低声道:“别怕,一会儿认亲你就跟着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我知道。”薛思画回头看看听安带着人捧着的回礼,害羞的道,“有表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刘冀隔着宽宽的袖子,悄悄牵了薛思画的手,小声道:“还叫表哥?!”

    “是!”薛思画满脸通红,小声喊道,“夫君!”

    刘冀心满意足,他和薛思画自小认识,也最是投缘,他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非她不娶。可没有想到薛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也变成了遥不可及,他们一起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甚至还打算私奔一去不回……

    但好在,最后薛思画还是成为了他的妻子,站在他的身边,就凭此刻,他受的所有的非议和苦楚,都是值当的。

    薛思画也很高兴,她以为她这辈子不是青灯古佛,便是一根白绫,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顺利的进了刘府,和刘冀结了良缘,刘冀对她很好,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就凭他的真心,就算是即刻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目光相接会心笑着,随着刘嗣祥入了花厅。

    刘嗣祥和刘大夫人坐在主位之上,下首坐着的是刘二夫人夫妻俩,紧接着是刘家的女眷,围坐了一圈,有的薛思画很熟悉,有的她曾见过几回,更多的她不认识。

    隔着屏风,是刘家的男眷,等这边见过礼认过亲就会去隔壁拜见。

    刘大奶奶充当了司仪,领着他们先给刘嗣祥和刘大夫人敬茶,刘嗣祥高兴的喝了茶,给了薛思画和刘冀一个厚厚的封红,道:“往后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旁的事一概不用管,有大伯看顾着你们。”他不是父母,所以倒也不必说些训诫的话。

    刘冀和薛思画磕头道谢。

    “侯爷这话说的。”刘大夫人掩面而笑,亲自将薛思画扶起来,携着她的手道,“以前舅母就疼惜你,如今你成了我们家的人,也是我们娘俩的缘分,你也不必分伯母舅母的,只管将我当你的娘,有什么心事就来和我说,正如你舅舅说的,万事都有我们呢。”

    薛思画想到幼清说的话,垂着头应道:“在画姐儿心中,几个舅母便如同我娘亲一般,画姐儿这辈子能做你们的女儿,是画姐儿几世修的福气!”

    刘大夫人很满意,颔首笑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刘冀带着薛思画给刘二夫人夫妻俩敬茶,刘二夫人心里直皱眉,可脸上半点不悦不敢露,一来,薛,宋两家都表了态的,也都盯着薛思画过的怎么样,二来,刘嗣祥和刘大夫人现在恨不得将方幼清当菩萨供着日日烧香拜着,对薛思画简直比亲生女儿还疼宠着……现在,只要薛宋两家在朝中不倒,薛思画她是一个指头不敢动。

    “往后你们要互敬互爱……”刘二老爷委婉的说了一通训诫的话,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薛思画垂头应是,心里这会儿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管什么原因,大家对她和善就行!

    有了前头刘大夫人和刘嗣祥做榜样,认亲礼自然是和和气气,捧着抬着两位新人,对薛思画又是夸又是赞的,等认亲礼结束薛思画带着听安回到自己房里,听安让人将收的礼拿出来,她粗略看了看惊骇的和薛思画道:“奶奶,侯爷和大夫人给了三千两的封红,二夫人和二老爷给的是六千两呢……”别的人送的首饰也不是参差的,都还是拿得出手的东西。

    “你收好。”薛思画低声道,“这些银子和东西暂时不要动,一一列了账册,以后在刘家行走来往我们都要小心一些。”

    听安深知道她们现在的情景,薛思画受到的所有恭敬和欢迎都是建立在娘家的势力上,虽说是好事,可到底不是来自她,她们要想彻底站住脚,就还得要小心翼翼的走着。

    “奴婢觉得您往后多和表姑奶奶走动走动。”听安给薛思画倒茶,“表姑奶奶恩怨分明,很懂的经验,手段上也鲜有人敌得过她,这些东西其实也不是天生的,奶奶当好好学学,咱们不去害人,可总不能被人逼的时候却无还手之力。”

    薛思画深以为然,她点着头拉着听安的手道:“我一直将你当姐妹待,一路走来我们也是风雨同舟,虽说我成亲了,可对你的感情不会变。”她让听安坐下来,看着她道,“你的终身大事我也一直在考虑,现在我还舍不得将你嫁了,再等两年等我稳定了,我一定给你寻个好亲事。就算你想留在家里服侍表哥,我也没有不允的……”

    “奶奶。”听安摇着头,她不想做通房也不想做妾,“奴婢不想嫁,您若是心疼奴婢就让奴婢做您的管事妈妈,往后再给奴婢寻个孩子过继为奴婢养老送终就成,其它的奴婢什么也不求,只求您能过的好。”

    “傻丫头。”薛思画红了眼睛,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过婚事上我们过两年再商议,你尽管安心待在我身边,我离不得也晓得你离不得我。”

    听安抹着眼泪点头,拉着薛思画道:“奶奶既成亲了,往后就当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些书再看也没什么大用处,保养好身体才是关键,只有健康了,其它的才能长久。”

    是啊,只有性命在,才能谈别的事情。

    幼清听完周芳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可见刘大夫人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不管她真心还是假意,能压着她不敢对薛思画怎么样,就已经足够了。

    “夫人。”垂花门守门的婆子笑着过来,回道,“祝太太抱着祝小姐来了。”

    幼清扶着采芩站了起来,问道:“她带着颖姐来了?”说着走到了院子门口,奇怪道,“颖姐才满月没几天,她怎么会带着出来了?难道是去宫里了?”

    幼清想着,就看到薛思琴领着奶娘抱着襁褓进来,薛思琴穿的是绛红色的正装,梳着高髻打扮的很华丽,幼清迎过去,薛思琴忙扶着她:“你现在别着急走动,小心身子。昨天不是不舒服吗,今天可好些了?”

    “还是和昨天差不多,坐着躺着都有点吃力。”她看着颖姐问道,“您怎么带着颖姐出来了。”

    薛思琴就扶着幼清和幼清边走边道:“昨天你姐夫吃过喜酒回家和我说圣上让我今天将颖姐抱去宫里给圣上还有太后娘娘看看。”说着一顿又道,“太后娘娘赏赐许多东西,回头你姐夫回去内务府领回家,倒是圣上……”

    幼清听着挑眉,薛思琴就有些不安:“他将他随身带的一块玉牌给了颖姐,还问太后大周可有赏外姓女子爵位的?”

    “赏赐爵位?”幼清面露惊讶,他没有想到赵承修这么喜欢颖姐,“后来呢,太后怎么说。”

    薛思琴忍不住擦了擦汗,摇头道:“太后笑眯眯的说有,可我不敢受啊,什么功都没有就领了禄,不但折了颖姐,到时候还让外人非议,我立刻就求着推了。好在圣上也没有坚持,只抱着颖姐说了会儿话,我们就回来了。”

    “那就好。”幼清松了口气,“寻常的赏赐也就罢了,爵位之类的不要也罢,有这些东西将来反倒阻挠了颖姐成长,你也多受些苦恼。”

    薛思琴赞同的点头:“正是你说的这个道理。”她抚着胸口叹了口气,“我越想越没底,就忍不住到你这里来说说,你也别担心,既然圣上没有强求,可见这事儿也也不会再提了。”

    赵承修估摸着也知道不合适,才没有重提。

    不过,若是给豪哥争个差事倒是可以,如寿山伯府的几个小辈,也都受了荫恩,自小就吃着皇粮拿着俸禄。

    晚上,宋弈回家,幼清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宋弈已经知道了,含笑道:“圣上已经问过我了,此事他不过一时兴起,你让大姨姐不必担忧。”

    “嗯。”幼清点头,想了想道,“太后那边你可打听过,她是什么态度?”圣上对颖姐的态度这么热情,别人多想点也是常理,说不定太后会想到他们有意要等颖姐长大送到宫里去,而特意让赵承修和颖姐多接触。

    其实也没有多久,时间过的快的很,十来年的功夫,颖姐儿也就长大了,到时候赵承修也不过二十来岁,纳个妃子再正常不过。

    “便是如此也无妨。”宋弈扶着幼清在房里慢慢走着,“太后选了几个皇后的人选都是和郑氏多少有些瓜葛的,我们不曾反对过什么,皆由她和郑孜勤做主了,往后我们就是送个妃子入后宫侍奉,也再正常不过。”

    幼清瞪眼停下来看着宋弈:“我是在说太后的心思,你怎么还当真议论起颖姐了。”又指着宋弈,“你……你不会真有此打算吧?!”

    宋弈失笑摇头:“这种事我想便就有用吗,休德和大姨姐会不会同意?!再说,圣上在别的事听我的劝,婚事上他又会如何坚持……我如今除了朝事只想着你们母子能平安,其它的一概不管。”说着,刮了刮幼清的鼻子。

    他昨晚和封子寒还有封简商量了那么久,虽想到了几种应急的手段和方法,可不管哪一种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只要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就会坐立难安心中惶惶……事情一旦联系到幼清,他便失了本该有的冷静和分寸。

    “在想什么。”幼清见他失魂落魄的,“我和你说话呢。”

    宋弈柔声问道:“走了神。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给孩子取名字啊。”幼清笑着道,“取四个名字备着,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了……”

    宋弈失笑颔首道:“等过两日我认真想想,翻一翻各个诗集再问问几位博学的学士……”

    “你!”幼清哈哈笑了起来,还不等她笑完,肚子里便是一抽,她停下来忙着宋弈的手,一惊一乍,“别说话,别说话……”夫妻两个人就站在桌子边一动不敢动,全身心的等着幼清肚子再配合的动一次,让宋弈“长长见识。”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幼清啊的一声看着宋弈手舞足蹈的道:“你感觉到没有,他在左边动了一下,很小的一下。”话落又指着右边,“这里,这里也动了一下。”

    宋弈感觉到了,那种柔软的能将他融化的感觉,自她们母子三人这细微的互动中自他的手心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底,他第一次词穷,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他看着幼清,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嗯,感受到了。丫头,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你不能丢下我,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幼清听着宋弈的心跳,重重的点点头,道:“不丢下,这么好的夫君我断不会让出去让别人享福。”

    宋弈被她逗笑,又心酸又无奈。

    “夫人。”戴望舒在门外喊道,“夫人,绿珠见红了,绿珠求您请蔡妈妈过去,她说她害怕,一直嚷嚷着……”

    幼清顿时紧张起来,拉着宋弈的手,去开了门看着戴望舒道:“那你快去请蔡妈妈啊。”自己也忍不住喊了两声,蔡妈妈自一边的宴席室出来,手里还拿着账册,戴望舒忙过去将她的账册递给辛夷,急着道,“绿珠要生了,她有些害怕,让我来接您过去给她坐镇。”本来是要江泰来的,可江泰连走路都走不动了,那还有力气来请蔡妈妈。

    “哦,哦,我这就去。”蔡妈妈急的两头走,火烧眉毛似的,“走,走!”话落,来和幼清打招呼,幼清摆着手道,“她那边没有丫头,你带几个婆子和丫头去帮忙。”

    蔡妈妈应着,和戴望舒一起往绿珠那边跑。

    稳婆已经被江淮扛来了,在产房里坐着喝茶,绿珠在床上嚷嚷,一会儿喊幼清,一会儿喊江泰……江泰站在院子,每听到一次绿珠喊他名字,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抹一脑袋的汗。

    这大冷的天,他一身的衣衫湿了两层。

    “你傻站着干什么。”江淮推江泰,“赶紧去烧水啊,难不成你等着我给你烧水不成。”

    江泰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拉着江淮的胳膊:“哥,我动不了……”竟然带着哭腔。

    江淮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就说你窝囊吧,你还不信,这单事儿你就吓成这样了。”话落推开江泰,咕哝道,“我命苦,我烧水去总成了吧。”

    谁知道,江泰被他一推,就跟软骨头似的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江淮吓了一跳指着江泰道:“丢人,真是丢人!”话落又去拉他,江泰使了力气站起来,回嘴道,“不是你媳妇你不心疼,等到时候你媳妇生看你能不能这样。”

    江淮撇撇眉头,一副就算他媳妇生他也会淡定从容的表情。

    “江泰!”绿珠在房里又喊了一声,“好痛啊……我不想生了……”

    江泰啊了一声,攥着江淮的胳膊,江淮疼的龇牙咧嘴掰着江泰的手:“走开,别烦我。”话落决定离江泰远一点,进了厨房点火烧水。

    蔡妈妈和戴望舒带着两个四个婆子过来,蔡妈妈见江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院子里奇怪的道:“你愣着做什么,孩子的衣裳准备好了吗?吃食背着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要是绿珠饿了怎么办,还有,她的衣裳也要备着两套……”蔡妈妈一通吩咐,江泰听的云里雾里。

    “妈妈别指望他了。”戴望舒无奈的摇头,“我去办吧,绿珠说她都包在一起包袱里,提出来就成了。”

    蔡妈妈笑着摇摇头,就联想到幼清,不知道她生的时候宋弈会是什么样子,是一副气定神闲还是失魂落魄没了主张。

    绿珠疼了三个时辰,在快要天亮的时候,院子里终于响起了一起啼哭,江淮自厨房里一跃而出,站在院子里傻愣愣的看着房里,望着从里头出来的戴望舒问道:“生了?”

    “生了,是个男孩。”戴望舒高兴的说完,又去看江泰,“你别傻站着了,快去吃点东西吧,炉子上还温着呢。”

    江泰艰难的移动了眼珠子,嘴唇动了好几次,转过来看着江淮含着泪花的道:“哥……我做爹了!”

    “是!”江淮点着头,“你可以和我得瑟了。”话落,抽抽鼻子,抱着剑去了厨房,将锅里温着的饭端出来坐在灶膛下吃了,他也饿了一夜了。

    江泰站着没动,就跟他也生了个孩子似的,比寻常和别人刀光剑影的打架还累,不但身体累,心里也累,他抖了抖麻了半天才挪了个窝,蔡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笑,道:“傻站着做什么,快来看看孩子。”

    江泰点点头,忍着脚麻快布进了房里,却是直奔绿珠床前,见绿珠虽脸色有些苍白,可却是呼吸稳稳的,他才放了心转头来看抱在襁褓里的儿子。

    胖乎乎的,红红的,皮肤有些皱说不上好看,但是江泰看的移不开眼,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江泰也会当爹,成为别人的父亲。

    “抱抱吧。”蔡妈妈将孩子塞给江泰,“总有第一次。”

    江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颤抖的伸出手接过襁褓,孩子一到手里他就不确定的看着蔡妈妈,觉得手里托着千金重的东西,单用小心翼翼已经不能诠释他此刻的心情。

    “没事。”蔡妈妈笑道,“你抓稳就好,剑你都能舞的好,一个孩子还能抱不牢嘛。”

    江泰窘然。

    幼清也笑了起来,一起床就让采芩带了一堆东西过去看望绿珠,江淮执意抢了江泰的权利,给孩子取名叫做“大哥儿”,言下之意要让绿珠多生几个,为江家开枝散叶。

    江泰一百个不愿意,可到底没有拧过大伯的坚持,孩子就叫“大哥儿。”

    第二日,薛思画三朝回门,薛潋来接幼清回家,幼清就拉着他在暖阁里坐下来,笑着道:“画姐儿不还没有到家嘛,不着急,我们好久没有说话了。”

    薛潋怀疑的看着她,幼清就笑着道:“我这回肯定不会和你吵架。”

    “没少吵,我也不怕你。”薛潋昂着头,又觑着她的肚子,“听说你怀的双胎?就你的身体,行不行?”

    幼清忍了好几次才忍不住没有顶他:“不管行不行,孩子在肚子里,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不成。”又道,“我的事没什么可以议论的,咱们说说你的事。”

    薛潋就戒备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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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往事

    “我的事有什么可议论的。”薛潋端着茶故作掩饰的喝着,“成亲过日子,一天一天过,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

    幼清挑眉打量着他:“三嫂不是说要回娘家住对月吗,什么时候回去?”

    “这事儿她安排就好了,我还真没有问她。”薛潋一听幼清说这事心里就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幼清提起娜薇来,“我住哪里都一样,只要她住的高兴就成了。”

    幼清看着薛潋,薛潋说着话时脚搭在脚踏上闲适的垫着,可是瞧在她眼里,却觉得他又焦躁又烦闷,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里叹了口气,却不打算再提娜薇的事,她人已经走了,再说也无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薛潋的心能回到陈素兰身上,他们夫妻能处出感情,到时候莫说一个娜薇就是来十个,也不用担心薛潋会跟着离家出走。

    “听说三嫂做辣椒鸡很好吃。”幼清笑着道,“我也想尝尝,你回去和三嫂说说呗,让她给我们露一手。”

    薛潋闻言一愣看着幼清,脱口就道:“你想吃你不能自己说啊,要到我这里来拐个弯做什么。”又百无聊赖的道,“再说,你要吃辣椒鸡我去天香楼给你买去,他们的大厨做的味道很正。”

    幼清翻了个白眼,她要去买用得着薛潋去吗,家里这么人谁不能帮她去买,再说,她以前口味就淡,更何况现在怀了身孕,更加不想吃了:“我们这是去你们小家里做客,你不去准备不去和三嫂说,还让我说,你这是哪里的道理。再者说,我是和三嫂比较熟还是和你比较亲近,你说说看。”

    薛潋撇撇嘴,他已经猜到了幼清的目的,便摆着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就和她说还不成吗。”

    幼清满意的笑着。

    “你担心一点。”薛潋指着她的肚子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一个都让人担心,何况怀的还是双胎,我想想都替你紧张。”话落,他想起什么来,道,“我和你说,我同窗也是一个双生子,不过不是两个男子,是一女一男,他娘生他们两个的时候真的是九死一生,若非当时请的那个稳婆手艺好,只怕母子三人都不在了……我明天就帮你去打听看看,那个稳婆在哪里,到时候你也请她过来给你接生。”

    接生双胎,稳婆的经验非常重要。

    “是吗。”幼清觉得薛潋这事儿办的还是地道的,“那你去帮我问问,那个稳婆在哪里,约好了改天请到家里我见见,若真的好便邀她在家里住下来,有个稳婆住家里我也能安心一点。”

    薛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知道了,这事儿你交给我办吧。”

    幼清笑着道谢。

    “那你快去换衣服啊。”薛潋看看时间,“画姐儿估计都到了,你怎么一有孕就婆婆妈妈的,赶紧的。”

    幼清瞪了他一眼,由采芩扶着回房换衣服,又和薛潋并肩往外走,薛潋见她步履蹒跚的样子,就蹙眉道:“才四个多月就这样了,那要是七个月八个月怎么办。”

    其实幼清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像她的两个孩子特别能长,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但凡见到她的人都会以为她都已经有七八月的孕期了。

    “到时候再说吧,再难也没有回头路啊。”幼清扶着采芩,薛潋瞧不过去伸了只手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埋怨的道,“所以,你要少管点闲事,安心养胎。”

    幼清听着就眯着眼睛看着薛潋,哼哼了两声道:“你瞧我管过谁的闲事了?若非我在意姑母,便是你的事我也不想管,随你怎么折腾去。可是我不管姑母就会伤心,我最不愿姑母伤心,所以你闲事我管定了。”

    薛潋哼哧哼哧的咕哝了着,到底没有回嘴。幼清对方氏比对她自己的亲娘还要好,一向都是护着爱着的,如果他和娜薇的事真的让方氏知道了,她肯定会伤心……所以,幼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知道了,知道了。”薛潋一双剑眉纠在一起,决定不和幼清争了,“你什么都对,你是姐姐,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幼清笑着,一副我当然是姐姐的表情。

    薛思画三朝回门,回的也是井儿胡同并未去水井坊的家里,所以刘氏和薛镇世只有过来,方氏如同养了四个女儿一样,办酒席接新人……

    幼清和薛潋到的时候,刘冀已经在外院和薛镇扬说话,薛思画则跟着一家子女眷在暖阁里,见着幼清回来薛思画忙过来扶着她,笑道:“我还想着您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回来了,一会儿我过去看您去。”

    “今天是大日子,我如何能不回来。”幼清打量着薛思画,笑着和几个姐妹道,“也就两天罢了,怎么瞧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薛思画满脸通红,薛思琪点头道:“我刚刚就在说,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人是越来越美了。可见我们刘妹夫还是很会疼人的。”

    “二姐。”薛思画跺脚,垂着头躲在幼清身后,低声道,“二姐当初成亲回来时不也这样的嘛,何故今儿来打趣我。”

    薛思琪哎呀一声指着薛思画:“瞧瞧,现在都敢回嘴了,可见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

    “不和您说了。”薛思画跺脚扶着幼清坐下来,跑到刘氏身边躲着去了,刘氏拍了拍她满脸的笑容,“你姐姐和你说笑呢,你害羞什么,一家子姐妹这样开着玩笑才有趣。”

    薛思画垂着头不说话。

    “说起来,认亲礼上,你婆母给了你多少的见面礼?”薛思琪很好奇这个,刘二夫人先前反应那么激烈,也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最后虽然服软同意了婚事,可保不齐她暗地里还是会做龌蹉事。

    “给了八千两。”薛思画没有隐瞒,“大伯母给的是五千两,各家的礼都不薄!”

    薛思琪点点头:“看来还不错,至少把你看的很重,若不然就凭刘大夫人也不会舍得拿出五千两的见面礼。”武威侯又不是头一回娶媳妇进门,刘大夫人就是给自己的儿媳也不过五千两,她能这样已经是到顶了。

    自己几个嫂子什么人刘氏太清楚了,听到薛思画这么她终于松了口气,薛思画能有着落看着她过的好,有这么多人护着,她也就圆满了,她看着众人目光湿润又回头望着薛思画,握着她的手,颔首道:“……要记得娘和你说的话,既然嫁过去了,就不要想着舅舅,舅母……他们就只是婆家人,在婆家怎么做如何做你也知道,往后若是不懂的不要一个人瞎琢磨,多和你几个姐姐请教,多回家走动走动,我虽生你养你几年,可你伯母待你更如亲生,你一定要记得她们的恩情,莫做负情负义的人。”

    薛思画点着头,回道:“娘,我都在心里了。”

    刘氏欣慰的拍了拍薛思画的手,她的女儿一点都不笨,只是性子有些懦弱了,只要她能强硬起来,她还是放心的。

    “他二婶今儿说这些做什么。”方氏笑着道,“大喜的日子我们应该说点高兴的。”

    刘氏飞快的抹了眼泪,点着头:“是,说点高兴的。”

    “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聊着。”赵芫笑着站起来,将茂哥抱去炕上,方氏让了让抱着茂哥坐在她身边,和赵芫道,“你去吧,早点开席,他们要早点回去。”

    赵芫点头应是,回头看了陈素兰一眼,陈素兰喝着茶笑呵呵的看着大家,并没有什么反应。

    “也是没有长大的孩子。”赵芫咕哝了一句撩了帘子出去,不过陈素兰决定不开小厨房已经她已经很高兴了,现在她这样她也就无所谓!

    中午放了鞭炮,等宋弈和祝士林以及廖杰都回来了,便开了席。

    很热闹,幼清观察着刘冀,私心里觉得刘冀不管怎么样,对薛思画是真的好,其实女人成亲之后就会明白,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前程其实都是次要的,你嫁的那个人对你用心,将你捧在手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撤了席面,大家又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等将薛思画和刘冀送走,薛镇扬和宋弈等人又重回了衙门。幼清见宋弈走了便想着反正都出门了,不如去绿珠那边看看孩子,方氏却皱着眉头道:“等她满月了将孩子抱来给你看看就成了,你就回去安心养着,以后连我这里你都要少来,若是有什么事让人来捎个话,我去看你。”

    幼清挽着方氏的胳膊,笑着点头:“知道了,我不乱跑了,这就回家歇着。”

    方氏满意的点着头。

    “大嫂说的对,幼清是该多歇歇。”刘氏看着幼清,担忧的道,“这生一个都不容易,何况你肚子里是两个,你千万小心谨慎。”

    幼清和刘氏笑着点头,刘氏想了想和幼清道:“你现在走吗,我正好也回去,我们顺路出去吧。”

    幼清一愣望着刘氏,刘氏笑着过来扶着她,幼清便顺着她回头和方氏以及几个姐妹和赵芫,陈素兰打了招呼,方氏千叮咛万嘱咐,“事事小心……”幼清应着和刘氏一起往垂花门走,采芩几个丫头不远不近的跟着,刘氏走了几步低声和幼清道:“以前的事,你还怪二婶吗。”

    幼清眉梢微挑转头看她,刘氏也朝她看来勉强露出个笑脸,幼清微微摇了摇头,道:“早就不怪了,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吧。”

    “谢谢!”刘氏松了口气,“我出身不好,从小我就知道,我若不争不抢那些好的东西,永远都不是我的。后来我得了母亲的看顾,她对我虽也只是停在表面,可到底会为了我打算,比起我几个远嫁的已经不知生死的庶妹来说,不知好了多少。”

    刘氏说着惨淡的笑笑:“……后来我看到你的父亲,我真的以为他就是我的希望,我不求富贵荣华,只想着有那么一个人和我同心同力,可是他没有看到我,甚至都没有注意过我,我便赌气嫁给了你二叔,我常在想,有一天我一定会让方子修后悔当时的决定……”她和自己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是许多事我依然不后悔,比如……老天让我有了泰哥儿和画姐儿。”刘氏说着看着地面,眼泪滑落下来,“我和你说这些,估摸着你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得陇望蜀,不知好歹。但是,我不得不再求你一件事,求你以后帮我看待点画姐儿,她很聪明许多事一点就透,你闲了和她说一说就成了,真的!”

    原来是拜托她看顾薛思画,幼清微笑道:“我和她是姐妹,二婶放心吧。”

    “你心底良善。”刘氏笑了起来看着幼清,“画姐儿就拜托你了。”

    幼清听着一愣望着刘氏,凝眉道:“二婶您……”不会想要做傻事吧,刘氏的语气太像临终遗言了。

    “没有,没有。”刘氏摇着头抹着眼泪,笑道,“我就是看着画姐儿成家有感而发罢了,你千万别多想,真的!”

    幼清打量着刘氏,想说什么,忽然肚子里一动她哎呀一声,刘氏忙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动了一下。”幼清抹着肚子笑了起来,“太突然我惊了一跳。”

    刘氏看着幼清的肚子,就想到了薛思画以后有孕生子会是什么样子,可惜……她笑着道:“没事,孩子动才证明他们很健康,你不要怕!”

    幼清应是,两个人已经到了垂花门,刘氏扶着幼清进了轿子,她站在轿子外面点头道:“回吧,路上小心一些。”又和抬轿子的婆子道,“抬的稳当点,又不着急,用不着赶路似的。”

    大家都跟着应是。

    “走吧。”刘氏放了帘子,等轿子起来她忽然想起什么来,走到轿子旁边来,和幼清低声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当年我曾请人去杀你父亲,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有件事让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幼清听着掀了轿帘看她,刘氏若有所思的道:“当时你父亲明明是戴罪之身,但身边却有人保护着他,直到他到了延绥画押有人接了手,那些跟着他的人才撤走。我能力有限一直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后来我也没有再派人去延绥,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她说着,显得有些拘束和尴尬。

    父亲身边有人保护?

    幼清也觉得奇怪,她点着头道:“多谢二婶,此事我知道了,等有机会我会问问父亲。”

    刘氏点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道:“若有机会,请你代我向你父亲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错!”

    “都说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好还念着过去做什么。”幼清望着刘氏笑笑,刘氏点头道,“走吧。我去看看二老爷酒醒了没有。”

    幼清颔首放了轿帘,轿子抬起来慢慢出了薛府,幼清在轿子想着刘氏刚才说的话,能跟着方明晖保护他的人?父亲从来没有和他提过,所以她一点都不知道。

    难道是宋弈吗?到是有这种可能,可是,如果是宋弈他没有必要隐瞒父亲,让他知道反而更能安他的心。

    幼清心里想了许久,轿子回了家中,她洗漱上床歇了个午觉直到下午才起来,蔡妈妈在门口候着她,道:“寿山伯府的薛姨娘又递了帖子来,说想来拜见您。”

    自从那一次薛思文来送礼,她回了礼以后,她就没有再收她的帖子,不是没空就是身体不适,更何况,她后来一直药浴直到有了身孕,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她,人各有命,她能帮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后如何,只有看她自己了。

    “拒了吧。”幼清不想见她,“以后她再来帖子,就一并拒了,不用见了!”

    蔡妈妈应是,她也很不喜欢薛思文来,毕竟身份有别,她一个姨娘没事来拜见夫人算个什么事儿……就算是姐妹又怎么样,她还是外室养的呢,夫人能见她一次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蔡妈妈还真是瞧不上薛思文:“奴婢知道了。”她笑着应了,想起上香的事情来,“我听说山东郭兰山脚下有个雪龙寺,非常的灵验,不管求什么只要心诚就一定有求必应。要不然奴婢代您去一趟吧,这上香的事既然说出来了,若是不去佛祖该觉得我们没有信用,奴婢心里不踏实。”信佛的人,但凡说是要去拜佛,就一定是要去的,若不然便会觉得心不诚,有愧于菩萨。

    “很远。”幼清有些犹豫,“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再说,这事儿也没有那么要紧,我看还是在京中换个寺好了。”她是觉得没有必要跑那么远。

    蔡妈妈摇着头:“夫人生产是大事,奴婢去一趟也不累,一个月来回肯定足够了。”想了想又道,“要不然,让戴望舒和路大勇夫妻俩陪着奴婢一起去吧,一路逛逛,夫人就当给奴婢放个假。”

    幼清失笑,蔡妈妈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拒绝:“也成。那您就等过了正月开春了再走,要不然路上冷也没什么风景可看可逛。”

    “是。”蔡妈妈见幼清同意,便了松了口气,“奴婢还要准备些东西,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幼清含笑点头。

    “那奴婢去给薛姨娘回个话去。”蔡妈妈将薛思文的拜帖收起来,转身出门。

    晚上宋弈回来,幼清将刘氏说的话告诉了宋弈,宋弈挑眉道:“我确实派人随着岳父了,但他们不曾与我回禀过有人刺杀一事……”他若有所思,“但我派去的人是半道跟上的,二婶遣人去时是不是在那之前?”

    幼清以前查过此事,刘氏和刘嗣祥派人去刺杀方明晖时确实是在最初方明晖离开延平后,动过两次手没有得逞后就放弃了,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在你派人去之前,父亲身边还有别人跟着,而父亲自己很有可能也不知道。”

    宋弈颔首。

    幼清就觉得奇怪了,那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保护方明晖呢?

    “对了!”幼清望着宋弈道,她觉得虽然这些事隔了很多年,但好像有因果似的,“蔡彰的事可有眉目了,他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吧,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宋弈端茶喝了一口,回道:“确实如此!”

    竟然连宋弈也找不到,蔡彰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幼清又道:“那曾毅呢,查到线索了吗?那两个暗道你派人查探过吗。”

    “察看过,一道是通往阜成门外,一道是在长春宫底。”长春宫底的暗道他很早就知道了,只是具体通往哪里他们并没有机会去求证,直到蔡彰的事出来,他便可以肯定,阜成门以及长春宫底下的暗道的源头是锦衣卫的西牢。

    “锦衣卫!”幼清站起来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宋弈,“能办到这些事的人肯定是少之又少……”她说着顿了顿,忽然想到了谁,“你是说……”

    宋弈摆手,摇摇头道:“还没有证据,暂不论此事。”

    幼清骇然,想到那人幼清就失望的在宋弈身边坐下来,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实在是想不到!

    薛潋坐在桌边望着靠在床上绣着枕套的陈素兰,皱眉道:“你这个枕套我看你绣了很久了,还没有绣好吗?”

    “嗯。”陈素兰头也不抬的道,“我绣了小半年了,拆了绣,绣了拆费了很多功夫。”

    薛潋想到家中几个姐妹,就算是薛思琪也不至于一个枕头花费半年的时间,他好奇的走过去,想看看陈素兰绣的什么,过去一看上头绣的只是一对鸳鸯,颜色搭配的中规中矩,没看出多特别之处:“就绣这个,费了半年?”

    “是啊!”陈素兰笑着摊开来给薛潋看,“等绣好了我就可以用了。”她很喜欢这对鸳鸯。

    薛潋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想起幼清说的话,道:“等过了正月,我们两个做东请大家吃饭吧,也不定席面,你亲自下厨我给你打下手,怎么样?”

    “行啊。”陈素兰放了针线,“不过我做菜喜欢放辣椒,口味很重,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吃的习惯。”

    薛潋不以为然:“那你就少放点呗,有什么关系!”他觉得做菜不就那么回事,想吃辣就多丢点辣椒,想清淡就少放盐。

    “哦。”陈素兰又捡了针线起来,“那我做的可能就不好吃了。到时候我试试,要是不好吃你不能怪我。”

    薛潋点头又回到了桌子边,看着桌子上的茶壶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素兰就靠在床上继续针线,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素兰揉着眼睛停了下来:“我睡觉了。”便收拾了一下躺了下来,薛潋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不管起什么话头,说两句就断了,现在他连找话的想法都没了。

    “我去看书,你歇着吧。”他拍了拍衣裳起身,陈素兰嗯了一声,道,“过了正月我们要回我家去住,你记得收拾收拾。”

    薛潋应了一声出了房里,陈素兰闭上眼睛睡觉,忽然薛潋又大步回来,惊的陈素兰睁开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快起来。”他道,“水井坊二叔二婶的宅子里走水了,我和大哥去看看,你去陪娘说说话,别叫她担心。”

    陈素兰翻身坐起来,道:“怎么会走水了,烧着人了吗?”她接了薛潋递过来的衣服披上打了哈欠,“你放心去吧,我去娘那边。”

    薛潋点点头,也不再管她大步出了门。

    陈素兰穿了衣裳让丫头来随便给她挽了个发髻,便往智袖院去……

    幼清也得到了消息,她披着衣裳和宋弈站在抚廊下来看着来报信的小厮,问道:“怎么会走水,二叔二婶可出来了?”

    “没有!”小厮一头的汗,头发烧糊了黏额头上,衣服上也被火燎了好几个破洞,连容貌都辨不清,“火就是从二太太的房里烧出来的。”

    幼清愕然朝宋弈看去,宋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着急,发现的及时,不会有事的。”又道,“我去看看吧。”

    幼清却隐隐觉得,这火起的很蹊跷,她又想起来今天刘氏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一副安排身后事的样子,她拉着宋弈低声道:“我总觉得这火说不定是二婶自己放的。”

    宋弈也想到了,他怕幼清害怕,按着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看过后再回来告诉你。”他说着和幼清露出个放心的眼神。

    幼清叹了口气,她知道她现在这样,就是着急也没有什么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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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相悖

    宋弈到了水井坊,虽然是半夜,可邻里街坊以及北城兵马司的衙役都赶来了,或围在附近指指点点议论,或提着水桶呼喝着救火的。

    宋弈的马车远远的停下,他步行穿过人群往薛镇世的宅子走去,正门口围的水泄不通,衙役门沿着隔壁两家的水井排了一队儿不断的递着水桶,宋弈进了门内,火势已经小了下来,只有微弱的火星噼啪的烧着,杂乱的院子里立着许多人……

    “九歌。”薛霭迎了过来,宋弈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人救出来了吗?”

    薛霭点点头指了指前头围着的人群,又摇了摇头:“火是从床上的被褥烧起来的,二叔和江姨娘事先便没了知觉……”他叹了口气,“就只差一口气了。”

    宋弈蹙眉和薛霭一起走过去,就看到刘氏,薛镇世以及江姨娘平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三个人皆熏烧成黑色,分不清谁是谁。

    宋弈蹲下来一个一个去号脉,本来在一边诊断的郎中朝他看了一眼,又摇着头退了下去和刘冀道:“三个人烧的太狠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娘!”薛思画跪在外头,趴在奄奄一息的刘氏胸口,哭着喊着,“娘,您别吓我!”

    刘冀满脸悲伤的蹲在薛思画身边。

    宋弈负手起身,薛霭朝他看来,宋弈与他微微摇了摇头,三个人都烧的太厉害了……

    薛霭眼里的希望熄灭,回头和澄泥低声道:“回府告诉老爷夫人一声,再请周管事安排身后事。”

    澄泥看了一眼薛镇世,点了点头。

    火已经熄灭了,有人在四周点了火把,看热闹的人也慢慢退去,北城兵马司的衙役过来和刘冀打了招呼便吆喝着撤了,里里外外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院子里薛思画哭飞撕心裂肺的声音。

    “娘。”薛思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着刘氏的手,好像只要一用力,她的手就能被掰下来,“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画儿,您别丢下我……”

    刘冀抱着薛思画,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看着双亲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任是谁也无法承受。

    “娘……”薛思画哭的撕心裂肺,“您若走了,我怎么办啊!”

    薛霭和薛潋站在一边,皆红了眼睛,不管以前有多少过节和不愉快,可说到底都是薛家的人,都是亲人。

    宋弈站着,拧着眉目光自烧榻的房子一扫而过,面无表情。

    “画儿。”忽然,刘氏发出了一点声音,薛思画哭声一顿,耳朵贴在刘氏的嘴边,“娘,娘,您说什么,我是画姐儿,您说什么……”

    刘氏咳嗽了一声,声音很低,孱弱的断断续续:“画儿,娘……要去找你哥哥了,往后,往后你自己照顾自己,记住娘的话,一定要坚强的活着,无论遇到什么事。”刘氏的话薛思画听的不清楚,她胡乱的点着头,“我记着,永远都不会忘,您也不会走,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氏知道自己的样子,便是死不了也活不下去,更何况,她点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活。

    这日子,对于她来说早就过到头了,儿子没了,家散了……她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可是她不能就这么死,绝对不能便宜了薛镇扬和江姨娘,这两个贱人,便是死她也拉着他们做垫背。

    到地底下,她有儿子撑腰,到要看看,谁还能得意!

    “别伤心。”刘氏闭着眼睛想要睁开,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她的眼睛已经被熏的看不见了,她急的落了泪,没有想到连薛思画的最后一眼都看不到,“画姐儿,别伤心,娘走了才好,才能踏实。娘这辈子没白活……”

    “不,不是。”薛思画摇着头,“您还有我呢,我和表哥会照顾您的,您别怕……我长大了,以后我会照顾您的。”

    刘氏气若游丝的笑笑,手指动了动,却碰不到薛思画:“傻丫头……”却又咳嗽起来,胸口喘了起来。

    “娘,娘。”薛思画急的抱着刘氏,眼睛落在宋弈身上,“姐夫……姐夫,您来看看,救救我娘吧。”她知道宋弈的医术很好。

    宋弈还是走了过去,半蹲在刘氏面前,手搭在她的脖子上,凝眉一刻后拿了随身带的银针,给刘氏扎来了一针却没有立刻拔下来,他低声和薛思画道:“有话尽快说吧……”便起身站在了一边。

    刘氏停了喘,张着嘴痛苦不已,她喊道:“画儿,快帮我看看,那两个贱人是活的还是死的,告诉娘……”

    “娘……”薛思画看向薛镇世和江姨娘,点头道,“死……死了!”眼泪簌簌的落。

    刘氏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皆是愉快和痛快:“好,死的好,死的好啊!”

    刘氏话声一落,忽然躺在一边的江姨娘动了动,咯吱咯吱的发出一点如鹰隼似的声音,她咳嗽了几声,骂道:“你这个贱人,竟然下此毒手……贱人,你不得好死!”

    刘氏听到了江姨娘的声音,呵呵的笑了起来,江姨娘又道:“……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是死,老爷心头也只会有我,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个蛇蝎女人。”

    “你以为我是为了和你争宠?!”刘氏冷笑,“我争的只是一口气,薛冬荣心里有谁与我何干,我刘素娥从来不稀罕。”

    江姨娘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可虽是大吼但声音依旧小的让人听不清,她歇斯底里的喊道:“刘素娥,你这个疯子,贱人……”

    刘氏咯咯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江姨娘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痛快道:“想和我斗,我不过让你逍遥几年,你便当我没有法子收拾你,呵呵,呵呵……”

    “娘。娘。你们别说了。”薛思画不愿意看着刘氏这样,她不愿意来水井坊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看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刘氏,和一个姨娘斗的你死我活,更不愿看到她一向崇拜敬爱的父亲,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外室对她的母亲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刘氏停了笑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画儿,娘不痛苦……娘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别哭,别哭。”说着停了停,“刘冀呢,冀哥儿……”

    “我在,姑母,我在!”刘冀拉着刘氏的手。

    刘氏用尽全力的攥住刘冀的手:“帮我……帮我照顾画姐儿……”

    “是。是,我一定照顾好画姐儿,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刘冀点着头,拼命的保证着。

    刘氏呵呵笑了起来,攥着的手一松,便再没了气息。

    “娘?!”薛思画惊住,摇着刘氏,又回头哀求的去看宋弈,宋弈站在一侧未动,只略摇了摇头道,薛思画惊恐起来,抱着刘氏,“娘……您说话啊……别吓我……”她说着气息一顿,倒在刘冀身上晕了过去。

    “画姐儿。”刘冀接住薛思画,薛霭和薛潋也快步过去,薛霭道,“她情绪不稳,你快将她带回去休息。”

    刘冀胡乱的点着头,抱着薛思画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飞跑进来,一路哭喊着:“娘……”冲了进来,宋弈挑眉去看,便看到一位身形高挑清瘦的女子进来,一下子扑在江姨娘的身上,又抬头去看薛镇世,“爹爹……”她慌张的两边跪爬着,一会儿拉着薛镇世,一会儿抱着江姨娘。

    宋弈了然,转眸和薛霭商量这里的处置。

    “文儿。”江姨娘抓着薛思文的手,“你要替娘报仇……决不能让她们好过,娘死的好冤哪……”

    薛思文乱了分寸,颤抖着点着头:“好,好,我会替你报仇的,一定!”可是却不知道找谁报,刘氏死了,已经死了。

    江姨娘笑了起来看着薛思文:“你记住娘说的话,一定要想办法生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你就能站住脚,将来老了,也有依靠……不要顾虑什么,这世上如我们这样的人,你不去争不去求,别人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什么也得不到!”

    “娘给你的药,你用了没有!”江姨娘扣着薛思文的手,“清高只会害你,娘早就让你不要读那些书,你偏要读……读了只会害你,记住娘的话,这世上别人只看结果,只要你赢了,就不会有人质疑你,甚至没有人会去关心你是如何赢的,知不知道!”

    薛思文点着头,江姨娘咯咯的点着头,没有目的的抓着薛思文的手:“记着……记着……”

    “我记住了,女儿记住了!”薛思文从来没有想过,江姨娘会死,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外室养的女儿,甚至连族谱都没有上,可是她并不自卑,是她娘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人生来高贵,即便你不如别人也不要怕,别人看中的永远只是结果,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话用在女子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文儿。”江姨娘抓着她,“将我和我爹爹葬在一起!”她就是死,也要压刘素娥一筹。

    薛思文心里又慌又乱,根本没有去想江姨娘的话可行不可行,她点着头:“好,好,我答应你。”

    江姨娘笑笑,咯咯了两声头紧接着就没了气息。

    薛思文孤零零的抱着江姨娘,无声的哭着!

    “冬荣。”薛镇扬和方氏大步进了门,“冬荣……”方氏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等看到地上三个人的样子时,顿时眼前发黑瘫靠在陆妈妈的肩上,薛镇扬蹲在薛镇世身边,伸手摸了摸,薛镇世已经没了气息,三个人就他烧的最狠,焦炭似的,缩成了一团!

    薛镇扬不敢置信按着薛镇世的肩膀,后悔不已,若知道有今日,他当初不该将他们赶出去,不管怎么样,薛镇世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敢胡乱,谁知道……竟然闹到这样的结局。

    “老爷,二叔他……”方氏捂着脸不忍去看,薛家三兄弟,薛冬荣和她最亲,以前在临安时他跟着她后面含着嫂子嫂子,无论在外头遇到什么都会回来和她说,就连娶媳妇这样的大事,便也是她做的主操办的。

    没有想到……方氏只觉得哀痛不已。

    祝士林和廖杰相继过来,几个人站在院子里低声说着话,周长贵带着人抬了棺材来……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院子里的狼狈一览无余。

    周长贵去和薛思文说话,要将江姨娘的尸体先入殓,薛思文戒备的看着他,摇着头道:“……不要,你走开,这是我娘,你们谁都不要碰她!”

    “这……”周长贵为难的看着薛思文,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去征询的看着薛镇扬。

    薛镇扬蹙眉,喝道:“你抱着何用,人已经死了,你便是再坚持她也不可能复生,放手!”

    “不要。”薛思文摇着头,“我娘她没死,没死……你们谁都不要碰她。”

    薛镇扬眉头怒气隐隐,就是她们母女搅的二房家破人亡,如今他看着薛思文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横着眉头指着周长贵道:“将她拉开,简直胡闹。”

    周长贵应是,指挥着几个婆子将薛思文扯开,薛思文拼命的打着婆子:“滚,都给我滚,我的事不要你们管!”却抵不过几个婆子的力气,被拖在了一边按住,周长贵迅速带着人用用锦布将焦黑的尸首裹住放进了棺材里。

    薛思文挣扎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郑督都!”忽然,薛思文听到了有人喊郑督都,她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郑辕犹如神祗一般立在门口,她眼前一亮膝行的过去,“六爷……”她没有想到郑辕会来,这给了她莫大的依靠和希望。

    “先起来吧。”郑辕面色凝静的去扶薛思文,“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虽是客套的话,可薛思文和受用,她顺着郑辕的力道起来,嘤嘤哭着道:“六爷……我娘她……死的好冤……”

    郑辕没有接话,而是和宋弈以及薛镇扬几个人抱拳行礼,薛镇扬走过来低声道:“人已经没了气息,因无法小敛只能从简了!”他眼睛红红的,声音嘶哑。

    “薛阁老节哀顺变。”郑辕悲痛的道,“此事谁也料想不到,实在是……太过意外。”

    薛镇扬摆摆手,无力的抹了眼角。

    郑辕没了话,视线在三口棺材上扫过,望着薛思文道:“后事就有劳薛阁老和几位大人了,你回去歇着吧,等事情安排妥当你再来祭拜也不迟。”这里乱糟糟的,到底在哪里设灵堂,棺椁停在哪里都没有定,薛思文在这里也不会帮上什么忙,反而添乱。

    “我不回去。”薛思文大胆的拉着郑辕的衣袖,“六爷……我娘说她要和我爹爹合葬,此事没有办成,我不能离开!”

    郑辕目光扫了她拉着自己的袖子,眉头微蹙道:“你累了,回去吧。”刘氏还在这里,不用想,薛家的人也不可能让薛镇世和一个妾合葬而将刘氏这个正妻抛开的,这种事他不可能是去开口,也没有必要开口。

    “六爷!”薛思文跪了下来看着郑辕,她知道求薛镇扬没有用,只有求郑辕让他出头替她去交涉,这样一来可能反而大一些,“我娘随着我爹爹一辈子,临了被人害了性命,她心里眼里只有我爹爹,临去前也别无所求,只望能和爹爹死后同**,求求您了。”

    郑辕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沉声道:“此事回去再说。”

    薛镇扬根本不看薛思文,她说的话自然也当做没有说,就算刘氏德行有失,也不可能让薛镇世和江姨娘合葬,传出去贻笑大方!

    “父亲。”薛霭走过来,低声道,“此处太过杂乱,也没有办法再搭设灵堂,我看不如移去法华寺吧。”又道,“灵位的话,可要送回泰和?!”

    薛镇世客死异乡本该由长子扶灵回乡安葬,可薛明早就……他凝眉想了想,道:“在法华寺停灵七日,再几个小厮扶灵回去吧。”又看了眼江姨娘的棺椁,“……在城外寻一处葬了吧。”

    “薛大人。”薛思文听到了薛镇扬的话,他的意思是打算让人将薛镇世和刘氏的灵柩送回泰和,却要将江姨娘随便找一处葬了,她尖声道,“您怎么能这样,我娘服侍我爹爹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薛镇扬皱眉不想和薛思文多费口舌。

    “薛姨娘。”陆妈妈不悦的道,“自古妾室都是如此,这个道理还要教您吗,更何况,您是嫁出去的闺女,家事要如何操办,还轮不到您来质疑我们老爷。”

    陆妈妈语气很不客气,薛思文顿时气红了眼睛,她眯着眼睛看着陆妈妈道:“规矩,可真是可笑?!刘氏做了那么多龌蹉事,现在又从火烧死了夫君,你们怎么不和她讲规矩,反而要来说我娘,她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去世的人吗。”

    陆妈妈张口就要顶回去,方氏拍了拍她的手,不想当着死人的面吵架,便柔和和薛思文道:“文姐儿,我们知道你的心情,可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便是我们愿意将江姨娘送回去,等到了泰和祖母那里还是会……”

    薛老太太不可能让江姨娘入祖坟的。

    薛思文也想了起来,她哀求的去看郑辕,希望郑辕能帮她和薛家交涉,可郑辕蹙着眉对薛思文身边的几个丫头道:“把你们主子扶回去歇着。”不想她在这里闹腾。

    “六爷……我求求您,您帮我说说,我只想圆了我娘的心愿!”薛思文西斯底里的,郑辕看也不看她,薛思文看着他脸上的期待和哀求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她忍不住发颤,自心头凉寒起来。

    毫无预料的她耳边响起她娘曾经说的话:“男人的心一旦不在你身上,你便是再美,在他眼里也是丑的,你就是再委屈,在他心里你也成了装腔作势惹是生非的那一个。”

    在郑辕眼里,她的委屈和无助就是惹是生非了吧。

    “娘……”薛思文不再求郑辕,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求他,她看着江姨娘的棺椁,呆呆的被几个丫头扶着出了门。

    郑辕目光一扫,和众人抱了抱拳:“若是有事需我帮忙,尽管遣人来寻我。”

    “多谢!”薛镇扬抱拳回礼,郑辕朝宋弈看了眼,当先出了门!

    幼清听完蔡妈妈说的话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说什么,刘氏好强了一辈子,谁也想不到她最后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氏结束自己的生命,还连带着将薛镇世和江姨娘一起……

    人总归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也正是刘氏的性子,从来不肯吃亏,便是死要拖着垫背的。

    “吊唁的礼你去准备吧。”幼清后半夜就没有再睡,现在疲累的靠在床上阖着眼睛,“再让胡泉遣两个小厮去帮忙!”做事的人方氏肯定是有的,不过她送人过去,是她的心意。

    “奴婢这就去办。”蔡妈妈应了,“夫人再睡会儿吧,姑夫人说了,让您不要过去,总归是办丧事免得冲撞了孩子。”

    幼清点点头,虽说她喊刘氏二婶,说到底也只是姻亲,她去是礼不是去也不失礼,更何况她现在还有孕在身:“我不去了,夫君走一趟就成了!”

    蔡妈妈见幼清同意暗暗松了口气,想到昨晚老爷幸好没有让夫人一起过去,若不然当时那个样子,夫人看见了肯定会惊着的,若是伤着身子可就不好了。

    幼清阖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刘氏的样子,还有那次在水井坊时,江姨娘带着嘲讽的眼神以及薛思文凄凄哀哀的来看望她时眼底的羡慕和刻意的逢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睁着眼睛看着日光一点点从窗户里爬起来又一点一点消失。

    中午她起来梳洗吃了午饭,薛思琪来了,腰间扎着孝大步进了门,摔了帘子坐在炕头上端着幼清喝的杯子就咕咚咕咚的灌了半盅的茶:“……昨晚幸好咱们都没有去,听说二叔和二婶的样子惨不忍睹……”

    “现在灵柩送去法华寺了吗?”幼清给薛思琪倒茶,薛思琪点点头,“请和尚来走了个过场,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直接送去法华寺了……娘说我和姐姐明天再去,所以我就到你这里来了。”

    幼清颔首,水井坊烧成那样肯定是不适合办丧事了,可总不能将灵柩抬到薛府里来,总归两边是分家了的,所以只能去法华寺了。

    “三妹还好吧?”幼清担心薛思画,薛思琪蹙眉道,“哪能好,哭的晕了几次。不过刘冀还挺好的,一路护着他寸步不离,武威侯府的也来了两位少爷送了帛礼。”

    刘氏就是看薛思画有刘冀和他们护着才放心去的。

    “还有件事。”薛思琪不屑的道,“薛思文下半夜也赶去了,哭闹了一通竟是吵着要让江姨娘和二叔合葬,父亲没有答应,她还说了许多的难听的话,最后郑孜勤发怒将人拖回去了。”

    幼清愕然,也亏薛思文能想到这个事儿,莫说薛思画不同意薛镇扬不同意,就是送回泰和薛老太太也不会同意,她不一把火将江姨娘烧了就是已经给很面子了。

    “她也去法华寺了吗。”幼清望着薛思琪,薛思琪摇头道,“他被郑孜勤带回去以后就没有再来了,估摸着是关在家里了。以前看她还挺识礼清高的,怎么就能说出这种无理的话来,太气人了。”

    幼清没有说话。

    方氏自那天后就病倒了,就是七日后薛镇世和刘氏的灵柩被送走,她也没有起的来,幼清带着封子寒去了两趟,封子寒道:“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心病心伤,情绪大起大落所致,等调养休息几日,想开了就没事了。”

    幼清放了心陪着方氏说话,方氏抹着眼泪道:“……我嫁给你姑父的时候,你二十才十来岁的毛头孩子,虽说也闹腾,可是他细心的很,在外面但凡吃着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拿回来给我也试试。后来我生了季行,他整天将季行抱在怀里,带他逛庙会,买吃食,说句心里的话,就算是后来的泰哥儿,他都不如对季行那般的用心疼爱。”

    方氏心酸不已,人活着的时候,想起来总会想起一起一些缺点,便恨的牙痒痒,可人一没了,那些坏的不足之处反倒想不起来了,念着想着的都是过往点滴的好和他的优点。

    薛镇世就算百般的浑,可到底对薛霭以及薛潋是真心疼爱过的,当初家里的条件不如现在,若非他帮忙贴补照应,日子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二叔都去了。”幼清叹气道,“您也想开点,总念着反倒伤了您的身子。您念着他,我们也担心您,这样一来,一家子人可不都得跟着您难受。”

    方氏心里都明白,这两天两个儿媳,两个女儿并着女婿都在她床前侍疾,她心里早就过意不去。

    “你别管我了。”方氏按着幼清的手道,“你照顾好自己,别来回的跑。”

    幼清摇着头,叹气道:“您这样我要不过来哪会放心,只有您好了我才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养胎。”

    “知道了,姑母一定好起来。”方氏摸摸幼清的手,“不能给你们小辈帮什么忙,也不能给他们添乱才是。”

    幼清微微笑着。

    “娘,燕窝粥熬好了,您起来吃点吧。”赵芫亲自端着托盘进来,笑着道,“我亲自熬的,可是费了一个多时辰呢,又酥又烂可香了,您决不能费了我一片心血。”她说着喊陆妈妈去将方氏扶起来。

    方氏摇着头笑着坐起来:“知道了,娘一定全部吃完!”

    “这才是我的好娘亲。”赵芫笑眯眯的和幼清挤眉弄眼的,好像在说还是我厉害吧,幼清失笑和方氏道,“姑母您可要吃完,要不然大嫂就没有东西和我们炫耀了。”

    方氏失笑,看着她们两个一脸的无奈,陆妈妈就打趣道:“这京城没有几个人像我们夫人这么好福气了,儿子女儿孝顺不说,便是侄女和儿媳也如亲生的一样,别人看着羡慕的很呢!”

    “又来一个。”方氏从赵芫手里端了碗,拍她的手道,“我又不是不能动,何故让你喂!”便自己慢慢吃着,“不过陆妈妈倒是没有说错,我确实是有福气的。”

    幼清和赵芫坐在床边看着方氏笑。

    “娘!”薛思琪牵着豪哥,薛思琴抱着颖姐进来,两个人见方氏好了一些还能坐起来吃东西了,就高兴的道,“让大嫂和幼清费心了,娘总算是好多了。”

    赵芫就挑眉看着薛思琪:“嗯,我都累死了,也没个人来给我捶捶背。”

    “我的好嫂嫂。”薛思琪走过去给赵芫捶背,“妹妹这就给您捶背了,您可得坐稳了,别摔下来啊。”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你们闹腾的。”薛思琴抱着颖姐儿在床头坐下来,方氏探过去看看,和薛思琴道,“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办。”

    颖姐来前刚刚吃了奶,这会儿正精神的很,眼睛四处看着好奇的不得了,薛思琴笑道:“您是心病,怎么就过了病气了,再说,就算要过病气,她这个外孙也要过来看望外祖母的。”又对豪哥道,“你不是说要背诗给外祖母听的吗。”

    豪哥点着头,就负手立着看着方氏道:“外祖母,豪哥背诗给您听。”咳嗽了两声清了请嗓子便念了一首《静夜思》,念完后大家捧场的拍着手,豪哥见大家高兴就接着道,“我再给外祖母耍套十步拳吧,是周姨教我的,外祖母一定喜欢。”话落,就嘿嘿哈哈,似模似样的打了拳。

    三岁的豪哥个子算不上特别高,但模样却和薛潋越来越像,精致的宛若瓷娃娃一样,薛潋只要有空就喜欢带着他四处的游荡,不管薛思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好在他也没将他教出纨绔的习性来,豪哥除了好动外,别的都没有学着薛潋的。

    “豪哥真厉害。”幼清竖着大拇指,“改日请周姨再教你几招!”

    豪哥点着头,高兴的道:“那我过两天可不可去姨母家里玩,我娘说姨母肚子里有宝宝,不让我去!”

    “你娘说的没错。”幼清看了眼薛思琴,又笑着道,“不过你小心一点别碰着姨母就没事了。”

    豪哥点着头和幼清道谢,又跑到方氏跟前来,和方氏道:“外祖母,我知道二祖母和二祖父出门去了……您别伤心,等他们在外面玩够了,就一定会回来的。”

    “是!”方氏摸摸豪哥的头,叹看口气,“他们在外面玩够了,还是会回来的。”

    豪哥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着头:“那我去找三舅舅玩去了。”说着和大家摆摆手,一溜烟的跑出去了,薛思琴想追都来不及,只好和春荣道,“你快让跟着。”

    春荣便追了出去。

    豪哥熟门熟路的跑到西院,一进去就听到薛潋的说话声:“此事刘冀先和我商量的,毕竟他和我熟悉一点,他想让我和父亲还有大哥说,出面将水井坊的房契拿回来。我这事儿我虽能理解画姐儿的心情,但办起来总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水井坊那边是江姨娘先住过去的,所以房契一直都收在江姨娘手中,后来薛思文出嫁,房契就压在她的嫁妆里,刘氏一直都没有找到。

    薛思画原本是不在乎那间宅子的,可是耐不住刘大夫人说话,让她拿回来,她是嫡女,理应这宅子是她的,薛思文算个什么东西,继承的事还轮不到她!

    所以,刘冀就来找薛潋了。

    “这事儿不好办。”陈素兰心不在焉的,“你看着办吧,我去前头看看娘去!”

    薛潋顿了顿,喊着她道:“我和你商量事情呢,你走什么。娘在房里有大嫂照顾着,你晚点去也没什么。”又道,“这事儿我拿不定主意,你帮着我一起想想。”

    “我哪知道。”陈素兰道,“你问我也是白问!”

    薛潋莫名的,一股火气就蹿了上来,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陈素兰,道:“你就不能也帮着我想想?我和你说话,你都是什么态度。”

    “我态度不是挺好的吗。这件事你拿主意不就成了。”陈素兰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心思和薛潋吵,“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希望有人管你有人反对你?!”

    薛潋被陈素兰噎住,他怒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是让你管我反对我吗?”又道,“别人成亲,夫妻是感情好也罢,感情不好也罢,家里的事情总会有个商量的,你倒好,我和你商量,你就说随我,我要是立刻走了再不回来了,你是不是也随我呢?!”

    “腿长在你身上,我能管得着你吗。”陈素兰摆着手,“我不想和你吵架,让人听到了笑话,也不为个什么事的,和我急赤白脸的!”

    不为个什么事,她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事?!薛潋气的胃疼,他指着陈素兰点着头:“好,好,我现在告诉你,住对月我没空,下个月先生请同窗一起出去春游踏青,来回半个月,我已经答应了,所以,你自己回去住吧。”

    陈素兰没说话,薛潋去不去住也无所谓,那不是他的家他不会住的高兴的,不必强求他!

    “哼!”薛潋哼了一声,一回头看到了豪哥正惊恐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薛潋脸色顿时僵住。

    豪哥偷偷看了眼陈素兰,喊道:“三舅舅好,三舅母好。”

    “豪哥好。”陈素兰走过来牵着豪哥的手,“你怎么来了,你娘也来了吗?”

    豪哥偷偷觑着薛潋,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指着薛潋和陈素兰道:“三舅舅怎么了。”陈素兰就头也不回的和豪哥道,“你三舅舅有些不高兴,不过一会儿就好了,豪哥和三舅母一起去吃点心吧。”

    豪哥本来是找薛潋的,但是看出来薛潋很生气,所以他就不敢再说什么,由陈素兰牵着去了隔壁。

    薛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气的这么狠,话说的这么难听,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哪怕和他吵一架都成啊……这样子,不单是说话,就是吵架也让他憋的快要发疯了。

    “爷!”二子小心翼翼的进来,想要劝薛潋,可是又无从说起,两个人其实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开头,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三爷的脾气就上来了……不过,三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她是脾气好吧,又说不上,可若说脾气不好吧,可她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就好像,不管三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就以为入不了眼,她才会无喜无悲任由三爷折腾。

    “滚!”薛潋气的不得了,踹了二子一脚,甩袖就出了门,二子跟着后头爬起来随着他,薛潋怒道,“收拾几件衣服,我们住学馆去!”

    二子愕然,劝着道:“夫人还病着,您这一住过去到时候夫人肯定会问起来的,您要怎么解释。要是知道您和三奶奶赌气,夫人定又要伤心病了!”

    薛潋就喝道:“那我就搬书房住总可以吧。”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他懒得整天求着她。

    二子这回没有说话。

    “三舅舅。”豪哥在后面蹬蹬的跑了过来,薛潋再气也不好对豪哥发脾气,生生忍了下来,撇了眼跟着来的陈素兰和豪哥道,“走,三舅舅带你玩去。”

    豪哥拍着手,道:“好啊,好啊!”

    “三爷!”陈素兰笑着和薛潋道,“您带他出去,还是要和姐姐说一声,要不然一会儿找不到豪哥,姐姐该着急了。”

    真是心宽,薛潋撇了眼陈素兰,道:“你倒原来来管这件事了!”话落,抱着豪哥就走。

    “拿我发什么脾气。”陈素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薛潋听到了,转头过来看着陈素兰,又将豪哥交给二子摆了摆手示意二子带着豪哥走,他走到陈素兰面前来,低声问道:“你说说看,这个日子你打算怎么过?”

    “就这么过啊,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陈素兰觉得薛潋就是没事找架吵。

    薛潋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道:“是,新婚那夜是我不对,我做了蠢事,这辈子我都对不起你,我现在,此刻很真诚的向你道歉!”陈素兰摆着手不想听,薛潋怒了,道,“你不想听是怕我做了什么让你恶心的事不想听,还是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出去做了什么?”

    陈素兰没说话。

    “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出去做了什么对不对?因为我对于你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薛潋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我现在告诉你,我那天晚上去找别的女人了,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话落,大步走了。

    陈素兰一怔,呆呆的看着薛潋快步离开的背影,眼睛顿时模糊了起来,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他新婚之夜出去他还有理了,哪个女子能像她这样百事不问包容他的一切,哪个女子能和她一样,新婚夜出了那么大的事,连娘家人都没有说的忍了下去……

    他不知道感谢,竟然还对他不满,他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把他供起来不成。

    陈素兰委屈的不得了。

    “三奶奶。”周妈妈提着食盒过来,见着陈素兰委屈的哭着,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和三爷吵嘴了?”

    陈素兰飞快的抹着眼泪:“没有!”又看着周妈妈的食盒,“您提的什么。”

    “双排巷后的牛肉。”周妈妈欲言又止的看着陈素兰,劝道,“您别和三爷吵,他脾气上来了您就哄哄他,不就过去了。”

    陈素兰意兴阑珊的:“我没和他,也不为个什么事就和我闹腾,他有心情我还没有呢。”说着往回走。

    周妈妈直叹气。

    薛潋说完其实就有点后悔了,一个人在外院待了一会儿,等薛霭回来将水井坊的事情和薛霭说过,他就亲自去了趟望月楼,买了陈素兰最喜欢的吃的牛肉,拿纸抱着提在手里慢腾腾的回了房里。

    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他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就看到陈素兰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的又香又甜。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将牛肉往地上一丢,转头就出了房门,陈素兰惊了一跳睁开眼就看到薛潋怒气冲冲的走了,她奇怪的喊道:“三爷!”翻身下床追到了门口,薛潋已经出了院子。

    陈素兰回房将牛肉捡起来放在桌子上,看着发呆……

    大姐说薛潋这个人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要让着他一点,陪着他闹腾陪着他玩,保管能将他揽在身边,收的服服帖帖的,可是她却觉得薛潋脾气阴晴不定的,一会儿风一会雨的……

    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题外话------

    十一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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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难受

    “不是说过了正月吗。”方氏一大早起来,陈素兰就来了,看的出她眼睛红红的,昨晚没睡好,“素兰,你和闻瑾是不是吵架了?”

    陈素兰摇摇头,不想让方氏担心:“我们没有,挺好的。”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明显写着心事。

    方氏闭了眼睛忍了又忍,拉着陈素兰的手道:“你想回去住早就说好的事,娘不拦着你。不过你要和闻瑾商量好了,两个人一起回去,要不然你一个人回去,别人瞧着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更何况,你回去你爹娘也要跟着担心不是。”

    陈素兰垂着头道:“三爷说……他要和先生去踏青来回半个月,所以让我一个人回去住。”

    纵是方氏脾气好,也被薛潋气着了,她压了火和陈素兰道:“你先回去补个觉,闻瑾那边我来说,他一向说话都不过脑子的,说完指不定他自己已经记不得了,一会儿我提醒他一句,他肯定就随着你回去了。”

    “是!”陈素兰点点头,抬头看着方氏,“您身体好些了吗,别为了我们的琐事生气了,我们真的没什么。”

    方氏拍了拍陈素兰的手,道:“好孩子,娘没什么事,今儿已经好多了,你回吧!”

    陈素兰应是回了自己房里。

    方氏忍了一个上午,到午膳的时间他让人去将薛潋自学馆喊了回来,薛潋火急火燎的回来,喘着气看着方氏:“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以为方氏的病情又严重了。

    “我没事。”方氏蹙眉看着薛潋,“有事的是你!”

    薛潋顿时就知道了方氏要说什么,他泄了气在方氏的下首的椅子上坐稳,垂着头道:“您要骂就骂好了,我心里没亏!”

    “你心里没亏?”方氏想不通薛潋怎么成亲后反而不如以前懂事了,“你新婚夜把素兰一个人丢在家里那么大的事情,她可是提都没提一句,到现在你岳父岳母那边都不知道,她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还和她闹,你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薛潋不说话,方氏又道:“她在我面前走动,对我也孝顺的很,和你嫂嫂姐妹们也相处的好,她哪里就让你瞧不上了,你倒是说啊!”

    薛潋还是不说话!

    “闻瑾。”方氏语重心长,“夫妻两个过日子,不管是谁都会磕磕碰碰的,但关键是两个人要知道调节,要知道忍让,你一味的想着自己,太伤别人的心了。”

    薛潋就想到了昨晚陈素兰睡着的样子,他忍不住顶嘴道:“我怎么没有让着她了,是,昨天我是和她吵了嘴,说了点重话,可我晚上还跑去望月楼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牛肉道歉,可是您知道我回房里看到了什么了吗?”

    方氏不解。

    “她一点心事都没有,睡在床上就跟头猪一样啊。娘,我算是没心没肺的人了吧?可是您不知道,她不知道比我强过多少!”薛潋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我气成那样,她睡的却是香的不得了,您说说看,我要不要生气!”

    方氏挑了挑眉,她也没有想到陈素兰的心这么宽,她哪回和薛镇扬吵架不是气的一夜睡不着,可是这话她不能和薛潋说,便道:“她这样不好吗,难不成要让她等着你,和你打闹一通你才高兴?”

    “我巴不得她和我大闹一通!”薛潋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巴不得她将我新婚夜丢她一个人在房里的事闹回娘家去,我被陈大人打一顿……可是您看看,她就跟埋了半截的人似的,波澜不惊的,您说说您是给我娶了个媳妇回来,还是讨了个快死的老婆子回来。”

    “她不闹你还怪她好说话?”方氏气的指着薛潋半天说不出话来,薛潋顿时害怕了,过去抚着方氏给她倒茶,方氏喝了半盏茶缓了口气,看着薛潋道,“她年纪小,在家里什么事都是由铃兰做主,所以不懂这些。她不懂你就教她,慢慢来,你何必说这种难听的话,伤着她了难不成你高兴?”

    薛潋拧着脖子不敢说话了,怕又气着方氏。

    “她早上来和我说回去住对月。”方氏低声道,“说你要和先生去踏青,她一个人回去住。”

    薛潋不屑的撇撇嘴,不过觉得陈素兰这件事做的倒算有点骨气,便道:“我就气不过说说的,先生说我才成亲,没让我一起去。”

    “你说你。”方氏无奈的摇着头,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是浑来的性子,“那你现在回去和她说,你和他一起回去住,免得她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的受委屈。”

    薛潋没说话,他昨天的气还没消呢。

    “你去不去?!”方氏瞪他,“她一个小姑娘嫁到我们家来,举目无亲的,就数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你要不理她,你让她一个人多孤立,多可怜。”她是过来人,所以非常理解陈素兰的感受。

    “知道了。知道了。”薛潋点着头不耐烦的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还是那个死样子,我还是会和她吵架的。您要觉得我生气生的莫名其妙,您去和她过一个月试试,我现在就是连……”连房事都提不起兴趣。

    “你别和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方氏不悦道,“小心我告诉你爹爹去,看他怎么罚你。”

    薛潋不以为然,他从来不怕打,就怕打不起来,这事儿闹开了才好,他脸上一点都不难看。

    “我走了。下午还有课呢。”他说着看了眼方氏,见她脸色还好,就提着脚一溜烟的跑了,出了智袖院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一咬牙往西苑去,在路上就碰到带着茂哥晒太阳的赵芫,他走过去喊了声,“大嫂。”

    “咦,你怎么回来了。”赵芫将茂哥交给胡妈妈,挑眉道,“下午不去学馆了吗。”

    薛潋摇头,回道:“我一会儿就过去,娘找我回来说点事。”指了指自己院子的方向,“我先回去了。”

    赵芫顿时明白过来,笑的很暧昧,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可见两个人感情很不错啊,要不然薛潋也不会大中午的回来看陈素兰。

    薛潋大囧快步回了自己院子。

    周妈妈见着薛潋回阿里忙高兴的迎过来:“三爷回来了,午饭吃了吗,奴婢去给您提来吧。”她就打听过薛潋被方氏喊回来了。

    “吃了。”薛潋胡乱应了一句进了暖阁里,陈素兰坐在炕头还在绣她那个枕套,见着他进来就收了针线,道,“你回来了!”提了茶壶给他倒茶。

    薛潋在陈素兰对面坐下来,低声道:“你和娘说你明天就想回家去住?”

    “嗯。”陈素兰垂着头委屈的道,“我想家了。”眼泪就落了下来。

    薛潋见不得女子哭,顿时就慌了,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呗,反正住的近,你想住半年还是一年我都陪着你还不成吗,别哭了。”

    “真的?!”陈素兰抬头看着薛潋,薛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住半年他还要不要家了,可心里尽管这么想,面上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嗯!”

    陈素兰就高兴起来,擦了眼泪道:“那我让人回去给我娘报个信,把我房间收拾收拾!”

    薛潋见她笑的跟孩子似的,心里的气也消了,他看着陈素兰道:“昨晚我给你买的牛肉你吃了吗?”

    “没有。”陈素兰摇头,“我昨天已经吃过了,比望月楼的还好吃。”

    薛潋闻言一愣,京城竟然还有比望月楼好吃的牛肉,他挑眉道:“还有这事,你在哪里买的?”

    “双排巷后面,有个小院子里买的,她们不对外卖,只供一些老主顾。”陈素兰笑道,“我回头让周妈妈买来给吃吃看,她们烤的时候放了一种特殊的香料,还摆了点辣椒粉,吃起来比望月楼的口味重,可是更好吃!”

    “还有这事儿。”薛潋觉得奇怪,京城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陈素兰知道他不知道的道理,“不用,我得空自己过去看看,你既然说的这么好吃,我也买点给赵子舟尝尝。”

    陈素兰笑着点头。

    “你要是这么喜欢吃,改天我买点生牛肉回来,我们在院子里架着炉子烤,又有趣又好吃,你想放多少辣椒都可以。”薛潋说着来了兴致,陈素兰没什么兴趣,可想到了周妈妈方才的交代,就点头道,“好啊。”

    薛潋就高兴起来,看陈素兰顿时顺眼多了:“那你在家歇着吧,我去学馆了。我晚上会早点回来,你等我回来再睡。”

    陈素兰笑着点头。

    薛潋高高兴兴的走了。

    “奴婢没有说错吧。”周妈妈笑着进来,低声道,“三爷的性子就是这样,让您顺着他不是什么都依着他,而是要顺着他的脾气去做事,他想吵你就和他吵,他想闹你就顺着他闹,保管你们感情越来越好。”

    陈素兰笑着点头,道:“知道了!”话落,拿了枕头套接着绣,周妈妈便心满意足的去做事,让厨房烧几个薛潋喜欢吃的菜。

    陈素兰下午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便去了方氏那边,回来后就在房里等薛潋回来,可过了晚膳时间临睡前薛潋还没有回家,周妈妈安慰她道:“估摸着是同窗拖住了,三奶奶别急着睡,再等会儿吧。”

    陈素兰白天睡的好,晚上也不大困,便靠在床头接着绣枕套,直到近亥时的时候,薛潋才一身酒气的回来,陈素兰望着他道:“你不是说晚上回来吃饭的吗?”

    “哦,有点事耽误了。”薛潋目光微闪,道,“对不起,让你等我了。你吃饭了吗?”

    陈素兰点点头。

    “那你先睡吧,我一身酒气到院子里醒醒酒再回来,免得熏着你。”薛潋朝陈素兰笑笑,往外走,陈素兰哦了一声,道,“那你早点睡。”

    薛潋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看着黑幕似的天空直发着呆。

    第二日,陈素兰一起床就收拾了东西,由薛潋陪着回家住对月。

    “不是说下个月回来的吗。”陈夫人等薛潋一去学馆,就将陈素兰喊到房里来,蹙眉道,“这正月还没有过完,你急着回来做什么。”

    陈素兰就笑着挽着陈夫人的胳膊道:“我这不是想家了么。再说,我婆母和公爹都同意了……您就别说我了。”

    “你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陈夫人无奈的叹气,问道,“我瞧着闻瑾脸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回事?你们没有吵嘴吧。”

    陈素兰摇着头笑呵呵的道:“没有。他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吧。”就捡了个点心吃着,道,“姐姐呢,我去找姐姐去。”说着提着裙子跑去找陈铃兰。

    陈铃兰在房里做针线,见着陈素兰进来笑着道:“外头冷,快进来。”说着,放了手里的东西,携了陈素兰的手握在手里暖着,“娘说你了吧,让你这么急吼吼的回来。”

    陈素兰嘻嘻笑着歪在陈铃兰的肩头上,又看到旁边摆着件男子的直裰,笑道:“你在给姐夫做衣裳吗?”

    “嗯,马上要开春了,我瞧着他衣裳多是旧的,就拿了几匹布出来,打算给他做几件春装。”陈铃兰说着问道,“觉得这颜色好看不好看?”

    陈素兰就点着头笑道:“好看,姐夫皮肤白穿着肯定好看。”

    陈铃兰笑着捏了捏陈素兰的脸,想起韩栎穿着这件衣裳时的样子,顿时眉梢眼角都露着幸福,陈素兰看着觉得有趣,就打趣道:“您看您的样子,就像书里说的,沉浸在……姐夫的柔情蜜意里。”

    “坏丫头。”陈铃兰笑着摇头,按着陈素兰的手道,“你嫁过去也快两个月了,可给闻瑾做过针线?”

    陈素兰就脱了鞋躺在炕上摇着头道:“他和姐夫不一样,他的衣服都快我的一样多了,什么颜色都有,根本不用我费这个力气。”又道,“更何况,他也瞧不上我的手艺。”

    陈铃兰听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薛潋第一天回来的很早,女婿进门陈家自然是客客气气的招待,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了饭,陈大人考了两个女婿的功课,考完后发现薛潋的功课一点都不差,他回过头奇怪的和陈夫人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年考试的时候怎么回事,按他的学问不该落榜的。”

    陈夫人倒觉得很正常:“有的人学问好,可临场发挥就不一定了,既然老爷说他好,再等两年肯定就没有问题了。”

    陈大人释然,想想薛潋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再等几年也不着急。

    隔日,薛潋便回来的有些迟,接下来每天都要宵禁左右才回来,陈夫人起初到没觉得什么,等过了七八日他就觉得奇怪,让人悄悄去学馆打听,以为先生每日都留功课,可去了学馆一问,薛潋每天一放馆就走了……

    “你晚上问问闻瑾,他每日回来怎么那么迟。”陈夫人轻声细语的和陈素兰道,“他年纪小心性不稳,你要管着一点,别叫他在外头胡来。”

    陈素兰立刻就想起了薛潋新婚夜去找的那个女人,她哦了一声,陈夫人就急着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对自己的夫君一点都不上心,他在外头做什么事,你都不问问吗,不关心吗?”她这几天也看出来了,薛潋出门陈素兰从来不送,回不回来陈素兰都照样睡觉,没说过等他一等的。

    男人不都是差不多的,你不给他压力,他只当你不在乎,若是犯浑了心里也没有压力,因为他觉得你也无所谓。

    “我晚上问问他。”陈素兰应了一声,晚上果然在房里坐等着薛潋回来,薛潋一进门见她还没有睡,就奇怪的道,“今儿是怎么了,还没有歇?”

    陈素兰起来给她倒茶,递给他道:“你都做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

    “啊?!”薛潋一愣,喝着茶道,“没……没什么,就无聊在外头瞎转悠来着,是不是我回来迟了岳母不高兴了?那我明天早点回来。”薛潋不擅撒谎,说话的时候目光闪躲。

    陈素兰就盯着他,觉得他有点奇怪,可到底没有再问,应了一声道:“那你洗洗早点睡吧,我明天想和姐姐一起去进香。”

    “要不要我陪着?”薛潋放了茶盅,“明天先生休沐,我也没什么事,不如陪你们一起去吧。”

    陈素兰上了床边脱衣服边道:“我和姐姐去,你也跟着多尴尬,你在家里看看书好了,再不济去找同窗玩去,我很快就回来了。”

    薛潋就没有说话。

    宋弈也才到家,幼清站在门口等他,宋弈快走几步进门蹙眉道:“不是让你早点休息的吗,何故等我。”

    “我躺着难受。”幼清抱着宋弈撒娇,“我腰酸,你帮我揉揉。”

    采芩和蔡妈妈笑着退了出去。

    “那你坐着,我帮你揉揉。”他牵着幼清的手坐在椅子上,弓腰给她轻轻揉着,幼清舒服的道,“还是你的手有力气,揉着觉得舒服!”

    宋弈失笑,顺着她道:“那还有哪里酸,一并揉了。”

    幼清就笑眯眯的摇着头,回头搂着他的脖子,可中间夹着个肚子她贴不到宋弈身上,只好道:“还有腿也酸,胳膊也酸……”

    “知道了,知道了。”宋弈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头看着肚子道,“今天乖不乖?!”

    幼清点着头,帮着他脱外头穿的朝服:“早上还好些,一到下午就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的踢我,尤其是右边踢的凶的很,有几次生疼生疼的……”幼清说着见宋弈皱着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话锋一转,“不过就那么几下,以后就安静了,真的!”

    宋弈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扶着她**靠着:“这才五个月,等月份大些可能更难受。你闲了在院子走走,别一直坐着不动。”

    “知道了。”幼清点头,拉着宋弈的手道,“那你以后早点回来,陪我一起散步,我一个人好无聊!”

    宋弈宠溺的颔首,幼清就笑了起来,靠在他肩膀上昂头看他:“我饿了,你再陪我吃点东西吧。我前头让人熬了粥,就喝半碗!”保证似的。

    她现在的样子就跟冬瓜似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提自己肚子饿闹着要吃东西了。

    宋弈失笑让采芩将吃食端到房里来,他陪着幼清吃了半碗粥,幼清心满意足的躺下来,可才躺一会儿胃里就开始冒酸水,翻江倒海的折腾起来,她忙翻身起来喊着宋弈:“快……拿痰盂来。”

    “怎么了?!”宋弈从净房里出来,就看到幼清艰难的趴在床上,一张嘴将方才吃的稀饭都吐了出来,他心焦的道,“怎么会吐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给幼清抚着后背顺着气。

    幼清说不出来话,翻来覆去的,将晚膳吃的饭也都倒了出来,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摆着手道:“没事,就是突然恶心了。”

    蔡妈妈和采芩听到动静忙进了门,见着样子蔡妈妈慌了神,道:“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这个时候吐起来了。”人家都是才有孕的时候吐,过了五个月大多就没事了,幼清难道反过来了,“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就只是恶心而已,你们别担心。”幼清吐完觉得舒服了点,漱了口躺在床上,蔡妈妈和采芩将房里收拾干净退了出去,宋弈抱着她道,“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他方才探了脉,没有异常。

    幼清摇摇头,疲累的道:“没事,你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宋弈颔首,轻拍着幼清,过了一刻就看到她轻浅的呼吸着,宋弈坐在床头看她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什么,头一回觉得无力……恨不得代着她怀孕生子!

    幼清睡了半夜,起来喝了水又将喝的水吐了个干干净净,宋弈一夜未睡守在床边,到天色方亮时蔡妈妈进来换他,他才换了朝服去上朝,不过几个时辰又赶了回来,幼清虚弱的靠在床上,看到宋弈就鼻子发酸哭着道:“我都快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我开副药,你吃了吧。”宋弈摸摸幼清的头,心疼的道,“吃了药会好受些。”

    幼清固执的摇着头:“我让蔡妈妈去弄吃的了,一会儿我接着吃,就算吐了也得吃。你别管我了,朝中那么多事,哪有空在家里一只陪着我。”宋弈在家里看着她难受,指不定就下了狠心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催着宋弈走。

    宋弈知道她的心思,叹气道:“此药非彼药,你放心吃!”

    幼清一愣抬头看着他,宋弈就扶着她起来,无奈的道:“我如今在你眼里就成了没有信用的人了?”

    “没有,没有!”幼清摆着手,“宋阁老在我眼里是言出必行,从不失言,最有信用的人了!”

    宋弈失笑,便是蔡妈妈和采芩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觉得幼清像个小孩子似的。

    下午宋弈开了药方,让人去封氏药行拿药,这药行是封氏医馆与廖家一起开的,如今依旧往宫中供药,但因为先帝不在了,宫中的药也就不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所以现在他们又私下里做碳的买卖。

    幼清吃了药果然没有再吐,下午宋弈回衙门她又补了一觉,等醒来时薛思画来了,幼清穿衣去了暖阁,薛思画迎过来:“清表姐!”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幼清拉着她凝眉道,“是有什么事吗?”

    薛思画瘦了很多,眼睛凹了下去,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走似的,她红了眼睛道:“没什么事,就突然想您了,过来看看您。”

    “是因为二婶吗。”幼清叹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一直这样,二婶在天之灵也会担心你的。”

    薛思画垂着脸抹了眼泪,点了点头道:“夫君也这么说,我前几日病着迷迷糊糊的,好像娘她还在我跟前说话,我们家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还住在井儿胡同,二哥也在,爹爹也在……”

    “不和您说这些,让你您心情也变的糟了。”薛思画道,“您身体怎么样,听说现在睡觉也很辛苦了是不是。”

    幼清笑笑和薛思画大概说了一声,薛思画心不在焉的应着,幼清就挑眉看着她,薛思画红了脸道:“……其实,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幼清点点头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水井坊宅子的事。”薛思画将房契的事和幼清说了一遍,“……我婆母咽不下这口气,说一定要将宅子拿回来,说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占着祖产!”

    幼清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她以为水井坊的房契一直在刘氏手里捏着呢,没想到竟然被江姨娘拿走了,她想了想道:“那这事儿和薛姨娘谈了吗,她怎么说?”

    “还没有。”薛思画摇了摇头,“夫君将这事儿告诉三哥了,三哥回话说大伯还有大哥都没有表态。我和夫君都觉得不过一个宅子就算了,可是婆母不答应,非要我再回家去问问,我不敢回去就到您这里来了,想和您先商量商量。”

    这宅子要回来天经地义,毕竟薛思画是嫡出的,可是要真是撕破脸去要,又难免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上不得台面,毕竟在外人眼中,薛思画和薛思文还是姐妹。

    “我看你不如先找个婆子去文姐儿那边试探一下。”幼清蹙眉想了想,道,“等知道了文姐儿的态度,后面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心里也有个数。”既然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揪着这事儿不放了,薛思画也不好顶着她们,谁到底她们还是为薛思画在争。

    一件事归一件事,在这事儿上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并没有错。

    “那我试试。”薛思画回道,“若是文姐儿不同意,我们要怎么办?”她已经听说了那天她晕倒后薛思文过去了,还差点为了合葬的事和薛镇扬吵了起来,她觉得薛思文现在肯定恨死她们了。

    “她不同意是正常的。”幼清沉声道,“到时候就让你婆母出面去和郑夫人说好了,这事儿你别自己去闹,倒时候脸上不好看。”让长辈去谈,私下里解决了也就成了。

    “我知道了。”薛思画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道,“我明天就让婆子去试探一下,晚上再和婆母说这事儿,让她找郑夫人去,再不济还能让夫君去找郑督都,您说是不是?!”

    幼清笑着点头,道:“可见画姐儿是真的聪明,能举一反三。”

    薛思画甜甜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她果然让婆子去试探薛思文了,婆子一进门话说了一半就被薛思文轰了出来,说的话很难听:“……有本事让她把我也烧死了,来清算嫁妆的时候拿吧。”

    薛思画也忍不住生了气,原本不想拿房契的,听着婆子回来添油加醋的说完,便去找刘二夫人,刘二夫人当即就道:“她敢这么硬气,不就占着郑孜勤的势吗,我可是知道,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圆房,有什么可得瑟。一个妾罢了。”

    “我明儿就去找郑夫人,郑夫人要是不肯办,你也不要让冀儿去找郑孜勤,我亲自去找他!”刘二夫人冷笑了一声,她就不信了一个妾室还能硬气成什么样儿。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努力,上个月月票是第八名…虽然这个月内应该会完结,但是加更还是会努力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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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闺玉堂:
十二岁的方幼清,从姑母家重头再来。
谁害父流放,谁夺她性命,谁让她一生努力化为乌有?她誓要查清这一切缘由,再不让今生重蹈上世覆辙。
然上有姑父朝堂大员,一家之主;中有婶母虎视眈眈,机关算计;下有姐妹心机叵测,手段层出;另有仆妇丫鬟迎高踩低,狐假虎威。
她这位表小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从寄人篱下中拼搏而出?
春闺褴褛,玉堂锦绣。
圆上一世的遗憾,补这一生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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