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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春闺玉堂txt下载     春闺玉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2 打算

    郑夫人沉着脸将刘二夫人送走,一个人在房里琢磨了一会儿,就让人将郑辕请了回来。

    “娘!”郑辕大步进来,端了婆子给他倒了茶在下首坐下,郑夫人就蹙眉道,“方才武威侯府的二夫人来找我,提起了件事,因是你房里的事我便想和你商量一下。”

    郑辕不知道他房里能有什么事,四个小厮安排在外院,他早就和郑夫人约法三章,郑夫人也不再闹这件事,如今再说起来,应该就是薛思文的事情了,郑辕问道:“什么事,您说。”

    “薛家二房在水井坊的宅子……”郑夫人将事情和郑辕说了一遍,“那宅子原本是在江姨娘手中拿着的,后来薛姨娘进门就给她做嫁妆压在箱子底下了,如今武威侯府的二奶奶要将宅子拿回去,大约私下里问过薛姨娘,薛姨娘语气不善的给顶了回去。这不,刘二夫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想让我出面和薛姨娘说一声。”

    郑辕头一回听到这个事儿,他想起那天在院子里薛思文恨意滔天的样子,便蹙眉道:“这事儿您不用问我,刘府的六奶奶想拿回去也在情理之中,您和薛姨娘说一声让她还给人家便是。”

    一个宅子罢了,还闹到他们面前来了。

    “那我去和她说一声。”郑夫人不大愿意管这件事,想了想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刘二夫人向来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这要宅子的事,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二奶奶的意思,若是……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要两面不是人了。”

    郑夫人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这事儿是刘二夫人私下里办的,薛思画并不知道的,现在她让薛思文拿出来给刘二夫人,等他日薛思画再来要她们拿什么给他,到时候就成了他们和刘二夫人还有薛思画扯皮了。

    虽是个不起眼的宅子,可是要将事情做周全了,不能留着话头让别人说三道四,别人还以为他们府里把薛思文的东西给吞了呢。

    “那您私下里找薛府的问问。”郑辕并不反对,事情做周到了没有错。

    郑夫人想了想,她和薛夫人不大来往:“我去宋府问问宋夫人吧,正好她有孕以后我还没有过去看过她,正好借着这事走一趟。”

    郑辕目光微顿,点了点头起身道:“您忙吧,我回衙门了。”话落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回头看着郑夫人,“我记得大嫂接生的时候,稳婆是从江南找来的,手艺很稳妥?”

    “是没有错,那婆子在江南一带远近闻名,手底下不知接生过多少孩子。”郑夫人说着却奇怪的看着郑辕,郑辕就转了身,咕哝道,“您既然去,就和宋夫人提一句,她若是没有找到好的稳婆,您就将那婆子再接过来备着。”

    “孜勤……”郑夫人看着郑辕的背影,心顿时揪起来,让她找稳婆没事,方幼清帮过她们,如今她有事他们能帮就肯定不会吝啬,只是这话从郑辕口中说出来,让她听的很不是滋味,更加的心疼,“老六啊,你也该收收心了。”

    郑辕没说话,掀了帘子大步出了门,背影又冷又涩。

    郑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靠在炕头上说不出话来,她如今什么都不想,也不逼着他成亲了,只要他自己过的舒坦,随他怎么折腾去,可眼下去看他根本就过的不舒服啊。

    “真是作孽!”郑夫人揉着额头,忧心忡忡,过了一刻才喊了婆子过来,让她拿了名帖去宋府,约明天一早去宋府拜访。

    宋府那边自然是应了,第二日郑夫人收拾齐整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坐着轿子去了宋府,幼清虽没有到垂花门迎她,却在院子门口等着,郑夫人见着她快步过去扶着她道:“你怎么出来了,这一上一下的累的很。”

    “无妨的,我也正好动一动。”幼清笑着略福了福,郑夫人拉着她,“快别和我客气了!”

    幼清应是和郑夫人一起往暖阁里走,边走边道:“原想着去府里拜访您的,只是自去年开始就吃药治病的,身体也虚的出不了门,所以耽搁下来,如今反倒让您亲自到我这里来了,真是惭愧。”

    “你这孩子。”郑夫人摇着头道,“我们虽走动的不多,可彼此情谊也不算淡的吧,你要这样说也太见外了。”

    幼清笑着点头。

    两人在炕头上对面坐了下来,郑夫人打量着她的肚子,笑道:“说起来你这肚子确实不小,我怀几个孩子,到七八个月也不见得有你的大。”又道,“听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双胎,可是真的。”

    “封神医是这么说的,可到底是不是还要生下来才知道。”幼清笑着道,“不过这肚子是一天一个样,见风长似的。”

    郑夫人也是唏嘘不已,幼清想要孩子受了那么多的罪,没想到一怀就是双胎,要说她也是真是有福气的,只要这一胎安安稳稳的生下来,可省了不少事儿:“既然封神医都这么说了,想必就没有错了,你仔细歇着,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就有力气生了。”幼清以前身体太瘦弱了。

    “是!”幼清示意郑夫人喝茶,郑夫人端了茶饮了一口,想起郑辕的嘱咐,“说起来你稳婆看可选好了,双胎生的早,你得早些预备好了养在家里,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薛潋说帮她找稳婆还没有给她消息,幼清回道:“已经约了一个,就是常给人接生的鲁婆子。”

    鲁婆子郑夫人听说过,手艺是还不错,可到底不如江南来的那个稳婆,她想了想看着幼清道:“当初我大儿媳生的时候,稳婆是从镇江接来的,那婆子姓秦,手艺非常好,人也稳妥仔细的很,你若是只请了鲁婆子一个人,那我明儿就写信去镇江,让人将她送来。你这情况多备几个稳婆没有错。”

    幼清那好意思让郑夫人出力,就笑着道:“……那能让您为我的事忙。要不,您将秦婆婆的住址给我,我派人去接她吧。”

    郑夫人见幼清没有拒绝,心里也高兴起来,笑道:“和我客气什么,我写信过去快的很,也催着让她们脚程快点,二月底三月初人就能到,你安心在家里等着。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这……”幼清笑着道,“真是让您费心了。”

    郑夫人摆着手,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幼清就认真听着,郑夫人又道,“就是薛府在水井坊宅子的事情……”她大概说了一遍,“我就想来问问你,这事儿你可听说了。”

    幼清顿时明白,这是郑夫人太了解刘二夫人的品性,所以到她这里确认来了。

    “我三枚确实和我提过,到是没有想到事情转到您那里去了,实在太给您添麻烦了。”幼清笑着道,“本来是小事,一个宅子在谁的手里都无所谓,可是那宅子我三妹对它非常留恋,想拿回来重新拾掇拾掇,也不住人也不买原样保留着,就留作祭奠双亲了。”

    “真是个孝顺孩子。”郑夫人想到薛二老爷和薛二太太的死壮,叹了口气道,“你得空安慰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老一辈早晚都是要走的,小辈为了他们也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幼清点头应是。

    郑夫人又和幼清说了几句,幼清留她午膳,她怕幼清太累就执意要走:“等你生了我再来打秋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赶紧歇着也别送我了!”

    幼清还是将她送到了院子门口目送郑夫人走远才回了房里。

    郑夫人一路到家回房换了衣裳去了暖阁,刚掀了帘子就看到穿着一身朝服的郑辕稳稳的坐在炕头上,她奇怪的道:“不是说今天要去西山吗,怎么中午回来了?”

    “改成明天了。”郑辕淡淡的说完,看着郑夫人道,“您去哪里了?”

    郑夫人有些累,坐下来喝了口茶道:“去宋府了。”话落想起什么来看着郑辕,郑辕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的问道,“宋夫人身体可好?”

    郑夫人很不想和郑辕聊方幼清的事,可到底还是开口了:“人胖了一些,脸上也还不错,只是因为是双胎肚子格外的大,她那身板瞧着就格外的吃力。听说前儿夜里还吐了,宋大人开了药才压下去……怀双胎是辛苦的,我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郑辕端着茶也不喝捧在手里,郑夫人又道:“稳婆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明儿就写信让人送去镇江,赶到京城来应该还来得及!”

    “您现在就写吧。”郑辕沉声道,“我正好有急件要送去余杭,我帮您一起带过去,五天就能到!”

    郑夫人咯噔一声将茶盅放在炕几上,喊道:“孜勤……”她红了眼睛,郑辕道,“我随手办的事,您何必多想,更何况,我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事!”幼清在内宅,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宋弈也不需要他帮忙。

    “行了!”郑夫人道,“我现在就写信,你等我一会儿。”一码事归一码事,信能早点送去总归是好事。

    过了一会儿郑夫人写好信递给郑辕,郑辕妥帖的收了,起身道:“我去西山了!”便要走。

    “你既然回来了索性就在家里吃了饭再走,不是说明天再去的吗。”郑夫人喊着他,郑辕道,“事情急,不吃饭了!”

    也不知道是说去西山急,还是送信急,郑夫人叹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去把薛姨娘请来。”郑夫人坐了一刻,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让刘家的人以为他们舍不得呢,听吩咐的丫头应是去请薛思文。

    薛思文听完绾儿的话,愣了一愣挑眉道:“寻常几个月都不叫我去的,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

    “六爷刚走。”绾儿低声道,“或许是六爷嘱托了什么事让郑夫人来和您说,您也推脱不掉,索性去看看。”绾儿觉得只要有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比一潭死水要强。

    “那就去看看。”薛思文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以前江姨娘在她还惦记着江姨娘,如今江姨娘人没了,她就了无牵挂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薛思文由绾儿扶着去了正院,郑夫人坐在炕上,薛思文上前行礼,郑夫人看着薛思文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当初不该一意孤行将薛思文接到家里来的,可惜,如今就是后悔了也没有用,就算没有圆房,也不可能将人送走了。

    “坐吧。”郑夫人淡淡的道,“身体好些了?”

    薛思文点点头,江姨娘去世她连孝都没有给她戴一天,所以心里郁卒就病倒了,如今才慢慢好转起来。

    “那就好。江姨娘的事我们也觉得很可惜,只是,你还年轻一切要向前看,要爱惜身体。”郑夫人没什么话好和薛思文客套的,郑辕也不和她圆房,她逼着闹着都没有用,如今再说起来,她对薛思文其实还是有点愧疚的。

    “谢谢夫人,奴婢没什么事。”她垂着头面容温顺,郑夫人想了想就打算开门见山,“昨儿刘二夫人来家里来找我了,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事,毕竟我们两府也不大来往,后来听她一说我才恍然明白过来……”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那宅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索性就还给他们,若是你手里缺银子用,这宅子的银钱我私下里贴补给你,你看成不成。”

    就等于郑夫人出钱贴补薛思文了。

    她作为婆母,说这话其实已经很委婉客气了。

    原来是刘家的人托到郑夫人这里来了,难道是想让郑夫人给她施加压力,让她主动将宅子还给薛思画?

    想都不要想!

    “夫人。”薛思文红了眼睛,道,“房契确实在我手中,当初我出嫁还是我父亲亲自交给我的,我一直留在身边,只当做念想。不怕夫人您笑话,以前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即便看不多姨娘和父亲,我心里也觉得踏实的很,如今爹和姨娘都不在你了,这宅子对于我来说就犹如心头那最后的依靠和依赖!”抹了抹眼泪。

    郑夫人皱眉,薛思文又道:“银子我用不上,夫人不必说贴不贴的事情,我倒是想求夫人您一件事,这宅子值多少银钱,划算出来我将银子给她们。就当……”掩面哭了起来,“就当是我买的,最后给我留个念想。”

    “这可为难了。”郑夫人道,“刘家二奶奶也是说想拿在手里留个念想!”

    薛思文哭声一顿看着郑夫人:“您……见过我四妹,刘二奶奶了?”

    “那倒是没有,我今儿去了宋府,听宋夫人说的。”郑夫人叹气道,“我看,你们既是姐妹,就别说钱不钱的事情了,你将房契给她,索性她也不买也不住的,你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这房契在谁的手里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薛思画是在拿嫡女的身份压她,她就不拿出来,看谁能将她生吞!?薛思文心里转过面上却是哭着道:“说到底……我的身份不如她,大家这么想也是常理,可是……这房契是父亲亲自给我的,我也在那边住了好些年,感情不是从未住过的人能体会的,夫人……这事儿就当我求您,我姨娘一去我心若止水,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守着这点念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等几年六爷他点头同意了,我青灯古佛烧香念经,我每日为六爷为您为府里祈福保平安!”

    郑夫人第一次发现,薛思文远比她平日里所表现的要伶俐很多,这一番话转来转去,不但没有被她说动,她还反倒哭诉着求她帮忙。

    “你的心情我理解。”郑夫人也不好勒令她怎么样,毕竟是薛思文的东西,“只是,人家的东西人家不要,你留着无伤大雅,如今她来要了,你若不给也太说不过去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不如和刘二奶奶商量去,既然是姐妹,总能说的通道理的。”

    “是!”薛思文擦了眼泪,“那我明儿就去找四妹商量。可是我这么做会不会给您……”让郑夫人很没有面子。

    郑夫人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尽力了,既然她们说要协商,安她就乐的轻松不牵扯:“这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姐妹自己处理就好了。”便起了身,“我还有事,你回吧。”

    薛思文就起身行礼告辞出去,等她一出门绾儿就低声道:“他们真够可以的,既然找到了夫人这里来了,难不成还想让夫人给您压力不成。”

    “等着她们来闹吧,闹的越大越好,到时候夫人那边说不通,自然就会找到六爷那边。”薛思文冷了脸看向绾儿,“你打听过了,六爷出去了?”

    绾儿点点头回道:“说是去西山了。”又问道,“六爷会管这个事儿吗。”

    “他怎么不会管。”薛思文冷嗤一声,“他向来对薛宋两府的事最上心,更何况,夫人上午还去了宋府征询过方幼清的意思。”所以她觉得郑辕一定会管这件事。

    薛思文没有说话,回到房里让绾儿开了箱笼,里面堆放着一些小东西,她自里头拿了个红白的小瓷瓶出来握在手里,绾儿看着就紧张的道:“姨娘,您真的要……”

    “有什么不能的。”薛思文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也劝过我吗,自诩清高只会吃亏无处诉,往后我再不端着掖着,真正得到的实惠才是最大的实惠。”

    绾儿又高兴又心酸,她们小姐虽身份不高,可无论才情还是相貌哪一样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她们都是奶奶,夫人的,只有她们小姐委屈的成了个姨娘!

    “奴婢支持您。”绾儿点着头,“等这事闹出来,六爷肯定会过来,奴婢先准备好……”

    薛思文轻笑颔首。

    隔了两日郑家没有消息,刘二夫人果然又上门了,郑夫人将薛思文的话转给刘二夫人听,刘二夫人气的当场就道:“她一个妾室,您随便叮嘱一句不就成了。”

    郑夫人也不高兴,不冷不热的道:“不管是妾还是正室,总归是人家的陪嫁,我如何直接插手。”也在讽刺刘二夫人插手儿媳的事。

    “呵呵……”刘二夫人不敢真的顶回去,“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回去就和画姐儿说说,让她出面好了。”便告辞了。

    薛思画什么人刘二夫人太清楚了,这事儿指望她根本指望不上,她一回去就让人带信给郑辕,请郑辕出面!

    不过小事,郑辕本不打算管这事儿,可薛思文是他的妾室闹出去也不好听,他晚上回家在垂花门犹豫了一刻还是回了内院,绾儿早就伸长了脖子在门口等着,远远的就看到个身影大步朝这边过来,绾儿提着裙子一溜烟的跑回房里,喊道:“姨娘……六爷来了。”

    “来了就来了。”薛思文整理了衣裙,笑道,“你急什么,把茶备好!”这事儿,郑辕不可能说几句话就走。

    绾儿笑着应是将茶备好,转身就看到郑辕进了院子里,薛思文迎了出去:“六爷怎么来了,您用晚膳了吗?”

    “不必麻烦,我来是有事和你说。”郑辕负手站在院子里,薛思文就笑着道,“即是说事,六爷进房里说吧,外头凉。”

    郑辕顿了顿,还是进了暖阁,在炕头坐了下来。

    薛思文亲自给他倒茶:“六爷喝茶。”也在对面坐下来。

    郑辕并未端茶,开门见山的道:“刘二夫人托人来和我说了水井坊房契的事……我看你让人给他们送去便罢,省的将此事牵扯着没完没了,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东西是人家的,还回去天经地义。

    “这事儿夫人和妾身提过。”薛思文红了眼睛,“不是不还,是……是妾身舍不得,我姨娘的东西都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留下,如今我唯一能作为念想的,也只有这个宅子了。”

    “宅子还在,你若念想便回去看看便罢。”郑辕不愿意长篇大论的说,“明日你将房契拿出来,我着人给你送去。”话落,就要走的样子。

    薛思文喊了声:“六爷!”她道,“既然您吩咐,妾身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您难得来……能不能再多坐会儿,喝杯茶,和妾身说说话。”

    郑辕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妾身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若论起来,六爷便是妾身最亲的人了。”薛思文落了泪哭道,“虽说和刘二奶奶是姐妹,可您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我们也算不得什么姐妹……”

    郑辕扫了她一眼,薛思文将茶端起来捧给郑辕:“六爷……喝杯茶吧。”

    郑辕接了茶,掀了盖子喝了两口。

    薛思文暗暗松了口气,哭着说起小时候的种种,却没有立刻将房契拿出来,郑辕蹙眉显然不悦,薛思文仿佛没有看明白似的,自顾自的说着,约莫过了一刻钟,郑辕便觉得有些热烦躁起来。

    薛思文掩面走到他面前含泪道:“六爷……您可怜可怜妾身,便是没有六爷的怜惜也罢,有个孩子妾身也能心有所托,亦能为六爷留个子嗣,您说呢。”

    郑辕眯着眼睛望着薛思文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留个子嗣啊。”薛思文道,“妾身想给六爷留个子嗣!”

    郑辕负在身后的手立刻攥成了拳头,他眯着眼睛看着薛思文,目光扫过茶盅冷声道:“你茶里,放了什么?”他面颊绯红,浑身燥热,已忍的极其难耐。

    郑辕满身冷冽,眸中甚至隐隐含着杀气,薛思文惊骇的退了一步,不敢再说,郑辕却怒目圆瞪,薛思文颤抖的伸出手去握着他的手,郑辕怒喝一声随手一扫便将她扫在了地上,随即大步而去。

    薛思文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要知道这药是她娘留给她的,说是药性非常的烈,郑辕怎么能忍得住,她忍不住追了出去,可郑辕已经大步出了门。

    他宁愿忍耐,也不想碰她,薛思文站在门口牙齿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郑辕一路回了外院,到了房门口吩咐小厮道:“打冷水来,我要沐浴!”

    “爷,这天用冷水沐浴会受凉的。”小厮愕然,郑辕猛然转头喝道,“让你去就去,废话作甚。”

    小厮不敢多言忙去打水。

    郑辕褪了衣裳坐进冰凉的水桶里,却依旧觉得满身炙热……

    这个女人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断不能留她!

    郑辕气怒不已!

    过了正月,天气渐渐回暖,幼清那天和郑夫人说过以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一来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郑夫人出面了,想必薛思文再坚持也不可能不给她面子,所以她就许久没有问水井坊宅子的事。

    蔡妈妈和戴望舒以及路大勇来和幼清告辞,幼清叮嘱道:“虽说天气回暖了,可早晚还是是凉意重,你们不用急着赶路,一路走走逛逛,就当一起散心了!”

    “是!”蔡妈妈高兴的道,“奴婢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就再没有出过远门,这回是奴婢凭着老脸和夫人讨的,怎么也要好好玩个痛快。”

    幼清失笑,摇着头道:“银子在您身上,您可不能四处抠着亏着三个人。”

    “是!”蔡妈妈应是,笑看着路大勇和戴望舒,“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夫妻两个人陪着奴婢受苦受累的!”

    路大勇面颊微红,和戴望舒一起随着蔡妈妈出去,路大勇驾车,蔡妈妈和戴望舒在车厢里,三个人不急不忙的出了城!

    幼清靠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过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要不然肚子就会压的难受,她也和被人捂住了口鼻似的闷的难受……她想了想还是翻身起来,去了封子寒那边,封子寒也正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打盹儿,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扫了眼幼清,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倒是没有。”幼清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您帮我看看脉,我怎么觉得心里闷的难受,跟以前差不多似的。”

    封子寒一愣打量了幼清一眼,睡意全无的搭着她的手腕,号了一刻凝眉道:“心疾并没有大碍,但是因为身体负担太重,恐有些累了,你走动时切忌不要太着急,还有,每餐的饭食要少吃多餐,不准暴饮暴食。”

    吃多了会增添身体的负担,幼清会更难受。

    “这事夫君和我说过了。”幼清点着头,不过既然旧疾没什么大碍,她也就放心了。这事儿她不敢和宋弈说,难免他又会担心。

    这些日子他夜里常守着她不睡,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这样一天也就罢了,要是时间长了,身体难免会受不住!

    “你别胡思乱想的。”封子寒道,“你既然打定主要无论死活都是要生的,那就一心一意养胎,别的事都交给我和九歌管!”

    幼清点头,乖巧的在封子寒对面坐着。

    “看你这个样子。”封子寒摇头道,“再胖下去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幼清皱眉瞪眼道:“我这是情况特殊,再说,我天生丽质胖点别有风韵。”话落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封子寒哈哈大笑,恨不能过来捏幼清的脸。

    “夫人。”小瑜笑着进来,道,“二姨太太来了。”

    幼清朝封子寒皱皱鼻子由采芩扶着去了前面,薛思琪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的就和幼清摆着手:“幼清!”

    “二姐。”幼清笑着过去,“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有什么事吗?”

    薛思琪笑呵呵的道:“明天二月二啊,我和大嫂还有大姐约了去踏青,你要不要也去走走,坐着轿子走的慢点没事的。”

    “我就算了。”幼清笑着道,“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最省心。”

    薛思琪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看到姨母来了高兴不高兴啊,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见面了哦,姨母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的见面礼呢。”

    “什么见面礼。”幼清笑着道,“你不会是将那五十万两的银票都给我吧。”

    “想的美,全给你了我拿什么给我孩子。”薛思琪假意朝幼清啐了一口,“你一生就是两个,我还没哭送礼把我送穷了呢。”

    幼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回道:“反正不能太小气了,你可是我们家最富有的。”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暖阁里,薛思琪和她说明天踏青的细节,幼清这才想起来,问道:“怎么没请三哥,三嫂?”

    “他们不住在家里说起话来不方便,不过我已经让春银去告诉三嫂了,她要是去就早点收拾好,明天先回家,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发。”

    幼清羡慕的看着她:“记得帮我采几朵小野花回来插在房里,也当我去踏青了一次!”

    “瞧你怂样儿。”薛思琪哈哈大笑,抱着幼清道,“放心,我会给你采一盆回来,你晒干了揣枕头里闻着。”

    两个人没变没际的扯着,春银回来了,薛思琪问道:“怎么样,三嫂怎么说?!”

    “三奶奶说她去的,还有陈家的姨太太也会一起过来,明儿他们一辆马车,东西都会自己备好,让您不用给他们准备东西。”春银笑着道,“不过奴婢没见着三爷,但既然三奶奶答应了,三爷是肯定会去的了。”

    薛思琪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人收拾妥当往城外去,其实走的也不远,就去拢梅庵,庵里前后都种着梅花,这会儿都盛开了……后山还有个草坪,噗个厚实的油布还能坐在上头晒太阳闻着青草花香。

    薛思琪很高兴,时不时撩了帘子往外头看。

    陈铃兰和陈素兰坐在一辆车里,薛潋和韩栎则在后面的一辆车了,两人聊着功课,韩栎学的要比薛潋精一些,着重于四书五经,而薛潋看的书却很杂,什么都知道,尤其是一些大周南北的风俗地理他几乎是门儿清。

    两个人兴致很高,一直到了拢梅庵后头才歇下来,婆子来请他们下车,韩栎见陈铃兰坐在一方亭子里和,四处窜着风过来,便让人给陈铃兰取了个披风,他拿在手里送过去,低声道:“披在圣上,若是热了还可以拿下来,可要是冷了就不好了。”

    “谢谢。”陈铃兰笑看着他,道,“你不必随着我们走动,这四处景致很好,你要不要去走走,散散心?”韩栎整日埋头再书海里。

    韩栎笑着点头看着远处下车的薛家女眷,低声道:“你玩你的,我就在这附近走动走动,你若是有事就让人来寻我。”

    陈铃兰颔首:“你带着小厮,也披一件衣服,别受凉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嘱着对方。

    陈素兰在一边听着只觉得牙都酸倒了,等韩栎一走她就道:“姐,您和姐夫就不能不腻歪嘛,瞧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闻瑾在那边,你就坐在这里发呆,还有心思来说我。”陈铃兰去拉她,“快去!”

    陈素兰咯咯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天天见面有什么好说的。”她看到方氏下了车,“我婆母到了,我们去那边吧。”

    陈铃兰就停了没有再说。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在亭子里坐了下来,薛思琪和赵芫带着豪哥和茂哥四处逛着,陈素兰则陪着方氏说话,方氏道:“你别陪着我,喊上闻瑾让他陪着你去走走!”

    “好。”陈素兰不好拒绝方氏,便回头去找薛潋,就看到薛潋站在小道上和二子在说着话,她和方氏打了招呼就往薛潋那边走,薛潋却和二子径直下了小径往林子走去。

    “等我一下。”陈素兰提着裙子带着小丫头追过去,薛潋步子很快,三两下就进了林子里,陈素兰有些犹豫回头去看,就看到陈铃兰和她点着头,示意她一起过去和薛潋说说话,陈素兰叹了口气也随着薛潋下了小径,跟着他的路往里头走,走了一小会儿陈素兰就看到了薛潋,她高兴的正要开口,忽然就看到薛潋前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离的很近,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陈素兰心头一顿忙拉着两个小丫头躲在了树后。

    就看到那女子穿着一身芙蓉色的春装的女子一闪而过,那女子个子很高身段凹凸有致非常的惹眼,只是步子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陈素兰愣了一愣,薛潋已经跟着那女子走远了。

    “三奶奶我们去打招呼吧,三爷恐怕是遇到熟人了。”小丫头推了推陈素兰,不管那女子是什么人,三奶奶无意碰上了就上去打个招呼也没有什么,一来探个虚实,二来,也给三爷警个醒。

    陈素兰皱眉摇摇头道,“不用了,去了有什么用。”心里却不是滋味,“我们回去吧。”垂头丧气的。

    陈素兰一下子没了兴致意兴阑珊的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对两个丫头吩咐道:“这事儿回去谁都不准说,就当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丫头愕然,却不敢反驳。

    陈素兰回看了亭子里,方氏奇怪的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闻瑾呢?”

    “我没找到他。”陈素兰笑着道,“他脚程快的很,我追过去他都走远了,我也不敢再往里头走,所以就回来了。”

    方氏心头皱眉,却不好一直当着陈素兰的面叱责薛潋不懂事,只得忍下来。

    陈素兰在亭子里待了半个时辰,薛潋终于回来了,方氏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也不陪着素兰去走走看看。”

    “我就在下面没有走远。”薛潋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看着陈素兰,“要不然我现在陪你去后山看看吧,梅花开了,很好看。”

    陈素兰不想去,摇头道:“我累了,不想动!”

    “你别陪着我,我坐坐就好了,快去,别让他一个玩的痛快却把你丢这里了。”方氏笑着吩咐薛潋,“照顾好素兰。”

    薛潋笑着应是去看陈素兰,陈素兰只得起身跟着薛潋往后山去了,两人绕过亭子上了小径陈素兰道:“我刚才追着你去了,没追上,你怎么走的那么快。”

    “你在我后面?我……我没看到你。”薛潋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道,“我……我遇到了一个熟人,说了两句话。”

    陈素兰就哦了一声,陈素兰身后的小丫头就笑眯眯的插话道:“三爷,您遇到的熟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啊,在这里遇到真是巧啊。”

    “是……是女子。”薛潋也没有怪小丫头,解释道,“一个故人正好也来这里踏青,恰巧遇上了说了几句话!”

    陈素兰没说话。

    “对不起。”薛潋停下来看她,“我不知道你在后面。真的是碰巧遇上的。”

    陈素兰释然,笑道:“没事,我看你走远了也没有喊你。”

    薛潋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牵着陈素兰的手往里头走,陈素兰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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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面容

    “你怎么了?”回去的路上,陈铃兰看出来陈素兰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和闻瑾出去一下,回来反而不高兴了?”

    陈素兰低着头拨弄着腰上的噤步,发出哒哒的声音,她垂头丧气的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不高兴而已。”

    “到底什么事。”陈铃兰眉头蹙了起来,陈素兰的性子她最清楚了,是那种火不燎到她头发她是绝不愿意挪个地儿的人,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能不操心就不操心的,“是闻瑾有什么事吗?”

    陈素兰想了想,就移到了陈铃兰身边,“我说了您不准和爹娘说!”她见陈铃兰点了头,才下了决心将新婚夜的事以及方才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新婚夜那晚他和我说了他去找别的女人了,我感觉那个女人就是刚才在林子里的那个!”就是直觉。

    “这事儿你怎么才和我说。”陈铃兰沉下脸来,冷声道,“薛家的人没有表态吗,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息事宁人了?你可问过他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去见她,现如今她人又在哪里?!”

    陈素兰被陈铃兰一堆问题问的头晕目眩,她摇着头道:“我没有问,问了又有什么用。”

    “你怎么回事。”陈铃兰恨铁不成钢的点着陈素兰的额头,“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如果不出意外薛闻瑾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日夜相对的人,你怎么能这么漠视,一点都不上心。”

    陈素兰揉揉额头,咕哝道:“他们认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我就是管不住他,只能靠他自觉了。”

    “你管不住就让你婆母去管,你婆母管不住就让你公爹去管,总有人管的住吧,这种事你怎么能息事宁人,有一回你忍了他就当你好欺负,紧接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陈素兰似懂非懂,可还是点了点头。

    “你决不能装聋作哑,只求安稳。”陈铃兰盘腿坐着脸色微沉,“弄的不好,说不定哪一日他就和他的二叔那样,领个外室带几个孩子回来。你说,你膈应不膈应!”

    陈素兰张大了嘴巴愕然的道:“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陈铃兰道,“他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什么事做不出来?!”陈铃兰顿时对薛潋失望至极,她只当薛潋虽有些孩子心性,可到底是守礼的人,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外头还有这种事。

    这才成亲,他就半遮半掩,要是日子长了呢,他岂不是更加明目张胆直接灭妻纳妾?!

    以陈素兰的性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素兰顿时心头凉了半截,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在她看来想了也没有用,薛潋的性子改不了,管或不管日子都是一天接着一天的过,她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是真的不愿意节外生枝打乱她生活的节奏。

    可是陈铃兰一说,她也觉得这事儿远比她想的要严重多了,她顿时没了主心骨的看着陈铃兰。

    “还有你。”陈铃兰道,“你就不能对他上点心?不看别人,你看看你大嫂,看看思琴,还有幼清,就算是琪儿对廖少仲也会嘘寒问暖关怀一番。薛闻瑾是你的夫君不是陌生人,你何至于每日见面点头告辞行礼其它的交情一概没有?!”

    “我……”陈素兰道,“您知道,我原本是喜欢他的,可是新婚夜他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我就心灰意冷了……”她几年前在赵府第一次见到薛潋后就再没有忘记过,她从来没有见过男人也能长的这么漂亮的,所以后来两家议亲事,她就很高兴,可是没有想到成亲后会是这个样子。

    “你啊。”陈铃兰道,“你若真不想过,我就回去和娘说,你趁早回家得了!”

    陈素兰脸色一白,让她回家不就是与薛潋和离么,她一听就立刻摆着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家!”她怎么着也不能和离。

    “那你想怎么样。”陈铃兰道,“你就不用脑子想想,你这对他放任自由,他在外头莺莺燕燕,这日子怎么过?难不成你能忍受他纳妾养外室?!”

    陈素兰垂着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事情要真到了那一步她能不能忍,但是她好不容易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状态,她真的不想有什么改变,更不想折腾。

    “你听我说。”陈铃兰语重心长,“你要想好好过,将来家宅安宁,日子过的踏踏实实,现在就要用心经营。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薛闻瑾的心在你身上,无论他在外头怎么闹腾都会有个底线,也不可能去胡来的,你明白没有。”这个时候就要里外一起来,单靠将那女人赶走没有用,拿不住薛潋,以后还会有别的人贴上来,难不成陈素兰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就天天见儿的赶那些个贴来的女人?

    陈素兰懂,可是让薛潋的心留在她身上,这也太难了。

    “新婚夜的事他有没有和你道歉过?”陈铃兰看着陈素兰,陈素兰点点头,“道歉了几次……”

    可见薛潋心中对陈素兰是有愧的,陈铃兰心头想了想,道:“你今天回去关了门就和他说林子里的事,闻瑾不是撒谎的人,你问什么他除非不说,说了*就是真的……你就紧着这事儿问,和他哭,诉苦,柔弱……你会不会?”

    陈素兰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铃兰,陈铃兰又道:“等他和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不要再揪着这件事说。”又贴着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陈素兰听着满脸通红,“这房事……我,我不行的。”

    陈铃兰自己的脸都红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教妹妹这些东西,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让他保证和那个女人断了关系,再不来往!你记住没有。”要想过日子,就必须把这事儿揭过去,可是怎么揭是有讲究的,不能让薛潋太难堪,也不能让他轻轻松松的。

    “他要玩,你就陪着他玩,他要回家你细心照顾着。等收了他的心,你再慢慢收拾,调教……”陈铃兰是容忍不了的,可是又不能真让陈素兰和离,说这话也不过吓唬吓唬她,但是薛潋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收拾他的法子。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我不知道怎么做。”陈素兰满脑子的雾水,结结巴巴的道,“他不会喜欢我的。”

    陈铃兰就压着她的肩膀,低声的,一字一句道:“感情是互相处出来的,总有一个人要主动……现在你们新婚,相处的时日尚浅,你主动去收他的心还容易点,可若等到时间长了,你再想做这些就难如登天了。”

    “姐姐……”陈素兰叹气,眼前浮现出今天在树林里看到的那个身影,就那么一眼虽没有看到正脸,她也知道,那个女子的容貌肯定不俗,“我没有把握。”

    陈铃兰皱眉,耐着性子:“你若不去争取,就趁早回家来。你要还想和他过,就不能和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耗着,听到没有。”

    “知道了。”陈素兰揪着腰上的噤步,拉着流苏扯来扯去的,心里还是没什么底,忽然姐妹两人坐的马车颠簸了一下,陈铃兰问道,“怎么回事?”

    “锦衣卫的曾毅曾大人方才骑快马闯过去,惊着我们的马了。”外头赶车的婆子应了一声,陈铃兰知道曾毅,没有多在意,回过头来接着和陈素兰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陈素兰点点头,委屈的道:“知道了!”

    陈铃兰叹气,心里却气的不轻,可又不可能真把薛潋怎么样,她心头转了一圈想到了幼清,凝眉道:“我明儿去找幼清说说去。”

    “别!”陈素兰拉着陈铃兰,“幼清的脾气,和闻瑾说不了几句就要吵起来,到时候闻瑾知道了是我说的,他肯定要恨死我了。”

    陈铃兰蹙眉道:“你太不了解幼清了,她和闻瑾吵嘴是因为你婆母没有受到伤害,若是你婆母伤心了,你看看幼清会怎么做……更何况,这事儿可大可小,现在那女子是什么人住在哪里可是一点都不清楚,去和幼清说了,依她的本事说不定就查出来了,到时候对症下药,里应外合薛闻瑾还能怎么折腾。”

    陈素兰就哦了一声,没有吱声了。

    一行人在槐树胡同口分开,陈素兰跟着陈铃兰回了陈府,薛潋则去了学馆,晚上放馆回来一家人一起用了晚上,陈铃兰和陈素兰直打眼色,陈素兰垂着头当做没有看见和薛潋一起回了房里,亲自关了门。

    “今天……林子里的那个女子是谁?”陈素兰按着陈铃兰教的说,目光灼灼,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薛潋一愣,惊讶的看着陈素兰没想到她回过头来又提这件事,可到底心中有愧,他回道:“是……是个熟人,真的只是熟人而已。”

    陈素兰板着脸坐在椅子上,露出根本不信的样子来,回道:“我打听过了,今天拢梅庵除了我们一家去,没有别人,你遇到的熟人怎么会这么巧。再说,既是熟人总该有名有姓有住址吧,改日我陪你一起去拜访一下,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嘿!”薛潋觉得惊奇,“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了?”

    陈素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想被薛潋打岔带偏了,就接着道:“你今天必须和我说清楚……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薛潋一时语噎,顿了顿含糊其辞的道,“真的只是个熟人,你别一惊一乍刨根问底的。”

    陈素兰拿帕子捂着眼睛,哽咽的道:“……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你那个晚上去见的人,你老实和我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人,她是不是就是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你和我说实话,若我真的挡着你们好了,我给她让位子就是了。”

    薛潋顿时慌了神,见不得陈素兰哭,他忙半蹲在陈素兰面前,哄着道:“我……我……”结结巴巴的道,“我是喜欢她,可是我和她已经断了,真的。就算见了面也只是朋友而已,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说什么让位子不位子的,你相信我。”

    陈素兰接着哭。

    “我发誓。”薛潋对天发誓,“我就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和她从来没有别的事……”是指没有碰过别人,“我对天发誓,如若骗了你,我不得好死!”

    陈素兰抬起头来看着薛潋,薛潋见她眼中噙着泪花,可到底愿意听他说了,便急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日子还长着呢,我就是再浑也分得清轻重。”

    陈素兰忽然就觉得没什么了,她擦了眼泪,问道:“真的?!”

    薛潋点头不迭!

    陈素兰就垂着头不说话了,薛潋虽然被她追着问了半天心里惶恐不安,可还是有点高兴的,他松了口气在陈素兰面前坐下来,笑着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

    “我平日也很关心你啊。”陈素兰回道,“是你自己没感觉到罢了!”

    薛潋就嘻嘻笑了起来,道:“是,是我感觉迟钝。”却觉得这样才像是成亲过日子,即便陈素兰和他闹,他也觉得是真实的,而不是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日子过的没滋没味的。

    “不理你了。”陈素兰站起来去梳洗,薛潋就趴在桌子上看着茶盅茶碗发呆,等过了一刻陈素兰出来薛潋抬头去看,就望见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绡纱,里头是殷红的肚兜还有雪白的裹裤,修长的腿若隐若现的……薛潋的脸一下红的发烫,惊愕的道,“你……你怎么穿成这样。”说着一副要脱自己外套给他裹着的架势。

    陈素兰的头几乎快垂到胸口去了,她快步走出来掀了被子钻进去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才觉得舒服一些:“我高兴这样穿,你快去梳洗……”

    “哦,哦。好!”薛潋一个箭步蹿去净室,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穿着中衣出来,就看到陈素兰裹在被子看着他,他从来没发现陈素兰也会这么可爱,忙拱进被子里揽着她在怀中,“你今儿太奇怪了,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陈素兰满脸通红不理他。

    薛潋猴急的去吻她……过了许久之后两人重新梳洗上了床,薛潋餍足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陈素兰余光打量着他,想起陈铃兰交代的话,难道姐姐和姐夫也是这样的?

    那薛思琴和祝士林呢,幼清和宋大人呢……私下里都是这样吗?

    陈素兰觉得惊奇,歪着头看着薛潋,薛潋也转头过来看她,抱着她道:“我说了要带你烤肉的,明天我早点回来,我们一起烤肉好不好?”

    “好!”陈素兰点头,“那我在家等你。”

    薛潋笑眯眯的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日薛潋出门,陈铃兰便来了,问起昨晚的事:“……怎么样,谈的如何?!”

    “就那样。”陈素兰面颊微红,垂着头将事情大概和陈铃兰说了一遍,陈铃兰就道,“你该多问几句的……”说着叹了口气,虽觉得不满意,可到底陈素兰有进步了,“那以后他若不再犯,你就不要再提,但你得时时留意着。闻瑾这个人你得摸清他的性子了,顺着他陪着他,不出三个月,便是外头有仙女勾着他都不会出去。”

    “还是姐姐厉害。”陈素兰笑容满面,也尝到了甜头,“姐姐私下里和姐夫也这样吗?”她的衣裳还是陈铃兰教她穿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一向古板守正的姐姐,会有这样的想法和举动。

    “有什么不可以。”陈铃兰红着脸却一本正经的道,“夫妻生活天经地义,难不成我要把日子过的死水一样不成。关了门只要你姐夫高兴我高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素兰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觉得陈铃兰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去宋府。”陈铃兰起了身,“你在家里准备准备,不是晚上要和闻瑾一起烤肉的吗?!”

    陈素兰哦了一声,打了哈欠:“这事儿吩咐周妈妈就成了,我昨晚没睡好,再去睡会儿。”

    陈铃兰摇摇头回去换了衣裳去了宋府。

    幼清笑眯眯的做着针线,提着小袜子和采芩道:“怎么能这么小,你确定他们能穿的下去吗?”

    “怎么不能。”采芩笑着道,“等绿珠过来您看看大哥儿的脚,都不如奴婢一根手指长呢。”

    幼清就笑了起来,捧着袜子左看又看,就听到辛夷掀了帘子进来,道:“夫人,陈夫人的大奶奶来了。”

    陈铃兰招赘,自然不能称呼韩太太!

    “快请她进来。”幼清让采芩收了针线,她也下了炕穿鞋,过了一刻陈铃兰进门来,幼清笑着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昨儿去踏青玩的高兴吗。”

    陈铃兰笑着在幼清对面坐下来:“东南西北风也吹不动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个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采芩上了茶就退了出去,陈铃兰放了茶盅和幼清道:“有件事你可知道……”她将薛潋新婚夜出去的事告诉了幼清。

    估摸着是陈素兰说了,也不奇怪,幼清颔首道:“我是知道的……怎么了?!他又犯浑了?”难道娜薇又回来了?

    “昨天素兰在林子看到他和一个女子说话。”陈铃兰一五一十的告诉幼清,“我听到了气的不行,可是又不能撺掇着素兰闹腾,到时候闹的太狠我们两家都没有面子。可我又不能和薛夫人说,思琴那边带着两个孩子也分身乏术,所以就只有你这里了,你向来有主意,帮着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吧。”

    幼清心里气的不轻,她没有想到娜薇竟然又偷偷回来了,真是有本事!

    “这事我问问三哥。”幼清蹙眉道,“再想办法查清楚那个女子是谁,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事情怎么处理。”

    陈铃兰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幼清一定有办法:“你也别着急,现在素兰也开窍了,只要她和闻瑾好好过揽住他的心,这些事也就不是事儿了……可我们到底还是要防着一点,闻瑾心性不稳,我们能保证他不会主动惹事儿,却不敢说那些个女人不会来招惹他。”

    幼清赞同的点点头。

    等陈铃兰一走她便找了周芳来:“你去查一查,昨天薛闻瑾在拢梅庵碰到的是什么人……如果不好查,就把薛闻瑾身边的二子抓了打一顿审一审。”

    周芳点头应是,道:“夫人,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和您说。”幼清怀孕后,朝中的事他们都不敢和她说了。

    “什么事,和我藏着掖着做什么。”幼清看着周芳,周芳回道,“曾毅曾大人失踪了,昨天中午出城以后就没有了消息!”

    曾毅失踪了?这事儿幼清没有听宋弈说,她愕然道:“是怎么失踪的,查不到?”

    “倒不至于。”周芳话没有说完,忽然耳尖一动听到了什么动静,她道,“夫人不要出去!”便飞快的出了门。

    幼清也听到了打斗声,她忙走到了窗口,推开窗户往外看,却只听到了刀剑交锋的声音,别的一概看不到……

    “夫人!”采芩急匆匆的跑进来,指着外头道,“曾……曾大人进府里来了,江淮和江泰还有方徊将他拦住了。”

    江淮,江泰和方徊都在家里吗?是宋弈让他们守在家里的?幼清又是一点都不知道。

    “你小心一点再去看看怎么样了。”幼清关了窗户,曾毅和宋弈的交易她是知道的,而且曾毅的身手远不如江淮,所以她并不担心。

    果然,过了一刻采芩回来道:“曾毅和江淮他们都不见了,奴婢估摸着江淮把人带走了。”

    幼清捧着肚子安静的坐在炕头上,心思却飞快的转了起来……周芳方才说曾毅昨天就出城了,那今天为什么突然到府里来?还是硬闯!

    “夫人!”周芳进了门,抱拳道,“锦衣卫持令上门,说要捉拿曾毅!”

    果然,看来曾毅硬闯宋府不是为了行凶,而是寻求庇护,她颔首道:“既然是持令搜查,那就放人进来。”又道,“曾毅安排妥当了?”

    周芳点点头。

    幼清就没有说话,周芳出去,过了一刻就听到胡泉带着人在院外搜查,动静并不大,采芩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和幼清道:“他们在院子外头张望了一下去后院了。”没敢来查正院,可见他们是有顾忌的。

    “他们找不到人,又没有证据一会儿就应该会离开。”幼清望着采芩道,“等他们走了你去请江淮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采芩应是,过了一刻就听到呼喇喇的脚步声,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夫人!”胡泉站在门口回道,“人都走了,没有闹出动静来。”

    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幼清凝眉道:“知道了,你带人检查一下家里,没什么事就派人去和老爷说一声。”

    胡泉应是而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曾毅查到了放走蔡彰那人的证据了,所以才会被锦衣卫搜拿?

    幼清由采芩扶着出了院子,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并没有受惊,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事情,见着幼清出来纷纷躬身行礼又退了下去,幼清转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封子寒见着她过来奇怪的道:“锦衣卫的人今天抽的什么风,竟然拿着令牌搜到宋府来了!”

    “我也不清楚。”幼清摇了摇头道,“估摸着里头有什么事我们不清楚!”

    封子寒挠着头发摆着手道:“算了,你都不知道,我就更加想不通了。”便起了身,“我下午回医馆去,明儿回来……说是收了个疑难杂症,我去瞧瞧!”

    “哦。”幼清回道,“您记得不要吃酒!”

    封子寒白了她一眼,哼哼的收拾了一番一个人回去了。

    幼清重回了正院,江淮在院子里等她,幼清见着他道:“你随我到暖阁里来。”便进了暖阁,采芩守在门口,幼清看着江淮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曾毅为什么来家里,锦衣卫的人又为什么抓他?!”

    “他昨天就潜出城了,今儿由我们的人护送回到城里来。”江淮并没有隐瞒,“锦衣卫抓他的名目是偷盗机要密函甚至还拿了几分锦衣卫独有的毒药……”

    幼清眉头微蹙望着江淮问道:“那搜查的手令是谁批复的?赖恩?”

    江淮点了点头。

    锦衣卫衙门内,宋弈负手站在内院,四周是一间间关门掩户的房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缩头缩脑的探视着,气氛极其的诡异。

    “宋阁老。”赖恩走了过来,朝宋弈抱了抱拳,“不知宋阁老驾到,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担待!”

    宋弈转身,面上是淡淡的笑意,眸光中却是清冷森凉,他望着赖恩沉声道:“锦衣卫今日动静颇大,本官替圣上过来问一句!”

    赖恩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身材高壮,眉目一贯清冷不苟言笑,他一板一眼的道:“此事乃锦衣卫机密,本不该与阁老明言,不过既然阁老问起,那赖某也不好左右隐瞒。”他说着一顿,道,“经查实,曾毅自前年开始便偷盗密函买于各处,所得钱财不计其数。此等宵小之辈断不能容之,所以,下官才下令全城搜拿曾毅归案受审。但因事出猝然,下官还未曾报于圣上,还请阁老替下官与圣上解释一二,待擒拿人犯后,下官定与圣上细细回禀。”

    “竟有此事。”宋弈略显惊讶,颔首道,“若真如此,确实该拿。只是,赖大人遣人去宋某府中搜查,又因何事?”

    赖恩抱拳,含着歉意道:“搜查宋府实属有人举报曾毅出现在贵府之中。下官怕此人穷途末路伤及无辜,所以才会下令搜查宋府。若此事惊扰到贵府和宋夫人,下官在此向阁老赔罪!”

    “那倒不必,赖大人既然公事公办,搜查宋府也是你职责所在,谈何赔罪。”宋弈颔首,“既如此,那本官便回去和圣上交差,赖大人受扰了!”

    赖恩抱拳:“下官送阁老!”说着做出请的手势,送宋弈出门。

    宋弈出了锦衣卫衙门的大门,站在轿子前和赖恩微微颔首,江泰在轿子外头低声道:“爷,是回衙门还是回府?”

    “回府。”宋弈放了轿帘,轿子缓缓而行出了巷子,赖恩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久久未动!

    宋弈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幼清听到他回来忙迎了出去,宋弈过来柔声问道:“可受惊了?”

    “没有。”幼清摇了摇头道,“曾毅的事处理好了?赖恩没有找到人肯定不会就此揭过的,你打算怎么做?!”

    宋弈和幼清一起进了暖阁,宋弈回道:“此事不急,曾毅手中已有证据!”

    “有证据了?”幼清看着宋弈,心头并未释然,“确认了吗?”

    宋弈点了点头。

    幼清叹了口气在炕头坐下来没有说话,宋弈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是啊,人各有志……谁也不知道别人到底怎么想的,又是如何打算的。

    “你现在要去见曾毅吗?”幼清给宋弈倒了茶,又道,“赖恩说他有曾毅偷拿机要密函倒卖的证据,那武威侯刘嗣祥会不会被牵连?!”

    宋弈放了茶盅,目光淡淡的:“不会,刘嗣祥乃从犯,只要曾毅不招,刘嗣祥便无大碍!”

    幼清松了口气。

    宋弈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就出了门,他走了一刻周芳回来了,她低声回道:“夫人,娜薇去而复返,奴婢查到她的住处了。”

    “真的是她?!”幼清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周芳点点头,回道,“在双排巷住着。奴婢还看到她雇佣的婆子在市场买了许多生牛肉回去,后院也架着炉子在烤……奴婢出来的时候还碰到了舅三奶奶身边的周妈妈!”

    陈素兰身边的周妈妈,幼清惊讶的道:“什么意思?娜薇在卖烤牛肉,周妈妈在她那边买?!”

    “确实如此!”周芳点了点头,“至于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奴婢暂时还不得知。”

    还真是有点本事,不但去而复返,还能不声不响的在京城住下来,和陈素兰联系上……她想做什么?登堂入室,还是昭告天下?!

    “你去通知阿古,将她抓了带回望月楼去。”幼清想了想道,“先关几天若她不老实也就不要留她了!”

    周芳颔首应是。

    幼清脑子里就一直翻转着曾毅和娜薇的事……

    薛潋自学馆出来,马路对面就迎过来一位穿着桃红色春装面容姣好的婢女,笑着喊道:“三爷!”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薛潋顿时皱眉,低声道,“和你们姑娘说,我今天有事不去见她了。”

    婢女笑容满面,轻声道:“我们姑娘说若是三爷没空,就让奴婢告诉三爷,她明天便离开京城,还请三爷往后闲暇时能想起她一二,旁的事我们姑娘一概不求,三爷多保重身体!”话落福了福便要走。

    “你说什么。”薛潋拉住婢女,问道,“她要走?”

    婢女笑着点头:“姑娘说京城危险重重,她恐怕已经留不得了,却不想因此连累三爷,所以……”

    “被发现了吗。”薛潋脸色也沉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二子,和二子道,“你回去和奶奶说我晚点回去,让她在家等我。”说着,将书包丢给二子和婢女道,“走!”

    双排巷离平山书院很近,走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样子,薛潋弃车步行一会儿便到了院外。

    院门半掩着,他回头看看婢女,婢女望着他笑道:“姑娘在里头等您呢。”

    薛潋推开门,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有股子淡淡的香料味儿自后院飘来,他喊了声:“娜薇……”便绕过院中的葡萄架进了正院,就在这时暖阁里有人应了一声,“是闻瑾来了吗。”声音里满是欣喜,紧接着有脚步声迫不及待的传来。

254 联系

    有女子撩帘而出。

    薛潋就看到她穿着一件银红色的素面褙子,里头搭着件湖蓝色对襟广袖,身段妖娆高挑,皮肤极白鼻梁高挺,唇瓣殷红如花瓣一般,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微微泛着蓝光,若远眺的湛蓝湖泊,不管视线落在哪一处,就仿佛能勾着人似的,令人失魂落魄。

    薛潋觉得娜薇算不得极美,至少和幼清比起来她就少了一份精致和清雅,但是她那高挑的身材和热情似火的笑容,却又为她平添了另外一种韵致,薛潋曾认真想过用什么词来形容娜薇……

    每每如此,他脑海中便会想到“张生”那句: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

    用尤物一词来形容她,薛潋觉得很合适。

    “闻瑾!”娜薇走了出来,笑面如花的站在薛潋对面,“你终于肯来了!”她和阿古同为外邦人,但阿古说话发音生硬,舌头刷了浆糊似的,但娜薇却没有,字正腔圆,若不见容颜端听声音一定猜不到她是胡女。

    “小婵说你要走了,是吗?”薛潋望着她,眉头紧锁,眼底有浓浓的不舍,“怎么……怎么又要走了。”

    娜薇也不说话,看着薛潋笑,白白的牙齿晶亮如白釉一般,视线流连在薛潋的面上,过了一刻她柔声道:“闻瑾也舍不得我对不对?”

    “娜薇!”薛潋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娜薇眼中迅速聚集了泪花,又被她强压着,亮盈盈的蓄在眼睛里,“我也不想走,可是现在的情形,我不走也不行了。”说着叹了口气,伸出手摸着薛潋的面颊,眼泪瞬时挂在面颊上,“只要闻瑾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能想起我,我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面上被她轻柔的抚摸着,薛潋的心几乎快要窒息了,他抓着娜薇的手心像是被人割了一刀似的:“我不会忘了你……永远!”

    “闻瑾。”娜薇一下子扑在薛潋的怀中,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上,低声哽咽道,“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她比薛潋只矮寸许。

    薛潋张着手臂迟疑着,可一等到娜薇的眼泪湿湿的落在他的皮肤上,他再坚持不下去,收拢了手臂紧紧的搂着她,声音沙哑着道:“嗯……我知道,我知道!”

    小婵关了门站在门口也抹着眼泪,哽咽的道:“三爷和姑娘太苦了……原是有情人,却因身份之别不得不被拆散在这浊世中,糟了这真情真意!”她捏着帕子嘤嘤哭着。

    “别哭了。”薛潋松开她,拿袖口给她擦了眼泪,“你风寒未愈,快去房里歇着去。”

    娜薇点着头,手紧紧攥着薛潋的手不放:“闻瑾……陪我坐会儿行不行。”

    “好!”薛潋点点头,娜薇便破涕而笑,拉着薛潋进暖阁,“我给你绣了一个扇套,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薛潋听着一愣忙托起她的手,娜薇一惊想要将手收起来,薛潋硬捏着摊开她的十指去看,就看到指头上皆是青青紫紫的针眼,指尖也肿了起来,他顿时皱眉道:“我也不缺这些东西,你何必要为难自己。”

    娜薇目光炙热的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会,可我就想给你留点东西,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看着它也能想起我来。”她泪眼汪汪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我才学的,这两天熬夜绣出来的,有些不大好看,你千万别嫌弃!”

    薛潋拿起扇套仔细看着,是靛蓝色的,上头绣着祥文浮云的图案,绣的高低不平确实不大好看,但娜薇是头一回做绣活,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难得。

    “好看。”薛潋笑着,仔细的将扇套铺平叠好贴着胸口放进怀里,又捧着娜薇的手对外头喊道,“小婵,拿伤药来!”

    小婵应了一声,转眼将伤药送了进来。

    “你这手可要仔细养着,也不能碰水。”他拉着娜薇坐下来,仔细的给她上了药,又用布包着才抬头看她,“你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娜薇咬着唇,含情脉脉的点着头:“闻瑾,你对我真好!”

    薛潋面颊微红叹了口气,想到娜薇要走,他便说不出来话,可到底他也不敢留她,他负不了责任就不能去害她。

    “闻瑾。”娜薇想要摸薛潋的脸,可手上抹着药她只能远远的停在一侧,拧着眉隐忍着痛苦,“你……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我想再为你跳支舞,弹首曲子,我还想和让你教我读书认字念诗词……”

    他答应陈素兰今晚早点回去的,薛潋有些犹豫,娜薇便走过来半蹲在薛潋面前,昂着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脸贴在他的腿上,低声道:“闻瑾不要为难,你既然不能留下来,那就再陪我说一会儿话,就一会儿……行不行。”

    薛潋咬着牙,唇瓣发抖,他忍了许久点了点头,道:“好,我陪你说说话。”到底没有答应留下来。

    “闻瑾!”娜薇抬头看他,柔声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台上跳舞,像往常一样枯燥的乏味的转着圈儿……眼前是屋顶上千篇一律的承尘,耳边是腻味的吆喝声,我厌恶的几乎想要立刻离开那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可就在那时,我收回目光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你,你像是一个明珠一样,那么耀眼,那么夺目,我一下子被你吸引了,心就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样的,随着你飞走了……”她说着,迷恋的看着薛潋。

    “真神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神,而你……就是我的神!”娜薇抱着薛潋的腿,脸贴着他的手心,哽咽着道,“可是,明天以后,我就要和我的神永别了。”

    薛潋红了眼睛,痛苦不已。

    “如果可以,我真想即刻便死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心满意足。”娜薇抬头看着薛潋,薛潋摇着头,“不……不要说傻话,你要好好活着。”娜薇摇着头,“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生活一点色彩都没有了。”

    一句你留下来的话梗在喉咙里,薛潋怎么也不敢说出来,他紧紧攥着的手,闭上了眼睛!

    “闻瑾!”娜薇拉着他起来,四目相对,她捧着他的脸踮着脚尖淬不及防的亲了亲他的唇角,“闻瑾,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去我的家乡,哪里有一望无际的沙漠,有海市蜃楼般的绿洲,有热情的百姓,还有四季如春的天气。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薛潋脸颊通红失魂落魄的看着她,“我……我不行。”他已经成亲了,他要对陈素兰负责,还有方氏还有薛镇扬,他不能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娜薇抱着他:“好,我知道闻瑾是有担当的,我不逼你!”娜薇贴着他,踮着脚尖拼命的去吻他,薛潋按着她,“娜薇……娜薇……”娜薇虽主动,可到底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放肆,他有些慌,“你别这样。”

    娜薇泪眼朦胧的停下来:“闻瑾,我舍不得你!”

    薛潋闭着眼睛将她抱在怀里,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人好像被人劈成了几片,四分五裂的痛不欲生。

    “姑娘!”小婵跑了进来,慌张的道,“姑娘您快走,外面有人来了,像是……像是要来抓您的。”

    娜薇一怔抬头看着薛潋,薛潋脸色也变的沉重起来望着娜薇道:“怎么会有人来抓你,会是谁?”

    “一定是阿古。”娜薇紧张的道,“他一定是知道了我在这里,要将我重新抓回去,这一次他一定会杀了我的。闻瑾你快走,不要让他看见你,会牵连到你的!”

    薛潋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走,他皱眉看着外头:“我去看看。”又道,“有我在,阿古不会乱来的。”

    “不要!”娜薇摇头道,“要是我们的事情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你不要管我了,快走!”

    薛潋摆着手对小婵道:“你带着的你们姑娘从后门走,我去前院拦住阿古。”话落回头看着娜薇,“你路上多保重!”

    娜薇摇着头哭了起来,薛潋掀了帘子大步出了门,果然就看到阿古站在院子里,见着薛潋出来阿古惊讶的道:“三爷,你怎么在这里。”只能装作不知道。

    “你怎么在这里。”薛潋打量着阿古,“是来抓娜薇的吗?她也不是望月楼的婢女又不曾签过卖身契,你为何抓她,她留在京城还是回胡地是她的自由吧。”

    阿古点头,回道:“三爷说的没有错,留在哪里是她的自由。但是,前提是她必须先回到胡地,让我们完成了合约,其后她就和我们望月楼没有瓜葛了,是要留还是走随她的便。”顿了顿又道,“所以,她现在要和我回去,我要冲新将她送回去。”

    “你只是将她送走?!”薛潋私心里是相信阿古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语气便柔和下来,阿古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顿朝门口看去,就看到娜薇拿着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从房里走了出来,“阿古,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要送我回去,你来,是要杀我的对不对?!”

    薛潋惊住,忙三两步走过去:“娜薇,你不要做傻事,阿古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闻瑾你不知道。”娜薇看着阿古,道,“他根本就是奉命来杀我的,因为有人觉得我留在京城,对闻瑾有影响,所以京城容不下我。”

    薛潋惊讶的道:“影响我?”他转目朝阿古看去,阿古冷声道,“你不必用此种方法来要挟我,你若要死便早点去死,若不敢死就跟我回去。你对谁有影响没影响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望月楼将你们从胡地带来,就一定会将他们每个人安全送回去!”

    “不对!”娜薇摇着头,“你眼镜里有杀气,你骗不了我的,你就是来杀我的,对不对!”

    阿古隐忍着怒气,若薛潋不在这里,他早就结果了娜薇,还让她在这里废话连篇。

    “娜薇,你什么意思。”薛潋看着娜薇,娜薇蹙眉道,“闻瑾你别问,问了你会伤心的……我们没有缘分我早就知道。与其死在外面暴尸荒野,我不如即刻死了,死在你的身边。”

    薛潋心头跌宕不平,想着娜薇的话,有思索着到底是谁让阿古来杀娜薇的。

    其实不用去想,知道娜薇存在的人,就只有幼清,而能指挥阿古的,也只有幼清。

    “阿古!”薛潋气怒的护着娜薇站在她前面,“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别人插手多管闲事。”又道,“你先回去,娜薇一定会走,我向你保证!”

    阿古皱眉,确实有些犹豫,薛潋既和他认识,又是幼清的表哥,实在不好处理。

    “幼清那里,我会去解释。”薛潋看着阿古,眸色坚定,“三日内,我会亲自将娜薇送走,你相信我!”

    娜薇摇着头拉着薛潋:“闻瑾你不要说了,我不想你为了我为难!”

    “没事!”薛潋回头与阿古对峙,阿古拧着眉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娜薇必须离开京城。”又看着娜薇,“等你回了胡地我等交了差,你若再想回来便与我们无关,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话落看了薛潋一眼,转身便出了门。

    哐当一声,娜薇的匕首落在地上,她冲过抱着薛潋:“闻瑾!”

    “没事。”薛潋拍了拍娜薇,低声道,“阿古说话算话,三天内你肯定是安全的……”他顿了顿又道,“你先歇着我回去一趟,明天过来找你。”

    娜薇猜到了薛潋要去做什么,颔首道:“那我明天等你!”

    “好!”薛潋点了点头,大步出了院门,娜薇追到门口目送薛潋,待薛潋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娜薇便收了悲容,凝眉对小婵道,“去把衣服收拾好……明晚我们就走!”

    小婵一愣问道:“姑娘不等三爷了吗?”

    娜薇淡淡一笑,道:“在城外等即可!”

    “姑娘。”有婆子自后院过来,回道,“周婆子又来买牛肉了,奴婢按照您说的话将她回了。”

    娜薇颔首。

    薛潋径直去了宋府,胡泉见着他喊道:“三舅爷,您怎么来了!”

    “方幼清呢。”薛潋怒气冲冲,推开胡泉,胡泉道,“夫人在房里歇着的,三舅爷是有什么事吗。”

    薛潋不管他大步过了垂花门去了正院。

    幼清已经知道薛潋来兴师问罪了,她靠坐在炕头上喝着水,待门帘子一动她侧过目光去,果然就看到薛潋黑着脸站在门口,瞪着她道:“方幼清,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背后使阴招了!”

    “你抽什么风,不会好好说话啊。”幼清白了薛潋一眼,懒得理他,“没瞧见我有孕在身?怎么着,你是故意来找我吵架,气我的?!”

    薛潋顿时气势弱了几分:“你说你为什么让阿古去抓娜薇。”

    “抓娜薇?!”幼清侧目看他,“你觉得是抓吗,她招呼不打一声又潜回京城,若是出了事望月楼要怎么和对方交差?”话落,眯着眼睛看着薛潋,“再说,她和你有什么相干的,我抓她不抓她,你用得着在我这里大呼小叫的吗。”

    “怎么和我不相干。”薛潋气呼呼的在炕头坐下来,“我和她是朋友!”

    幼清就撇了撇嘴,哼哼了一声:“可见这个朋友比我这个妹妹重要多了,为了个朋友来和我大呼小叫的!”

    “你扯哪儿去了。”薛潋看着幼清道,“我没有和你大呼小叫的,我就是来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让阿古抓娜薇!”

    幼清没说话。

    薛潋就心虚的道:“我……我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和娜薇的关系,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是喜欢她。”他说着就梗着脖子道,“她说了她要走了,你就多给她几天时间吧,她一定会离开京城的……”

    “她走不走关我什么事。”幼清不屑,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盅,薛潋早就知道幼清不是好说话的人,他哀求的道,“我没有骗你,等她走了事情就结束了,我和你三嫂一定好好过日子,不伤娘的心,不让娘失望!”

    幼清这才挑眉看他,薛潋接着又道:“她本就可怜,一个外邦人女子在京城处处不已,你若是再欺负她,她就没有活路了。”

    “薛闻瑾。”幼清就笑眯眯的看着他,“你长没长脑子,她如果可怜就不可能从阿古手下逃回京城,你若不信你去阿古那边试试,让他关着你,你逃出来看看!”

    薛潋觉得和幼清说不通:“你说这些做什么,不管她怎么回来的,反正她要走了。在她走前你不要再抓她,让她安全的回家不行吗。”

    “行!”幼清点头道,“在她走前你不准去见他!”

    薛潋瞪眼,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着幼清道:“这是我的事情,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是。”幼清坐直了身体一分不让的回瞪他,“我就管了,你能怎么着!”

    薛潋就指着幼清露出你狠我惹不起你的样子来,幼清就道:“你要么让阿古将她送出去,要么你就老实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没有别的选择!”又道,“你们都打算永别了,少见一面多见一面对你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薛潋到底不敢吼幼清,在心里他是清除的,幼清是担心他为他好才这样,“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该去送一送吧。”

    幼清就放了茶盅冷笑道:“可你们并非普通朋友!”

    薛潋顿时气馁,摆着手道:“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不去,我不去总行了吧。”话落站起来气呼呼往外走,幼清看着他消失在门口也叹了口气。

    “夫人。”周芳从外头进来,低声道,“要不然,奴婢去跟着三爷吧?!”

    幼清摇摇头,没有必要跟着薛潋,以她对薛潋的了解就算天上落刀子,他也会去送娜薇的:“你让阿古盯着娜薇就行,别让他耍花招。”她想到了娜薇的烤制的牛肉,还有陈素兰常去买来吃的事,望着周芳面露疑惑,“你说,娜薇为什么要卖牛肉给三嫂呢?”

    “会不会想和三舅奶奶认识一番?好为进门打算呢?”周芳也不知道娜薇想干什么,她和娜薇不熟悉,只有几面之缘,只知道长的不错,其余的一概不知,“若不然她没有道理这么做。”

    幼清摇摇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先不管,你让阿古留心着,别叫她惹是生非!”幼清也想不到娜薇想做什么,周芳听着应是要走,幼清忽然想起什么来,道,“你将这事儿告诉阿古,让阿古去查一下娜薇的牛肉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素兰一开始在望月楼买,后来就固定在娜薇那边买,难道仅仅只是娜薇的牛肉做的比较好吃?!

    “知道了。”周芳应是而去。

    薛潋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陈素兰无精打采的托着下巴坐在房里发呆,薛潋也没什么心思哄她,便也无声的靠在椅子上想着心事,过了一刻周妈妈走了进来看了眼薛潋,小声和陈素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您和三爷不是要烤肉的吗?”

    “知道了。”陈素兰抬头看向薛潋,问道,“你不是要烤肉的吗,都准备好了。”

    薛潋一愣看向陈素兰,点了点头道:“好!”又道,“我换件衣裳。”便去衣柜里找衣服,翻了半天回头问陈素兰,“我的衣裳呢。”

    “在左边的柜子里。”陈素兰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薛潋找到衣服换了,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的去院子里,周妈妈带着人点了炭火,将腌渍过的牛肉鹿肉串在钎子上,几个丫头蹲在一边烟熏火燎的烤……

    “我来吧。”薛潋手脚麻利的接过钎子坐在火堆前头,陈素兰掩着口鼻道,“怎么烟这么大。”

    薛潋看着火回道:“肉上有油滴进去便有烟,要不然你先回房,我烤好了喊你?!”

    “好。”陈素兰点着头立刻回了房里将房门关了,薛潋带着两个丫头蹲在院子里烤着,他心情不好做起来便觉得没趣,可答应陈素兰的事他也不好说不做了,便耐着性子烤了两块放在盘子里端回去。

    “吃吃看,我放了香料的。”他切好端给陈素兰,陈素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摇着头道,“不好吃,*的。”

    薛潋觉得奇怪也夹了放在口中吃了几口:“挺好的啊,怎么不好吃了。”

    “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吃吧。”陈素兰站起来喊周妈妈,“把饭菜端来,我今晚就在房里吃了。”

    周妈妈在外面应是。

    薛潋有些不悦,可亦没有说什么,陪着陈素兰一起用了晚膳,陈素兰梳洗上了床,薛潋道:“我不困,你先睡吧。”

    陈素兰颔首先歇下,薛潋也无处可去,就待在院子里的火堆前发呆。

    第二日一早,薛潋没有去学馆,陈素兰起床后发现他还在家里,奇怪的道:“今天怎么没有去学馆?”

    “先生去踏青了。”薛潋翻着书,“我这半个月都可以不去学馆。”

    陈素兰哦了一声,道:“那你看书吧,我去找姐姐了。”就要出门,薛潋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陈素兰,“素兰……”

    陈素兰回头看他,薛潋就道:“没……没什么,你去吧。”

    陈素兰点点头便去找陈铃兰。

    薛潋在床上躺了一天,周妈妈来喊了两次他也没起床,不吃不喝的看着头顶发呆,陈素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薛潋没理她,她也就不再问,自己拿了枕套出来,在隔壁暖阁绣着。

    入夜,薛潋便高烧起来,房间里暗暗的他喊了几声喝水也没有人应……

    陈素兰收拾完回房,见薛潋躺在床上,想到昨晚的温存,她推了推薛潋,道:“你不起来梳洗再睡?”

    “不用。”薛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你歇着吧,不用管我。”

    陈素兰就皱着眉自己去梳洗,**躺在了里头,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见薛潋还在睡,就道:“你睡了两天了,不起来走动走动吗?”

    “嗯。”薛潋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陈素兰摇摇头起身穿了衣裳梳洗出门,周妈妈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见薛潋出来,就推了门进去喊了几声薛潋没应,她这才掀了帐子,就看到薛潋脸颊红红的,嘴唇都烧的脱了皮。

    “姑爷病了。”周妈妈摸了薛潋的额头,顿时惊的慌起来,去前头告诉陈夫人和陈素兰,一家人忙请了郎中来问诊开药,直到下午薛潋的烧才退了下来……

    陈夫人问道:“怎么病了也不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就觉得不对,可也没有力气说,便睡着了。”薛潋有些尴尬,“让岳母费心了。”

    陈夫人笑着摇摇头,转头就将陈素兰喊出去,怒道:“躺在你身边的人病了你都不知道,他这是没事,若是出了事看你怎么办。”

    “我哪知道他病了。”陈素兰委屈的不得了,“他说他累了要睡觉,我就随他去了,谁知道……”

    “你这个孩子,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陈夫人摇着头一脸的无奈,“还不快进去陪陪他!”

    陈素兰就垂着头进了房里,薛潋靠在床头脸色煞白,见着陈素兰进来他也不说话,陈素兰道:“你病了也不和我说,不是诚心难为自己么。”

    薛潋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和你没什么关系,你管不着我。”他当她好了呢,没想到那天只是个例外,转了头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我一个活人躺在你身边,和死人没什么分别吧。”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陈素兰不悦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何至于说的这么难听。”

    要是故意的还好一些,薛潋哼了一声,道:“我不想和你说,你哪凉快待哪里去!”话落,翻了身自己睡自己的。

    陈素兰气的摔门出去。

    “周妈妈。”陈素兰道,“双排巷的那家真的不卖了吗?”

    周妈妈点点头,回道:“说是要回乡了,以后都不卖了!”又道,“您要是想吃,奴婢去望月楼给您买吧。”

    陈素兰烦躁的摆摆手,道:“算了!”

    薛潋起床穿衣出门,径直往双排巷而去,娜薇住的院子门头上着锁,薛潋顿时慌了神,在院外喊了几声便翻墙进去,里头收拾的纤尘不染,可是却没有人住的样子,他推开了娜薇的房门,里头什么都没有,好像娜薇从来没有在里面住过一样。

    “走了?!”薛潋疯了一样出门,往城外跑去,满脑子里皆是娜薇的身影晃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城的,呼呼喘着气站在没有尽头的官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就是看不到娜薇的身影,他捂着脸心就更被人挖空了似的,一下瘫靠在树上……

    “闻瑾。”忽然,有人自对面走了过来,戴着面纱身材窈窕,薛潋眼前一亮,什么都管不了的扑过去抱住对方。

    娜薇道:“没有看见你我舍不得了,即便是被阿古杀了,我也不想走。”

    徐鄂摇着头:“不走,哪里都不去,你就留在这里。”牵着娜薇的手,“走,我带你回家!”

    娜薇眼中微露喜色,随即道:“不行,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我们就离开这里。”薛潋咬着牙,娜薇就道,“我虽很希望你和我离开,可是你已经成亲了,你要和我走了她怎么办!”

    薛潋想到陈素兰的样子,眉头紧紧蹙着。

    “你真的想要带我回家吗。”娜薇盯着薛潋,薛潋点点头,“想!”

    娜薇握着他的手,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又道,“那你相信我,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薛潋一愣看着她不解的道:“你……你有什么办法?”

    “你别管,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做什么都愿意。”娜薇抱着薛潋,在人来人往的官道边,“我们一定能在一起,天长地久!”

    幼清望着阿古,冷声道:“你是说,她给周妈妈的牛肉里面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是!”阿古颔首道,“这种香料我是第一次见到,特意拿过来给封神医看看!”他说着,拿了一个小包出来捧在手中拆开来,幼清就看到里头就有指甲盖大小的淡红色粉末。

    “采芩,请封神医来。”幼清看了一眼忙让采芩去请封子寒,过了一刻封子寒进来,兴冲冲的问道,“什么香料,拿来我看看!”

    阿古将东西递给封子寒,封子寒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捏起来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奇怪的道:“这药,我也不曾见过。”他看着阿古,“你从哪里弄来的?”

    阿古说了来历,封子寒蹙眉道:“你等我下,我去翻翻书。”说着拿着东西走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幼清看着阿古,阿古回道,“施了点小计让三爷上钩了,如今人又回到了双排巷的宅子,夫人,要不然属下现在去将人带回来?!”

    幼清摇摇头,道:“再等等。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药是什么,三嫂吃了那么多牛肉有没有可能中毒……”

    阿古也在担忧这件事。

    “怎么了。”宋弈从外面进来,幼清迎着他坐下来,低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宋弈,宋弈挑眉道,“淡粉色的?”

    幼清点点头。

    正说着,封子寒抱着本很厚的书进来,瞧见宋弈也在,忙道:“九歌你来看看……”他一脸的兴奋,像是发现多么神奇的东西似的,“这药的药性是不是很特别?!”

    “元氏密制?”幼清看着封子寒手里抱着的书名,“这书是从陕西元氏拿回来的?”

    封子寒点点头,回道:“九歌让方徊找的,一直摆在我手中。”他翻了一页指着给幼清看,“你看看这个!”

    幼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就看到上头写着味“奈何”的药名,下面是此药的配方,药性则是:量少一月可致疯癫,胡言,失心。量多一次,可致失忆,其失之内容时间可由用量决定。后面则详细写着用药用量。

    也就是说,这种药用的少了,可让人疯癫,若是用的多按量服用,可让人失忆,且失忆的长短还能由药物的多少来决定!

    幼清心头一跳看着宋弈:“……这药性怎么会……”和尔绵娜云的情况非常类似。

    “你早就想到了是不是。”封子寒激动的道,“要不然不会让方徊偷这药谱回来。”这是元氏的宝贝,他们的毒江湖闻名,所以配方亦是从不外传。

    宋弈自封子寒手中拿了药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道:“我虽有所感觉,但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药!”他眉头微拧,望着阿古,道,“这药,是从娜薇烤制的牛肉中发觉的?”

    阿古点点头。

    “让人去查此药如何到得她手中的。”宋弈神色淡淡的,“既然她手中有,可见此药已非难得,再查京中还有谁手中有此药。”

    阿古抱拳,转身大步而去。

    “三嫂吃了有半个多月了。”幼清担忧的道,“这种药有没有解?”要是陈素兰因此疯癫了,怎么办?!

    她就不该留娜薇,应该不管薛潋什么反应,早点结果了她才好,留到现在竟然留出这样的麻烦!

    不过,如果不留着娜薇,也就不知道她手中有这种毒药……

    “如果当初倪贵妃也是吃的这种药,那么是谁给她下的药呢?”幼清看着宋弈,“给她下药的人为什么只让她忘记了入关后的记忆,还将她送出宫外呢?!”

    宋弈将东西交还给封子寒,低声道:“你我都想错了,此人如此做的初衷,或许并非是恶意。”

    “不是恶意?!”幼清愕然,心头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是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救倪贵妃?!”

    宋弈抿着唇几不可闻的点点头,道:“不排除此种可能。”他话落,就听到外头胡泉喊道,“老爷,圣上身边的苏公公来了。”小武本姓苏。

    “我去看看。”宋弈起身去了外院,小武焦急的来回的走,见着宋弈过来他忙迎过去急着道,“宋阁老,方才广东送来急奏,说粤安侯在琉球吃了败仗,六千兵马损失了四千有余……”

    宋弈没说话,小武就将奏疏拿出来递给宋弈:“还说有七艘可各装载两千兵马的船自倭国向广东港驶来,不过七日的距离就能抵岸,对方分明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宋弈接了奏疏打开来扫了一眼,低声道:“你先回去告诉圣上,就说此事我知道了,稍后便会进宫与圣上详谈。”话落,又道,“再请几位阁老以及郑督都去文渊阁等我。”

    小武见宋弈从容的吩咐着事他心里顿时安心下来,道:“知道了,奴婢这就着人去办。”圣上才登基不久,他们就盼着太太平平的,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宋弈拿着奏疏重新回了房里,幼清看着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看看。”宋弈将奏疏递给幼清,幼清看到目瞪口呆,惊讶的道,“倭国人要攻打大周?”这……这件是天大的笑话,那么一个小国能有多少人,竟然敢长途跋涉的来攻打大周。

    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此事应该是早有预谋。”宋弈漫不经心的道,“自倭国攻打琉球国开始,便就蓄谋等着这一日!”

    幼清愕然,在宋弈对面坐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里应外合?!”

    宋弈没有否认:“江淮和江泰留在家中,你早点歇着,我去宫中!”他拿了官帽托在手中,“若有事我会着人回家来告诉你。”

    幼清点着头替他整理了衣襟:“你路上小心一些。”

    宋弈颔首大步出了暖阁的门,在门口上了马车径直出了门,街上已经宵禁,巡逻的兵马司见是宋府的车马便远远的立在一边等着宋弈过去,宋弈往皇城而去,在西侧门外停下,方下了马车就看到城门口赖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宋阁老。”赖恩走过来,“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弈眉头微挑,颔首道:“赖大人有何事?”他站着未动,波澜不惊的看着赖恩。

255 善恶

    “赖某等阁老等了数日!”赖恩腰背挺直,眉目凝重的看着宋弈,“为何不来找我。”

    他以前称呼宋弈皆是直呼其名,不知自何时起,已以职位尊称,彼此间生疏了不少!

    “赖大人何出此言。”宋弈负手而立,挑眉看着赖恩,“宋某若有事自来询赖大人,既无要事寻了亦不过话家常罢了,你我皆事务缠身,何故耽误彼此时间。”

    宋弈的语气不冷不热,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宋阁老好脾气。”赖恩哈哈一笑,颔首道,“反倒是赖某沉不住气了。”

    宋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既碰上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赖某有几句话想与宋大人明言。”赖恩摇摇头,唏嘘道,“若拖延下去,倒不像是赖某一贯行事了。”

    宋弈摆手,阻止赖恩接下来的话:“赖大人不必如此,有的事你知我知便可,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赖恩一怔,纵然是他久经历练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你什么意思?!”曾毅在宋弈手中已有几日,赖恩就是不问也知道,宋弈该知道的肯定也知道了。且曾毅此人虽有些小聪明,可却没有谋略,没有人指使他,他是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去查锦衣卫的事,还夜探密道,暗查往年的密函,甚至潜入他的书房。

    “正如赖大人所见。”宋弈略笑,容色漫不经心,“宋某事务缠身,并无闲暇空闲去想过往的事!”

    赖恩心头惊涛骇浪,惊愕不已的看着宋弈,过了一刻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是赖某以小人之心度测宋阁老了,赖恩有愧啊!”他说着一顿,又道,“那曾毅……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是锦衣卫的人,犯错既该受罚,宋某不便干预,即日便将他送还锦衣卫,由赖大人处置。”宋弈缓缓说着,又道,“只望赖大人念往日同僚旧情,留其一命,将功赎罪!”曾毅偷盗密函倒卖的罪抹不去,但怎么惩治还是由赖恩说了算。

    “多谢宋阁老。”曾毅抱拳,“只要他不再犯事,赖某绝不会为难他!”

    宋弈微微颔首,欣慰的道:“既如此,辛苦赖大人了。”话落,目光落在宫门口,“告辞!”话落,拂袖大步往宫门口而去。

    “宋大人!”赖恩站在宋弈身后,沉声道,“多谢!”

    宋弈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宫门。

    赖恩长长松了口气,但心头压着的愧疚却一分未少,他垂眸往锦衣卫衙门而去,回了书房将门掩上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过了一刻他拿出抽屉中三封信函,两封皆未署名,但皆笔锋娟秀乃出自一人之手。

    其中一封是近期所写,里面嘱托他将蔡彰与张茂省顺利送出京城,而另一封时间久远,笔墨已微有落色,上面话语嘲讽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他捏着信抬起头朝书桌的墙头上看去,上面挂着一张大周的疆域图,而在绵延的阴山山脉脚下被人用一道朱笔加重了印记,上面几不可闻的写了两个字:“柔然。”

    赖恩紧盯着,眼中皆是怀念。

    宋弈与赵承修行礼,赵承修迎过来扶着他,急着道:“宋大人,密函军奏您可看过,如何是好?!”

    “圣上不必焦虑。”宋弈沉声道,“倭国此番虽来势汹汹,可人数不过一万五千。据微臣所知广东福建两处镇守兵力便有四万有二,抵挡倭人上岸并非难事。”

    赵承修在宋弈来之前已经察看过广东和福建两处的镇守兵力,可他还是担忧的道:“倭寇素来凶残,朕并是怕,而是不想沿岸的百姓受战事连累,伤及无辜啊!”他一想到那么多人要在战争中家破人亡,便心如刀割,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即便是镇守的军士也是有家有口,谁死了都让他不忍。

    “死伤在所难免。”宋弈低声道,“战事难免,只有全力将伤亡将至最小方是如今局势之上策。”

    赵承修明白,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宋弈,问道:“还有一事,朕很疑惑!”

    “圣上请说。”宋弈没有明言,便就是等着赵承修自己提出来,果然,赵承修开口道,“朕查翻过史书,倭国自建国以来虽常有倭寇乘船入大周抢夺,可从不敢正式出兵侵犯大周,何以他们现在却敢举兵来犯?”又道,“可是看在朕年纪尚幼,大周国力衰减才有此动作?!”

    宋弈赞赏的看着赵承修,这几个月来赵承修的成长进步他皆看在眼中,此刻他能想到这些已经非常不易:“微臣寻了几位阁老议事,圣上可想听一听?!”

    “好。”赵承修颔首,“朕和你一起去。”便喊小武,“替朕更衣!”

    小武快步进来,赵承修换了件酡红色潞绸便服随着宋弈去了文渊阁,单超,戴文魁,徐展云以及薛镇扬、郭衍和郑辕都在其中,众人见赵承修也来了纷纷起身行礼,赵承修摆手:“朕是来听听各位大人议事,大家尽管畅谈,朕今日之做旁听。”

    众人应是各自按资历落座。

    “郑督都。”单超望着郑辕,道,“以你之见,倭人此番来战术上会作如何安排。”

    郑辕穿着一身绯红的朝服,板正的坐在椅子上,凝眉道:“他们虽只有一万五千人,但料想不会皆从广东沿海上岸!”他说着有吏目拿了一份广东海域图进来铺在桌上,郑辕起身,手指在沿海一划,低声道,“他们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自广东上岸牵制住兵力,另一路很有可能绕道宁波或是到登州!”

    众人纷纷听着没有说话,郑辕又道:“宁波港镇守兵力不足六千,而登州港更少,据我所知如今只有四千兵马……”他看向众人,目光落在宋弈身上,“眼下我等当先要做三件事,其一调兵入广东,加强镇守,其二加强宁波,余杭以及登州沿岸的兵力镇守及巡防,其三,派兵入海阻击!”

    单超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道:“郑督都分析的很对,各位大人可有不同的想法。”

    “郑督都部署很有道理,可是从广东到宁波港不必多言,不过二十几日,可若绕道到登州却需要月余的时间,倭寇远途过来这对补寄和体力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们总归不过是抢夺财务,从广东全力上岸比起绕道山东要合理很多合算很多,为何会多此一举?”

    “老夫也有此问。”徐展云道,“实在想不出倭寇为何要绕道上岸,而非合力在广东击破阻防?!”

    郑辕立着,目光在沿海一带一扫,冷声道:“郑某如此部署,乃防犯之法,若他们不来自是好事,如若来了我们岂不是会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这么说倒是可以。”戴望奎颔首,“既如此老夫赞同郑督都的安排部署,登州和宁波以及余杭海防本就薄弱,趁此机会加强防范并非坏事。”

    众人点头赞同,薛镇扬看着圣上道:“圣上,不如趁此时机,重启海禁,若不然这样的战事在未来还会再二再三。如今国力不济,实无心应付此等宵小之国。”

    “朕也是这么想的。”赵承修点头道,“等此事一了,就重启海禁,等他日国力强盛之后,再重开对外,届时亦不敢有这些宵小之辈再来犯我大周。”

    众人又就此事讨论了很多细节,待散了之后,郑辕和宋弈一起从文渊阁出来,他们并肩而走,郑辕低声道:“方才,宋大人为何不说话?”

    “郑督都安排的很周到,实在无宋某插言之处。”宋弈淡淡一笑,道,“郑督都觉得,广东战事派谁去比较合适?!”

    郑辕打量了一眼宋弈,低声道:“举亲不避嫌,郑某手下有一员副将如今人在平乐,此人出身海边,对海域气候了如指掌,郑某以为他必能胜任,不负重托!”

    “既如此,郑督都便向兵部推举此人。”宋弈颔首,平乐府在广西,从平乐快马去广东不过数日的时间,确实非常合适。

    郑辕一愣打量了一眼宋弈,他以为宋弈会趁此机会安排自己的人出马,毕竟现在战事极少,难得有立功的机会,所有人都想给自己人的机会,可是宋弈没有只是顺着他的话就应了,郑辕蹙眉道:“宋大人并无异议?”

    “有何异议?!”宋弈含笑道,“郑督都断言此人有才定能胜任,宋某自当信任,毫无疑义。”

    郑辕扫了眼宋弈,他对宋弈说不上喜欢,在私人的事情甚至有些厌恶,可是却又无法否认对他能力的欣赏和佩服,这感觉很复杂,让他既不停的防着宋弈,却又对他非常的信任。

    “还有件事。”郑辕忽然停下来看着宋弈,“曾毅,在你手中?!”

    宋弈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在!不过今日会送还于锦衣卫,郑督都有疑问?”

    “宋九歌。”郑辕凝眉道,“你既让曾毅帮你查探赖恩,如今又将曾毅送回去,岂不是给赖恩灭口的机会,将来你若再想去证明,就难如登天了!”

    宋弈一点都不奇怪郑辕知道这件事,他回道:“证明了又如何?!”

    “你!”郑辕眉头紧锁,“他的职责可是护手皇城,如此之人你如何敢全然托付?!”

    宋弈摇摇头往前走,郑辕大步随上去就听到宋弈道:“倪贵妃之事,你知道多少?!”郑辕微凝,反问道:“何意?!”

    “近日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剂毒药,此药乃陕西元氏所制,虽算不得远负盛名,可远到西域龟兹近到皇宫锦衣卫皆有此药的踪迹。”宋弈穿着大红色绣仙鹤补子的朝服,官帽托在江泰手中,他负手走着目光淡而悠远,“甚至于,当年致倪贵妃失忆也是此药所为。”

    郑辕再次停下来,打量着宋弈,宋弈又道:“你可知赖恩是如何成为圣上的近身侍卫!”

    赖恩是从圣上潜邸时随着来京的,跟着圣上有几十年,所以圣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这一点郑辕非常清楚:“我曾查过,他祖籍便就是安陆,祖上两代皆为安陆王的家奴,宋大人有何疑问?!”

    “非也。赖氏虽为安陆王的家奴,却非中原人士!”宋弈目光落在远处锦衣卫衙门的飞檐上,“他……乃是柔然人。”

    郑辕恍然大悟,沉声道:“你的意思,当年送倪贵妃出宫的人,是赖恩?!”

    “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办得到!”宋弈继续缓步前行,“你可知长春宫底有条密道通往锦衣卫?”

    郑辕点头。

    “历年来,宫中守卫皆有锦衣卫镇守,若有人入宫带走倪贵妃,可能会瞒住太后与皇后,却决不可能瞒得住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赖恩!”宋弈说着过了金水河的桥,在自己的轿子前停下来。

    宋府中,幼清也蹙着眉头正想着娜薇下在陈素兰牛肉上的毒,先不管这毒是从哪里来,但是它竟然巧合的与当年倪贵妃所中之毒一样,这意味着什么……对方既然有这种毒药,完全可以将剂量让倪贵妃疯癫,也可以将剂量加大让倪贵妃死去。

    可是却没有,算的仔仔细细不多不少,让倪贵妃只将入关后的记忆丢失,她还记得她是尔绵娜云,却不记得是宫中的倪贵妃……

    宋弈说,对方并不是他们一开始所想的揣着恶意如此,而是有意救倪贵妃出宫,恢复她的自由身,甚至不惜长途护送她到临安!

    在宫中,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件事,连太后和皇后都隐瞒住?

    宫中禁卫森严,倪贵妃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从乾西里消失在皇宫的呢?!

    她想了很久也猜测过许多人,直到蔡彰在锦衣卫中神秘消失,而张茂省却离奇在鼓楼上失足摔死,她忽然想到了赖恩。

    因为,这些事别人办起来千难万难,可若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赖恩去做,只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他负责皇城守卫,锦衣卫受他的调配,他想送一个人出宫轻而易举,更何况,还在有密道相助的情况之下。

    幼清说不出的失望,不由想起她成亲时赖恩来吃喜酒的情景,在她的印象中,赖恩不苟言笑却心思敏锐,不近人情却刚正不阿,对先帝忠心不二,是心中有原则和坚守的人,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是他做的。

    如果他救倪贵妃,是好意,另有原因。可是蔡彰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要放走蔡彰呢。

    幼清叹了口气,若非宋弈让曾毅去调查,有真凭实据证明,她此刻都不愿意相信。

    “老爷回来了。”辛夷笑着掀了帘子,幼清忙收了思绪迎宋弈进来,宋弈褪了朝服在炕头坐下来,幼清端茶给他道,“怎么样,事情商量出眉目了吗?”

    宋弈颔首,将在文渊阁商议的事情告诉了幼清,幼清听着便道:“那山东那边,你打算让谁去?!”

    “由郑孜勤亲自去。”宋弈端着茶盅轻拨着上头的浮沫,“别的人,我亦不敢全力托付!”

    幼清看着宋弈,低声道:“你……本来打算亲自去的对不对?”

    “确有此意。”宋弈颔首道,“此一趟飞走不可,只是如今你有孕在身,我留在京城更为安心!”

    幼清就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抱歉的道:“是我拖住你了,不过我要生还早着呢,你若想去就去吧,我没事的。”

    “傻丫头。”宋弈揽着她道,“若为了却我的遗憾却将你置身危险之中,此去与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又笑道,“我就老实留在京城,安心守着你就好了。”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抱着宋弈不说话,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疑惑的道:“你没有找赖恩,赖恩也没有找你吗?”按道理说,曾毅在宋弈手中赖恩应该会来找宋弈的,怎么都两天了他没有动静呢。

    “已经找过我了。”宋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此事便就此打住,往后不必再提!”

    幼清却存着疑惑,看着宋弈道:“我想和他聊聊。”她猜到了赖恩可能是柔然人的身份,可是却还是有许多疑问想问他,“行不行?”

    “自然可以。”宋弈回道,“我让江淮去请他到家里来,你与他说。”

    宋弈不问,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正是因为知道,才没有必要和赖恩将所有的话说破,但幼清不同,这件事牵扯到她的生母,她想要弄清楚。

    幼清点着头,心里将这件事重新理了一遍,晚上赖恩果然来了,幼清和他见过并无避嫌之谈,她在正院外花厅里见的赖恩,赖恩没有意外幼清也在,朝她抱了抱拳,幼清福了福还礼,宋弈道:“赖大人请坐。”

    “是。”赖恩抱拳在下首坐下来,幼清和宋弈也落座,赖恩开门见山的道,“夫人请赖某来,是想问赖某有关柔然的事?”

    这就是幼清欣赏赖恩之处,他做事从来不遮遮掩掩,所以幼清颔首道:“正如赖大人所说,您知道多少,可方便告知与我。”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知道。”赖恩唏嘘的笑道,“我只有小的时候跟随母亲在关外生活了几年,记忆中只有零星的点点,更多的是从父辈口中得知……我们柔然百年前亦是繁荣强盛,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便是族人也不剩几个,再去想别的,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他心中最大的抱负,就是振兴柔然。

    “我母亲她……”幼清说着顿了顿,“你当年为什么要将她送去临安?!”

    赖恩看了眼宋弈,宋弈在一边无事人一样的喝着茶,他无奈的摇着头道:“实不相瞒,我本欲送她出关,可依她的容貌出去后太过招摇更容易被人发现,左思右想,我认为江南最适合她,风气教化远远比别处开化很多,百姓见识上多一些更加包容。”

    幼清以为他是出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原来只是这样:“那……她身上的银钱和首饰,也是你放的吗。”

    “是!”赖恩颔首,“我没什么银钱,原想将她安顿的更好一点,可惜……”他摇摇头,看着幼清,想到幼清和宋弈成亲时的情景。

    “她失忆的药,也是你下的吗?”幼清也侧目看了眼宋弈,宋弈依旧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赖恩回道,“是,此药乃是我从西域寻来,药性且狡且猛,我一直留存于书房之中。”

    赖恩的药是从西域寻来的?幼清奇怪的道:“你可知道,此毒药乃是陕西元氏所创?!”

    “陕西元氏?便是大皇子剿灭的陕西元氏?!”赖恩看看幼清,又转眸看向宋弈,宋弈这一回点了点头,道,“不错!”

    赖恩眉头就皱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过了一刻看着幼清道:“你是如何知道此药的?”

    “因为近日我们无意中也得到了此药,有人在京城中用了这种毒药。”幼清沉声道,“只不过用法却和你截然不同!”

    赖恩端了茶喝了一口,又放了茶盅目色不明:“你怀疑京城中出现的此药是出自我手?”

    “赖大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幼清当即否认道,“此事我们另有怀疑的人,我只是想和你确认,你当年的药是从哪里得的,你既非从陕西元氏手中拿的药,那就另当别论了。”

    赖恩站了起来,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幼清道:“你们怀疑有人在暗示我们,他们知道倪贵妃的事,从而警告我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幼清点头,看着赖恩,直言不讳,“难道赖大人不知道这暗中的人是谁?”

    赖恩挑眉,幼清便道:“赖大人若是不知道,为何冒险将蔡彰放走,你难道不是帮着这个人吗?”

    “我放走蔡彰没有错,可我却不知对方是谁。”他从怀中拿了两封信出来,“这封信是十二年前那人写给我,拿倪贵妃之事要挟我。第二封信,是那人让我将蔡彰放走,便说过往的一笔勾销,否则便会将当年的事公诸天下!”当年的事若真的公诸天下,莫说先帝,便是宋弈和方幼清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他的罪也推脱不掉。

    所以,他让人在锦衣卫放火,又让亲信将蔡彰送入暗道……

    锦衣卫密道除了他和几个亲信外没有人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轻易进的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搜查蔡彰,想要将他抓回来弥补过错,可蔡彰好像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所以,他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前些日子他发现曾毅暗中调查蔡彰的事,他不安起来,曾毅什么人他很清楚,没有人指使他没有胆子去查他,所以,他抓了曾毅的把柄要将他拿下,以保自己的安全!

    没有想到,曾毅背后的人是宋弈。

    可等了数日,却不见宋弈来找他,所以他才主动找到宋弈,若宋弈要处置他将蔡彰放走的事,他无话可说。

    但宋弈没有,甚至于要就此将事情压下去,这让他很意外却更感激,他此生只做两件亏心事,其一便是倪贵妃的事,他对不起先帝,其二便是放走蔡彰,他对不起大周,对不起所有信任他的人!

    幼清很意外,接了信看了一遍回头去看宋弈,宋弈并不意外,淡淡的问道:“当年,方子修自福建发配延绥,可是你暗中派人保护于他?!”

    赖恩一怔,点了点头:“你如何得知?!”

    “我亦是偶尔得知。”宋弈猜到是赖恩,还是在刘氏与幼清说完她曾派人杀方明晖的事之后联想到的。

    赖恩沉声道:“倪贵妃被抓回宫后我便注意到方子修,只是他仕途坎坷我并没有能力帮他,只有派人暗中护他一二。我手下回禀,他在路途之中还受人暗杀……后来在快到延绥之时又有几个高手暗中相护,我的人这才撤回来。”

    “原来是赖大人所为。”幼清起身朝赖恩行了礼,“若非赖大人保护,我父亲恐怕已经……多谢!”说着福了福。

    赖恩起身避开:“宋夫人不必如此。”他道,“赖恩做这些事并非是为了谁,只是因为倪贵妃的身份而已,说不上道谢!”

    幼清朝他笑笑,不管赖恩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恩情她记在心里。

    “还有一件事。”幼清问道,“当年倪贵妃被恭王献入宫中之后,恭王便再没有和她联系过吗?”

    赖恩摇摇头,回道:“恭王为人低调,一向不擅钻研,据我所知倪贵妃入宫之后他便再无询问过。”

    “那赖大人可知道,可曾听倪贵妃提过她入宫前的事,比如……”幼清顿了顿,“比如她生活的如何?”她好奇尔绵娜云的首饰是从哪里来的。

    赖恩摇头:“不曾,我与倪贵妃交情并不多。”

    幼清心中还是有许多疑问,可是也知道说了赖恩肯定也不会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恰巧倪贵妃的身份是柔然人,他禀着同族情义在她失宠后让她失忆并送出宫外,至于尔绵娜云机缘巧合和方明晖相遇相爱,到后面她又被皇后的人私下带回宫中,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和控制。

    至于放走蔡彰,她相信如他所言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法。

    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宋弈在拿到了证据,确定了赖恩之后,才反而冷处理,不打算再追究……

    事情和幼清料想有些出入,娜薇的药和蔡彰当初的药并非出自一处,那么娜薇的药从哪里来的?元瑶吗?当初陕西元氏被剿灭后,只有元瑶一人逃脱,至此下落不明!

    其实,娜薇和元瑶认识并不奇怪,他们当初同在望月楼……可是娜薇为什么盯上了薛潋,是简单的感情纠葛,还是另有原因?

    就在这时,周芳在外面一闪而过,幼清起身和赖恩颔首出了门,周芳迎过来低声道:“舅三奶奶出事了。”

    “怎么了?”幼清听的心头一跳看着周芳,周芳回道,“就在方才,舅三奶奶忽然说家中的池子里有鱼,她要吃鱼,竟直接跳到池子里去了,若非当时身边有丫头婆子跟着,恐怕已经……”陈家的池子虽不深,可陈素兰不会枭水,下水后便呛了几口水晕了过去。

    幼清愕然,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恐怕是药性发作了。

    “你等我下。”幼清回了花厅望着宋弈道,“周芳回来说三嫂发作了……”她大概说了一遍,“此药有没有解药?”

    宋弈摇摇头,对面赖恩已经道:“薛三奶奶中毒了?”他立刻想到了幼清方才说的京中有此药行踪的话,“此药据我所知是无解的,若不然,当初倪贵妃回宫后我就给她解毒了。”

    幼清没有说话,凝眉看着宋弈,现在只能希望宋弈和封子寒有办法救陈素兰。

    “不是没有办法。”宋弈站起来看着幼清道,“我和子寒兄去看看,你不要担心。”话落回头看着赖恩,“宋某有事就不多留赖大人了,此事往后不会再有人提起,赖大人尽管放心。”

    “多谢!”赖恩朝宋弈郑重的抱了抱拳,“此番恩情,赖恩铭记于心!”

    宋弈并不在意的点点头,让人去找封子寒。

    幼清坐立不安,她很想去看看,可是又怕自己太累而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想了想她对周芳道:“你再去盯着娜薇,不管她做什么都回来告诉我。”

    周芳应是而去。

    赖恩和幼清告辞,幼清让胡泉松他出去,赖恩回头看看幼清,大步而去!

    此刻,陈家已经乱了套了,陈素兰婚睡在床上,嘴里不停的说着胡话,陈夫人急的两头转和陈铃兰道:“你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娘。”陈铃兰安抚陈夫人,“不是说封神医一会儿就到的吗,我们没有必要再去请别的大夫。”

    陈夫人点着头:“我忘了这事儿了。”她焦躁的拉着陈铃兰的手,“你说,她好好的为什么跳池子里去,到底怎么了,这是!”

    陈铃兰也觉得奇怪,她侧目看向一边呆坐在床头的薛潋,问道:“闻瑾,你可知道为什么?!”

    薛潋全然没有想到,他垂头丧气的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他还想和陈素兰开诚布公的谈娜薇的事,做好了准备大闹一场的,可是现在陈素兰这个样子,他心里便开始犹豫起来。

    “夫人!”周妈妈急匆匆的进来,“宋大人和封神医来了。”

    陈夫人和忙迎了出去,薛潋也随着出来,宋弈和封子寒一起进来,宋弈抱拳道:“我与子寒兄来看看,如今三嫂情况如何?!”

    “有劳宋大人和封神医。”陈夫人感激的道,“她昏睡着,但一直说着胡话!”她话落,忽然就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尖叫,薛潋本要说话,立刻原地转身回到了房里,众人也紧随进去。

    就看到陈素兰坐在了床上,眼睛瞪的大大惶恐的看着门口,手中抓着衣襟,死死的咬着在嘴里。

    “素兰!”薛潋跑过去拉陈素兰的手,“你怎么了?!”

    陈素兰蓦地转头过来看着薛潋,忽然毫无征兆的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滚……滚……快滚……”

    薛潋被打的愣怔住,莫名其妙的看着陈素兰。

    “你发什么疯。”陈夫人忙过去扶着薛潋,对着陈素兰道,“你给我清醒清醒啊!”

    陈素兰看着陈夫人,亦是瞪着眼睛:“滚……滚……”嘴里反复说着这种话。

    陈夫人顿时红了眼睛回头无助的看着宋弈。

    “我看看。”封子寒走过去,要去拿陈素兰的手,陈素兰不愿又打又踢又挠的不让人近身,封子寒弄的一身汗喘着气道,“可真是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薛潋也顾不得别的事,上去帮忙,抓了几下将陈素兰按在了床上,她就跟只离了水虾一样,不是摇着头便是踢着腿,力气还大的很……陈夫人拉着陈铃兰哭了起来:“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你先别急,让宋大人和封神医看过之后再说。”陈铃兰扶着陈夫人退在了一边,封子寒切脉蹙眉停了一刻,面色微变看着宋弈道,“确实是中毒了,且已经有些时日了。”

    宋弈亦走过来号脉,陈夫人不敢置信的道:“中毒了?她怎么会中毒?”中毒这件事离她们很遥远,寻常的人不会和这些阴损的东西沾上边的。

    薛潋也怔住。

    “确实是中毒。”封子寒点着头道,“老夫暂时没有解药。”他摇了摇头,是真的没有解药!

    宋弈也收了手,望着陈夫人道:“先让她清醒过来再说。”话落看向封子寒,封子寒接了针给陈素兰扎了几针,眨眼功夫陈素兰便安静下来,渐渐的睡着了!

    “宋大人。”薛潋凝眉看着宋弈,“她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

    宋弈望着薛潋脸色并不轻松,他淡淡的道:“此事稍后我与你说。”又看向陈夫人,“此毒暂无解,但夫人不必忧虑,我与子寒兄会再想办法。”

    “多谢宋大人。”陈夫人抹着泪,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陈素兰怎么会中毒,这毒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到陈素兰口中,是什么人下的毒,目的是什么?她一概没腾出心思来想,也想不出头绪来。

    “宋大人。”陈明京自外面匆匆进来,他还穿着官服,急匆匆的朝宋弈抱拳,“这……实在是麻烦你了。”

    宋弈摆手和陈明京一起往外走,低声和陈明京将毒的来历大概说了一遍,并未提娜薇的事:“……先将病情稳住,其它的事只有从长计议。”

    “能如此已是不易,有劳宋大人了。”陈明京向宋弈行礼,宋弈摆手道,“陈大人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陈明京点着头做出请的手势:“请移步去书房略歇片刻。”

    宋弈和陈明京一起去了书房。

    薛潋一头雾水,觉得陈素兰中毒的事太荒诞了,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封子寒收了针交代了几句便也去了书房。

    “闻瑾,你没事吧。”陈夫人过来看薛潋的脸,薛潋摇摇头道,“没事!”

    陈夫人红了眼睛叹气道:“怎么会惹上这种古怪的事情,怎么会中毒呢!”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在这时有婆子进来回道,“夫人,有位云游的道长求见,自称是龙虎山的韩真人!”

    “道士?”陈夫人摆着手道,“什么人我都没心情见,给他几个银子,请他走!”

    婆子犹豫道:“那位韩真人还说我们府上是不是有人突然失心疯了,他说他有法子救!”

    “你说什么。”陈夫人赫然起身,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陈素兰才发病,还不会这么快传扬出去的,这个道士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真有办法救陈素兰。

    婆子点点头,陈夫人决定不管对方什么人先见了再说,便喊薛潋你看着素兰我和铃兰去看看,说着快步去了前院……

    薛潋在房里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夫人失魂落魄的回来,薛潋问道:“这位道士怎么说?”

    “她说素兰是被厉鬼缠身。”陈夫人脸色煞白,断断续续的道,“说要有个八字硬的人镇主,且此人要是女子,目色如天方能压住。”

    薛潋听的糊里糊涂的,她朝陈铃兰看去,问道:“什么意思?”

    陈铃兰狐疑的打量着他,语气不善的道:“他的意思……是让你纳妾,且还是个外邦蓝眸的女子,只要次女进门,素兰的病症便会痊愈!”

    薛潋愣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心头有什么飞快的闪过,他重复了一句:“纳妾?!”

    “是!”陈铃兰冷冷的道,“你不知道?”

    薛潋根本没有去注意陈铃兰的语气和质疑,他丢了魂似的摇着头,又回头看着陈素兰,忽然拔腿就朝外头跑,陈夫人道:“闻瑾,你怎么了?!”要让人去追。

    “娘。”陈铃兰道,“您随他去,他出不事。”

256 乱向

        陈夫人抹着眼泪,陈明京面色晦暗,他方升迁进鸿胪寺,职位虽降了可到底是京官了,算起来是明降暗升,本是全家高兴的喜事,却没有想到陈素兰出了这种事。

    “宋大人如何说的。”陈夫人擦了擦眼泪看着陈明京。

    陈明京低声道:“宋大人说素兰会清醒两日,但又会继续犯病……如若没有解药或是根治的法子,她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我的儿啊……”陈夫人靠在陈明京肩膀上低声哭了起来,“她这才成亲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

    陈明京拍了拍她,低声道:“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你都审问过没有?”

    “我问过周妈妈了,连她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哪里还晓得什么。”陈夫人只觉得太阳**像是被人用改锥搅着似的,痛不欲生,“只有……只有等她醒了再问她了。”

    陈明京叹了口气,见陈夫人脸色不好便扶着她上炕靠着,陈夫人看着陈明京低声道:“……方才家里来了个道士,我和铃兰去见的,他说了个法子说能救素兰!”

    “道士?”陈明京顿时皱眉,“他能有什么法子,你别病急乱投医,这事儿既然宋大人和封神医说有法子,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你急着乱给素兰吃药,等……”陈明京的话没有说完,陈夫人就打断他,急着道,“他不是治病,也不给药吃,他说我们素兰是厉鬼上身,只要有个外邦蓝眸的女子镇宅就可以了。”

    “蓝眸胡女?”陈明京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因为这道士说的太细致了,据他所知,一向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说这类话都是模棱两可的,还不曾有谁连特征都说出来了,“这道士人呢?”

    陈夫人回道:“他说他要回龙虎山了,这一回在京城只待三日,还让我们速速考虑好。”又道,“老爷,您说怎么办,要不然您再见见这道士?!何况,就算我们要按照他说的法子办,也找不到这什么蓝眸绿眸的女子啊。”

    “你先别管这个。”陈明京摆着手道,“先弄清楚这道士的来历再说。”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全然和陈夫人不同,他想的是这道士突然到来的巧合,还有,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方法来,对方是什么目的!

    自然就不相信什么蓝眸女子镇宅一说。

    “闻瑾呢。”陈明京想起薛潋,“我方才过去没有看到他,出去了?”

    陈夫人便也露出奇怪之色,她道:“闻瑾也奇怪的紧,方才我和她一说什么蓝眸女子镇宅的话,他的脸色就变了,转头就跑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孩子不会也……”

    “你别胡思乱想。”陈明京摆手道,“这个时候他急着出去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等他回来再问他就是。”

    陈夫人点点头,外头就有婆子来回道:“老爷,夫人,亲家夫人和大奶奶来了。”是方氏和赵芫到了!

    “快去请进来。”陈夫人说着坐了起来,“老爷不是要查道士的来历吗,您快去,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们还要再找这蓝眸的胡女,这事儿不好办!”

    陈明京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出了门。

    薛潋没命的跑着,径直去了双排巷,见院门虚掩着,他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娜薇!”一句话刚说出口,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他愕然道,“阿……阿古?!”

    阿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三爷。”

    “娜薇呢。”薛潋顿时警觉起来,“你把她怎么样了?!”说着,绕过阿古去了里屋,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薛潋跑了出来盯着阿古质问道,“娜薇呢?!”

    “三爷。”阿古回道,“我们夫人请您去府里一趟。”

    薛潋这个时候没有心情见幼清,他摆着手道:“幼清那边我得空就去,你先告诉我,娜薇去哪里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在夫人那边。”阿古对薛潋凶不起来,毕竟薛潋认识娜薇和他有点关系,若是他管理的妥善一点也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薛潋明白过来看了眼阿古,怒道:“她添什么乱!”说着就往外跑,阿古不急不慢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去了宋府!

    “娜薇。”薛潋问也不问就进了垂花门到了正院,路过花厅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小瑜和辛夷守在外面,他脚步停下来掉头就去掀了花厅的帘子,“娜薇!”就看到花厅里幼清坐在主位上,左边立着的是周芳,右边则是江淮和江泰,而在幼清的对面,一身湖绿褙子的娜薇无助的站立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声音里有些尖锐。

    闻声,大家都朝薛潋看来,娜薇回了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闻瑾!”

    “娜薇!”薛潋跑过去一下子将娜薇护在身后,戒备的看着幼清,“方幼清,你想干什么?!”

    幼清坐着其实很累,恨不得有人给她托着肚子才好,她看着薛潋这个样子,就气不打处来,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像寻常那样和薛潋吵,便道:“她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好好的站在这里,我能怎么样?!”又道,“三哥,你稍安勿躁,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幼清什么性子薛潋很清楚,更何况,她家里的几个身有武艺的护卫都在,如果她真想对娜薇怎么样,也不会等到现在,所以他回头看看娜薇,问道:“你没事吧,我们先坐下来。”

    “闻瑾。”娜薇噙着眼泪,“我想离开这里。”

    薛潋为难的看着她,安抚道:“我知道,一会儿我们就离开,我也有话要问你。”他要问清楚,那个什么道士是不是娜薇安排的,如果是娜薇安排的,那么陈素兰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娜薇摇着头,委屈的不得了。

    幼清蹙眉望着娜薇,眼前浮现出上一世她站在正厅外看到薛潋牵着娜薇的手,站在薛府的正厅里和薛镇扬顶嘴的场景……这一世她本以为薛潋不再和徐行之去游历就一定不会遇到娜薇,没有想到,薛潋和娜薇还是相遇了。

    这……算不算缘分呢。

    在改变了那么轨迹的情况之下,他们还是遇上了,还是如同前世一样,薛潋为了娶娜薇而要和所有人决裂,他会不会也会和前世一样和娜薇一起远走他乡,此生再也不回来?!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并非她强势,而是只要薛潋一走,方氏的感受可想而知,还有陈素兰,她是薛潋的结发妻子,她会怎么样,会面对怎样的嘲讽和流言蜚语,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尤其是,在她知道娜薇对陈素兰下毒的情况之下。

    幼清很清楚,这个女人留不得,即便不杀也决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京城。

    “我吃不了你。”幼清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嘲讽,“你这个样子倒让我觉得自己是那恶毒的人,正做着棒打鸳鸯的事情。”

    娜薇扯了扯薛潋的衣袖,薛潋皱眉看着幼清,道:“你说这话做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是我……我也我的不得已和苦衷。”

    “你的苦衷我不想听。”幼清看着娜薇,“我倒是想听听她的。”

    薛潋微怔回头去看娜薇,娜薇看出来薛潋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转眸去看幼清,红着眼睛道:“宋夫人,你想听什么。”

    幼清实在坐的难受,便站了起来,周芳过来扶着她,她笑道:“听听你如何又重新回到京城,又如何在卖给我三嫂的牛肉中下的毒?!”

    “你什么意思。”娜薇蹙眉,满面的戒备,薛潋却是怔住看看娜薇又看着幼清,道,“什么下毒,你在说什么。”

    幼清不置可否,笑看着娜薇道:“她若是不在牛肉中下毒,三嫂如何突然疯癫起来,三哥,这事儿你别问我,得问问她!”

    “我没有下毒,我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娜薇后退了一步躲在薛潋身后,“宋夫人你不要血口喷人,薛三奶奶在我那边买牛肉纯属巧合,我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是她,又如何在她的牛肉中下毒,你胡说!”

    “是啊,幼清……娜薇怎么会下毒呢,这种事她不会做的。”薛潋摇着头,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幼清白了薛潋一眼,冷声道:“我若想要将她送走,或是杀了她,她早就没命了,何至于现在和她在这里费这个嘴皮子。”她已经没了耐心和娜薇周旋,“说吧,你的毒药从哪里来的,谁给你的,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下毒,更不知道什么毒药!”娜薇摇着头哭了起来,“闻瑾,我害怕,你快带我走!”

    幼清从来不知道,娜薇有这样的本事,也对,前一世她能让薛潋带她回来,又能让薛潋为她和家人决裂,若她是好的真的为薛潋想的女子,又怎么会忍心让薛潋无家可归呢!

    “别怕。”薛潋安抚娜薇,回头对幼清道,“你说她下毒,可有证据?”

    幼清走了一圈觉得舒服了一点,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薛潋道:“要什么证据,三嫂的病就是证据,若非她下毒,三嫂如何会中毒?!”又道,“你不凡问问她,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薛潋回头看娜薇,娜薇摇着头:“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这样的人你也打算抬回家去?”幼清彻底没了耐心,看着薛潋道,“她和你都没有半句真话,你也信她?!”

    薛潋皱眉,想到上午去陈府的道长,便看着娜薇问道:“你可让一个姓韩的道长去陈府了?!”

    “是……是。”娜薇点了点头,“是我托她去陈府算卦的,还让他说寻一个蓝眸女子镇宅,这样就会保你和三奶奶夫妻和睦,家宅安宁?!闻瑾,这事儿我今天早上遇到道长才想到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薛潋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你指使的?!”他又道,“你这不是胡闹吗,要是你进了门素兰的病却没有好呢,你到时候怎么解释,又怎么自处?!”

    “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等先进了门在你的身边,以后的事情总有法子的!”娜薇垂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紧紧攥着薛潋的手,“你……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了。”

    薛潋叹气。

    七句真一句家,幼清看着娜薇挑了挑眉。

    “幼清。”薛潋掉头去看幼清,“我先带娜薇回去,别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素兰病着我什么都不想,真的,你相信我。”

    幼清才不相信他,盯着娜薇道:“你承认的倒是干脆。你说你让道士上门去说风水,为何道士却说你能治三嫂的病?”

    “他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娜薇理直气壮的看着幼清,“我只让他这么说了。”

    幼清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江泰,江泰点点头大步出了门,娜薇心头一跳顺着江泰的背影朝外头看去,不过一刻的功夫江泰提溜了个穿着道士服的瘦小的中年男子进来,她脸色一变……

    “这就是上午去陈府的韩真人。”幼清看着薛潋,冷笑道,“那就听听韩真人如何说的吧。”

    薛潋掉头望着韩道士。

    “就是她。”韩真人一进门就指着娜薇,“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去陈府照着她的话说什么薛三奶奶的失心疯,是因为厉鬼缠身,只要接蓝眸女子入府,薛三奶奶的病症就会不医而愈。”

    韩真人的话说完,娜薇的脸色已经煞白,僵直的站在薛潋身边。

    薛潋回头看着娜薇,眸中已经露着质疑之色:“娜薇,他说的可是真的?!”她不怪娜薇耍手段,但是却不能忍娜薇骗他!

    “闻瑾。”娜薇拉着薛潋的手,“我……”她这个时候要说韩真人是受幼清指使的,恐怕连薛潋都不相信,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转身看着幼清,冷声道,“宋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不必了吧。”幼清靠在椅子上面色冷然的道,“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毒药自哪里得的,把解药交出来即可。至于其它的事,我并不想听!”

    娜薇一怔,她蹙着眉眼中便露出绝望之色,薛潋按着她的手臂,质问道:“你说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素兰发病是上午的事情,你不可能知道的,却为何让道士以素兰生病的名义上门,还说什么接你进门便能将素来的病治好,到底怎么回事?!”

    薛潋不傻,韩真人话一出来他就明白了幼清为什么执拗的要审娜薇,此刻,他看着娜薇的眼神已多了犹疑。

    “闻瑾。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娜薇摇着头慌张起来,“我一直让人盯着陈府,所以薛三奶奶一病我就知道了,立刻找了韩真人……真的!”

    薛潋已经不相信,他道:“你派谁盯着的,又是如何得知的,她只是失足落水了,你何以确定她是失心疯?你说啊。”他可以不喜欢陈素兰,可是却不能因此而伤害她,在这件事中陈素兰是无辜的。

    “你不相信我。”娜薇看着薛潋,眼泪涌了出来,“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想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除此之外我没有半点别的企图,也不想伤害任何人,闻瑾……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薛潋痛苦的皱着眉头,看着娜薇:“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对素兰下毒了?”

    娜薇面无血色,攥着薛潋的手。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薛潋喝道,“我们在一起与她并没有关系,你怎么能伤害无辜的人,还用下毒这么卑劣的手段!”薛潋气的将娜薇的手甩开。

    娜薇去拉他的手,薛潋怒容满面的推开她。

    “解药呢。”幼清不想看他们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样子,“把解药交出来。”

    娜薇后退了一步,摇着头道:“我没有解药,她说此药无解!”

    幼清站了起来,鄙视着娜薇:“她说……她是谁?”薛潋也盯着娜薇看,娜薇摇着头,“我……我不知道。”

    “你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骗我们。”薛潋怒不可遏,“你把解药拿出来,先将素兰的毒解了,我们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慢慢筹谋,行不行!”

    娜薇想去碰薛潋,薛潋避开她,娜薇摇摇欲坠的道:“好,好,我去和她拿解药。”顿了顿又道,“我可以约她,到时候让她将解药给我……但是,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我找不到她!”

    薛潋朝幼清看去,幼清眉头也蹙了起来。

    封子寒要制出解药还需要时间,在这之前就只能寄希望与娜薇,最重要的,是幕后那个人!

    幼清让江淮送娜薇回去。

    薛潋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陈府,陈素兰已经清醒过来,坐在床上听陈铃兰说她早上的事情,她惊讶不已:“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我竟说要抓鱼跳池子里去了?!”

    “是。封神医说你中了毒,近日里你都吃过什么东西?”陈铃兰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陈素兰。

    陈素兰摇了摇头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吃啊!”她不相信自己中毒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陈铃兰蹙眉问道:“闻瑾那边你可问过……”她话说了一半听到了门口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薛潋便收了话头,道,“你急匆匆的出去,没什么事吧?”

    “没事。”薛潋出头丧气的进来,看着陈素兰道,“你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陈素兰摇摇头,她除了对今天上午的事没有记忆外,一点都没有觉得不适。

    “你们说话吧。”陈铃兰沉着脸站了起来,扫了眼薛潋转身出了门。

    薛潋也没心思去看陈铃兰是什么态度,在床头坐了下来愧疚的看着陈素兰,陈素兰摸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我还没洗漱,脸是不是很难看?”

    “挺好的。”薛潋愧疚不已,摇摇头道,“很好看!”

    陈素兰笑了起来,薛潋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说着起来给陈素兰倒了水,陈素兰接过来喝了几口递还给他,问道,“上午娘和大嫂来过了,说让我们回家住,我姐姐拒绝了!”

    薛潋听着一愣,回头道:“回家住好一些,家里离槐树胡同近,你若有事封神医过来也方便。”

    陈素兰垂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薛潋觉得奇怪,陈素兰抬头看着薛潋,道,“姐姐说那个道士很有可能是你和什么蓝眸女子串通好的,给我下毒,再借口纳妾……姐姐说,如果我跟你回去,指不定哪天就在薛府丢了命了。”

    “姨姐怎么能说这个话。”薛潋脸色一变,大声顶了一句,跟着后面又虚了下去,“你别胡思乱想,又不是戏文的故事,我为何要害你。”

    陈素兰咕哝道:“可是……你在外头的那个女子,就是个异邦人,不是吗。”

    “你!”薛潋心虚,声音又虚高了起来,“就算是,我……我也不可能害你。”

    陈素兰低着头。

    “怎么不能。”陈铃兰自外头进来,脸色极其的难看,“如果不是你们串通的好,上午怎么会有道士来,你不要和我说什么龙虎山真人神机妙算……这事儿若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又道,“薛闻瑾,我只当你孩子气不懂事,过几年长大了也就罢了,没想到我看错你了,你不但心性成熟还老辣狠毒,你不喜欢素兰当初不娶她便是,为何娶了又要害她,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薛潋抬着头,根本不敢看陈铃兰,这件事就算不是他做的,可到底也是因为他,薛潋当然没有底气去反驳陈铃兰。

    陈铃兰望着薛潋,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道:“薛闻瑾,我说对了?”她只是说出了可能性和自己心里的怀疑,便故意来试一试薛潋,薛潋不会说谎,一试就知道真假。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薛潋所反馈的态度,她指着薛潋道:“薛闻瑾,你简直禽兽不如!”说完,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下来,陈素兰也是满脸的惊讶看着陈铃兰,道,“姐,您怎么了?!”她觉得薛潋不是这样的人。

    “薛闻瑾。”陈铃兰道,“就算素兰有千错万错,可错不至死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他下如此毒手。”

    薛潋摇着头想要辩解:“我没有……”可到底说不下去。

    “相公。”陈素兰听明白了,愕然的道,“毒……是你给我下的吗?”

    薛潋摆着手:“不是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话落,转头对陈铃兰道,“姨姐,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不要胡乱猜测,我一定会治好素兰的毒,也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放屁!”陈铃兰已经气的口不择言,“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要信。来人!”她回头冷声喝道,“去薛府请薛大人和薛夫人来,这个亲事我们陈府高攀不起,往后我们素兰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回薛府去。”

    薛潋和陈素兰都愣住了,薛潋道:“姨姐,您不要冲动……听我说……”

    “姐。”陈素兰道,“我不回去我能去哪里?!”

    陈铃兰蹭的站起来,拍的桌子砰的一声响,指着薛潋和陈素兰道咬着牙道:“你和他回去你命都要丢了,你回去作甚,只会送死。”又道,“往后你就待在家里,他要抬什么妾室,娶什么蓝眸绿眸的女子随他,往后都和你无关!”

    陈素兰浑身冰冷,看着薛潋:“相公,你……你要纳妾?!”

    “我……”薛潋百口莫辩,也辩不了,“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是想纳妾,可是……”

    陈素兰脸上的血色霎时消失了,苍白着看着薛潋:“你真的要纳妾?可是我们成亲才三个月啊……”她想到了陈铃兰说的,有一日薛潋指不定就和他二叔一样,抬妾养外室,她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他们成亲才三个月,薛潋就要纳妾?!

    “你怎么能这样。”陈素兰捂着脸嚎啕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陈铃兰喝道:“别哭了。”又道,“现在不是他纳妾的问题,他要纳随他纳去。不过薛闻瑾我可告诉你,若是我们素兰有一点事,你一个杀妻的罪名绝不会脱的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妾是其次,人命是大。

    薛潋只觉得头疼欲裂,抱着头道:“我没有……”话落夺门而出,陈铃兰气的发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陈素兰道,“你怎么这么笨,任由他害你!”

    陈素兰茫然不知所措的落着泪。

    薛潋一路飞奔,不知跑了多远才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停下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他站立了许久才回神过来,此刻才发现他竟然又跑到了双排巷。

    薛潋苦笑转身便走,忽然身后有人喊他:“薛三爷吗?”

    薛潋回头,便见一个乞丐拿着封信给他:“这是有人出了一两银子让我送来给您的。”话落,将信递给薛潋,薛潋接了信问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对方也说是一个人给他银子让他找人送信的,并不知道是谁送的。”乞丐笑眯眯的捏着银子走了。

    薛潋拆开了信,迅速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江淮和幼清回道:“她左右都安排了人,逃不掉的。”幼清闻言点了点头,“她说那人每个十日会和她联系一次,今天是第三日,这些天你跟紧点,娜薇应该不会跑,但是那个人就不一定了。”

    江淮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忽然迎面和方徊撞上,两人对面戛然止步,江淮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可是爷有什么事?”方徊今天跟着宋弈的。

    “太后娘娘病倒了。”方徊道,“爷让我回来请封神医!”宋弈年纪轻又是当朝阁老,纵然医术不凡可到底不如年逾古稀的封子寒出入方便。

    幼清也听到了走过来问道:“什么病,怎么会要请封神医去?”她感觉不大好。

    “还不清楚。”方徊低声道,“爷说要等封神医去号个脉才有定论!”

    幼清颔首急着道:“那你快去请封神医,他前头回来一直在房里没有出去。”

    方徊应是和江淮一起出了门。

    封子寒随着方徊去了皇城,在城门口随着赖恩一起去了凤梧宫,赵承修和郑辕站在殿外,见着封子寒来郑辕迎过来道:“有劳封神医了!”

    “无妨,我先去看看。”封子寒匆忙点了点头,往内殿去,于呈迎了出来,低声和封子寒道,“在下号个脉象,看上去很平稳,但是就是昏迷不醒,不过……这脉象和书上记载的有列病症很相似。”

    “我去看看。”封子寒脚步不停进了内殿,太后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上酡红,若是外行人一眼看去,只当她吃了酒躺在床上睡着了似的,封子寒微怔由端姑姑服侍剥了太后的眼睛看了看,又平息号脉。

    “怎么样?”于呈焦急的看着封子寒,“老神医可知道此症?”

    封子寒又检查了太后的手脚,看了她的脖颈,探了动脉,过来起身蹙眉看着于呈,道:“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拿来我瞧瞧!”

    “您稍等。”他说着忙让人去拿书来,封子寒和端姑姑点点头负手出了门,郑辕和赵承修过来,赵承修道,“老神医,太后是何病症,为何突然晕倒不醒?”早上还好好的,今天中午突然就晕倒了。

    “端看脉象像是中了毒!”封子寒语声惊人,“毒性倒像是……”他看了眼郑辕,“与薛季行当年所中之毒有七八分类似。”

    “中毒?”郑辕听着微怔,反问道:“薛季行也曾中过毒?当时如何解的?”

    封子寒见郑辕不记得了,便摆了摆手道:“当时解毒费了些功夫,可也不难。现在太后娘娘的脉象却只是与他七八分相似,并非全然相同!”

    郑辕眯了眼睛眸中露出杀气,他眸光一转落在端姑姑身上,道:“仔细去查这两日太后入口的饮食,凤梧宫中一干人等悉数看押起来,仔细的审问!”太后向来谨慎,入口的食物都是从凤梧宫的厨房端出来的,而里头用的人也是多年的亲信。

    “是!”端姑姑垂头应是。

    赵承修负手来回的走,又停下来看着封子寒:“要不要请宋大人进来看看?”

    “也好,我和九歌商量一下。”封子寒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可到底怎么处理他拿不定主意,这边,于呈拿了书匆匆进来,翻到要看的那页递给封子寒,封子寒双眸一扫颔首道,“此书说的不错,症状与老夫所想一致。”

    “可是……”于呈欲言又止,赵承修就将书拿来看了看,奇怪道,“老龟兹王?他不是中毒死……”话落,脸色就变了。

    小武在宫外露了个脸,回道:“郑督都,您的副将说有要事回禀。”

    “嗯。”郑辕负手朝内殿看了一眼,大步出去,他的常随站在宫外见着他出来耳语了几句,郑辕闻声微怔,回头和小武道,“劳烦苏公公和圣上回禀一声,就算我有要事回府一趟。”话落,大步走了,在侧门外上马,快马回了寿山伯府。

    “老六。”郑夫人迎了过来,“方才有人给你父亲送了一封信,你快看看!”

    郑辕拆开信来,就只见上头清晰的写了十几个药名还标明了顺序,而最后头的几个字却是触目惊心:“双生儿脐血沥干,磨碎,入药,五日内此方可解太后之毒,五日后毒入骨髓,无药可治!”

    “送信之人在何处?”郑辕眸光凌厉望着郑夫人,郑夫人摇着头,“不知道,信就摆在门口,婆子拿进来交给我,我让人去找时已经不见踪影。”

    郑辕冷着脸坐在炕上,郑夫人道:“这药方……你说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总要一试。”郑辕目光落在药方上,神色坚定,郑夫人便愕然的道,“别的药还好说,可五日之内去哪里找双生儿脐血去?又怎么会那么巧就有人生产,还是双生儿呢!”

    郑辕没有说话,郑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来,脸色大变脱口道:“宋……宋夫人?!”

    “宋夫人?!”郑辕猛然抬起头来,沉思了片刻,冷声道,“那就去和宋大人商议一番……”救太后要紧,若宋夫人可以早点生产又不影响孩子,并无大碍。

    郑夫人愕然的看着郑辕,不相信他这么平静的说出这话来:“孜勤!”他不是一向将方幼清放在心尖上的吗,“你在能说出这种话,宋夫人她的孩子还不足月啊!”又道,“她本来身体不就好,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那姐姐怎么办。”郑辕抿着唇,脸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若有法子既能取得脐血,又不伤她母子呢。我去和宋九歌商议一番。”

    郑辕不敢置信,拉着郑辕打量着他:“孜勤,你……你怎么会……”他暗示她给方幼清特意请来的接生婆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他还特意派了亲随去半道迎,就怕路上耽误了时间,不能及时赶到护着方幼清生产啊。

    “怎么?”郑辕不解的看着郑夫人,郑夫人道,“你怎么突然对幼清她……释然了。”

    郑辕微怔,蹙着眉头道:“释然?何来释然?我认识方幼清?!”

    “孜勤!”仿佛五雷轰顶似的,郑夫人脸色大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郑辕蹙着眉:“此事稍后再说,我先将药方拿给宋九歌和封神医看,若他们还有别的法子,此事就不再提!”话落,转身出了门。

    郑夫人简直觉得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她惦记了几年的女子,就这么忘了还宛若冷血似的说要取她腹中孩儿的脐血……她不知道郑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他忘了方幼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257 目的

        “六爷是要入宫吗?”郑辕方出正院的门,薛思文便迎了过来,担忧的道,“太后的可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辕打量着薛思文,蹙眉道:“暂时还未醒!”便不打算停留,薛思文就紧追了几步和郑辕一起往外走,“我听说有人送解毒的药方来,那药方有用吗,可能救太后娘娘?”

    郑辕停下来看着薛思文,目中含着审视,薛思文愕然道:“怎么了?!”

    “无事。”郑辕没有说话,薛思文就道,“您手中的是药方吗?”她说着试着想要从郑辕手中去拿药方来看,郑辕看着她,顿了一顿还是手一动将药方收了起来,低声道,“我还有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姨娘!”绾儿过来扶着薛思文,“六爷他拿到药方了吗?”

    薛思文点了点头,望着郑辕的背影冷冷的笑了起来,绾儿低声道:“姨娘……六爷他似乎更冷漠了。”

    “怕什么。”薛思文请笑笑,“来日方长,他心里空了,还怕我进不去!”话落,拂袖转身而走。

    绾儿随在身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郑辕,摇了摇头追上薛思文,担忧的道:“那人给您药,会不会别有所图?”

    “我能有什么给她算计的。”薛思文不以为然,“她自然不是冲着我来的!”

    绾儿一怔看着薛思文,低声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换了件家常的褙子,在软榻上躺下来,冷声道:“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她也瞧不上我,更何况,我和她无怨无仇,她害我有什么好处!”

    “这么说,她是利用您?”绾儿看和薛思文,唏嘘道,“要是当初给六爷的药是毒药,那咱们现在岂不是闯了大祸了。”

    薛思文揉着自己的额头,并不惧怕生死:“他死也好,活着也好对你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又道,“不过,可见那药是神奇的,他果然将方幼清忘了。”而且对她的态度也有所转圜,他心里没人,对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妾室,即便她曾用过卑劣的手段,他作为夫君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能容忍了。

    所以,原本要将她送走的郑辕,没有再提送她走的话!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感谢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至少那剂药让郑辕将她留在了府中。

    郑辕重回了宫中,宋弈和封子寒以及于呈皆在乾清宫内说话,圣上坐在对面听着两人说着,郑辕大步进来将药方递给宋弈:“方才有人送到府中,说是五日内可以解太后娘娘的毒!”

    宋弈穿着大红的朝服坐的端着,眉宇间微蹙露出淡淡的川字,他没说话自郑辕手中接过药方拆开扫了一眼,随即抬眸,看向郑辕……眸光中暗藏着冷冽的杀意。

    “什么药方。”封子寒见宋弈脸色不好,就知道他生气了,忙接过来看,于呈也凑过来,封子寒怔住,于呈却惊愕的道,“这药方与方才神医和宋阁老议论的很像,但是这双生子的脐血……”他惊讶的道,“恐怕不好相寻啊。”

    “什么不好相寻。”封子寒炸了锅似的跳起来,“五天内去哪里找什么双生子的脐血,他分明就是盯着我家幼清,简直就是鬼话连篇!”话落气的不得了。

    双生子本来就少,还求的是双生子的脐血,五天内就算双生子都找不到,更何况还要脐血。

    不是鬼话是什么。

    “双生子的脐血?”赵承修也惊愕的走古来接了药方看看,回头望着郑辕道,“郑爱卿,这药方从何而来?”送药方的人,肯定就是给太后下毒的人。

    郑辕冷眸道:“查不到人,对方是有备而来。”他负手而立望着宋弈,道,“于大人也说了,此药方和宋大人与封神医方才议论相似,可见药方并没有问题。”

    赵承修也朝宋弈看去。

    于呈恍然想起来,这京城里听说的怀了双胎的,就只有宋夫人了吧?!

    于呈顿时变了脸色。

    对方的目的恐怕不单纯啊。

    “此事从长计议。”于呈立刻出来做和事佬,“方才我们已经商议出方法了,下官觉得可以按照法子试一试!”

    封子寒烦躁的背着手来回的走,又停下来指着药方和于呈怒道:“撕了,撕了,看着膈应人。”

    “好!”赵承修点点头真要撕了,郑辕也不阻止,低声道,“现如今,救太后娘娘的病要紧,还请宋大人和封神医速速想出法子!”

    宋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郑辕,对封子寒道:“子寒兄,我们接着说。”又和于呈道,“劳于大人执笔。”并未理会郑辕。

    于呈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宋弈和郑辕打起来,毕竟郑辕拿了这么一个药方来,实在是有点太古怪了,分明就是有暗示的意思。

    “是!”于呈立刻应是。

    三个人便一边说一边记,赵承修朝郑辕招招手,将他喊到门外来,低声道:“舅舅何以将次方拿来?你不会是暗示宋阁老……”

    “圣上。微臣没有别的意思,只一心想救太后娘娘!”郑辕抱拳行礼,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有药方当然要拿来给宋弈看看,至于双生子的脐血,如果用不着那当然最好,素昧平生他也不想伤宋夫人性命,害宋弈的妻儿。

    “什么意思。”赵承修也皱眉,“郑爱卿不会是想,若没有良方就真的用此药方吧?!”

    郑辕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自是要试一试。”又道,“未出生的孩儿与年长的太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想必宋大人也能分辨,更何况,以宋大人和封神医的医术,取一些脐血应该不会伤及宋夫人的性命。”

    “朕……知道了。”赵承修也沉了脸,颔首道,“凤梧宫没有人守着,你去看看吧!”话落,回了内殿。

    郑辕负手而立,心中并无愧疚,他无心害任何人,只是拿出来大家商量一番,所以圣上的态度他也并不在意,便颔首转身去了凤梧宫,端姑姑迎了他,含着眼泪道:“奴婢和张公公一起办的,殿中服侍的人都没有查出可疑之处。”她又道,“督都,奴婢该死,是奴婢疏忽大意了。”

    郑辕摆手,冷声道:“对方有备而来,恐手段并不寻常,你查不到也在常理。”又道,“先将太后照顾好,其它的,等解药研制出来再说。”

    端姑姑应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方才听说您拿了个解药的药方来,可是真的?”

    “确实如此。”郑辕大概和端姑姑说了一遍,端姑姑愕然道,“双生子……莫不是指宋夫人腹中的双胎吧?!”她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呢。

    郑辕蹙眉,冷声道:“这件事并不简单,恐下毒之人目的也并非单纯的想要谋害太后。”他明白归明白,可与救太后并不冲突。

    “奴婢也有此感觉。”端姑姑蹙眉深思,“可又想不到对方的目的是何?!”若说破坏郑辕和宋弈之间的关系也说不上,京城中谁不知道郑辕不娶,是因为心中放不下宋夫人,他就是伤自己也不可能去害宋夫人的,所以,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在此。

    可端姑姑除了这个目的之外,似乎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此事再议。”郑辕低声道,“救太后要紧!”

    端姑姑应是看着郑辕,却觉得他似乎有些地方变了,可若让她具体说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就只是觉得郑辕和前两年有些不同,这样的郑辕,反倒像以前的郑辕,没了牵绊和顾虑似的,只有冷漠和他在乎的利益。

    端姑姑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去了内殿。

    薛潋拿着信径直找到了薛霭,薛霭看完了信蹙眉道:“你是说有人特意送来给你的?”

    “是!”薛潋面色古怪,小心翼翼的,“哥,您说这送信的人是不是就是下毒的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针对幼清的?”

    薛潋信中同样是一张药方,虽和郑辕的药方不同,但有一味药却是相同。

    “此事你暂时不要声张。”薛霭将药方收起来拢在袖子里,“稍后等九歌从宫中出来我与他一同商议。列此药方之人心术邪恶,一定要仔细查证,决不能大意。”

    薛潋也觉得,让他们用幼清孩儿的脐血入药,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我去和幼清说一声。”薛潋想了想,“既然那人是针对幼清的,那么一计不成肯定还有后着,得让幼清小心一点。”

    薛霭微微颔首,道:“你去吧,我去宫中走一趟。”兄弟两人说完,薛潋出了棋盘街径直去了槐树胡同,幼清正要用晚膳,听说薛潋来了她也没有放碗,抬头看着薛潋问道,“吃饭了吗,我才坐下来,要不要也用些?!”

    “我有话和你说。”薛潋不管和幼清怎么吵,转了头兄妹还是兄妹,两人都不曾去记仇,“你等会再吃。”

    幼清皱眉,她有些饿了:“你一边说我一边吃行不行?”幼清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我饿了。”

    薛潋看着她翻了个白眼,索性在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道:“我从你这里离开就回去了,在家待了一刻又跑了出来,在街上就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有人给你送信?”幼清停下来筷子看着薛潋,“说什么?”她直觉是和陈素兰的毒有关。

    薛潋就低声和幼清将药方说了一遍,等说道脐血的时候幼清愣一愣,看着薛潋:“药方呢?!”

    “在大哥手中,他要拿去给九歌看。”薛潋低声道,“此人用心险恶,恐怕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小心一点。”又指了指饭菜,“尤其是入口的饭菜,慎之又慎才好。”

    幼清反而很平静,颔首道:“我会小心的。”又看着薛潋,“药方的事只有你和大哥知道?”

    薛潋点点头。

    “暂时不要说出去,对方见你们没有什么反应,势必还有动作。”她蹙着眉道,“三嫂怎么样,醒了吗?”

    薛潋点点头,想到陈铃兰和他说的话,顿时泄气的道:“姨姐说要让素兰和我和离。”

    这倒像陈铃兰的行事风格,雷利果断不拖泥带水,幼清撇了眼薛潋,道:“那你不是高兴了,正好可以和娜薇双宿双栖!”

    “我怎么会高兴。”薛潋低头拨着茶盅的盖子,“我没想过要和离!”

    没想过和离还折腾这些,幼清回道:“那你想的就太好了,你要纳妾莫说姑父姑母会怎么样,陈家的人也不会。到时候闹起来,只怕也只有和离这一条路走,大家一拍两散,随你怎么折腾去。”

    “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注意点吧。”话落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走了!”便耷拉着脑袋走了。

    薛潋心里跟百爪挠心似的焦急,急陈素兰的病,急娜薇的事情……如今又有人写信来意味不明陷害幼清,他就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江淮。”薛潋一走幼清也没了胃口,将江淮喊进来,将药方的事和她说了一遍,道,“你和阿古商量一下,让望月楼的人私下里去查,对方能这么顺利的送药方,人说不定就在京城之中!”

    “是。”江淮点点头,看了眼幼清的肚子,“夫人也小心一点。”

    幼清点头:“我会小心的。”想了想又问道,“广东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倭寇的船到了吧?战事起了?!”

    “嗯。”江淮点点头,“按时间推算,今天倭寇会到惠州港,他们若不服警告劝服,势必会刀剑相交!”大周开朝以来,这一次算是最大规模的海上战事,不知道郑辕推荐的那位副将能力如何。

    幼清若有所思,她蹙眉道:“那可有斥候回报,倭寇到底有没有兵分两路?”

    “暂时还没有消息回来。”江淮摇摇头,广东送军奏回京少则也要五天的时间,这一来一去消息不会这么快就到京城的,“但是属下见爷昨晚在看海域图,看的是宁波和山东两处,且爷也和兵部的几位大人见过面,至于如何部署的属下还不知道。”

    这么说来,连宋弈也觉得倭寇会兵分两路?!

    “但是这样就很奇怪。”幼清起身来回走了一遍,停下来看着江淮道,“广东到天津走水路要两个月的时间吧?到山东势必也要月余,这样一来他们如何补寄,在惠州的倭寇也不可能到那时还稳稳的待在惠州吧?!”战线和时间拉的越长,对倭寇来说就越不利。

    他们是远途作战,最不易拖延战事,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夫人说的有道理。”江淮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们会不会是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框子里,降低风险?”

    幼清摇摇头,就算降低风险那去福建就可以了,何必要绕道天津或者山东呢:“就一万五千人,若分散了,只会增加风险!”

    幼清不懂战术,她想了一通便有些想不明白,可总隐隐觉得这些事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环套着一环,就等大周跳到这个坑里去!

    “等老爷回来我再问他。”幼清不再想,望着江淮道,“你先去办事吧,我若有事会让人去找你。”

    江淮点头应是,心事重重的出门。

    幼清靠在炕头上,手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外头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采芩进来点了灯,轻声道:“您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今天就算了。”幼清不想动,“我一个待会儿,你忙你的吧。”

    采芩应是出去,又转头回来:“夫人,胡泉来了。”幼清嗯了一声下了炕,胡泉进门来回道,“夫人,有一封从莒州寄来的信,说是给路大哥的。”

    莒州?应该是谷徵允寄来的信,幼清接过来便直接拆开了信,信很简短,用词简练,她扫了一眼又细细看了一遍,忙收了起来和胡泉道:“你派人去看看老爷是不是还在宫中,若是不在宫里,请老爷回来一趟。”

    “是。”胡泉应是出门,幼清又将信打开了看了一遍,神色不明的在房里来回的散着步。

    谷徵允去莒州做县令后很少写信回来,加上这一封也只有两次来信,她明白谷徵允是有意避嫌,联系的越少越好。而他仅有的两封信中的内容却都有非常重要的讯息。

    宋弈回来时已近亥时,幼清依旧坐在暖阁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她忙迎了出来:“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有睡。”宋弈皱眉走过去牵了她的手,低声道,“胡泉说你有事找我,是什么事?”他说着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幼清拉着他进暖阁,将谷徵允的信交给宋弈:“你看看。”

    宋弈拆开信看了一遍,将信折起来封好,幼清急着道:“谷大人信中说他派人进入恭王府,说有一夜他恭王就寝后,在窗外探听,听到了恭王的房里有数人的说话声,还有,恭王府以节俭闻名,可王府内的私帐上去列着每月恭王府约莫有三万两白银的花销,这些都令人狐疑!”

    恭王府人再多,可三万两的花销也太过铺张,更何况,王府的产业并不多,他又免了封地百姓的赋税,他的这些开销又是从何处而来?!

    “嗯。”宋弈将信叠起来,不愿幼清费神,“我会再做安排,你仔细休息,不要为了这些事劳神。”

    幼清那里能睡的着,她道:“今天三哥来和我说,有人给他送封信……”又道,“你说对方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她的目标是我?若真的是我,她写这样的药方也没有用,莫说我不会答应,就是三哥和三嫂也不愿意用这样的药方。”

    “不单只有这张。”宋弈怕幼清胡思乱想,索性将宫中的事也告诉她,“……信是送到寿山伯手中,郑孜勤拿到宫中来与我们商议。”

    幼清心头一跳,原来不止送信给薛潋了,连寿山伯府中也有这样的信件。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郑督都如何说?”幼清看着宋弈,若是郑辕急着要给太后解毒,而要求宋弈牺牲她们母子,那么对方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破坏宋弈和郑辕之间的结盟,宋弈闻言回道,“郑孜勤并未表态!”

    那就更加奇怪了,这种药方拿出来连郑辕都不会坚持,她们为什么还要用呢,毕竟有封子寒这样的神医在,解毒也不是毫无可能的。

    “太奇怪了。”幼清想不通回头看着宋弈道,“你说……”她忽然想起什么来,突然停下来看着宋弈,宋弈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幼清,两人皆是心头一怔。

    宋弈起身和幼清道:“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衙门。”

    “你带上方徊和阿古。”幼清不放心,跟着他出来,宋弈颔首,回道,“你自己小心,让江淮和江泰守着你。”

    幼清点了点头。

    双排巷中,娜薇一个人坐在房中并未点灯,她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一轮并不清亮的月牙发呆,陈素兰的毒确实是她下的,她为的也正是名正言顺的入薛府,和薛潋天长地久,至于毒药的来历……

    娜薇捂着脸,她迫切的想要见薛潋,和他解释清楚,不管她做什么,都只是想要和他长相厮守,想要留在他身边。

    哪怕为奴为婢她也毫无怨言。

    可惜,就算是这些卑微的愿望,在她身上也是奢求。若她是中原的女子这些事或许还好办一些,可惜,她是外邦人,就如老安和阿古一样,在中原待了那么多年,却依旧孑然一身。

    外邦人在中原或许能立足,但想要成家立业,却难如登天!

    娜薇低声哭了起来,她也不是要故意伤害陈素兰,可是,她除了这个办法,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薛潋,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闻瑾!”娜薇看着外头叹了口气,“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娜薇心头一怔腾的一下站起来喝道:“谁?”她打开房门,提着裙子跑到院子里,可四周很安静,连阿古派来监视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人。”娜薇直觉是她来了,她们认识却并不熟悉,她说她能帮她,所以她信了她,这才有了给陈素兰的毒,可是她并没有告诉她如何解毒,当然她也不曾想过要给陈素兰解毒……这个心思她没有告诉薛潋,也永远不可能让薛潋知道。

    但眼下,她不得不要解药,没有解药薛潋是不会原谅她的。

    “给我出来。”娜薇推开了所有的房门,每间房里都是空荡荡的,她焦急的跑去后院,后院的中庭里,就听到近处传来细微的**声以及飞踏而走的脚步声,娜薇很清楚那是什么声音,她端来梯子三两下爬上屋顶,歪歪斜斜的她站在了屋顶上,眼前是夜色中连绵起伏的城中景致,灯光点点……而方才的动静已经消失的毫无痕迹。

    娜薇站了一刻,翻身下来,径直跑到院子门口,门没有锁她很轻易的开了门,在夜色里跑到街上,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提着裙子飞快的朝陈府的方向跑去,不过跑了一刻便有兵马司的人巡逻而至,娜薇立刻找一处藏身,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将她的口鼻捂住,用里一拖,娜薇连挣扎都没有,便消失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幼清一夜睡的极浅,第二日又早早醒了,她索性不再睡起身在院子里吹吹风,封子寒亦是一夜未睡在房里翻着医书,捯饬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幼清在门口站了一刻,让小厮给封子寒送了早膳便又回了正院。

    胡泉又送了一封信进来,幼清接过来看见上头署名是方明晖,便一个人去书房拆了信,信一打开便从信中调出一个花边文案的腰牌,上面写了个硕大的“令”字,在字的左下角印着“恭”的字样。

    幼清拿着令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才拆开方明晖的信。

    方明晖信很长,前头是说他和尔绵娜云又进了一次关,还回了当初的宅子里住了几日,等到第二页时,方明晖突然说起当年抢她的而致奶娘将她掉入池塘的事情……

    幼清看到这里心就提了起来,就看到方明晖写道:“陈刘氏上个月出关给他们送衣物时,在出城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人,她就跟着那人重新进城,在那人所住的客栈外等了几日一无所获,便托人来关外找为父,为父得知后连夜赶回城中,找了和为父颇有些交情的一个游侠,请他潜入客栈内窃得令牌一枚。”

    是那人的令牌?!幼清又重新将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忽然一怔,上面的“恭”字,难道是指恭王府?

    难道,当年抢夺她的人是恭王府派去的?

    幼清心头一跳忙顺着信往下看,方明晖和她一样猜测此人是恭王府的幕僚或者亲随……

    “如果真的是恭王府的,就说的通了。”幼清自言自语,“毕竟尔绵娜云当初是由恭王府献给先帝的。”

    方明晖还在信中提到了尔绵娜云的首饰来历,尔绵娜云不记得曾入宫的事情,但却记得在关外生活的情景,这些首饰是尔绵氏族留下来的财产,给她的其中并不贵重的一部分,而剩下的依旧藏在阴山脚下,这些也是尔绵氏族为了复国而存备的财富,等待有一日有能之人出现,重新让柔然族人强大于这世上。

    “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你母亲和九歌的娘。”方明晖道,“但如今柔然族人已经四分五裂,所剩族人不过百十,振兴柔然只怕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期望。”

    幼清看完信心头起伏不定,她想到了赖恩,难怪他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尔绵娜云送出宫外,或许所有柔然遗族人的心中,振兴本族是融入血液中的愿望……或许,当初尔绵娜云那么心甘情愿的服侍先帝,也与此事有着因果关系。

    幼清自觉帮不上忙便收了信将那块令牌拿起来端详,那人为什么又出现在宁夏卫?是和恭王有关,还是简单的巧合呢?

    幼清若有所思。

    当初恭王将尔绵娜云送入宫中,如他所料尔绵娜云顺利得了圣宠,但她似乎也没有帮上恭王的忙,反而一心想要通过先帝重振柔然……或许恭王在这次的事情中发现了柔然暗藏的宝藏,故而设计了壬葵之乱?又或者,恭王不满尔绵娜云入宫的表现,才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意在警告她恭王府能给她荣华富贵,亦能轻而易举的收回来?!

    那人葵之乱时,皇后亦卷入其中,或许恭王府还顺带有别的目的?

    阴错阳差的,尔绵娜云入冷宫后,被赖恩用药失去记忆送去临安,此后和方明晖相遇,又有了她!

    那么,前一世最后杀方明晖的人,是不是也是恭王府的人所为?

    幼清隐隐觉得事情和她所料相差无几,可到底情况如何,恐怕也只有去问尔绵娜云或者……从恭王府得知。

    她撑着腰缓缓起身,在许多事情在脑子里串联起来……

    娜薇,陈素兰,太后……还有,来势汹汹的倭寇。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胡泉呼哧呼哧的跑进了门,扶着胸口喘气回道,“不好了,内阁四位阁老,还有兵部,户部几位大人都中了毒!朝堂全乱套了,几个衙门群龙无首,连广东来的奏报都没处送。”

    幼清转头过来看着胡泉,冷声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胡泉的视线落在幼清凸起的高高的肚子上,声音颤抖的道,“还有,外头都传遍了,说那些毒药如出一撤,想要救他们就只有在四日内找到双生儿的脐血入药,否则无药可救!”京城有没有别的双生子没有人知道,但是幼清的肚子却不是秘密。

    果然如此,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幼清的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抚着,眼眸眯了起来!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请假写结局,不知道520小说改版后一章最多能更新多少字,所以这个结局可能有两章,到时候我尽量一起更上来,无论是分上下还是仅单章。

    请假七天,所以从今天开始算到下个周日,也就是十五号更新。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等结局发上来再和大家说说感受,群啵一个,祝大家接下来一周有个美美的好心情。

258 结局

        外间在传扬,内阁六人只有宋弈和薛镇扬没有事,其余四人皆不辛染中剧毒。

    而户部和兵部几位大人也都倒了下来,如此一来,几个衙门真的如同百姓所言,群龙无首,一团乱麻。

    广东来的奏报,山东和宁波以及余杭几处的部署,户部的钱粮补寄,一下子都堆在了众人眼前,一个个的手忙脚乱,无从下手!

    赵承修去了单超和郭衍的府上,好在两家人虽是着急,可到底没有乱分寸,守着单超和郭衍没有闹腾出去。

    朝堂之上一时间议论纷纷,所谈论的内容,皆是幼清肚子里的一对孩儿。

    和大周的社稷和这么多人的性命比起来,幼清肚子里两个未出世的孩儿,实在不值得一提。

    且宋弈又是内阁的阁老,于情于理,都应该以大局为重,做出牺牲!

    在朝堂之上宋弈淡笑着望着众人,云淡风轻的道:“我夫人自小便有旧疾,不得生育。她这两年历经艰难终怀上这一对孩儿,她看重孩子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声调铿锵一字一句,“而我……却视她比自己的性命重要!”话落,环顾四周似笑非笑。

    宋弈的话一落,朝堂上顿时雅雀无声,本来大家议论起来也只是在私下里说一说,没有人真的敢当着宋弈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要他牺牲妻儿,如今宋弈这么一句似警告似表态的话一落地,谁还敢站出来。

    毕竟后宫里还躺着一个太后,连圣上和郑辕都没出面,他们哪敢做这个出头鸟!

    “都散了吧。”宋弈巡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朝局动荡,正是用人之际,亦是尔等效力之时。大家各司其职,团结一心,我们一起共度的此难关。”

    众人抱拳应是,唯诺不敢再议论,退散了下去。

    朝堂中无人再敢议论,可京城中百姓的议论声不断,宋府门口常有人围聚着不散,对着门头指指点点:“……宋大人一向深明大义,以大势为重的,何以如今犯了糊涂,这样做真的是会惹了众怒啊,一个腹中孩儿再珍贵,也无法和那么多国之栋梁相比,更何况,太后娘娘还深中剧毒无药可救……”

    “谁说不是呢。”有人叹气道,“宋大人这样就算是见死不救,妄为人臣!”

    莫说站在门口听着的胡泉,便是守门的婆子听了,都要忍不住开了门骂一顿,胡泉按着门喝道:“这些人来历不明,定是受人指使,我们不要中了奸人的奸计,坏了老爷和夫人的事。”

    婆子义愤填膺指着外头骂道:“也不知哪个教唆的不知好歹的一群杂碎东西,我们老爷和夫人也是他们能议论的。”

    “喂,你们干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呼喝声,紧接着是打砸的声音,胡泉听着一愣朝守门的婆子看去,婆子道,“是田妈妈的声音,她早上带着人出去买菜,这会儿该回来了。”说着要去开门。

    “谁敢动我的东西,我今儿就跟她拼了。”田妈妈叉腰站在巷子口,她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去买菜,这会儿抬着两筐子菜赶到门口就被人堵在巷子口进不去,还有人冲过去扯了她的筐子,倒了半筐子的菜。

    “怎么不能动,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吃好的喝好的,冷面兽心,无情无义的东西!”有人对着田婆子就啐了一口,道,“就该点天灯,千刀万剐。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养不活!”

    田妈妈大怒,抄了扁担就喝道:“满嘴里喷粪的东西,今儿非打的你满嘴找牙。”话落,就冲着对面的男子挥去一扁担,对面立着十几个男女,田婆子这一下打在说话的男子身上,他哀嚎一声跳开可腰上还是被抡了一下,男子趴在地上,后面的人一看就立刻撸了袖子要上去和田婆子三个人打。

    田婆子道:“今儿就跟你们拼了!”说着就满巷子的挥着扁担。

    门内,胡泉也气的不轻,招着手对几个婆子道:“去喊人。剩下的几个跟我抄家伙!”话落,亲自开了门,拿了个门闩往门口一杵,大声喝道,“反了天了你们,竟敢闹事闹到我们宋府门上来,今儿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还当我们是泥捏的。”话落,一摆手,“堵了巷子,给我打!”

    跟着胡泉身后十几个婆子小厮一个个手里拿着家伙什就冲了出去。

    那几个闹事的人一看这架势,忙慌不择路的往巷子外头逃,可一边逃过去是死胡同,逮到是迟早的事,一边是田婆子拿着扁担拦着,几个人打了眼色,一窝蜂的朝田婆子冲过去,田婆子挥了几扁担打的几个人哀嚎不断,那些人抱头鼠窜,不一会儿就逃没了影。

    “没脸没皮的东西。”田婆子将扁担往地上一丢,和胡泉道,“牛管事,劳您再派两个人守着巷子,往后谁敢往里头走,就二话不说打一顿。”

    胡泉看着逃走的一群人,心里的火蹭蹭的涨,这些人竟然敢跑到宋府门口来说风凉话。

    幼清撑着腰在院子里散步,采芩和周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个人心思沉重面色难看,幼清叹道:“你们这样垂头丧气,心思凝重的有什么用,弄的家里也跟着沉闷闷的。”太后要是死了,宋弈的仕途断了不说,他们在京城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夫人!”采芩红了眼睛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院子里砰的一声,随即传来婆子的喝骂声,采芩脸色一变就要过去,幼清拉着她道,“肯定是有人往院子里砸东西了,你去了人也跑了,更何况,那些人也不过是受人指使,追到了又有何用。”

    “欺人太甚了。”采芩气怒道,“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我们救是顾全大局,我们不救那也是情理之中,何故这样逼的人没有退路。”

    现在宋府的人都快不敢不上街了,但凡出去被人认出来,都要一堆人指指点点。

    宋府已经成了京城中,一道不可去碰的警戒线,有心护着宋府护着幼清的人,都不敢开口说维护的话,而那些挑事儿的人,则成天日的在街对面待着捡着各式各样难听的话骂。

    “去看看封神医吧。”幼清扶着采芩去了封子寒的院子,封子寒在房里待了好几天了,桌子上堆了许多书,还有两本手稿是他自己写的,他抓耳挠腮的埋在草药和书堆里,对面封简也是蓬头垢面的摘抄记录翻查。

    “宋夫人。”封简先看到幼清的,起身行礼道,“这里很乱,您要不要在外面坐坐。”

    幼清摆摆手,微笑道:“我就来看看你们,马上就走。”她说着问道,“怎么样,可有眉目了?”

    “很难说。”封简回道,“研制出了一种,可到底有没有效果叔叔还不敢肯定,得试过才成。”他说着叹了口气,中毒是太后,谁敢拿太后去试药。

    封子寒哎呀靠在椅子上,道:“老夫一生的美名要砸在这上头了。”

    幼清失笑让采芩给封子寒添茶,微笑道:“就是因为解药难制,元氏的毒才能在江湖中立足不败之地数十年,若那么容易,当初我们也不会盯着元氏了。”又道,“您别着急,总有办法的。”

    封子寒托着腮看着一堆的书不知在想什么。

    幼清摇头,笑着道,“那我回去了!”话落扶着采芩出来,回了正院……

    方到正院外,薛思琪和赵芫并着薛思琴以及薛思画来找幼清,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薛思琪气见着幼清气怒道:“巷子外头怎么聚了那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

    “事情没落在她们头上,他们当然能动动嘴皮子说的轻巧。”赵芫怒道,“要我说,让江淮和江泰将她们轰走得了,省的看着闹心。”

    幼清笑道:“轰走了还是会再来,一天我没站出去,太后不醒来他们都会接着闹。”

    “那怎么办。”薛思琴忧心道,“我看你想办法出去避一避吧,要是这些人冲进来怎么是好。”

    幼清摇摇头无奈的道:“莫说出不去,就是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哪里都是人,谁都知道朝中闹的这些事。”

    “清表姐。”薛思画急着的红了眼睛,“要不然你去我家里待几天,她们不知道你在我那里,也能安全一点。”

    幼清微笑道:“去你只会连累你们,况且,你也不是一个人住。”

    薛思画没了话,唉声叹气的。

    “宫里也乱了。”薛思琪道,“太后还躺着,听说是一天不如一天。”又道,“三嫂昨天又发病了,把一房的东西都砸了不说,还差点把三哥的头都砸破了!”

    陈素兰这是第三次发病,比头一回要更严重一些。

    薛潋额头红红的,无精打采的从陈府出来,自从那天陈铃兰说了那样的话以后,他在陈府已经待不下去了,可陈素兰病着他只好硬着头皮赖着不走……娜薇也不见了,双排巷他都去了好几次,就是不见娜薇的踪影,他也去问过阿古,阿古说他也在找娜薇。

    薛潋急的几日的功夫,人迅速瘦了下来,眼睛陷在眼窝里,看人都没了精神。

    “三爷。”二子道,“要不要去宋府看看,宋府外头都围了好几圈的人了,弄不好会出大事。”

    薛潋心头一怔,他才想起来这事儿,忙道:“走,去宋府!”话落,大步流星的往槐树胡同走,刚走到胡同口就再挪不动路了,就看到胡同里外挤挤攘攘不知站了多少人,他低声问二子,“这些人从哪里来的,都是什么人?”

    “小的也不知道,瞧穿着像是城里的老百姓。”二子有点没底,害怕的道,“他们不会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吧?”那幼清就危险了,“宋大人怎么也不派兵护着。”

    薛潋蹙眉道:“朝中那么多事,他一个人忙的脚不沾地,也腾不出手来安排这些。”薛潋说着去推前头挡着路的人,往里头挤,就听到有人低声商议着,“我看,等申时一到,就将火把丢进去,等里面的人全力救火的时候我们冲进去……宋府一乱,到时候再安排人去别处点火打砸!”

    薛潋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聚在一起的几个少年,一看就是市井厮混的盲流,他眉头微蹙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个穿黄色短褐的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见薛潋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宋夫人的表哥,薛家的三爷嘛!”他的话一落,立刻就有人上来将薛潋和二子围在里头。

    “你们想干什么。”薛潋喝道,“都给我散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有人大声啐道:“王法?和你们这种冷血畜生还用的着王法。太后娘娘,几位阁老和大人,哪一个不是生死关头,你们却见死不救,还敢和我们说王法,你们有脸说王法吗。”

    “和他啰嗦什么。”有人冲着黄衣男子喊道,“把他抓起来,让宋夫人亲自出来赎人!”他的话带有煽动性,那些在前头还没弄明白这里事情原委的,也立刻掺和进来,吆喝着堵着路。

    薛潋和二子不过两个人,三两下就被一群人摁住,薛潋的脸上不知道被谁混乱中打了一拳,顿时左脸颊红肿起来。

    “你们……”薛潋跳起脚来,气的涨红了脸,“你们是受人指使的?”这几个人分明就是有意煽动挑事的。

    “那又如何?”那穿黄衣的男子冷声道,“你来的正好啊,可帮了我们不少忙!”话落一挥手,“走,找宋夫人去!”

    众人立刻附和,往宋府的巷子里挤,胡同前后拥挤着不下数百人之多,有人站在宋府的侧门外,点了火把就朝屋顶上丢了过去,紧接着数十个火把也跟着扔了进去,就听到院子里惊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把宋夫人交出来,否则,我们就要踏平了宋府!”有人气势汹汹的拍着门,震的屋脊都跟着颤动。

    有婆子惊慌的隔着门道:“……你们再不走,我们就报官了!”

    “官府要护着你们,早就来了,你们不将宋夫人交出来,就是犯了众怒!”黄衣男子大吼一声,见门内没了声音,他便和自己同伴打了眼色,自己退出了人群,往隔壁的巷子里跑去,巷子深处停了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并没有赶车的人,若不留意只当是谁家停在门口待用的车。

    “小姐!”黄衣男子站在车外低声飞快的道,“他们已经往宋府门口挤去了,按您的吩咐,一会儿就会先丢火把,再冲进去打砸,至于街上的事……”黄衣男子的话没有说完,车子里就有人冷声道,“既然定了便去办,无事不要来找这里。”

    黄衣男子一怔,立刻垂头应是,车里的女子又道:“街上闹事自有人去办,你只管负责宋府的事即可,还有,看到宋夫人……”她顿了顿,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不必顾虑,死了有赏!”

    黄衣男子眼睛一亮,颔首正要说话,就听到隔壁的巷子里已经听到了起哄喝骂声,还闻到了一股焦烟味,他顿时兴奋的道:“已经烧起来了!”

    车里传来意气风发的笑声,语调轻悠悠的道:“那你还不快去。”

    “是!”黄衣男子说完,又想了想顾虑的道,“宋府沉寂几天,今天会不会有准备,我怕一会儿……”

    车里的人不耐烦的道:“就算有准备又如何,你只要带着人找到方幼清,其它的事你们不用管!”又道,“满朝文武都已经将他们视为眼中钉了,你们这一去闹事,宋府不但不会将你们怎么样,还会息事宁人,不敢声张。”

    黄衣男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等太后还有那几个什么阁老,大人的等他们死了,宋九歌夫妇的罪名一辈子就脱不掉了,莫说在京城就是在大周也无容身之地。”

    车里的人轻轻笑了几声,满是自信和胸有成竹:“那也是她自找的!”话落,催到,“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黄衣男子诶了一声,转身就朝巷子外头跑去,刚跑了几步就迎头撞上一个人,他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他顿时认了出来,是宋九歌身边高手之一的江泰,他装作不认识,故意怒道:“走路不长眼睛啊,不会看着路?”

    “少废话!”江泰不苟言笑,根本不和他废嘴皮子,手一伸去抓黄衣男子的后襟,黄衣男子脸色一变,顿觉不妙,大声喊道,“放开我!”话落,已经被江泰擒住,堵了嘴。

    黄衣男子的话一落,马车里的女子立刻就警觉起来,一脚踢开车厢后的门板纵身一跃跳下了车,由马车遮住掩户身手敏捷的沿着巷子一路飞奔。

    江泰看也不看那人,专心将黄衣男子绑了起来。

    车里的女子不过跑了几丈的远,忽然面前人影一动,有人抱臂环胸站在她面前,轻佻的朝她挑了挑眉头,冷讽道:“好久不见!”

    女子反应极快,立刻掉头便跑……

    城外,有人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的打听,聚集在城外的百姓议论道:“听说是有人不愤宋阁老和宋夫人的作为,跑到宋府烧砸了一通,不但如此还闹到了外面,街上好多铺子都被烧了。”指着城门内浓烟滚滚,“你们瞧瞧这架势,估摸着里面一团糟乱。”说是宋弈下令关了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可不仅仅只是烧砸了宋府,听说连两边的铺子和人家都遭殃了。”有人接了话,唏嘘不已,“也不知道城里头闹成什么样了,太后和几位老大人到底生死如何,这要是真没药救治,恐怕事情还要闹大了。”

    “是啊!”众人点头,“时间紧迫,这要是再没有解药,宋阁老又舍不得拿自己的儿子救,太后和几位老大人就活不成了。”

    有人叹气,有人不忿:“宋阁老一向深明大义,这一次的事情办的实在是……”他的话没说完,便有人打断道,“事情没落到你头上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人家夫妻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又不是铁石心肠,谁能说牺牲就牺牲了,要不你去试试?!”又道,“连郑督都都没有说,你们在这里嚼舌头。”

    此话一出,大家也只有跟着叹气的份,有人道:“说起来,还真是没有听到郑督都的消息,他莫不是还在宫里服侍太后娘娘?!”

    “不知道!”众人摇头,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他们老百姓也只有猜测的份了。

    方才鬼鬼祟祟的打听的人听着便立刻挤出了人群,快马往郊外而去。

    四日后登州港口数十里之外,七只硕大的海船旗帜猎猎舞动,当先的一只船上一男子身穿革丝锦袍,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岸上,眼中露出运筹帷幄之色!

    “五爷!”常随跟着上来,低声道,“昨日夜里,京城传来消息,宋府被打砸后宋阁老下令关了城门,京城此刻已经是一片慌乱!”

    蔡彰听着冷冷一笑,道:“越乱越好,等的便就是现在。”他话落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重新放回去,常随又道,“是,他们乱的很了才好,等我们杀到京城去,还不把他们吓的屁滚尿流。”

    蔡彰哈哈大笑,颔首道:“他们一个个自以为运筹帷幄,殊不知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常随应是,恭维道:“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此刻出现在登州城外,只等入夜之后我们杀上登州,等着那些人惊掉眼珠子都没处找去。”他们打探到京城里所有人都以为倭国只来了七艘海船共一万五千人,等到惠州后才兵分两路……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根本来的就是十四艘海船总共三万兵马。

    惠州那一万人不过是声东击西,分散大周兵力罢了,他们真正要做的,是从登州上岸直击京师!

    蔡彰看着岸边熟悉的景致,想到蔡府那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想到被他连累的爹娘和兄妹,他的胸口就像是架起了一个火堆,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当初,张茂省的点石成金,他一次往西苑送入十万白银,此后圣上还要再用钱,他连着又送了两回,可纵是千万家财,得利万千,也抵不住圣上的损耗,所以他想尽办法筹钱,偷卖私盐盐引,走海运……直到后来恭王暗中找到他。

    他猜到了恭王的目的,也知道跟着恭王很冒险,事若不成便是举族杀头的大罪!

    但是,却也不得不说,此事虽冒险可终归不是没有可能。

    大皇子和三皇子身亡,二皇子戴罪,只有一个十一殿下……连圣上都不喜欢他,将来这大统是不是他继承真的不一定……

    最重要的,他们不需要去夺嫡,不需要去和谁斗争,他只要“控制”住圣上,便就能控制住朝堂,让所有人俯首称臣,不动一兵一卒就能改变朝堂的风向,决定继承人!

    所以,他在圣上的丹药里下了毒,圣上昏厥,只有他能让圣上醒来。

    如他所愿,他将圣上自乾清宫弄到了西苑,也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恭王身边的人卧虎藏龙,寻一人假扮圣上拟出诏书圣旨即可……

    事情做的很缜密,他觉得是万无一失,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被宋弈破坏了。

    蔡彰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这半年来他东渡倭国的一路漂泊所受的罪,心头的恨便涨的满满的,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诏书,只要有诏书在,就能证明现在坐在宝座上的赵承修名不正言,就有办法将世人质疑唾弃他,将他赶出金銮殿,皇位易主!

    哪怕现在诏书上的十三殿下已经死了!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蔡彰说的咬牙切齿,心头恨意难平。

    常随见他如此,便安慰道:“是,只要此事一成,五爷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那些人就只有匍匐在您脚边,摇尾乞怜,祈求您的宽恕和原谅。”

    “原谅?!”蔡彰啐了一口,“做他娘的白日梦,老子不一刀一刀剁了他们就是他们祖上的修的福。”

    常随呵呵笑着应是。

    蔡彰再次拿出怀表来看了看,常随道:“按时间算,太后和几位阁老应该都死了吧?!”今天是最后一天,眼见天已经快要黒了,那些人没有解药,宋弈又舍不得把儿子献出去,就只有等死了。

    “便宜他们了。”蔡彰冷笑一声,道,“说起来,下药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本事不小!”他从锦衣卫天牢逃走后就从阜成门快马去上船,随即入海径直东渡倭国,所以,他和其他的所谓同盟并未见过。

    “听说是个女的。”常随回道,“和宋九歌还有宋夫人有仇,回来报仇的!她和五爷一样,全家被宋九歌借刀杀人害死了!”

    蔡彰挑着眉,冷哼一声道:“宋弈这个人看似笑盈盈的一副好脾气,实则心狠手辣,若不留心就会被他利用,中了他的奸计。”话落,又道,“不管怎么说,那女子有本事单凭几味毒药就将京城搅的翻天覆地,就足以令人佩服。”

    常随也觉得,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能耐实在少见。

    两人站在船头说着话,不一会儿天光暗了下来,岸边走动的渔民收拾了一番各自进城,一会儿工夫岸边就安静下来,一个人影都不见,矗立在岸边的瞭望塔似的城门也关了起来!

    “酉时三刻。”蔡彰自言自语,又吩咐常随,“告诉所有人准备好,一刻钟后登岸!”

    常随应是去和另一人吩咐,那人拿着旗帜如灵猴似的爬到桅杆之上朝后面六艘海船打着旗语,随即听到后面几条船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声,那些在海上漂泊三个月早就憋闷的难受的倭国兵士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岸。

    又过了一刻,岸边彻底暗了下来,就连城楼上的灯光也熄灭了,蔡彰一挥手,低声道:“全速前进!”

    七艘大船乘风破浪似的往登州岸口前进,海浪翻腾拍在船身噼啪作响,蔡彰立在船头衣袍翻飞,他有种立于千军万马前的宏伟波澜,心头跌宕,激动之气充斥在胸口,兴奋不已。

    七艘船悄无声息的靠岸,潜伏在岸滩之上,所有船只也熄灭了火光,陷在夜幕之中毫无痕迹。

    “原地待命。”蔡彰看了看时间,低声吩咐道,“一个时辰后按原定计划行事。”

    有人低低应是。

    蔡彰翻身上马沿着河岸围着登州城外跑了起来,约莫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他停了下来,就看到岸边停了一艘两层高的小船,亦是没有点灯悄无声息的,船头上隐约能看到站着三四个打扮并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但一个个身姿笔挺,气势沉稳,让人一眼便知道对方的身份不凡。

    “在下蔡彰。”蔡彰下马朝船上抱拳,船上的人并未应,而是面无表情的搬来踏板落在地上,蔡彰单手提着衣袍踏上去,随即跳上了甲板!

    船上很安静,有人与蔡彰打了个请的手势,蔡彰颔首随着那人进了船舱,方一进去迎面已有人迎了过来:“蔡兄!”

    “蔡彰叩见恭王爷!”蔡彰立刻躬身行礼,才弯腰就被对方扶了起来,笑道,“蔡兄不必客气,快请起。”

    蔡彰也不客套挺直了身子,就看到咫尺距离立着一个六十几岁个子不高满头鹤发的老者,他面颊清瘦,但一双眼睛精光烁烁,让人觉得和蔼和亲的样子,蔡彰目光一扫又落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宝蓝色潞绸直裰,衣摆间一袭玄色的里衣若隐若现……

    恭王赵吉瑜,乃尚宗幺子,先帝叔伯。生母闵氏虽贵为贵妃却英年早逝,随后未及弱冠的赵吉瑜受封沂州,至此一直长住于沂州从未离开。

    “让王爷就等了。”蔡彰高兴的看着恭王,他和恭王加上这一次只见过两次,他东渡而逃时路线虽由恭王安排,可因太过匆忙,并未和恭王见上。

    恭王牵着蔡彰坐下:“等蔡五爷,莫说等上一刻,便是数百年本王也该等,等的了!”等数百年当然不可能,恭王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蔡彰,他很看重他罢了!

    蔡彰哈哈一笑,从侍从手中接过茶来看着恭王,道:“蒙王爷不弃蔡某才能回到大周,才有机会一雪前耻,王爷便是蔡某的伯乐,是蔡某再生父母!”

    “不敢,不敢!”恭王也随着爽朗一笑,道,“此次远途跋涉数月之久,实在是辛苦蔡五爷了!”

    蔡彰摆着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拿了诏书出来,交给恭王:“此物蔡某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得见王爷便亲手奉上,以免过后几日奔波疏忽遗漏,放在王爷手中蔡某才总算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有劳蔡五爷。”恭王接过来交给身后的侍从,笑道,“蔡五爷所言不错,离大功告成也不过数日的时间,届时这天下,本王要与蔡五爷一同享有。”

    这话蔡彰当然不敢接,他立刻站起来朝恭王道:“不敢,不敢,蔡某能有幸追随王爷已是大福,实不敢再有别的奢望!”心头却不以为然,以他的功劳,便是平分了天下也不为过。

    恭王呵呵一笑扶着蔡彰坐下,蔡彰道:“王爷此番布局实在周到,以广东动乱吸引朝廷的注意,再让我等绕道突袭登州,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有句话蔡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蔡五爷是担心兵力不足?!”恭王挑眉看着蔡彰,蔡彰点了点头,单凭他带来的这不足两万人马,想要拿下登州莱州甚至济南肯定不在话下,可要是攻去京城……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但是蔡彰觉得,恭王自十几年前就开始谋算,等着这一天,他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本王府邸养兵这个数……”恭王说着伸出三个指头来,在蔡彰惊愕的表情之下,他又道,“辽东关外还有两万元蒙人与我等呼应,只等战事一起,他们便会攻入山海关,届时我等自南向北入京师,而元蒙人则自北而下过永平直捣京城与我们汇合。”

    “你先拿下登州城,我稳住济南在青州等你,五日后我们同去真定,保定,河间,通州……”恭王说着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笔直的线路,笃定的道,“半月内,京城便就会是你我的天下!”

    蔡彰被恭王鼓动的胸中跌宕,激动不已:“原来王爷早有打算,此部署实在是高明,滴水不漏!”蔡彰在脑子过了一遍京城周边大周的布防,想了想道,“这两万元蒙人不会皆从山海关入关吧?”

    “蔡五爷果然聪明。”恭王低声道,“蓟州三千,宣同三千,延绥三千……只为牵制住三处的兵力,不用多久,十日即可!”只要牵制住他们十天,就足够他们打到京城门口去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打马赴京勤王也来不及了。

    “好,好!”蔡彰激动的站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万里江山在他们的脚下,当初他舍弃了那么多跟着恭王,就知道会有风险,可是自古英雄哪个不曾经历磨难,谁又知道哪一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胜利了,到时候满天下的人都会歌功颂德他蔡彰。

    “我现在就回去。”蔡彰看了看时间,自信满满的道,“先将登州城拿下作为见面礼送给王爷,连夜再赴莱州。”他自登州过莱州到青州,恭王则自沂州入济南入青州。

    恭王抚掌,颔首道:“那本王就等五爷的喜讯!”

    “请王爷静候佳音。”蔡彰抱拳和恭王告辞大步出了船舱,恭王直送他出舱外,让亲随送蔡彰下船,在船甲之下蔡彰牵着马和恭王告别,便翻身上马,忽有些好奇的看向恭王的亲随,“劳驾,容蔡某多问一句,恭王府的三万兵马养在何处?!”要知道沂州在京城眼皮子底下,恭王就是在家里放个屁,京城的人若有心都能知道,何况养三万兵马,钱粮到是好说,可三万人如何安排落足不是小事。

    “蔡五爷有所不知。”亲随低声笑着回道,“十五年前我们王爷已经派人四处搜寻,在沂水之下别有洞天!”沂水之下有一道数百丈的熔岩地洞,虽阴冷却是极佳藏身之处,且至今无人知晓!

    蔡彰惊愕,随即了然,他哈哈大笑抱拳道:“蔡某解惑,王爷英明!”话落,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往自己的营地跑去。

    恭王站在船头望着蔡彰的背影远去,转身回了船舱,将蔡彰给他的诏书打开看了一眼,又重新收好吩咐道:“掉头,回去!”

    亲随应是,船迅速离开岸边,沿着河岸一路往下而去。

    此刻,莒县县衙的后堂内,路大勇和谷徵允正掌灯在书房内密谈,路大勇是今天下午到的莒州,他一来便寻了在县衙的谷徵允。

    “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路大勇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我一路过来,几乎每个路口都设了防,虽不敢确定,但我觉得恭王肯定会有所行动。”

    谷徵允也有这样的感觉,他低声道:“我前几日派出去的探子,在沂水附近见有大批百姓购粮购衣,那些人不曾拖家带口,皆是中年或少年的年纪,个个步履矫健身姿笔挺……看上去虽是百姓打扮,可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处。”路大勇听着一顿,问道,“竟有此事?你可写信告知我们老爷?!”

    谷徵允点了点头,道:“信是十日前送去,只是这几日京中动荡,听说宋府被人围堵打砸,恐宋阁老也无暇顾忌此事啊。”

    “我看,我连夜去恭王府探一下虚实。”路大勇忧心忡忡,“我妻子和府中的蔡妈妈就劳大人照看一二,天亮前我便会赶回。”

    谷徵允听着就摆手道:“千万不可。”他压着声音道,“恭王府素来坚守严密,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若无内应你根本进不去,且也危险,绝对不可!”他受了宋弈的委托一直在莒州,因他素来和宋弈并无瓜葛,所以在沂州还算稳妥,可恭王依旧对他怀有戒备,即便他初到沂州去恭王府拜访,也不过在外院坐了半刻钟就不得不告辞出来。

    且不但如此,他派人去打探过一次恭王府,却每一次都无功而方,莫说进王府内院,便是在院墙外数十步徘徊几次,就会被人驱逐而去。

    “若不打探出虚实,就无法给老爷回更加确切的消息。”路大勇面色坚定,他这一次出来幼清并未吩咐他做什么,只是单纯的陪蔡妈妈上香,他本可以打道回去的,可是眼下既然已经在山东了,若不顺势做点什么,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更何况,恭王府的举动实在太古怪了。

    “这样!”谷徵允道,“本官手中有份要文需恭王过目,本王这就去一趟王府。若恭王府让本官进出,可见这两日恭王府应该还会太平,若他们不准本官进去,恐怕也就在这两日了。”

    路大勇觉得有些道理,他蹙眉道:“那在下扮作常随跟着大人一起,若有事也能保护大人一二。”

    “好!”谷徵允颔首让路大勇在书房先歇一刻,他自己去换了官服又拿了文书回来,两人商议一番正准备出门,忽然县衙门口的衙役冲了进来,回道:“老爷不好了,衙门外来了许多兵,也不知什么来路,什么都不说就将我们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谷徵允脸色一变,立刻转头拉着路大勇:“恐怕是恭王反了,路兄弟他们不知道你在我这里,你速速离开这里,回京城报信!”

    “我们一起走。”路大勇去拉谷徵允,谷徵允摇着头道,“我妻儿皆在此处,我走不得,更何况我乃莒州父母官,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百姓弃之不顾,而独自逃命!”

    路大勇微怔看着谷徵允重重点了点头,道:“好,谷大人保重。”路大勇朝谷徵允抱拳,脚步飞快的往后院跑,随即翻墙而去,险险在官兵围堵之前逃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沂州所有的衙门包括各个县衙皆被恭王控制,百姓不得上街不得出门,否则格杀勿论!

    路大勇在城门口被拦住,城门紧闭他根本出不去!

    他略一犹豫沿着巷子返回了客栈,蔡妈妈和戴望舒在客栈门口正焦急的等着他,见着路大勇回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戴望舒问道:“恭王是不是反了?!”

    “应该是。”路大勇将外面的情形和戴望舒说了一遍,又道,“几个客栈以及沂州所有的兵力顺从着便作了恭王府的兵马,不从者全部被关了起来,只怕等天一亮都不会留!”

    “那怎么办。”戴望舒焦急的道,“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说,恭王不会满足一个沂州府的,他下一步定会直击济南!”

    路大勇也想到了,既然恭王将沂州作为起事点,那么下一步占领山东是势在必行,待将山东收入囊中加以控制,接下来就会直奔京城!路大勇蹙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沂州出不去就不能给京城报信,两地相隔虽不远,可京城最快也要明天中午甚至下午才能收到消息,等那时济南城恐怕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对啊。”蔡妈妈奇怪的道,“我记得夫人说过,大周的王府佣兵的政策不是撤销了吗,一个王府至多只能有养八百侍卫,恭王不可能凭着这么点人就想造反吧?!”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路大勇和戴望舒对视一眼,路大勇若有所思道:“恐怕他还有别的准备。”将谷徵允说沂水附近的事复述了一遍,戴望舒早年在江湖行走千奇百怪的事见的多了,蔡妈妈年轻时也颇多经历,所以两人一听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么说恭王私下里养了兵马!”蔡妈妈沉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沂州城出不去,京城就更加回不去了……”她听说了宋府被人围堵打砸的事,急着就要往回赶,路大勇在半道绕到莒州来,顺便和谷徵允见一面。

    “先想办法送你们出去。”路大勇看着戴望舒和蔡妈妈,“我想潜入恭王府一趟,打探一番虚实!”反正走不掉,他也不能坐以待毙,沂州府那么多官员以及百姓的性命,不是小事。

    “你去不得。”戴望舒低声道,“我看,还是我去,不容易引起不别人怀疑,反而更容易行事。”

    蔡妈妈看着两人,蹙眉道:“你们都不要抢,既然我们都出不去,那就一起想办法。我现在这样,死了也不可惜,活着也不见得能多活几年,所以我们在一起,要做什么就一起去做。”蔡妈妈其实年也不过三十几岁罢了,只是年轻时吃了苦看上去略老一些。

    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三个人一起也好,一个人也好,总得先想出办法来才成。

    “我先出去打听一下。”路大勇说着朝楼下看了眼,店家和掌柜的坐在大堂里吃着饭,店中打尖的客人也三三两两的围坐着,议论着外头的事情,路大勇和蔡妈妈以及戴望舒下了楼,三个人找了椅子坐下,店家上了三碗面条,笑道:“这城中禁行也不知道会有多长时间,眼下店中所有的东西都得省着用,所有,大家今晚就委屈点吃碗面条垫垫肚子吧。”

    路大勇笑着颔首指了指外头道:“现在外头可有动静?”

    “没什么动静。”掌柜的道,“恐怕恭王的兵马要出城去济南了,方才有人来说看到城外驻扎了许多人,乌泱泱的看不到头。”

    路大勇惊愕的和戴望舒对视一眼,吃惊的道:“有这么多人?不可能吧,恭王府才能有多大的地方,他不会是从别处调来的兵吧?”

    “别处可没有兵给他调,如今太平盛世谁会拿着自己的人头跟着他去闹腾,所以这外头三五万人只会是恭王私下里招募养着的!”掌柜的啐了一口,道,“平日看恭王府一派和气的样子,又是免税又是做善事,没想到竟然有这种狼子野心,简直是要让我们沂州府遗臭万年啊。”

    “这种话不要说。”旁边有人道,“这朝廷大事你我哪里知道,恭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沂州人受了他不少好处,如今他要做事我们不表态也没有必要踩他一脚,随他们去好了。谁坐那把椅子咱们还不是要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谁还会给咱们一人发个一百两银子花花!”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龙椅谁坐对百姓来说确实没有差别,他们求的就是太太平平,不要打战!

    “京城还有宋阁老呢。”有人出声道,“恭王这事儿,悬乎!”

    有人唏嘘道:“宋阁老也不是三头六臂,他来了也没有用啊,这么多人冲去济南,恐怕等济南拿下来宋阁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事情确实如此!

    路大勇看着碗里的面条,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有人看问掌柜,掌柜回道,“戍时三刻!”

    众人都没了声音,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身,地动山摇的,掌柜立刻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朝外头看,看了一会儿他惊恐的回头道:“郡王带兵出城了。”恭王三个儿子,这个带兵出城的是长子赵锐,今年已经五十有余!

    “去济南?!”有人凑过去,“看方向估摸着是,要是去京城的话应该是走北门!”

    几个人说着话,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掌柜的隔着们问道:“谁?”随即门外的人回道,“打尖住店,劳店家速速开门!”

    掌柜的有些犹豫,可还是将门打开,外面立着个扛着包袱的男子,他蓬头垢面的脸上也肿了一块,见着人就道:“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没地儿住,寻这里来了。”

    掌柜朝外头看了看,立刻将此人拉扯进来,迅速关了门:“城门不是关了吗,你如何京城的?”

    “我他妈的早就进城了。”男子将包袱往地上一丢,抓了桌上也不知谁喝剩的茶咕咚咕咚喝了,道,“瞧我的脸,不就是被他们的莫名其妙抓了打的。”他脸上的伤很显眼,大家看着心头唏嘘不已。

    “听说登州有倭寇登岸了。”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倭寇要攻城,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厅堂里发出一阵惊呼声,路大勇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倭寇到了登州?不可能啊,他们七八日前还在广东,就是插着翅膀飞也得飞个十来日吧。”

    “这就不知道了。”男子摆着手道,“我也是听说的,就今天下午的事情,有人看到登州城外停着十几艘倭寇的船,这会儿肯定是已经打起来了。”

    原来男子也是推算的,路大勇将信将疑的朝戴望舒看去,戴望舒心里也没了底,都没有想到登州竟然有倭寇。

    “还有。”男子道,“不但登州有倭寇,山海关外还发现了元蒙人,有人说,这些人都要和恭王前后呼应,要一起攻打京城。”说着叹了口气,指了指天,“恐怕啊,又要变天了,好日子没有喽!”

    路大勇心里顿时凉透了,他朝戴望舒打了眼色,三个人回了房间,蔡妈妈唏嘘道:“这怎么是好,要真是三个地方一起打起来,咱们一时间也应付不过来啊。”

    “恐怕不止只有这三个地方。”路大勇出去和掌柜借了笔墨,在桌子上画了山东和京城两地的地图,指着上头和蔡妈妈还有戴望舒道,“如果元蒙人攻打山海关,近出的蓟镇和宣同肯定会援助的,三处佣兵至少十万,元蒙人再厉害也进不了关,所以,我猜测他们可能不止一批人马,很有可能分成数批,要用拖延战术,拉住蓟镇和宣同的兵力,全力攻打山海关!”

    蔡妈妈不懂,戴望舒也听的一知半解,她看着路大勇道:“那咱们怎么办?!”这才是最实际的。

    “擒贼先擒王。”路大勇蹙眉道,“如果我们能潜入恭王府放一把火,再擒住恭王或者几个郡王,那怕抓住王妃也可以……”至少可以拖上个一两天。

    但是这样做很危险。

    “那我们仔细商量商量。”戴望舒点着头道,“首先要想办法将恭王府的地形图弄到,否则我们一进去就会迷路。”

    路大勇颔首,面露难色,现在去哪里找恭王府的地形图呢。

    “我有办法。”蔡妈妈笑了笑,道,“这事儿得叫我这老婆子出马,你们尽管等着,三个时辰之内,我定将地形图给你们弄出来。”

    戴望舒和路大勇面面相觑!

    登州城外,蔡彰手臂一挥,大声喝道:“各位,成败就在今夜,只要冲过这道城门,拿下登州……城内的财富,任君取拿!”

    那些随着而来的倭国人一阵欢呼,他们历经辛苦来大周不是为了帮别人夺得江山,而是看中了恭王许以的诸多好处,以及以后大周和倭国的友好往来,和海上运输贸易的种种利益。

    没有这些好处,谁会愿意吃这个辛苦到大周来。

    “杀!”有人站在前头,将旗子呼啦一声举了起来,上头一个“恭”字显目抢眼,霍霍的飞舞在最前头,倭国的的人疯了似的随着旗子朝岸边的城楼冲去,冲过这道城楼便是登州的海防城墙!

    大家一阵冲撞,蔡彰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的就着火把的光线将场面收入眼中……就在这时,忽然远处有一道光飞快的闪过的,他眼前一动再去找,那道光却不见了踪影,随即,耳边呼呼的响起了啸叫之声,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来的一样。

    不等海岸边众人反应过来,就看到如星落之势一般,嗖嗖的有燃着火的箭矢冲了过来,眨眼功夫海岸上已经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覆盖,一声声皮肉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人头皮发麻。

    蔡彰滚下了马,躲在马身之后,惊恐的和常随道:“快让人去查,这箭从哪里来的。”明明岸上没有人啊,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是一阵剑雨,夹杂着啸叫声,甚至有支箭砰的一声扎在他的脚边。

    蔡彰惊的跳起来,将常随抓着当在自己面前,他偷偷往两边去看,就看到那些倭国士兵许多人都哀嚎着躺在地上,还有人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

    “快到城楼下躲避。”蔡彰指着前头的城楼,这边和前面的海防城墙呈三角之事,虽城墙上依旧能看清这里,可到底角度有些偏斜不好攻击。

    众人慌张的跑墙头下躲起来,蔡彰叉腰对着城楼怒喝道:“那个龟孙子打的暗箭,给老子出来!”

    当然没有人回话,城墙上静悄悄的,若非方才的箭真的射在他脚下,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放冷箭,有本事给我站出来!”蔡彰心里顿时没了底,恭王不是说登州城里没有布防吗,城门就跟纸糊的似的,只要他们冲几柱香的时间就能拿下来……那现在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人放冷箭……

    难道是朝廷派来的兵?没道理啊,他们一来并不知道他们在登州海域,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安排好这一切!

    蔡彰怀疑有人故弄玄虚,所以他和常随低声说了几句,常随立刻应是开始对城里骂道:“哪个龟儿子,胆小如鼠,有本事出来打一架,保证将你们打的屁滚尿流……你们现在躲在城里缩头乌龟一样,真让人瞧不上!”捡着难听的话骂。

    城里头还是没有声音。

    常随朝蔡彰看去,蔡彰低声道:“和老子玩这套把戏。”他手臂一挥,喊道,“冲进去!”他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要是登州城内布防真的牢靠,他们这么喊话对方不可能没有动静!

    一行人除去方才受伤或是死掉的士兵,约莫一万八千人不过眨眼功夫撞开了外城楼,直入海防城墙。

    登州城高两丈,城门宽九尺,宽厚的城门紧紧闭着。

    却没有再次放箭,不但如此,连个人头都没有看见。

    蔡彰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城里没有人,城墙上即便有人也是乌合之众,而方才射出来的剑雨,应该也是弓弩相助。

    朝廷不可能准备充足。

    “不要怕。”蔡彰喝道,“他们在唱空城计,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他话方落,忽然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底下的人匆忙拿盾牌遮挡,可还是有许多人中箭,蔡彰大怒指着城墙骂道,“龟儿子,给老子出来。”

    城墙上又再次恢复安静,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要是明刀明枪的打也就罢了,可这样看不到实在让人心里没底,蔡彰出了一身虚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腾空升起烟火,远远的绽开在夜幕之下,即便离的很远,蔡彰也振奋起来,那是他和恭王约好的暗号,每拿下一城便以烟火百里接替传讯。

    “沂州城拿下来了。”蔡彰哈哈大笑,对登州城内喊道,“你们最好乖乖开门,老子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哭爹喊娘,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忽然,城墙之上有道声音传了下来,浑厚低沉,蔡彰听的一惊,立刻抬头去看,就看到有人立在城墙之上衣袍翻飞,身姿笔挺,他即便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也一下子听出对方的声音来。

    蔡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郑孜勤怎么会在这里。”

    “蔡彰!”郑辕立在城头,冷笑道,“你缩在倭国半年,如今还有胆回来?!”

    蔡彰冷笑道:“郑孜勤,你坚持守城有何用,登州迟早是我们的囊中物,你不如弃暗投明归顺我们,将来恭王登基,你依旧是大周的国舅爷,没有人会动你半分?!”

    “是吗。”郑辕讥讽的道,“如此说来,恭王也要认我姐姐做儿子不成?!”

    蔡彰一怔,顿时怒道:“你!”郑辕冷笑一声,“你不算个东西,叫恭王来与我说话!”

    “恭王此刻在沂州城,明天早上你就能听到济南城传来的消息。”蔡彰充着镇定,哈哈一笑,“你尽管和我在这里耗着,看我们谁能耗的起!”

    郑辕不以为然,也不想和蔡彰打嘴仗:“那你便等着吧。”话落,下了城头,城头上确实如蔡彰猜测的一样,空荡荡的,只有郑辕自衙门里找来的数百衙役和他自己的亲随,剩下的便就只是城中年轻的男子。

    郑辕下午才到登州城,他带着十几个亲卫快马加鞭赶到,所以,能布下的也只有这样简陋的城防。

    至于济南城……

    “督都!”有人上前来回道,“济南城总共兵力不足三千,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蓟镇调兵援助?”

    郑辕摆手,从蓟镇调兵肯定是来不及的,更何况,恭王既然敢起兵就证明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可单单这城外的两万人,加上恭王养的三万兵马绝成不了事,他料定,恭王还有应援。

    而他的应援很有可能是关外的元蒙人!

    他来前曾和宋弈商讨过,宋弈早已派人去辽东和蓟镇……他负责登州和莱州的安危,剩下的就看宋弈如何作为了,至于济南怕是已经被恭王策反了。

    此刻,沂州城外,恭王与长子遇上,一行三万余人声势浩浩荡荡,恭王与长子赵锐道:“济南城我已打点好,你到后留一千兵马守城,其余人不做停留,直往青州而去,明日之内拿下青州。”一旦他们往京城走,山东就成了他们腹背,他们决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将腹背留给敌人!

    “蔡彰不是在登州城吗,儿子不如一鼓作气将东昌和大名拿下!”赵锐心里盘算好了,青州和登州留给蔡彰,他先北上。

    恭王摇摇头,道:“蔡彰若能成事你也不耽误时间,可若他无能,到时候你再回头便就会消磨了士气,此举万万不可。”又道,“趁着朝廷的兵还没有到,我们要速战速决。”

    赵锐一向钦佩恭王,闻言点头道:“是,孩儿知道了。”又道,“京城中可有消息传来?按时间推算那些中毒之人之人应该死了吧?宋九歌不肯牺牲孩儿和夫人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京中没了宋九歌,就没有人主持大局,只会比现在更乱。”

    “消息暂时还没有到。”恭王蹙眉,赵锐低声道,“父亲同意元瑶杀宋夫人了?”

    恭王面色微变,低声道:“此女不可留!”他想起来了尔绵娜云,赵锐也想到了尔绵娜云,“听说她像极了那个女人……”

    恭王摆手不欲多谈,当初他机缘巧合得到了尔绵娜云,惊艳她的美貌之时,便动了将她送入宫中的打算,本以为她会听他的吩咐,能够蛊惑圣上从而为他争取利益……却不曾想,这个女人竟然打起了振兴柔然遗族的念头,不但如此,她还和他耍小聪明,在圣上面前暗示他的目的。

    所以,他谋算了壬葵之乱,本意并非是要杀圣上,若真要动手,那一夜机会那么好,圣上早就死了!

    他要的是警告尔绵娜云,是将郑氏从皇后之位斩下马,再推举一位新的皇后,从而控制后宫,牵制朝堂!

    却不曾想,阴错阳差圣上却因此搬去了西苑从此不再踏入皇宫,不过也好,圣上自此潜心修道再不作为……圣上越是这样,对他来说就越有利。

    这么多年,他便一直在策划准备今天的一切!

    尔绵娜云出宫,他也是偶尔得知,所以,他以此为要挟写信给赖恩,这才有赖恩放走蔡彰的举动!

    至于尔绵娜云和方明晖的事,那不是他关心的,他本不想在意,可是无意中他得知了尔绵娜云曾去关外取了大批珠宝回宁夏卫与方明晖予以度日,他便派人去查探,这一查才知道尔绵娜云手中有柔然人留下的宝藏。

    他派人去夺他们的孩子,却在同时皇后郑氏派人将尔绵娜云抓走,方明晖带着孩子追随入京!

    若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送尔绵娜云入宫,留在恭王府,就由不得她肆意,更不会让她萧遥在外,与人成亲生子,过的快活!

    若非他们身边有人护着,他早就派人将此刻在关外的尔绵娜云和方明晖杀了。

    留作何用!

    “父王保重。”赵锐抱拳,回道,“孩儿即刻赶赴济南,父王等候孩儿消息。”

    恭王颔首拍了拍赵锐的肩膀,低声道:“你们弟兄三人,父王最信赖的便就是你了。”此话一出,赵锐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不亚于恭王和他说将来夺得天下立刻立他为太子一样。

    “是。”赵锐抱拳,翻身上马,呼喝着朝济南城而去。

    恭王立在城外,和亲随低声吩咐道:“传信其它几处,卯时出兵!”是指关外的元蒙人。

    “回府。”恭王转身上了马车,车径直入了城往恭王府而去……

    客栈内,路大勇看到手里的蔡妈妈画的恭王府地形图吃惊不已:“您是如何拿到的?!”

    “恭王府再难进,可有一个地方的人绝对可以去。”蔡妈妈笑眯眯的道,“我扮作京城行脚商人,找到沂州府内的绣坊,那些常去各府量衣送布的婆子绣娘,给几个银子就什么都说了。”

    “还是您想的仔细。”戴望舒笑着道,“有了这个图,我们今晚就能入恭王府!”

    路大勇颔首,和戴望舒趴在桌子上研究路线,蔡妈妈笑眯眯的坐在一边喝茶。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路大勇一惊迅速移靠在门口,戴望舒已经将鞭子缠在手腕上,蔡妈妈抱了长凳子在手里,三个人戒备的盯着门口,就听到门外敲门的人道:“我是老安!”

    路大勇和戴望舒一愣,脸上顿时绽出喜色来。

    夜色越发浓重,沂州府各处恢复了安静,唯有恭王府此刻灯火通明!

    恭王正拿着疆域图仔细查看,在已经磨砺的掉色的图纸上写写画画,这张图他用了许多年,上头每个地方他都再熟悉不过,每一条路甚至每一个巷子他都亲自都走过,测算过脚程。

    成败就在今明两日,只要奠定了基础,往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恭王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有大丫头端了燕窝进来放在桌子上,恭王睁开眼睛问道:“王妃呢,歇下了?!”

    “王妃在佛堂诵经。”丫头盛了燕窝放在恭王面前,“特地让奴婢给您送宵夜来,王妃说王爷今晚肯定难眠,所以请王爷无论如何都要吃一些垫一垫。”

    恭王颔首接了勺子,摆手道:“去吧,本王会吃的。”话落,舀了一口抿在口中。

    丫头应是出去关了门,和外头提着灯笼来的小丫头道:“枣儿,你去厨房吃饭,我先去给王妃回话,你给我留几块点心就好了。”

    “连翘姐姐晚上就没有吃饭了。”叫枣儿的丫头虽是二等丫头,可年纪估摸着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要不然我去给王妃回话,您先去吃东西吧,今晚大家都睡不了,索性吃饱了。”

    “我去吧!”连翘笑道,“等王爷胜了,咱们去京城,你说不定就能找到你娘了。”

    枣儿笑呵呵的点着头,道:“如果看到我娘,我肯定一眼就认出她来。就是不知道我娘还能不能认出我!”她说完笑眯眯的提着灯笼去了厨房!

    恭王在书房中静静坐着,时间过的极慢,好像每时每刻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一点一点熬着,她时不时打开门往外头看一眼,但是不管是哪一处都没有人回来与他回报消息,他见天色渐亮心里到底有些焦躁起来,来回的在房里走动。

    “王爷!”外头传来脚步声,恭王已经亟不可待的开了门,“王爷,登州城一夜都没有消息传来,恐怕……恐怕蔡五爷没有入城!”

    没有入城就是被人拦在外面了,城外就是海,他们除了缩在海滩上什么都做不了。

    恭王眯了眯眼睛,他一早就没有对蔡彰报有多大的希望,可是没有想到蔡彰带着一万五千人连个登州都没有拿下!

    “可知道什么原因?”恭王看着回信的斥候,斥候摇头道,“暂时还不知,不过属下已派人从海路过去打探。”一来一回也要到中午了。

    恭王又道:“辽东呢,元蒙人可发动了?”现在已经过了卯时了,按计划元蒙人发动攻城就会以烽烟相传。

    来回事的人依旧摇头:“北面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恭王心头漏跳了一拍,感觉非常不好,可是又不愿意相信,他和元蒙人协议好了,答应一旦事成将会以永平以外辽东几府相赠,这样大的谢礼,元蒙人不可能会有反悔的可能。

    “再去探!”恭王眉头紧锁,声音略有些嘶哑,来回事的人立刻应是。

    恭王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再难平静下来。

    一整天,不但恭王府,便是沂州城内都安静的落针可闻,百姓不敢出门,商铺不敢营业,所有人都关了门躲在家中,生怕出去惹恼了谁在这乱世被人杀了都没有人管!

    一直到下午天色黑下来,辽东也好,登州也好都没有消息,就只有济南传来了好消息,赵锐顺利带兵入驻济南,下午就启程往青州进发。

    恭王听到消息松了口气,至少还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至是元蒙人……到底怎么回事。

    酉时三刻,恭王用过晚膳梳洗换衣,熬了一天一夜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方入了梦睡着,书房的门就被人拍响,恭王一个激灵站起来喝道:“谁?!”

    “王爷。”外头的人隔着门道,“辽东那边传来消息,山海关外,元蒙人撤兵了!”

    恭王只觉得耳朵里嗡了一下,他听不清扶着桌子站起来开了门:“你再说一遍,元蒙人怎么了?!”

    “王爷,元蒙人撤兵了!不但辽东,其它几处也撤兵了,现在蓟镇和宣同没了牵制肯定会派兵来山东。”

    怎么会这样!元蒙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就撤兵了?!

    恭王想不通,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他当即下命道:“传信赵锐全力拿下青,登两州。”又迅速回房拿了一封信出来,“你亲自去,将此信交到郡王手中。”宣同和蓟镇过来也要七八日的时间,他还有时间回旋。

    亲随应是收了信,恭王立刻决定他亲自坐船绕道登州助蔡彰一臂之力,亲随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犹豫的道:“王爷,听传说登州城久无动静,是因为郑孜勤亲自坐镇在城中。”

    恭王一愣回头看着亲随,确认道:“此消息属实?”

    常随并不确定,消息传递没有这么迅速,恭王却蹙了眉头,倒觉得有这种可能,若非郑辕亲自坐镇,蔡彰不可能一天一夜拿不下登州城。

    只是,郑辕是什么时候去的登州,又带了多少人?!

    “本王去登州。”恭王回房拿了衣服,往内院走,“我与王妃说一声,你速速让人安排车马。”他们赶去京城必定会在城外和蓟镇与宣同的大军汇合,这样一来对他们很不利,在没有元蒙人的守应之下,只有先将山东控制住。

    拿住山东进可攻退可守,右面还有海域防护,固若金汤!一旦争取了时间他就可以再派人去关外打探,弄清关外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恭王已经想了诸多应对的法子,他脚下不停人已经到了垂花门,刚一脚踏进去就和迎面跑来的一个婆子撞上,恭王眼睛一眯,婆子已经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喊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何事慌张?!”恭王冷眼看着婆子,不等婆子说话,他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就看到内院里浓烟滚滚,火光窜动,他喝道,“如何走水的?!”王府守卫一向森严。

    婆子结结巴巴的道:“是……是正院后的小厨房走水的,火势很大,奴婢正要喊管事带人来救火。”

    “快去。”恭王将手中拿着的披风丢给常随,大步朝内院走去,边走边道,“派人严加看守府中各个出口,书房内亦加两个人把守,不得有误!”这个火起的蹊跷!

    常随应是,立刻回头去安排。

    婆子也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的往外头跑。

    起火的厨房和正院还隔着两个小院子,恭王到时内院的女眷已经慌了手脚,他朝迎过来的王妃打了手势,冷声道:“有人纵火,下令全府搜拿!”他闻到了桐油味。

    王妃年纪大了,虽慌可总是见过世面的,闻言立刻让人去内院各处搜查。

    外府的管事已经带着小厮婆子过来救火,可因为淋了桐油,风一起火星溅到之处便立刻窜起火苗来,水泼在上头根本毫无用处,不过两刻钟火就蔓延到前院。

    “去将前头的房子推到。”恭王负手,面色冷凝,外院的管事立刻应是带人将起火的前头院子推到,这样一来也算是隔绝了火势。

    有人匆匆来回禀:“王爷,车马已经安排好,何时启程?!”

    “现在就走。”恭王扫了眼火势和王妃吩咐道,“府中必有奸细,你仔细查处审问,绝不能姑息大意。”

    王妃应是。

    恭王颔首和王妃又交代了几句便挤过拥嚷的婆子小厮,朝外院而去。马车停在垂花门外,恭王由随从扶着上了马车,刚一进去他来不及坐稳,忽然脖子上一凉,他猛然侧目就看到一个面生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的握着长剑看着他,而剑的另一端正寒意森森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什么人。”恭王满面杀意,对方耸肩操着生涩的口音,道,“在下老安,久仰王爷大名!”

    “是你?”老安的大名恭王当然听过,他脸色微变,低声道:“你就是现任漕帮帮主?本王和你无怨无仇,为何刺杀本王?”

    “刺杀倒是不会。”老安不在意的道,“在下只是奉我家主子之命,请王爷移驾。”

    恭王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心头感觉非常不好,冷声问道:“您家主子,何人?!”

    “宋九歌,宋阁老!”老安的剑又逼近了一分,朝着听到动静掀了帘子的王府守卫挑了挑眉头,“稍安勿躁,王爷的脖子大约没有我的剑锋利吧。”

    没有想到宋九歌竟然用江湖人,恭王紧紧攥着拳头,冷静的和老安道:“你虽说宋弈是你的主子,可你却在漕帮打理,可见你们之间也是合作关系?!他许你多少好处,本王十倍许之,如何?!”他恭王府也可以用江湖人,可是他不相信这些人,就如当年徐府那样,用了一般乌合之众,坏事的就是这些人。

    寻常人若真的只是合作,当然会被恭王的条件吸引,但老安不同自然也就不关心这些,他不以为然道:“王爷都已经朝不保夕,还有心思许我未来,在下佩服王爷的镇定。”

    “本王有无未来,不是你能估算的。”恭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敲了敲剑发出铿铿的声音,他低声道,“剑气太重,也伤和气,不如我们慢慢谈吧。”

    老安暗暗心惊,恭王的沉着和冷静不同于常人,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能镇定自若,确实令人不敢小觑。

    “路上有的是时间。”老安不敢大意,剑依旧架在恭王脖子上,“我们主子交代的事我势必要办成,恭王爷还是乖乖让你的人驾车,走吧!”

    恭王一见老安说不通,立刻眼睛一眯冷声道:“你以为你能走的了?!”话落,手一拍车厢,四壁车厢立刻四散倒开,一瞬间他们四周都没有屏障,几十名侍卫动作迅敏的围了过来,老安的后背腰腹脖子上抵着数十把剑,而四周的屋顶的之上也出现了几十把弓箭,每一张弓都拉满……

    “比谁的手快?!”老安目光一睃四周一看,“我今天敢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你们要不要和我赌一次,在我死之前,你们的王爷是活的还是死的。”

    两边剑拔弩张。

    恭王哈哈大笑,闭目道:“你可能不知道,本王有三个儿子,即便本王死了你也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那又如何。”老安额头上也渗出汗来,“有恭王陪葬死也无憾。”

    登州城外,蔡彰的一万八千人,已只剩下一万两千人,一天两夜,他们已经筋疲力尽,此刻那些倭国的士兵抱着木桩麻木的撞着门,城门也在无数次的冲撞之下裂了个口。

    “继续!”蔡彰已经非常确定,郑辕绝对没有带兵来,不但如此,登州城里根本没有兵,他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撞开城门,进了登州城他们就必赢。

    又过了几刻钟,忽然城门发出砰的一声,高厚的门已经被撞出一人多高的窟窿!

    “开了,冲啊!”蔡彰兴奋的几乎要手舞足蹈,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登州城里的情景,还有将郑辕踩在脚底的肆意。

    迎头的人冲了进去,后面的人便要跟着进去,忽然,人群行进的脚步停了下来,里外一片安静,其实只有两息的功夫,忽然城门方被撞开的窟窿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堵住,众人不得不退后了两步!

    等退远了才看到,方才进去的那两个倭国的士兵,此刻像是糖葫芦一样被人穿胸而过由一只长枪钉在了门上,塞在了那个窟窿里。

    大家来不及多想,此刻只想冲进去,就三两下将两人的尸体拖出来扔在了地上,那窟窿重新漏开,就看到在城门之内,有人一身黑色长袍,身姿笔挺气势如虹的挡在里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手持的长剑上,还缓缓的滴着鲜血。

    “管他娘的,冲啊!”有人不怕,当先冲了进去,可不等他的话说完,只见门内寒光一闪,说话之人的脖颈之上鲜血如柱,人跟飞起来似的,被抛在了门外。

    “督都!”有人站在那黑衣男子身后,“属下守在这里,您去歇息一刻!”

    郑辕摆手,眸光冷寒:“援兵还有三个时辰,我能撑的住!”视线一转落在门洞外的人身上,冷笑道,“就看看,他们能不能支撑的住!”他说着,将手中长剑立在地面,杀气腾腾!

    一个门洞,无数个人,冲进去十几个人都被郑辕丢了门口,如此门口被垫的高高的,外头的人进来就必须踩在在前人的尸体上,蔡彰一看这样不行,立刻让人重新撞门,将门全部撞开,就凭郑辕一个人根本拦不住门!

    郑辕也不急,手臂一挥十几个护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边,几人并肩而立,目中皆是赴死一搏的神情。

    是啊,登州军情太急,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调配军力……而如今他们在城中的箭已经用完了,城门被撞开,他们能做的就是空手白刃,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郑辕这么想的,他带来的随从也是这么想的!

    恭王府中,剑拔弩张,恭王眯着眼眸看着老安,他没有时间和老安在这里耗,莫说家中的奸细还没有找到,登州的军情他也耽误不得,他必须要赶过去,所以在对峙了一刻之后,恭王道:“你最好想清楚,现在你出不去也杀不了我。”不等老安说话,忽然,恭王身体一侧,手肘发力直击向老安的胸膛。

    老安也没有料到恭王会拳脚,他本能的一侧避开,下一刻恭王朝后一仰躺了下来原地打了个儿自车上翻了下来,恭王府的随从随即挥剑而上将老安围住,老安亦是反应迅速,眨眼之间长剑一挥,人已经跃了起来避开数剑!

    “杀了!”恭王后退几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处事不惊的看着老安,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纵然现在的形式与他的计划有所出入,可他的胜算依旧很高,即便不能拿下京城,他也有办法,和赵承修分庭抗衡,再立王朝。

    “这么热闹!”忽然,屋檐之上,有人飞跃而下,衣袍翻飞仙风道骨般轻悠悠的落在他们面前,恭王一怔戒备的看着来人,一眼就认出来,惊愕的道,“宋九歌?!”他怎么在这里。

    恭王话落就听到正门外传来打斗之声,转眼之间门被人打开,有许多人自门口涌了进来,与这边对峙而立。

    宋弈穿着一件墨色的细布长衫,拢手而立在人前,目光淡淡一扫落在恭王身上,道:“久慕恭王英名,却不曾想初次会面,会在如此情景之下,实在遗憾!”

    恭王打量着宋九歌,心头飞快的转了转,从京城到沂州,快马加鞭也要四日的时间……这么说,宋九歌在四天前就已经出发了?!

    赶路四夜未休,他竟然还能云淡风轻的出现在恭王府?!

    城门已封,他是如何进城的?!恭王目露疑惑,心头飞快的转了转,忽然明白过来,老安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表示漕帮的人早就在沂州城中?!如此说来,宋弈早就安排好了,让漕帮的人潜伏在沂州,就等着这一刻?!

    完全有这个可能。

    沂州城中此刻有多少漕帮的人?恭王戒备的看着宋弈,视线一转落在已经随着宋弈冲进门穿着夜行衣的人身上,竟约莫有四五十人。

    看穿着打扮,确实像漕帮的人。

    恭王在心中衡量了一番,胜算依旧在他的手中。

    “不知道宋阁老远道而来,失敬失敬!”恭王抱拳,微笑道,“只是本王此刻要事缠身,没有闲暇陪宋阁老说话喝茶。请宋阁老在府中多留几日,也好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

    “宋某正好也有事要去济南府。”宋弈淡淡颔首,“不如恭王与本官同往?!”

    恭王顿时眯起了眼睛,眸中露出杀意。

    老安自人群脱身走去宋弈身边,低声回道:“路大勇和戴望舒在内院中……”他目光一睃,又道,“恭王府内卫共一百零二人,屋檐上暗卫四十二人,此处二十人,八人随赵锐去了济南,还剩三十人下落不明!”宣同的兵五天前出发,此刻已经入山东境内,还有三个时辰便会到沂州,而他是十日前到的沂州城,共有五十一个兄弟随同,此刻十一人跟随赵锐而去,余下四十人连同他一起皆在这里。

    若动手,胜算不是没有,但难免伤亡。

    他和路大勇计划好的,他负责牵制恭王吸引注意,路大勇和戴望舒则去内院擒住女眷用以要挟!

    宋弈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老安是他在收到谷徵允的信后就安排进了沂州城,所以,今晚他才能顺利进城……宣同的兵五天前在太后中毒之时便已悄然兵分数路出发,按估算三个时辰后便会到。

    “不必了。”恭王自属下手中不动声色的接了一把剑过来,虽已年近古稀但身手却一点不弱,他挑眉看着宋弈问道,“元蒙退兵,是你而为?!”

    宋弈一点都不隐瞒的颔首,道:“你许元蒙人辽东半壁,可曾想过辽东与京城不过数日的脚程,枕畔安猛虎,恭王爷可真是自信啊!”

    “哪又如何。”恭王冷笑着道,“等拿了天下本王自会再解决他们!”

    宋弈欣然赞同,微笑道:“这便是元蒙人退兵的理由。”

    恭王不信,冷笑道:“这些他们早就该预见,宋大人不必在此遮遮掩掩!”又道,“本王没空和你废话!”话落手臂一挥,道,“杀!”

    恭王话落,几乎同时所有人都爆动而起,一时间寒光交错,杀气蒸腾,恭王迅速后退,宋弈自打斗的人群中轻松踏步朝这边走来,恭王喝道:“宋九歌,你今日来就是找死。”话落,挥剑而上!

    “我看,王爷还是和宋某一起去济南吧,或许在萧总兵带人到济南时,有王爷在还能保赵锐多活几日。”话落,手中的长剑不轻不重的一点,便将恭王挥来的剑压住。

    “你!”恭王暗怒,手中的剑却是半点抬不起来,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哭着,他转头去看就看到恭王妃以及三个儿媳和六个孙子皆被人用一根长绳捆绑着,像牵着狗一样,一溜排的拉了过来。

    “王爷!”王妃哀求的看着他,身后的几个孩子被吓的呜呜的哭了起来,恭王又朝后看去脸色大变!

    “爷!”戴望舒走过来朝宋弈抱拳,“恭王府的人都在这里!”

    宋弈赞赏的点点头:“做的不错。夫人还担忧你们的安危,可见她是胡思乱想,白担心了!”

    戴望舒尴尬的笑了起来回头去看路大勇,路大勇搓搓脖子回道:“蔡妈妈也在这里,不过她……”他说着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蔡妈妈自己来说吧。

    “宋九歌!”恭王看着宋弈,“你太卑鄙了,小人!”

    宋弈面色如常,恭王又冷笑道:“不过,你太小看我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天下,必然是我的!”话落,他不再看恭王女眷,剑一挥飞快的朝一边跑走,紧跟着屋顶上的箭矢接踵朝宋弈射去……

    此刻,京城中幼清坐在府中的花厅之中,周芳侍立在册,幼清打了哈欠撑着面颊望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若是不肯交出解药,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一个死大约是不能给你痛快了,锦衣卫衙门里的各式各样的手段,你可以去感受一番!”话落,扶着周芳站起来,“我去睡了,实在是累的慌。”

    “是。”周芳点头应是,扶着幼清道,“院子里还没收拾,夫人脚下担心一点。”

    幼清叹气边走边道:“等事情了了请人回来修葺一下!”她站在花厅门口,看着被砸坏的侧门,烧掉的回事处院子,还有沿着围墙已成了枯枝的几棵桂花树,说一片狼藉毫不为过!

    好在只损失了财物,京城中那些被鼓动的百姓和挑事的恭王属下也都在城门关闭之后统统抓了起来。

    幼清不再说话往门外而去,忽然,跪在地上的女子猛然抬起头来,道:“等等!”

    “嗯?”幼清回头看着她,周芳接了话就道,“元瑶,你若再耍花样,休要怪我不客气!”

    元瑶啐了口,冷笑道:“不客气?你们何时对我客气过?!”话落,她看向幼清,道,“让我交出解药可以,你让我见宋九歌,只有见到他我才会交出解药。”

    “抱歉,他不在京城!”幼清揉着额头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遗憾的道,“四天前的夜里他就出城了,我现在可没有办法将他喊回来,”

    元瑶根本不不信,她望着幼清,道:“我不是妖魔鬼怪,吃不了他,你若这点条件都不答应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废话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落,一副大无畏不怕死的样子。

    元瑶在巷子里被方徊抓住时,穿着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素面褙子,外头罩着一件绡纱,如今因为周芳搜身,此刻她只落了一件里衣,模样狼狈而尴尬!

    “信不信由你。”幼清无奈的看着她,“他若在,事情也就不用我出面了。”

    元瑶知道幼清说的没有错,如果宋弈真的在京城,不可能让方幼清来审她,更何况这大半夜她一个孕妇熬着确实有些奇怪,想到这里元瑶质疑的道:“宋九歌去哪里了?!”

    “山东啊!”幼清喝了口茶,挑眉道,“走了好几日了,要是他在,还能由你撺掇人把我家给烧了?!”

    元瑶冷哼了一声,什么任由人闹事无力解决……方幼清根本就是设了圈套等她钻,要知道她在京城住了一个多月宋弈和方幼清都没有察觉,何故现在被抓。

    “他真的去山东了?!”元瑶心头震撼,不敢置信,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可见他也不是很在乎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能放心丢下你一个人而去别处,也不怕太后和中毒的几位大人将你生吞活剥了!”

    “谁告诉你几位大人中毒了?!”幼清嗤笑一声,道,“太后中毒已是我们大意,若几位大人也中毒了,我们还有何脸面待在京城。”

    元瑶愣了好一会儿,不确定的道:“你什么意思?几位阁老并未中毒?不可能,我亲自将毒下在了单超的茶盅里,他也喝了,怎么会没有中毒。”单超的毒是她在单府的茶水房里亲自下的,至于太后的毒和其他人的毒,则是恭王的手下安排的,到底如何办到的,她并不知情。

    她要的,是找宋弈和方幼清死!

    “你确定他喝的是那杯茶吗。”幼清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太后一中毒我们便警觉了,更何况还有我三嫂也中了毒!”

    元瑶浑身冰冷,恐怕只有太后和陈素兰的事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所以有些措手不及,但后面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她打量着幼清,一字一句冷笑道:“那恭王起兵呢?据我所知,朝中虽说派兵去山东,可无论宣同还是蓟镇都不会这么快就出兵,你抓了我安顿了京城又有何用,山东失首,山海关朝不保夕,京城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幼清无所谓的笑笑,“就算恭王真的打来京城,在这之前你也活不了,我劝你将解药交出来,说不定还能自保一命!”

    元瑶哼了一声转头过去,语气坚定的道:“不可能。”就算死,她要拖几个垫背的,“有大周太后给我陪葬,死亦无憾。”

    幼清起身不想和她废话,对周芳道:“送去锦衣卫吧,劳赖大人费点神!”锦衣卫的手段比她“高明”多了!

    “方幼清!”元瑶尖叫,怒喝道,“你不得好死!”

    幼清不以为然:“我怎么样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死的不痛快的。”话落她再次站了起来,一副不想和元瑶多废话的样子,元瑶急了,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会和他一起去巩昌,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他喜欢我是迟早的事,可就是因为你,打破了一切的计划,我恨你,恨你不得不好死,恨你千刀万剐!”

    幼清听了很不高兴,冷笑道:“知道你比我少了什么吗?!”幼清躬身挑眉看着元瑶,元瑶眯着眼睛看她,幼清淡淡一笑,低声道,“因为你比我少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元瑶一怔不明白幼清的意思,幼清已经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元瑶,道:“不过,即便再来一次,没有我的出现,他也不会喜欢你的。”话落扶着腰往外走。

    “方幼清!”元瑶红了眼睛,她背弃了家人跟随宋弈到京城来,明明知道宋弈为的是元氏的毒谱,为的是元氏的假死药,可她还是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因为她相信宋弈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付出,喜欢她,为了这些她无论受多少的委屈她都不后悔!

    可是,突然有一天宋弈告诉他们,他要成亲了,娶了一个她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女人……呵呵,方幼清,她除了一张脸外还有什么,原来宋弈根本就是个肤浅至极的人。

    断她筋脉,借赵承煜的手灭他满门,追杀她千里……宋弈就是被方幼清蛊惑的,他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了。

    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报灭族之仇,报夺爱之仇,她随着恭王的士兵在沂水之下躲藏了一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归来给他们痛快一击。

    没想到,她还是失败了!

    “我恨你。”元瑶忽然咬牙,幼清回头去看,心头一惊指着她道,“周芳,快!”

    周芳眼捷手快上前去一把将元瑶的嘴扣住,元瑶动弹不得,可嘴里已有血迹流了出来,幼清蹙眉走过去看着元瑶,元瑶冷笑啐了一口:“我便是死也不会交出解药,我就要你成为万人唾弃的冷血,让郑家恨你,让你最亲的人怨你!”话落,身体一颤就要倒下去。

    周芳扶着她将她的嘴拨开,又探了脉息,道:“还好,舌头没有断。”她还以为元瑶口中藏了毒药,她明明已经搜身检查过了!

    “那就好。”幼清松了口气,让人去请封简来,她自己揉着额头和周芳道,“她身上搜过,既然没有,那就去找到她住处,仔细搜!”

    “是!”周芳点头应是。

    采芩看着幼清很疲累的样子,扶着她道:“您这两日都没有歇息,去睡会儿吧。”

    “不了。”幼清撑着额头,道,“老爷也没有消息回来,我哪能睡着踏实。”宋弈走了第四天,不知道山东那边是什么境况,她还是两天前收到的消息,蔡彰在登州口岸出现,带着近两万的倭寇打算从登州入境,而恭王府早就在暗中养了三万士兵,以沂州作为突破口直入济南,再控青,登二州,甚至于山海关外还有一万至多的元蒙起兵虎视眈眈……

    其实,宋弈离开京城时她便有所感觉,只是没有想到恭王用了倭寇,竟和元蒙人也结了联盟,幸好宋弈知道的及时,否则这一场恶战势必会生灵涂炭!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担心不已,宋弈没有带一兵一卒,只有漕帮的几十人候着他,宣同的兵至少要今天才能到,这其中的时间,宋弈会怎么做,郑辕又能不能支撑住?!

    此刻,登州城内,郑辕手持长剑,依旧立在城门口,前面是一人大的窟窿,窟窿外似乎是杀不尽的倭寇,他周身是血,宛若淋了一场大雨,衣摆上滴滴答答的落着血珠,他握剑的手在经过三个多时辰的磨砺,此刻已经是毫无知觉,就连手心之中退皮露肉的伤痛他也毫无痛感。

    蔡彰看着越来越少的人,又看看死神似的拦在城门口的郑辕,破不开的登州城,越不过的郑孜勤……他恨不得亲自过去,砍掉郑辕的脑袋!

    “愣着干什么,打了一夜,我就不相信他还有力气!”蔡彰一把将前头的人推了进去,郑辕手起剑落,人头滚在他的脚边,骨碌碌的转着,血瞬间剑梢蜿蜒若溪流。

    郑辕持剑而立,脚踏头颅立在血泊中,满目煞气,大喝道:“再来!”他身后仅剩的三名亲随也随之齐喝,“再来!”

    不过四人,蔡彰却骇的眸光微缩,连退了两步。他认识郑辕很多年,也向来了解他的心性……可后来自郑辕惦记上方幼清后,便和以前有些不同,而此刻的郑辕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冷血,奢杀!

    蔡彰不明所以,可眼前这关必须得闯,他决不能将这么多人,折在这区区的登州城,这样的机会他蔡彰没有第二次了。

    蔡彰一鼓作气,大喝一声:“杀他狗日的!”自己提着剑带头冲了进去。

    济南城外,宋弈立在城门之下,望着高墙上站立的赵锐,语调轻松的道:“莫非郡王是打算自立为王,而嫌恭王碍事做了你的绊脚石?”他面不改色的说着挑拨离间的话,低头打趣的看了眼被捆绑着,已全然没有方才临渊风度的恭王,“若真是这样,我可要替恭王叹息了,养了这么个儿子,也算是白忙活了!”恭王府突围很简单,他抓住恭王便可。

    “宋九歌!”赵锐站在城楼之下,“你少和我废话,要不然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否则你就将我家人放了!”

    宋弈赶了百里的路,当然不是为了将恭王送给赵锐,他挑眉道:“嗯。你将城门开了,我便将恭王还给你,如何?!”又道,“郡王莫怕,济南城可是有三万兵马,而我是只身前来,你有何惧!”

    赵锐气就气在这里,他怒道:“你简直不识好歹!”话落,手一摆让弓箭手准备,支支箭头对准宋弈。

    宋弈拍了拍恭王的肩膀,又叫人将赵锐的夫人和孩子拉到前面来,他一把圈椅在恭王身后坐下来,戴望舒奉茶,他姿态闲然的喝茶歇息。

    “爹爹!”赵锐的长子哭喊着救命,赵锐大怒去无计可施,“无赖,卑鄙!”

    “宋九歌。”恭王回头看着宋弈,“这般耗下去对你毫无意义,三日之内你的援兵不会到,你难道要在此耗上三日?”

    宋弈不置可否。

    “不如我没做个交易如何?!”恭王看着宋弈,“我将解药给你,你放我家眷进城,待你援兵到后我们再决一胜负。”

    宋弈挑眉看他,笑道:“这么说恭王身上有解药?!”

    “你搜不到的,不必打什么主意。”恭王仿佛猜到宋弈所想一般,冷笑道,“不过,你若将我家眷放进城去,我定将解药给你。”

    宋弈扫了眼恭王,淡然的道:“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恭王话一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震耳聩聋令人心颤,“援兵?”恭王反应过来看着前方,又转眸过来看着宋弈,“怎么可能,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这是恭王第一次失态。

    宋弈起身怜悯的朝恭王扫了一眼,道:“骑兵六日,如何?!”

    他竟一点都未察觉!恭王心头大恨,突然回头对城门上的赵锐道:“放箭!”

    “父王!”赵锐瑟缩,只要箭射下去,死的不只是宋弈,还有他的父母和妻儿,赵锐自问做不到!

    恭王冷声喝道:“死又何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从来不怕死,也不怕牺牲,只要事成,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锐摇着头:“父王!”

    恭王的身后一片是家人低低的哭诉和哀求之声……

    “宋九歌。”恭王回头不屑的看着宋弈,“世人皆传你侠肝义胆,刚正不阿,我今日一会也不过如此,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与土匪有何区别,担不起世人给你的褒奖。”他把宋弈想的太君子,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个流氓。

    宋弈淡淡一笑,浑不在意,就如幼清所言,这世间没有什么手段是高明不高明的,重要的是,结果!

    登州城中,蔡彰脚步方跨了一半,亦如恭王一般,忽然听到身后惊天地动的雷鸣之声,他骇然的变了脸色与众人一起回头去看,便看到数十丈之外,有浓烟翻滚,马蹄阵阵嘶鸣不断,他扶着城门轰然没了力气,脸色苍白,就听到身后郑辕的随从喜不自禁的道:“督都,咱们的援军到了!”

    蔡彰周身冰冷!

    “援军到了!”郑辕的随从朝门内大喝一声,“咱们的援军到了!”身后有那么一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天震地骇的欢呼声,有人附和的朝城内喊道,“援军来了!”

    转瞬之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内,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人,有穿官府的登州城官员,有素衣短褐的普通百姓,又拿着刀枪的衙役,亦有扛着锄头的妇孺,聚集在郑辕身后,面朝门外,对着那个存在了一夜的窟窿外喝道,“倭寇,杀!”

    蔡彰胆颤不已,退入人群!

    郑辕望着外头的人,干裂的嘴角勾露出个嘲讽的笑意,挥剑道:“生死无惧,杀!”

    倭国的士兵本就觉得这一次是一本万利,他们进城有人接应,来做的就是给恭王撑场子的,谁也没有抱着必死之心帮恭王打江山,如今对面是杀红眼的郑辕以及一腔热血的登州城百姓,身后是铁甲军卫杀气腾腾,此刻大家都生了退意,可不等他们后悔,城里的人冲了出来,身后的人已经举剑杀了过来。

    两方夹击,只听到马蹄嘶鸣,哀嚎阵阵,城墙之下鲜血如流,尸骨转瞬间堆成了“山头!”

    “蔡五爷。”郑辕看着蔡彰,舔了舔渗出血丝的嘴唇,眯着眼睛道,“你这般衣锦还乡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嗯?!”

    蔡彰不和郑辕说话,拉了自己的常随推给郑辕,就听到常随哀嚎一声:“五爷,不要……”话未说完,郑辕已剑起,寒光一闪常随已经砰的一声倒在了蔡彰的脚边。

    郑辕逼近蔡彰,冷声道:“没有想到,你竟还有这样的胆色,起兵谋反!我小看你了。”

    “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要做的就是这乱世枭雄!”蔡彰冷笑着看着郑辕,啐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谋害先帝,假传诏书,你还有脸来说我!”

    郑辕哈哈一笑:“你何时与恭王勾结?张茂省是你杀的?”

    “没有恭王暗中相助,我哪里来的银钱供圣上挥霍,至于张茂省,他就是放在我身边的奸细。”蔡彰不屑,郑辕道,“是你野心太大,意志不坚,又何来怪责别人,今日下场是你咎由自取!”他说着,剑指着蔡彰……

    蔡彰虽有点护身手段,可哪里是郑辕的对手,两个回合便被郑辕拿住,蔡彰怒道:“要杀要剐随便,我蔡彰至死不悔,这天下就该反!”他其实并没有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如今的路是一步一步逼着走出来的,当初和恭王合作,不过是看中的对方的银钱,事后暗害先帝是他觉得手段稳妥,且又不是辅恭王上宝座,而是十三皇子,都是先帝是孩子,谁坐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同意给圣上下药,却不知事情暴露满门被斩,他无路可退只有往前走。

    郑辕用剑敲了敲蔡彰的脖子,在震天的厮杀声下他的声音清晰稳沉:“成者王,败者寇,这是你的选择!”话落,剑起,蔡彰只看到寒光在眼角一闪,脖子上一痛,他便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喷射了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他伸手胡乱去抓,拉着郑辕的剑梢紧紧握着,“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帮我……”郑辕看也不看他,拿他衣襟擦了剑,手一推蔡彰便砸倒在地上。

    郑辕仿佛一口气散了出来,人也打了趔趄,有人过来扶着他:“督都!”郑辕摆手强撑着,“无妨!”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宋弈的身后,虽不至千军万马,可万余之数绝对不少,恭王瞪眼看着宋弈,道:“你我无怨,我若登基你一样是大周的阁老,将来亦会是位列首辅,你何必如此,我许你未来锦绣不比此刻差矣。”

    “是吗。”宋弈走过去,立在恭王对面,轻笑道,“我答应,怕是我夫人不答应,便是夫人答应,恐我岳母也不会答应……”话落,遗憾之情留于面上。

    恭王微怔,想起来宋夫人是尔绵娜云和方明晖的女儿!

    “十几年的筹谋,辛苦王爷了!”宋弈云淡风轻,“若无王爷当年所为,恐也无我妻儿,此情宋某不敢忘!”

    恭王当然知道宋弈不会真的感谢他,叱道:“若非我手下留情,他们早不会存于世上,你是该感谢本王。”

    “那就给王爷留个全尸,以示谢意。”宋弈话落拂袖转身,仿佛得到信号似的,身后铁骑立刻横冲济南城,恭王眼眸爆红朝城楼上喝道,“赵锐,你这个孬种,给我守住济南!”

    “父王!”赵锐立在城门之上,看着父母和妻儿,又看着攀着云梯而上杀气腾腾的士兵,抬手决绝的挥了下去,“放箭!”

    老安带着漕帮的人立刻将宋弈护在身后,举盾抵挡。

    身前,恭王府的家眷一个个在箭雨中倒了下去。

    恭王身中数箭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宋弈走过去立在他面前,恭王瞪着眼睛看着天际,哈哈大笑:“这天下,早晚是我的!”

    凤梧宫中,郑夫人出来迎的幼清,扶着她道:“你的心意在就好了,何必来一趟,身体本来就不好。”

    “我在家里也呆不住,就想来看看太后娘娘如何了。”幼清和郑夫人一起进了殿门,端姑姑过来行礼,幼清道,“这些日子辛苦姑姑了。”

    端姑姑垂着头道:“奴婢应该做的。”说着做出请的手势,“宋夫人进去坐。”

    幼清颔首和郑夫人各自落座,郑夫人道:“也不知山东那边怎么样了,军奏也没有传来,急的我日夜睡不着。”这次和以往不同,郑辕和宋弈没有带一兵一卒,和恭王的三万兵马加上蔡彰的两万倭寇相比,实在是实力悬殊!

    “不会有事的。”幼清安慰郑夫人,“等过两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郑夫人叹了口气:“实在没有想到恭王竟有如此野心!”

    是啊,恭王隐藏的太好的,从她将尔绵娜云献入宫中,大家就应该注意到他了才对……可惜,其后数十年他都沉寂着,毫无动静,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将他遗忘,没有多做留意。

    “谁能料到呢。”幼清也跟着叹了口气,郑夫人请幼清喝茶,说起前两天的事情,“我也担心的不得了,生怕那些人闯入府中对你不利!”

    幼清笑着回道:“几位阁老中毒的消息一放出去,外面就立刻有解毒的药方传出来,我就便知道定有人上门闹事,请姑父派衙役做了安排!”她朝内殿看了看,忧心道,“别的都不怕,就怕太后娘娘她……”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郑夫人拍了拍幼清的手,道,“太后娘娘自小福厚,算命的都不敢给她卜卦,说会折了自己的阳寿,可见她的命有多富贵……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始终相信她会逢凶化吉”

    幼清朝郑夫人微笑,端姑姑自外面进来低声回道:“单夫人和郭老夫人还有郭夫人求见。”

    “和你一样,都是担心太后娘娘的。”郑夫人说着起了身和幼清道,“你坐着别动,我去看看!”她说着出了门,过了一刻引着郭老夫人和单夫人以及郭夫人进来,幼清起身行礼,郭老夫人忙拉住她,“你身子重,这些虚礼能免就免!”

    幼清笑着应是,几个人各自坐下,说了太后的事后,郭老夫人望着幼清道:“那天你没受伤吧,若非你们叮嘱不能叫我们出面,我们都要忍不住派人去帮你了。”尽管是事先安排好了,可宋府还是被打砸的一团糟,院子还差点被烧了,郭老夫人听说后又后悔又心疼。

    “没事。得亏您没有派人来,若不然还抓不住元瑶了。”幼清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过她宁愿咬舌自尽也不肯说出解药,恐怕最后还要麻烦赖大人出面了。”

    郑夫人眉梢一挑朝端姑姑看去,笑着道:“何必麻烦赖大人。”她指了指端姑姑,“让端姑姑和张公公费点力就好了。”

    幼清一愣也朝端姑姑看去,端姑姑上前来躬身回道:“奴婢在宫中二十年,不敢说各式手段都会,可审问女人有的是办法!”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好。”幼清眼睛一亮,和端姑姑道,“您派人去府里提人。有劳您了。”

    端姑姑摇头,回道:“若能逼出解药,奴婢便是死也愿意!”话落,和几个人行礼退了出去。

    端姑姑派人将元瑶带到宫里来!

    薛潋额头包着纱布,眼睛和脸都肿的高高的,若非不经意怕是要认不出他来,他抱着头从房里跑了出来,紧跟着一只鞋从房里飞出,陈素兰尖叫着:“畜生,你们都是畜生……”她满口胡言,披头散发的往外跑,“对,对,我要去抓鱼,我要吃鱼,我是只猫……瞄……”就光着脚朝池塘那边跑去。

    “拦住他。”薛潋也顾不得身上和脸上的疼,一下扑过去将陈素兰抱住,“快去请封神医来。”

    陈素兰低头,一口咬在薛潋的手臂上。

    薛潋闷哼一声忍着疼不敢吱声。

    陈铃兰和陈夫人以及韩栎赶了过来,几个人合力去架住陈素兰把她往房里拉,陈夫人哭着道:“……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啊!”

    “娘,现在说这些没有用。”陈铃兰撇了眼薛潋,眸中含着厌恶,若非是薛潋,陈素兰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薛潋不敢去看任何人,心虚的将陈素兰抱回房里,陈素兰使尽了力气踢打撕咬,不一会儿薛潋身上就添了新伤,陈素兰折腾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大家无力的坐在床边看着陈素兰发呆,韩栎拍了拍薛潋的肩膀道:“闻瑾,你随我来!”

    薛潋随着韩栎出去,韩栎在院子里停了下来,低声道:“那个道士到底是不是你找来的?我怎么听说你在外头有别人了?!”

    “是!”薛潋点了点头,“可我并没有想要害素兰!”他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已,“我若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他说不下去,这一切都因为他,如果他真的预见到今天,他还会不会和娜薇来往,还会不会爱上娜薇。

    他始终相信娜薇是善良的,若不然,她大可以在牛肉中直接下毒毒死陈素兰,何必只让她疯癫……

    “……你啊。”韩栎蹙眉道,“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做出这种事情来。”他还奇怪陈铃兰为什么生薛潋的气,还和他商量让陈素兰和薛潋和离,原来陈铃兰并没有冤枉薛潋,“铃兰要让你们和离,你可知道?!”男人总归是同情男人的,何况韩栎觉得薛潋的本性并不坏。

    “知道。”薛潋无奈的点点头,“这些事我现在不想说,等素兰好了再谈吧!”

    翰林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心思不正,你趁早断了来往,否则不但害了素兰还会害了你自己。”

    薛潋沉默以对,现在就算他想断也无用,娜薇失踪了,他找不到她!

    韩栎无奈的摇摇头离开,薛潋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封子寒急匆匆的来了,他连着几夜未睡,人也是憔悴的不得了,见着薛潋也不打招呼,直接去了陈素兰的房间,三两下将给陈素兰扎针,又疲惫的道:“我看,你们将她送回家吧,这一来一回要了我老命了。”话落也不欲多言,“估摸着今晚还会再毒发,你们有个准备!”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陈铃兰朝陈夫人看去,陈夫人道:“还是将素兰送回去吧,不谈别的,那边离封神医近!”

    “嗯。”陈铃兰千般不愿,可到底搬过去对陈素兰好,她便起身走到门口,和薛潋道,“你收拾一下,稍后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薛潋点了点头。

    几个丫头大概收拾了一番,陈素兰已经醒了过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没心没肺笑着:“娘,我又犯病了?”

    “嗯。”陈夫人给她扶了扶耳边的碎发,“你和闻瑾回去住吧,那边离封神医近,对你有好处。”

    陈素拉一怔就朝姐姐看去,陈铃兰点了点头:“回去吧,别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哦。”陈素兰点了点头,看见薛潋从门口走了进来,“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回家去住。”

    薛潋颔首。

    “你这一身的伤,还是请大夫看一看,擦点药吧。”陈夫人心疼的看着薛潋,这几天确实叫他吃了大亏了,薛潋摆摆手,“一点皮外伤,不疼的。”

    陈夫**言又止,看着陈素兰道:“你方才还咬了他一口。”

    陈素兰哦了一声。

    过了一刻陈铃兰派人将薛潋和陈素兰送回去,方氏和赵芫安顿了两人,又遣了四个婆子在她们院子里服侍,由周长贵家照应着,方氏将薛潋叫过来,低声质问道:“素兰中毒到底怎么回事?”

    “娘,您别问了。”薛潋摇着头,已接近崩溃,“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着甩头进了自己的院子,可一进房里就看到陈素兰靠在床上正常不已的绣着她的那个枕套,他心里又难过起来,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素兰。”薛潋看着陈素兰,“我……”他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

    陈素兰放了针线看她,因为自己每次发病她都不记得,而醒来后又不觉得伤痛和难过,所以陈素兰的感受远远没有薛潋来的深,她看着他道:“你是说那个蓝眸的胡女吗?”

    薛潋点点头。

    “你不要和我说。”陈素兰又拿起针线,手下胡乱的走着针,“我不想听!”

    薛潋欲言又止:“素兰!”他想说什么,可陈素兰摔了针线,道,“我不想听,你走吧。”说着自己躺了下去。

    薛潋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端姑姑自暗房中出来,径直去了凤梧宫,看见幼清依旧在殿中坐着她快步过去,低声道:“宋夫人,那个女人说……要见您。”

    “她还是不肯说?!”郑夫人看着端姑姑,端姑姑回道,“招数都用了,她咬死说要见宋夫人才肯拿出解药!”

    郑夫人朝幼清看去,幼清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郭老夫人不放心,和端姑姑道,“宋夫人身子重,你多带些人护着,别叫那个疯女人伤着了。”

    端姑姑应是。

    幼清自凤梧宫出来随着端姑姑去了暗房,这里是宫中行刑的地方,四周开着极小的窗户,只有微亮的光投**来,里头点着几盏灯,张澜站在门口,见着幼清他行礼道:“口很紧!”

    幼清颔首进了门,就看到元瑶被绑在躺在凳子上,身上看不见什么伤,可人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样子,幼清停下来,道:“你要见我?!”

    听到声音,元瑶睁开眼睛看着幼清,惨笑道:“山东可有消息来了?”

    “还没有。”幼清回道,“你不必抱什么希望,这一战恭王并无胜算!”

    元瑶看着头顶发笑,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那又怎么样,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又转头看着幼清,“你大概不知道山东离京城有多近吧?是啊,你怎么会知道,你不过是养在内宅里的一朵花,什么都不会知道。”

    幼清没有说话。

    “我住在沂水之下,那是个涵洞,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要穿着棉袄,可尽管如此还是会冷的瑟瑟发抖。”元瑶惨淡的道,“你或许永远无法理解,终日见不到阳光,暗无天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也不会明白,死亡是什么……你说,宋九歌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呢?只是因为你的脸吗?”

    “可是我丑吗?!”元瑶想摸自己的脸,可手被绑着,她咯咯的笑着透着不甘,“他怎么就看不到我呢,看不到我的心呢。”

    幼清皱眉,冷声道:“你就是想说这些?!”

    “对,我就是想说这些,我要见他,必须见他!”元瑶嘶吼道,“不见到他,我永远都不会拿出解药的。”

    端姑姑听着就红了眼睛,上前去啪的一巴掌抽在元瑶的脸上:“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多有骨气。”

    元瑶啐了一口:“那你就试试!”

    “宋夫人!”张澜领着个小内侍过来,低声在幼清身边道,“薛三爷在宫外,说要见她!”指了指元瑶。

    幼清回头看着张澜:“可方便?”薛潋约莫是因为娜薇而来。

    张澜点点头,幼清就道:“那就有劳公公派人将他带来!”张澜颔首让人去带薛潋。

    过了一刻薛潋到了,幼清看着他问道:“三嫂又毒发了?”

    “中午有过一回,现在已经歇下了。”薛潋疲惫的说完,走到元瑶跟前,元瑶蹙眉打量着他,像是认出来了,笑道,“原来你就是薛闻瑾,也不怎么样嘛,可笑她还对你念念不忘。”

    “她在哪里。”薛潋盯着元瑶,“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元瑶不理她,冷哼一声,道:“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既如此又何来问我,自己找去。”

    “你!”薛潋攥着拳头一副要打元瑶的样子,“我警告你,你若是伤了她,我定要你拿命来偿!”

    元瑶不怕死,她挑着眉头冷笑道:“我都在这里了,还怕死?!可笑!”便笑了起来!

    薛潋生气,却无计可施,他回头看着幼清大声道:“你们就让他这么猖狂?!”

    “宋夫人。”端姑姑道,“还是让奴婢来吧。”她转头盯着娜薇,冷笑道,“元姑娘,这宫中百般手段,你不过试了一二便口出狂言,稍后我便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熬得住!”话落,便叫人抬了一木架子来,幼清看着一愣没有明白,张澜却扶着幼清道,“夫人随奴婢去外头歇息片刻吧。”

    幼清颔首随着张澜出去,在暗房外坐了下来,薛潋立在门外,过了一刻就听到元瑶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们卑鄙……杀……杀了我吧。”便是幼清听着脸色亦是微变。

    “这是木驴。”张澜低声在幼清耳边解释,“已经荒废了许多年,若非她嘴巴太硬,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用。”

    薛潋听着脸一红撇过头去。

    幼清恍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便没有再说话。

    元瑶奄奄一息,趴着一动不动,下身已是一片血红,端姑姑捏着她的下颌:“还想再试试?!”

    “呸!”元瑶朝端姑姑脸上啐了一口血水,“拿方幼清的命来换,否则,一切免谈!”

    端姑姑大怒,若非顾念太后的毒,她们谁也不会多看这个疯女人一眼,她正要说话,忽然门被推开,幼清由采芩扶着进来,对端姑姑道:“不用审了,她想死就让她死了好了。”

    端姑姑愕然,看着幼清道:“可是……”

    元瑶冷笑着,幼清就看着她不以为然道:“封神医研究出解药了。她既然一心求死,便成全她好了。”

    端姑姑一愣,满脸惊喜。

    “不可能。”元瑶看着幼清,“没有人能研制出元氏的解药!”

    幼清摇摇头,笑道:“若真是只是靠你的方子,封神医也就不是封神医了。”话落,和端姑姑摆摆手道,“杀了吧!”

    端姑姑应是,让人拿了白绫来,元瑶看着白绫目眦欲裂:“方幼清,娜薇还在我手上,你放给了我,我放了娜薇。还有,我还有个秘密你一定想知道。”

    幼清根本不理她:“娜薇生死和我无关,至于别的秘密,随你说不说。”

    “你!”元瑶指着幼清道,“不单太后和陈素兰,还有一个人也中了我的毒,将一切都忘记了,包括你!你……不想听一听吗。”

    也中了毒,将她忘了?幼清回头看着元瑶,突然就想到了郑辕……

    端姑姑也想到了什么,变了面色看着幼清,幼清和她点点头,端姑姑便挥手让女官下去,元瑶哈哈大笑:“所以,你们杀不得我!杀不得我!”

    幼清出了门,端姑姑跟着出来问道:“封神医真的有解药了?!”

    “没有!”幼清回道,“他一早就说此药难解。不过我们找到了元瑶的住所,我打算亲自去看一看!”若真有解药,元瑶没有带在身上,就一定藏在住所,她要去试试。

    端姑姑脸色微沉,颔首道:“奴婢和您一起去。”

    幼清和端姑姑以及薛潋一起,由赖恩带着锦衣卫护送去了靠近阜成门的一个巷子里,巷子很深周围住的都是外来京城的百姓,很杂且乱,走了半路马车在巷子里已经走不动,幼清便由周芳扶着下车,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在一个院子前面停下来。

    比起周围的大杂院,这间略显得宽敞一些,幼清进了门,赖恩带着人先进去,薛潋觉得娜薇是被元瑶抓走的且一定藏在这里,所以门一开他便跟着锦衣卫冲进去找,幼清则和端姑姑一起去了元瑶的房间。

    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还有床边的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男子穿着白衫临渊而立,有一种欲乘风而去飘逸,采芩看着一愣道:“这是老爷?!”画的栩栩如生。

    幼清点头没有多看,指着床道:“四处找找!”

    端姑姑带着人便将床翻了个底朝天,她回头和幼清摇摇头,幼清蹙眉目光落在那副画上,道:“摘下来。”

    周芳上前架了凳子将画像摘了下来,忽然回身和幼清道:“夫人,您看!”幼清闻声走过去,竟看到画后有个暗格,暗格里摆着一个木匣子,周芳将画交给端姑姑,她拿了匣子打开,就看到里面并排摆了七八只细小的瓶子,她惊喜的道,“会不会是解药?!”

    “还不知道。”幼清低声道,“拿去给封神医看看。”

    周芳应是将匣子盖上要走,幼清回眸看了眼画像,让采芩收起来便出了房门,赖恩走了过来和幼清道:“薛三爷找到那位姑娘了!”

    “找到了?”幼清随赖恩进了正厅,在正厅后的供案边搭着一个隔扇,幼清绕过去就看到薛潋蹲在一张椅子边,椅子上绑着的人正是娜薇。

    自娜薇失踪到今天已经有七天时间,此刻她面黄肌瘦口唇爆裂,奄奄一息,薛潋给她喂了口水,娜薇也没有反应,幼清道:“先将她带回去找大夫来看。”

    薛潋回头看着幼清,眼角通红,哽咽的道:“好!”他三两下拆开绳子将娜薇抱起来出了门。

    大家去了宋府,封子寒已经拿着瓶子左试右闻,见幼清进来他拿了个细颈白瓶:“这瓶像是,与我制出来的相仿。”

    “不能确定吗?”端姑姑急着道,“娘娘的毒再不解,恐怕……”

    封子寒又拿了一瓶出来,看着薛潋:“先让三奶奶试试?!”太后不敢乱试,只有先让陈素兰试了。

    薛潋脸色一变:“……要不然等您确定了再说?!”他怕陈素兰吃出个好歹来。

    封子寒几天几夜没睡,脾气显得很暴躁:“不试怎知不是。”话落将瓶子递给薛潋,“拿去,稍后我们过去看结果。”

    “这……”薛潋拿着药瓶左右为难,“娜薇还……还没有醒。”

    封子寒推着他:“你到底要哪个你想好,这个饿了七天了,也活不成了,你赶紧回去救那个能救的!”

    “您……您什么意思。”薛潋瞪眼,封子寒不耐烦的道,“你没瞧见她气若游丝,就剩一口气了吗,救过来也活不了几天。”

    薛潋抱着瓶子头也不回的跑去了外院,娜薇躺在床上确实是进气少出气多,薛潋半跪在床边拉着娜薇的手:“娜薇!”连喊了几声,娜薇没有反应,但手指却动了动。

    幼清和端姑姑随着进来。

    “娜薇!”薛潋将娜薇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红了眼睛,“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端姑姑想说什么,幼清拍了拍她道:“不急于这一刻!”端姑姑忍着没有催。

    采芩带着辛夷又给娜薇喂了点水,娜薇抿了抿唇,缓缓睁开眼睛:“闻……瑾。”薛潋喜的拉住她的手,“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闻瑾。”娜薇拉着薛潋的手,声若蚊吟,断断续续的道,“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薛潋凑在她的唇边,点着头:“我懂,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一定不会故意去害谁!”

    “谢谢。”娜薇笑笑,拉着薛潋的手,“元瑶房间里画像后有暗格,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解药……”薛潋听着就举着瓶子给她看,“找到了,你别说话好好休息,等你好起来我们再说。”

    “闻瑾。”娜薇道,“我帮三奶奶试药吧,要是我没事,你再给三奶奶服用,好不好?!”

    薛潋脸色一变,摇着头:“不行,要试我来试,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管。”娜薇拉着她,“三奶奶中毒是因我而起,我为她做点事,或许……我若没死,她念在我的一份心意,会同意我进门呢?!”

    “不用。”薛潋摇着头,“事因我而起,她若要偿命我来偿,她若要和离我便和她和离,我不能再害你们任何一个人!”陈家莫说要他和陈素兰和离,便是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吭一声!

    但是不能再伤害娜薇,即便她做了伤害陈素兰的事情,也都是因为他!

    “闻瑾你听我说。”娜薇喘着气,“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可若我死了……你代我向三奶奶道歉,以后和她好好过日子!”

    端姑姑听出缘由来,目光微闪和幼清道:“这姑娘倒是聪明人。”封神医说娜薇活不了,想必她自己也知道,如若她在临死前为陈素兰试药,至少能让陈素兰和薛潋一辈子记住她,她永远都会横亘在陈素兰和薛潋之间!

    幼清朝端姑姑笑笑,却觉得如若娜薇给太后和陈素兰试药,倒是个好法子,至于其它的,此刻也顾不得了。

    “给我吧。”娜薇抓着瓶子哀求的看着薛潋,“求你,给我一次恕罪的机会。”

    薛潋哭了起来按着娜薇的手:“不要,你好好休息,这药我来试!”话落拨开塞子自里面倒了一颗药出来便要塞进嘴里,娜薇拉着他哽咽着道,“你若吃下去,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薛潋怔住,娜薇从他手里拿了药一下子塞进嘴里,薛潋去剥她的嘴,娜薇已经微笑着道:“应该还有太后娘娘的解药吧?一并拿来我吃。”

    “在这里。”端姑姑立刻送过去,娜薇朝她笑笑接了药放进嘴里,端姑姑喂了娜薇水,薛潋捂着脸在一边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娜薇道,“你看,我没事……这应该是解药!”

    薛潋厌弃自己,极度的厌恶。

    “闻瑾。”娜薇拉着他笑着道,“我好饿……你帮我弄点吃的行不行。”

    薛潋点着头回头朝采芩吩咐道:“快,弄点吃的来。”又回头看着娜薇,“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娜薇笑着盯着薛潋的脸移不开目光,采芩回头去看幼清,幼清点了点头,采芩出去让人去端吃食。

    娜薇笑着摸着薛潋的脸:“你还愿意娶我吗?”

    “愿意。”薛潋点着头,“我从来都是愿意的……”又道,“等你好了,我就和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娜薇笑了起来,吻着薛潋的指尖:“有你这话,我便足够了。”

    采芩将给幼清炖的燕窝粥端来,薛潋扶着娜薇起来亲自喂她吃粥,两个人低声细语的说着话,娜薇满目浓情的看着薛潋,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样子,薛潋放了碗高兴的道:“是不是舒服了一些,等会儿再喝点水。”她饿了七天,渴了七天。

    娜薇微笑道:“没事,我很好!”又道,“药没有毒,你可以放心给三奶奶服用了!”

    薛潋长长的松了口气,遮在头顶的阴霾仿佛一下子被掀开,眼前满是他和娜薇的锦绣未来,娜薇看着他笑,忽然推开薛潋趴在床上噗的一声将方才吃的粥吐在地上,薛潋惊骇的抱着她,“你怎么了?”又回头看着幼清,“快去请封神医。”

    幼清静静看着,让采芩去请封子寒。

    娜薇说不出话来,趴在床上一直吐,直将方才喝的吃的全部吐了个干净,她紧紧攥着薛潋的手,面若死灰的看着他:“闻瑾……闻瑾……”

    “我在。我在。”薛潋将她搂在怀里,娜薇去抓他的衣襟,去摸他的脸,却扑了空虚无的抬着手看着他,“你……你不要忘了我,求你!”

    薛潋眼泪簌簌的落,点着头:“不会,永远不会!”

    “好!”娜薇笑,在薛潋眼中面容如花,“好……”声毕,她便歪在薛潋的怀中没了气息!

    封子寒跑了进来,探了娜薇的脉,端姑姑过去问道:“神医怎么样,是中毒死的还是别的原因?”

    “不是中毒。”封子寒蹙眉道,“她身体太虚,不能吃东西……”话落看着薛潋,又望着地上吐出来的东西,“不过也无所谓了,她饿了七天能撑到现在已是神迹。”

    娜薇死了,娜薇死了……薛潋突然觉得哭不出来,他麻木的将药瓶递给幼清:“你去一趟府中吧,把药给你三嫂。”话落去抱娜薇,幼清接了药瓶,道,“你去哪里?!”

    “别管我。”薛潋大吼一声,“你们谁都不要管我。”抱着娜薇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端姑姑扶着幼清,幼清低声和采芩道:“让胡泉派个小厮跟着他。”

    采芩应是。

    “去宫里吧。”封子寒道,“两瓶药我已经确定了没有毒!”

    端姑姑松了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和幼清道:“有劳宋夫人了,奴婢这就回宫。”话落,小心翼翼的捧着瓶子带着人赶回宫中。

    幼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和封子寒道:“您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三嫂。”

    封子寒颔首,幼清去了陈府!

    “夫人,夫人!”江淮闯了进来,满脸兴奋,“山东来消息了,恭王已死,济南和沂州府夺了回来,登青二州也无事,老爷胜了!”

    幼清心头堵着的一口气仿佛一下子散了出去,她软软的扶着了采芩,抚着胸口笑道:“那边形势怎么样,伤亡如何,老爷没有受伤吧?”

    “没有。”江淮回道,“不过郑督都受了很重的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幼清松了口气,点着头道:“那快去和单阁老说一声,让他回禀了圣上,派御医去山东。”

    江淮应是快步出了门。

    幼清也脚步轻快起来,再看府中碎掉的缸,烧焦的树还有缺损的瓦片,都不再觉得狼狈和残破,她高兴的和采芩道:“听到了没有,恭王死了,山东没事了,倭寇赶回去了,元蒙人也不敢再进犯了!”

    “是!”采芩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我们老爷神机妙算犹如天神下凡,他亲自出马一定马到功成。”

    幼清失笑点了点头采芩的额头,道:“你也学会了拍马屁!”

    当天,皇后便醒了过来,虽意识不清可到底解了毒,而陈素兰的药效没有那么快,起初每隔两日还依旧会毒发,但封子寒说要连吃九天才能见效……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唯独薛潋不见了,薛镇扬派人在西山的后山脚下找到他,他将娜薇葬了,一个人不吃不喝坐在坟前,焦安和焦平将他绑了回去,薛潋便躺在床上跟死人无异,瞪着眼睛无知无觉的看着头顶。

    陈铃兰将幼清和薛思琴以及薛思琪请到宋府来,她看着几个人道:“这事儿我还没有和长辈提……”她有些犹豫,沉默了一刻道,“我想叫素兰和闻瑾和离,他们这样下去,日子过不好的,反而误了彼此。”

    “娜薇也死了。”薛思琴道,“闻瑾伤心也不过一段日子罢了,等他调整过来,日子该怎么过不还是怎么过,你现在主张和离,可想过他们两个以后怎么办。尤其是素兰,她以后人生还长着呢。”

    陈铃兰很无奈的坐下来,低叹道:“素兰一向木讷,自小便是如此。闻瑾呢,心也不在她的身上,两个人同床异梦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叹了口气,“现在有一个娜薇,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别人?素兰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伤害!”又道,“我想和你们商量,再一起去和长辈说。”

    陈铃兰的脾气幼清是知道的,她也不勉强薛潋和陈素兰,便颔首道:“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去问三哥和三嫂,如果他们都没有意见,我并不反对!”没有娜薇,薛潋不会一去不归,幼清便无所谓他到底如何折腾,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不重要。

    至于陈素兰,如果她和薛潋分开真的会过的好,又何必拦着她呢。

    “是。”薛思琪道,“鞋子合脚不合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便站了起来看着陈铃兰,“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知道三哥再浑却不是恶性的,你防着没错却不能不给他机会反省自改,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对三嫂也不公平。”

    “嗯。”陈铃兰点点头,“我会问问素兰,如果她也同意,我便会和父母说!”

    薛思琴和幼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反对。

    第二日,陈铃兰和薛思琴一起将陈素兰带到薛潋的房间去,四个人对面坐着,薛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陈素兰迟疑的道:“你们……是有什么事要和我与相公商量吗?”

    “素兰。”陈铃兰看着陈素兰,“现在你的毒解了,我问你,你想不想和闻瑾和离,若你同意这件事我来办,若你不舍得,这话就当我没有提过。”又道,“不过你不要忘了,他都做过什么,有一便有二,我和爹娘都不想再看到事态重演的那一天。”

    “姐!”陈素兰摇着头,“我……我不想……”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潋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陈铃兰道,“和离吧,你说的对,我是个不可信的窝囊废,我就是个害人精!”

    “闻瑾。”薛思琴拉着他,喝道,“你不要冲动!”

    薛潋摇着头语气坚定的道:“和离吧,我不想拖累任何人!”他说这话一点负气的意思都没有。

    陈铃兰叹气的看着陈素兰。

    “相公!”陈素兰站起来盯着薛潋,“你……你真的要与我和离?”

    薛潋看着她点点头:“你走吧,跟着我,只会害了你!”他一无是处,只会惹是生非给别人添乱,他不配成亲,更不该得到别人的爱。

    陈素兰不敢相信:“我不想和离。”她摇着头,“我不和离。”说着跑了出去。

    薛潋拉了被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我去看看素兰。”陈铃兰最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好像她成了一个罪人似的,可是她真的不愿意陈素兰和薛潋再这样过下去,明明是新婚夫妻,却过的如一潭死水毫无生趣。薛思琴理解她的心情,颔首道,“你去吧,我劝劝闻瑾。”

    两人各自分开。

    当天陈铃兰将陈素兰带了回去,薛镇扬找到薛潋气的要拿鞭子抽他,夜里就将他关到祠堂去了,薛潋歪在冰冷的祠堂里一动一动,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祖宗的牌位发呆。

    宛若行尸走肉,没了魂魄!

    陈素兰回家便哭,陈夫人为难的和陈明京道:“这两个孩子才成亲就闹了这么多事,以后还不知会过的怎么样,铃兰说要和离……我虽不同意,可到底也没有底气反对。”她也不知道让陈素拉和薛潋继续过下去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好在他们和薛家关系好,不管什么事大家能一起平心静气的商量。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陈明京道,“铃兰这事做的太武断了,你劝劝她,日子到底怎么过还是要闻瑾和素兰自己想开了。”又转头来看陈夫人,“素兰那孩子太木讷了,他们住在家里这些日子我也看出些来一些,她对闻瑾是不闻不问,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她就只管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闻瑾死活一概不问。”

    “素兰她……”陈夫人想替女儿辩解几句,可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她很清楚,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去劝劝她,这孩子若有铃兰一半我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她当初同意将陈素兰嫁给薛潋,也是觉得和薛家毕竟关系好,有什么问题也好解决。

    “不要急。”陈明京道,“你去说估摸着也没有用,她若听得进去你的话,也不会变成这样了。”她想了想,“你请薛大奶奶,或是琴儿琪儿几个姐妹出面,宋夫人若是有精力那是最好,让她劝劝,她们年纪相当又自小认识,却又不比你和铃兰,说话也更有用一些。”

    “那我去和琴儿说一声。”陈夫人不好打扰幼清,“她是姐姐,说话也有分量。”

    陈明京颔首。

    方氏坐在幼清的炕头上抹着眼泪,薛潋半死不活,还闹着和离,怎么就这么多事情绕到一起去了。

    幼清陪着劝着,心里却惦记着宋弈,算着宋弈回来的时间。

    大家轮番劝着薛潋,又轮番劝着陈素兰,两个人一个只知道哭,一个只知道抱着被子睡觉,幼清身子越发重,中间去了一趟凤梧宫,太后康复了不少,赵承修日夜不休的侍疾,人也瘦了一圈。

    “山东的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幼清看着江淮,江淮回道,“属下正想和夫人说,属下也想过去,说不定能帮一帮爷。”又道,“恭王府三万兵马,招安有些冒险,眼下各处也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可若散了这些人便就是威胁,爷肯定要处理妥当才能回来。”

    幼清想到了这件事,三万人不是三百三千,站在山上能将山头踏平了,她颔首道:“你要去便过去吧,正好给老爷带几件夏天穿的换洗衣裳,再去郑府问问,可有东西要带给郑督都的!”听说郑辕带伤在济南,看样子似乎伤的不轻,不过也是,他单枪匹马撑住了一天一夜,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住!

    “是。”江淮回道,“那属下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就启程!”

    幼清颔首,亲自去给宋弈收拾了几件衣物,写了封信塞在里头打成包袱让周芳拿给江淮。

    “幼清。”薛思琪窝着一肚子火跑幼清这里来,“我不成了,看见三哥那个样子我都想打他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爹娘呢。”

    幼清拉着她坐下:“说什么晦气话,他怎么了,还不肯起来吗?”

    “还是那样,整天躺在床上,娘逼着他他才起来吃几口点心,续着一口气,若不然他早饿死了。”薛思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嫂也是,好歹是夫妻,一点用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哭。”

    幼清皱眉,只觉得头疼。

    隔日,她让采芩去请陈素兰,自己先去薛府,推门进薛潋的房间,就见他抱着被子窝在床上,房间里不让人收拾,乱糟糟的落着灰,床上的被单都像是煤堆里扒拉出来的似的,他脸也不洗头也不梳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幼清过去推了推他:“人死不能复生,你让娜薇死了,难不成想叫三嫂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死?她是无辜的,你可想过她的感受?!”

    “我答应和离了,还想让我怎么样。”薛潋抱着头,“她要是要我的命,尽管拿去,这辈子算我欠她的。”

    “我不想要你的命!”陈素兰站在门口,薛潋抬头看她,陈素拉支吾道,“我……我也不想和离。”她说过,她没想过和离。

    薛潋撇了她一眼,又垂了头。

    “三嫂。”幼清走过来看着陈素兰,低声道,“你若不想和离,就好好过日子,我可是听说三哥躺在你身边发烧一天一夜你都不知道。”

    陈素兰脸微红,幼清又道:“两个人过日子,便就要互相关心,你若对他不上心,便是三哥收了心,将来还是会有另外的女人出现。虽是他意志不坚定错在她,可你若想过好日子,就得用些手段拴住他。”

    “可是……”陈素兰觉得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可是也知道她做的有不对的地方,“我就是关心他,他的心也不在我的身上。”

    幼清叹气,低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剩下的,您自己想想吧。”话落指了指薛潋,自己出了门。

    陈素兰尴尬的站在门口看着薛潋,薛潋垂头丧气的道:“你走吧,我不想害你!”陈素兰走过去,看着薛潋低声道,“我原谅你了,我不在乎娜薇的事,这还不行么?!”

    “我在乎。”薛潋看着陈素兰,“看到你我会内疚,我会想到她,会更加的内疚。”

    陈素兰红了眼睛,支支吾吾的凑在薛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薛潋一怔看着陈素兰,陈素兰道:“她死了,我知道做这事有些马后炮,但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薛潋闭上眼睛,陈素兰在床边坐下来,扯了扯薛潋的衣袖,“虽然没有意思,可也是她的心愿不是吗,你也能少点内疚。”

    薛潋回头看着陈素兰,回想她们平日相处的点滴,不愉快的事多过愉快,可是……他泄了气倒在被子上:“随你吧。”

    “真的?!”陈素兰笑了起来,“那我去和爹娘说。”话落要站起来,薛潋又翻身起来,“你站住。”

    陈素兰停下来看他,薛潋盯着她,沉默了许久:“跟着我……你不后悔?”

    “不后悔。”陈素兰摇摇头,“和离了我才后悔!”跟谁过都是一辈子,更何况,换个人又怎么知道比薛潋好呢,她不想和离!

    薛潋叹气穿鞋下来,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三日后,薛潋带着娜薇的牌位回了薛府要抬娜薇“进门”,也因此事和薛镇扬大吵了一架,将娜薇的灵位摆在他的罩院里,让人照着娜薇以前的房间,重新布置了间房!

    幼清无语,劝着方氏任他们两个折腾,只要薛潋和陈素兰觉得好,就不要去管他们怎么过。

    “蔡妈妈和路大勇他们怎么也没有回来呢。”采芩坐在炕上缝着小小的娃子,绿珠的大哥儿在躺在炕上蹬着腿,小腿粗粗的有力气的很,幼清靠在一边道,“老爷回信说蔡妈妈在沂州,说是过几天就动身回来。”

    “这一走都快二十天了。”采芩看看幼清的肚子,“他们都不在家,就觉得家里好冷清。”

    幼清失笑,换了个姿势,绿珠抹着幼清的肚子道:“您这肚子比我生的时候都大,奴婢担心您生的时候受罪,您多起来动动,稳婆说多动动好生。”

    “我走着就觉得累。”幼清又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扯在了一边,仰躺着又被压的喘不过来气,怎么着都难受,“两个,虽有些麻烦,可孩子应该不大吧。”她很不确定,心里头想到了那封遗书,若她真的有三长两短……

    幼清叹了口气,坐起来逗着大哥儿玩,大哥儿依依呀呀的回着话,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不像江泰倒像极了江淮,又机灵又可爱。

    “夫人。”辛夷跑着进门,“夫人,老爷回来了!”

    幼清眼睛一亮,忙朝炕下移过去:“到哪里了?都回来了吗?”采芩过来扶着幼清,幼清趿着鞋就往外走,辛夷回道,“已经在侧门了,您慢点。”

    幼清慢不了,掀了暖阁的帘子出了门,就看到宋弈大步进了院子,他穿着走前穿的道袍,前两天下雨他衣袍上还沾了泥点子,头发也有些乱的贴在鬓角,人瘦了一些黑了一些,幼清顿时红了眼睛伸了手道哽咽的道:“你总算回来了!”

    宋弈几步过来接住她搂在怀里,幼清抱着哭道:“你不在我都睡不着觉。”埋头在宋弈怀里,宋弈轻抚着她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

    幼清拿他的衣襟擦了眼泪,抬头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想你想的。”宋弈刮了刮她的鼻子,“别哭了,一哭都快变成只胖猫了。”

    幼清破涕而笑,宋弈低头打量她:“这二十日都没长肉,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幼清抹着眼泪点头,“你不在我吃不好睡不好的!”

    宋弈失笑,他和幼清成亲后,这一次分离的时间最长,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归心似箭的感觉,如今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

    “嗯,我该早点回来的。”宋弈握着她的手,幼清笑了起来,其实并没有怪他,只是见着他后本能的想诉苦,“你累了吧,快进去歇会儿,让采芩给你烧水,你好好洗洗。”

    宋弈颔首和幼清进了暖阁,幼清给他倒茶在宋弈身边坐下来,道:“恭王的兵你安顿好了?”

    “嗯。一部分送去了宣同和蓟镇,一部分遣散了,剩下的编在山东衙门里。”宋弈喝了口茶,觉得舒服的想要叹气,看着幼清在身边,坐在自己家的暖炕上,才觉得踏实,“倭寇逃了一部分,多数歼灭了,广东那边也消停下来,剩余都撵走了。”

    幼清松了口气:“是不是要重关了海禁?”

    “嗯。”宋弈颔首,“明日上朝便会将此事提上议程,重开海禁暂时不宜!”

    是啊,大周国力还弱,新帝又年幼,重开了海禁争斗不断,弊大于利。

    “那就好。”幼清颔首道,“郑督都呢,伤好了吗。也回来了吗。”

    宋弈颔首:“据他所言好了七八。要后日才能到京城。”宋弈看着幼清,摸了摸她的脸,“家里的事辛苦你了。”他们闹事的时候他正出城,所以家里到底烧成什么样子他回来时才看到。

    幼清就笑了起来,道:“可要让宋阁老破费了。”

    宋弈捏了捏她的脸,幼清哎呀一声指着肚子道:“瞧,他们也知道你回来了,在我肚子里手舞足蹈呢。”又低头道,“是不是知道爹爹回来了高兴呢!”

    宋弈失笑,揽着他在怀里,幼清将京城的事细细的说给他听,陪着他一起沐浴,坚持要给他擦背,宋弈拧不过她勉强擦了几下便穿衣出来,幼清笑道:“还没见你这样狼狈过呢。”

    宋弈哈哈大笑,幼清又道:“蔡妈妈和路大哥他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们随郑孜勤都在后面。”宋弈套了外衣,“蔡妈妈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叫我替她保密!”

    幼清挑眉笑了起来。

    连着两日,宋弈都去朝中商量恭王府的事,内阁的意思,不如顺水推舟撤藩,虽动静有些大可到底是难得的机会。

    第三日的时候,郑辕一帮人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幼清听到了消息让厨房备好了饭菜,午时不到路大勇和戴望舒以及蔡妈妈进了门,几个人朝幼清心理,幼清笑着道:“我可是听老爷说了,你们这回去山东立了大功,是不是?!”

    “倒也不算。”路大勇憨憨的笑着看了眼戴望舒,戴望舒道,“路大哥确实立了功,他和老安两个人差点就将恭王府连锅端了。”

    幼清眼睛一亮望着路大勇道:“老爷说等你回来要给你请赏,让你想想你想要什么赏赐,或是谋个差事。”

    “可以谋差事吗。”戴望舒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路大勇立刻道,“不用,不用,小人还想等夫人生产过后去关外陪大老爷和老夫人呢,若是有差事就走不了了。”

    幼清朝戴望舒看去,戴望舒也笑了起来,点头道:“我高兴的把这事儿忘了,那就什么赏赐都不要了。”

    “不要多可惜,怎么着也得请圣上赏赐点实在的,你们留着将来给儿女。”幼清掩面而笑,眸中含着打趣的意思,戴望舒面颊微红点了点头,“夫人说的在理,那我就不客气了。”

    幼清颔首,又朝蔡妈妈看去,笑道:“您这一趟吃了不少苦吧,还说出去游山玩水,没成想遇到这么多事。”

    “奴婢一点都不苦。”蔡妈妈满脸的笑容走到门边掀了帘子,“草儿进来给夫人请安。”

    幼清听着一愣直起腰来,就看到门口进来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件桃红的褙子,梳着姑娘的发髻,容貌和蔡妈妈有五六分相似,她惊喜道:“这是……”蔡妈妈就笑了起来,道,“这是草儿,夫人,托您的福奴婢在恭王府遇到我的草儿了,我们母女一眼认出了对方!”

    “奴婢见过夫人。”草儿给幼清行礼,幼清也跟着高兴,点着头道,“没想到这样巧,让你们母女相认了。”

    蔡妈妈激动的抹着眼泪,戴望舒道:“得亏她们母女碰见了,要不是草儿做内应给我们领路,我们还不能那么顺利的在恭王府放火,擒住恭王的家眷呢。”

    “辛苦了。”幼清点头道,“既然回来了往后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什么都别管。”

    蔡妈妈拉着草儿给幼清磕头。

    “夫人。”辛夷笑眯眯的进来,“外头有两位夫人求见,奉的名帖说是光禄寺少卿胡夫人和通政司左参议卢夫人。您要不要见?”

    幼清不认识这两位夫人,也少听宋弈提起这两位在朝为官的大人,她颔首道:“那就请她们进来!”

    “奴婢们先下去。”蔡妈妈和路大勇几个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胡夫人和卢夫人相继进来,胡夫人约莫四十几岁个子不高,卢夫人略年轻一些,三十几岁的样子,两人朝幼清行礼,喊道,“宋夫人!”

    幼清侧身让开请两人坐,胡夫人看看卢夫人,卢夫人看看胡夫人,一番犹豫胡夫人开口道:“去年我们两家约了在法华寺烧上元节的头柱香,过完年我娘家母亲病着我就回了保定,一直不在京中,谁知道前些日子回来,就听说您府上去法华寺打听过,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没想到宋夫人您……冲撞了实在不好意思。”

    幼清终于想了起来,顿时笑道:“没有的事,我们不过去问问罢了,知道你们定了就没有再提,二位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们实在惶恐,原就想来的,可是近日事情不断又不太平,我们不敢贸贸然到府中来。”卢夫人看着幼清有些急切,“夫人有所不知,我们两家毗邻而居数十年了,亲如一家人,前几日我们得知宋府被那些刁民冲撞打砸了,就商量着把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腾出来,给宋大人和夫人住。”

    幼清愕然,宋弈再势大也不会做夺人宅邸的事,她道:“这如何使得,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幼清的话没有说完,胡夫人就道,“宋夫人,我们住在文昌巷,就是郭阁老巷对面的那间一分为二的院子里。”

    文昌巷?!幼清忽然顿住,哑然的看着两人。

    “不过现在已经不叫文昌巷了。”卢夫人笑着道,“我们已经报备了户部备案,将文昌巷重新更名为宋阁老巷,如今那里只有宋大人去住才最合适!”

    幼清想到一年多前和宋弈在马车里说的那番话……宋弈指着文昌巷告诉她:“那里以前就是宋府,巷子也不叫文昌巷,而是宋阁老巷!”

    “是吗,可真是巧……”幼清端茶喝着,看向卢夫人和胡夫人,不可否认的动了心。

    胡夫人和卢夫人对视一眼,笑着道:“不过宅子给您和宋大人住,我们两家就没地方住了,恐怕还要请宋夫人将这里借我们过渡些日子,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真是聪明啊,这样就没人说宋弈以权压人了,幼清按着胡夫人微微一笑,道:“此事并非小事,我要和我们老爷商量一下,二位夫人也回去再和家里人商量一番。”又指了指茶盅,笑道,“二位夫人请喝茶。”

    胡夫人和卢夫人笑着点头,幼清望着他们微微一笑。

    晚上宋弈回来,幼清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她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宋弈:“……我若是答应了,会不会有人说我仗势欺人,巧取豪夺?”

    “那宅子亦是朝廷赏赐的。”宋弈扶着幼清坐下,“你若想住过去,便就让户部办个手续,我们整理收拾一番便搬过去。”说着云淡风轻。

    幼清想想也对,宅子本来就是朝廷赏赐的,就不存在巧取豪夺一说了,她高兴的道:“那我就答应了。”她歪在宋弈身上,笑弯了眉眼,“不可否认,我受了虚荣心作祟,一想到重新将那里恢复为宋阁老巷我便难掩激动,一想到你住在他曾住过的地方,走着他曾走过的路,我便觉得由心而生出荣耀感,好为你骄傲。”

    “真傻。”宋弈抱着她,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当年不过随便一说,你倒是念念不忘!”

    幼清抱着宋弈哈哈笑了起来:“我是真的高兴!”

    宋弈望着她也轻轻笑了起来,就算巧取豪夺,做的滴水不漏谁能说他半分,更何况,这是胡卢两府主动提出的,便是他也不曾想到过的事……是啊,那是宋墉住的地方,十几年后,他待在了他待的地方,以他为荣,即便他们不曾见过一面。

    胡卢两府真的开始准备搬家的事,幼清答应了以宅易宅,赵承修反而不答应,重新给两家找了宅子赐给了他们……

    幼清快要七个月零十二天的时候,胡卢两家搬走,原本隔成两家的院子打通成了一家,幼清跟着宋弈站在宋阁老巷口,看着门扉上挂着的那块硕大的鎏金牌匾,还有上头气势恢宏的“宋”!她痴痴的笑了起来。

    “进去看看。”宋弈牵着幼清的手往门内走,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宋大人!”

    幼清和宋弈一起回头,就看到郑辕骑着马立在路对面,见着两人翻身下马,朝宋弈抱拳:“喜得新居,恭喜!”大步而来。

    幼清微微一怔。

    郑辕亦打量着幼清,对面的妇人穿着一件银红色的素面褙子,个子不高身材因有孕显得有些胖,脸颊圆鼓鼓的,一对凤眼眼角微挑又亮又媚,他心头冷不丁的一跳,步子停了下来,目光再难移开……

    他想到郑夫人和他说的话:“你……忘了幼清了?”

    幼清,就是眼前这位妇人的闺名吧?!他们认识吗?

    郑辕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认识的,至少他觉得不陌生,还有心头那莫名的……悸动。

    郑辕迟疑,后背和腹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竟生了怯意,不敢上前。

    郑辕的眼神是陌生,这让幼清想起她前两日在青岚苑里和采芩一起找到的当年郑辕写给她的信,时隔数年,那封信她看着依旧是毫无感触,却能体会郑辕写那封信时的心情……元瑶说郑辕忘了她,忘了啊……忘了好,不记得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

    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过她,幼清都不想成为他的困扰,她朝郑辕微微颔首转身先进了门。

    宋弈挑眉看着郑辕,道:“郑督都可要一起进去?!”

    “不……不用。”郑辕摆手狼狈转身,头也不回的道,“我还有事,改日奉上厚礼恭贺乔迁之喜……”他大步走到马前,有些决绝的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心头却不断重复着幼清的那张脸,他有些摸不清那种感觉,很陌生,很难确定。

    但是他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怎么会忘了呢?如何忘的?!

    他蓦地想起尔绵娜云的事……郑辕骤然勒马停住,两边车水马龙有百姓被惊着退在了一边,他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一夹马腹拐去了寿山伯府。

    “六爷。”他的八名护卫在登州城中悉数死了,如今迎着的,他连名字都没有记住,郑辕将缰绳丢过去大步进了内院,薛思文从院子里迎了过来笑道,“六爷回来了。”

    郑辕眼眸一眯,满面的杀意,突然出手掐出薛思文的脖颈,紧紧捏着一字一句道:“你做过什么?!”

    薛思文摇头否认,郑辕冷声喝道:“来人,去宫中将元瑶提来!”

    有人应是。

    薛思文满脸苍白,郑辕冷冷的看着她:“不要让我查到,否则,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幼清朝外看了看小声问道:“郑督都走了?”

    “走了!”宋弈牵着她的手,幼清暗暗松了口气,没打算将郑辕中毒的事也告诉宋弈,她笑着道,“我觉得侧门口可以种一棵海棠花,你不是说我像火红的海棠花吗。”

    “嗯。像!”宋弈摸摸她的头,又怜惜的捧着她的脸,道,“像那开的最明艳的海棠花。”

    幼清轻轻笑了起来,突然捧住了肚子按着宋弈的手,宋弈见她变了脸色,他声音也飘了起来:“怎……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流出来了。”幼清几个月没有来月事,突然的热流让她异常的敏感,宋弈脸色大变忙道,“我们回去!”

    幼清点着头,蔡妈妈和采芩也跑了过来,几个人扶着幼清,在对面郭府借了轿子,抬着幼清一路飞奔回了家里,郭老夫人和郭夫人也跟着过来,那边薛府一家子也听到了消息,薛思画并着陈铃兰也赶了过来……

    幼清躺在早就准备好的耳房里,她特意收拾打扮了一下,颜色又明亮又朝气,此刻她有些慌张的拉着宋弈的手:“你……你别走远,我害怕!”

    宋弈点着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这才七个月。”薛思琪急着拉住赶来的稳婆,“怎么就生了呢。”

    稳婆一边走一边回薛思琪话:“七活八不活!夫人怀的是双生子,通常都会早一些,无事的,夫人奶奶们放心!”说着拢着头发进了门。

    幼清很害怕,却假装镇定的推着宋弈:“你在外面等着,产房不吉利,我有事会喊你的。”宋弈不想让她不高兴,何况现在还没有发动,他还要和封子寒以及封简再商议一遍待会儿可能遇到的情况,便道,“好,我就在外面。”他往外走,幼清又喊住他,“把我姑母请来,我想见她。”

    宋弈颔首,出去请方氏进来。

    “姑母!”幼清拉着方氏的手,满头大汗,“我……我一会儿要是死了,你记得告诉夫君我的遗书在床垫底下……还有,如果我死了,您多帮我照看两个孩子……夫君若是再娶,您一定要争取将孩子要过来,我不想让他们喊别人娘亲……”

    “说什么胡话。”方氏给她擦汗,“你不会有事的,一点事都不会有。”

    幼清着急,这些话她现在不说或许一会儿就说不出来了:“您一定要帮我照顾两个孩子……我不相信别人。夫君毕竟是男子,事情又多,我怕他们没有母亲会受委屈。”

    方氏红了眼睛,点着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说胡话,等面条好了你多少吃一点,再含一片参在嘴里,聚了力气听着稳婆的话。”

    幼清见方氏允了便点着头红着眼睛道:“姑母您别走,就在这里陪着我。”

    “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在这里陪着你!”她说着抱着幼清,柔声道,“别怕,有稳婆在,还有封神医和九歌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幼清点着头,身下忽然一阵潮热,稳婆道:“羊水破了!”

    “这么早就破了?!”方氏惊讶的回头看着稳婆,又回头看着幼清,“肚子开始痛了没有?!”

    幼清点着头:“有点痛。”话落,一阵痛便无边无际的袭来,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夹在了中间,骨头都被挤的发出咯吱咯吱响……

    “痛。”幼清呜呜的哭了起来,“好痛。”她说完深吸了口气,那镇痛便像是潮水一样退散了下去,幼清松了口气,就着蔡妈妈端来的碗飞快的吃了两口面条,不等她吞咽下去,第二阵又再次袭来……

    幼清知道痛,却从来不知道这么痛!

    “夫人!”采芩进来回道,“郑夫人来了,还带着一个接生婆,说是从江南特意请来的,帮别人接生过许多双胎。”

    郑夫人和她说过,幼清“咬牙切齿”的道:“快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那个鲁婆子被请了进来,她查了幼清的肚子,又试了宫口,道:“还要再等会儿,夫人再吃点东西!”

    幼清听话的很,吃了一碗面条,含着参在嘴巴里……

    “你别晃。”薛思琴按着薛思琪道,“幼清这才开始,少说也要两个时辰,你急了也没有用。”

    薛思琪停下来,急着道:“她是头胎,又是两个,我能不着急嘛。”话落,听到房里头幼清的喊声,薛思琪汗毛耸立,看着薛思琴,“真的很痛是不是?”

    薛思琴点点头,这世上约莫没有什么痛是比生孩子还要痛的了。

    “我听着害怕。”陈素兰转着圈躲在赵芫身后,“我都不敢生了。”薛思琪听着回头看她,问道,“你和三哥一起来的?”

    陈素兰胡乱的点点头,道:“他在外院。”

    薛思琪没说话,回头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宋弈,就见他面色淡然的和封子寒说着话,薛思琪唏嘘的和薛思琴道:“宋大人可比姐夫镇定多了。”

    薛思琴也回头去看,果然宋弈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薛思琴低声道:“他懂,所以便不怕吧。”

    “刀剪我已经备好了。”封子寒道,“若真的不行就只有剖腹取出,到时候你们一旁协助我。”

    封简很紧张的点点头,他给无数妇人接生过,却从来没有想过剖腹取子的方法,颤抖的点着头:“好……好!”

    “九歌。”封子寒看着宋弈,“你这样穿不行,快去换件干净的衣裳。”

    宋弈没说话,封子寒推了推他:“快去啊。”

    “今天我休沐,不必去朝堂。”宋弈淡淡的道,“等幼清生了再说吧。”

    封子寒瞪眼大声道:“你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我叫你换衣裳。”

    宋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微微颔首:“好!”便起步去了房里,过了一刻他走了出来,院子里的人都看着他,大家都面面相觑,薛思琪就指着他大笑道,“你……你穿的什么?”

    宋弈挑眉低头去看,就看到自己套了件幼清白日穿的褙子在身上,不伦不类的样子很滑稽,他朝着众人淡淡一笑,道:“颜色鲜亮些,幼清喜欢。”便一本正经的在众人惊诧各异的视线中走了出来,立在院中。

    幼清轻轻哭着,时不时喊出声来,方氏也是满头的汗坐在床头,时不时给她擦着汗,两个稳婆轮流着察看,鲁婆子喊道:“你要学着吸气呼气,宫口开了七指,已经很快了。”

    方氏和幼清解释道:“等开了十指孩子就会出来了。”

    幼清只觉得下身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往外挤,她整个人都要碎了一样……痛不欲生。

    封子寒带着小厮抱着早就蒸煮过的刀,剪、钳站在产房的门口,等着适当的时机,如果幼清能生出来那是最好,如果生不出来……那就只有冒险一试了。

    “你……你这个衣服……”封子寒回头看着宋弈,摇着头不忍直视。

    宋弈面无表情,依旧一派淡定从容的样子负手而立。

    天色黯淡下来,封简如临大敌,汗如雨下,心里头默默念着阿弥陀佛保佑幼清平安。

    幼清捂着胸口,直觉得喘不过气来,她脸色煞白撑不住的拉着方氏的手:“姑母……姑母……把夫君喊来,我有话和她说。”

    “好!”方氏忙掀了帘子喊宋弈,“九歌,快来。”

    几乎方氏话一落,宋弈已经进了门,走到幼清床边,幼清掐住他的手,仿佛要让他记住她的话一般:“宋九歌……我不行了,你别犹豫,也别怕,剖开我的肚子,将孩子们取出来!”

    宋弈蹙眉半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道:“好!”

    “你好好待他们,若再娶就将他们送给我姑母养着。”幼清盯着他,宋弈点头,“好!”

    幼清打量着他,见他满面认真,她释然的笑了起来:“好,那来吧,剖腹将他们取出来。”她喘着气,像是被什么千金重的东西压在了胸口……

    “好。”宋弈吻了吻她的眉梢眼角,低声道,“你不会有事,若真去了……便等我!”

    幼清愕然,拉着宋弈想说什么可剧烈的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宋弈转身去喊封子寒,就在他一转身的一刹那,房间里突然响起鲁婆子的喊声:“出来了!”话落她抄起剪刀迅速剪了脐带,提着孩子照着屁股便拍了一下。

    满院子里,像是天籁一般,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嘹亮有力,中气十足。

    宋弈定住,回头去看幼清,幼清瞪着眼睛望着他,鲁婆子又道:“另一个也要出来了……”随即她抓着孩子的胳膊往外一扯,孩子已经托在她的手上,她手脚麻利的剪了脐带,又是一声啼哭,这一次是娇滴滴的哭声,鲁婆子一边忙着一边道:“恭喜宋大人,宋夫人,是一对龙凤胎!”

    很快,眨眼功夫似的。

    宋弈走过去,站在床边,握住了幼清的手,幼清惨白着脸朝他虚弱一笑,道:“就……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便昏睡了过去。

    两个孩子清洗过后,送到了宋弈面前来,长的不大像,一个长眉凤眼,一个高鼻圆眸,小小软软的,此刻乖巧的躺在襁褓里,健康可爱!

    宋弈将孩子放在幼清身边,俯下身轻轻的在她唇角落了个吻。

    ------题外话------

    亲爱的,感谢你的不离不弃,陪我到现在……话说多显得我很不真诚似的,但是真心谢谢~!

    后面会有番外,不会以单个人物写,只会接着文后面往下写,不过我想休息两天,聚集了好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得倒腾点时间出来,咱们番外见吧,希望你还有期待,还在等我。

001 新生

        幼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看见了延绥儿时住的那间四合院,看见了延平府衙后院她和绿珠一起偷吃贺娘做的饼,看见了她们一起来京城的情景,看到了姑母看到了青岚苑,看到了锦乡侯府……

    看到徐鄂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说话,一切都真真切切,连心头的不耐和厌恶都感受得到。

    她坐下来喝茶看账本,徐鄂还在说话:“……生出来也是个庶子,我若稀罕,早生了十个八个了!”又道,“不过你愿意照顾,愿意留着他们母子,我真的很高兴,高兴的立刻想去喝几杯!”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觉得此时此刻的徐鄂像个孩子,那点心思昭然若揭,一点都不知道隐藏。

    “去吧。”她点点头看也不看他一眼,“银子够不够?!”

    徐鄂嘿嘿笑了起来,道:“我出去哪用什么银子,都是别人花钱……”话落凑过来,“夫人对我可真好,等那庶子生出来你抱到正院养着,把那女人去了,往后就是你生的。”

    幼清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怕我把你儿子养歪了?!”

    “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怕什么。”徐鄂笑容满面,“咱们的家是你做主,你说了算。”话落,他飞快的凑过去想要亲她,幼清伸手一挡,“要走赶紧走,别在我这里碍眼。”

    徐鄂也不生气,嘻嘻笑着:“那我走了啊。”转过身去开门,他一脚跨出去,忽然哎呀一声尖叫,幼清随声转眸就看到徐鄂掉出了门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房门外面竟然是个断壁,万丈深渊,再看不到徐鄂。

    可她一点都不着急,淡然的回到桌边继续看账本,可心里总觉得很奇怪,外头蹬蹬的脚步声传来,晴荃喊着:“三奶奶……柳姨娘要生了。”幼清只当没听到了,抬起头喃喃的道,“养个庶子做什么?我没闲工夫,我自己的孩子还等着我呢……”说完,她蓦地的一怔,“是啊,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幼清惊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床边支着一架屏风,屏风外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安静的落针可闻,她忽然就松了口气,还好,刚刚那只是个梦,宋府才是她的家……

    醒了过来,她才觉得下身火辣辣的疼,身上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虚汗,她把手从被子伸出来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屏风外已经有说话声传来,声音柔柔的带着用不完的耐心:“你醒了。”话落,人已经走了过来。

    是宋弈,幼清笑了起来颔首道:“孩子们呢,我怎么没听到哭声?喝水吃奶了吗?你检查过没有,可是健康的,多重?”她一连串的问题,将宋弈问的微微笑了起来,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回道,“孩子们在隔壁,由姑母和**娘看顾着,喝水也吃奶了,手脚健全哭声洪亮,哥哥三斤七两,妹妹三斤二两,虽有些弱可养一养就没事了。”

    幼清长长的松了口气:“睡了吗,我想看看?!”

    “再等会儿。”宋弈替她擦汗,“里衣都湿了,我帮你换身衣裳,你再吃点东西再把孩子抱过来。”

    幼清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会儿就是说几句话都觉得喘,她点头:“好!”

    宋弈让采芩打了热水进来,他拧了热乎乎的帕子给幼清擦了脸,又伸进被子,熟练的将幼清的衣襟解开,一点一点给她擦着身体,他低着头眉眼专注而仔细,手下也轻轻柔柔的,幼清看着他问道:“你前头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句?”宋弈将干净的里衣塞进被子里,抱着她给她穿衣裳,幼清盯着他道,“就那句,你别和我装傻。”

    宋弈挑眉,重新拧了帕子帮她擦下身:“随便说说的。”他不以为然,“话赶话!”

    “真的?!”幼清望着他,宋弈嗯了一声。

    幼清就在被子里拉着他的手,宋弈停下来看她,幼清很认真的道:“如果我……你也不准跟着来……”

    这一次,宋弈没说话将裤子给幼清穿上,幼清用脚踢了踢他的手:“宋九歌,我说话呢。”

    “嗯。”宋弈转眸看她,挠了挠她的脚心,眉眼都是温柔和留恋,“你说,我听着呢。”

    幼清泄气,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不过这话也不必揪着不放,她没死,一切都会好好的……她自己将裤腰提上来,宋弈将帕子放进盆里,从进门的采芩手里接了碗坐在床边,“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幼清笑着点头,挨着宋弈的手一口一口喝着燕窝,又停了下来:“燕窝下奶吗?”她蹙眉,“你把蔡妈妈喊来我问问,吃什么下奶!”

    “有**娘就成了。”宋弈将勺子递在她嘴边,“你身体虚弱,养好了再说。”幼清身体太弱,这一回伤的元气,几年都难恢复。

    幼清抿着唇不吃蹙眉道:“好不容易生的孩子,我要自己喂!”

    “不行!”宋弈难得一回在她面前不退步,“两个奶娘若是不够就再去请两个,你先顾好自己,若没了身子莫说喂养便是抱他们你都没力气!”话落,又换了语气,轻柔的道,“乖!”

    幼清张开嘴吃了一口,哀求的看着宋弈,宋弈扫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一勺一勺喂着她,幼清知道这一回是说不通了,就咕哝道:“我想自己喂!”

    宋弈放了碗看着幼清,想到了方才的惊险和担惊受怕,一颗心就好像不在自己身上似的,直到两个孩子落地,他才松了口气……惊觉头一回他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顺着脊梁滑落,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速度和轨迹。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不可能再让幼清承受这样的风险和痛苦,哪怕孩子再好,和幼清比起来也微不足道。

    “不行。”宋弈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件事,我做主!”

    幼清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宋弈揉了揉她的头发起了身:“我去将孩子们抱来!”话落,在幼清脸上亲了亲便起身出了门。

    幼清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她。

    “夫人!”采芩和绿珠溜了进来,两人靠在床边,绿珠脸上都是喜色,“夫人您没事就好,奴婢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看着幼清激动不已,“您太厉害了,别人一个要死要活的嚷,您一下两个也没听到您哼几声。”

    她哪是不哼是根本没力气哼,幼清无奈的看着绿珠,采芩又道:“奴婢看过少爷和小姐了,都很好,也很乖,吃了就睡安安稳稳的,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幼清就笑了起来,眉眼都是做母亲的温柔,点了点头看着绿珠道:“大哥儿生下来多重?”

    “七斤二两。”绿珠笑着道,“太胖太魁了,还是瘦点好!”

    差这么多啊,他们两个人的分量都不抵大哥儿一个,幼清露出心疼的样子,采芩就低声道:“封郎中说了,两个孩子都很健康,瘦点小点都没事,后面就会和吹气似的长起来的。”

    是啊,双生子总归有些不同的,幼清释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采芩过去打帘子,绿珠笑着在幼清耳边飞快的道:“方才您在里头生,老爷进房换衣裳,竟然换了件您的衣裳出来,木楞愣的站在院子里发呆应着大家的话……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爷!”她想想都觉得好笑,觑着门口宋弈进来的身影笑了起来。

    幼清眉梢一挑,眼前浮现出宋弈穿着一件褙子的样子,也随着绿珠笑了起来。

    宋弈一手一个孩子绕过了屏风,他穿着件米白色的道袍,眉眼清隽,一惯的芝兰玉树仙风道骨的样子,可这会儿左手一个桃粉色圆滚滚的襁褓,右边一个靛蓝色的襁褓,搂着的姿势很奇怪,手臂僵硬的曲折,嗯……幼清想了半天,只能用拧巴这个词来形容。

    从头到脚,眉眼也是,拧巴着,很不协调。

    宋弈淡淡扫了眼绿珠,绿珠心头咯噔一声,想起来她在房里说话江泰在院子里听到的情景,习武之人耳目格外的灵敏……绿珠顿时心虚的缩着脖子干笑着后退,绕过屏风滋溜一声出了门。

    幼清看着宋弈心里想的也不过一瞬间,下一刻她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快来,快来!”

    方氏随着宋弈进来:“都放在外头,九歌将幼清往床里头挪一挪!”方氏依旧穿着白天的衣裳,可见到现在都没有回家。

    宋弈将孩子递给方氏,他抱着幼清挪了一点位置,幼清已经撑着手臂伸长了脖子,方氏笑着将两个孩子放在她身边:“你仔细盖着被子,再热都不能贪凉。”

    幼清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视线被眼前的两个孩子牢牢的吸住。

    粉色襁褓里的是姑娘,闭着眼睛睡的甜甜的,皮肤纷纷的皱皱的,但鼻梁很高,嘴巴很小红润润的,尤其是她的睫毛,齐刷刷的在脸上留下淡淡的暗影……幼清忍不住拿手指戳戳她的脸。

    她看的目不转睛,忽然旁边的那一个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举在腮边的小手动了动,幼清一愣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就在这时他也睁开了眼睛,一双长长的凤眼又黑又亮,浓密的睫毛像把小小的扇子一样一点点抬起来,像是在看她一般,发出嗯嗯的两声。

    “这……”幼清惊喜的看看孩子又抬头看站在床边的方氏,方氏笑了起来,道,“我也看到了,这双眼睛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烙出来。”

    幼清忍不住越过去轻轻捏着他的小手指,他指甲有点长,指尖粉润润尖尖的,小的抵不过她半截手指……

    很神奇,幼清从来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和体会过。

    “两个都乖的很。”方氏笑着道,“这两个时辰喝了两次水,吃了一回奶就一直睡着,也不哭不闹的,真是可人疼的。”她爱怜的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流连舍不得移开。

    这两个孩子是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幼清一想到这个瞬间就红了眼眶,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脑子里过往的所有设想,都抵不过眼前静逸的画面……两孩子呢,老天待她不薄,知道她渴望了两世,一下子给了她两个宝贝!

    “别哭。”方氏笑着道,“月子里断不能掉眼泪的,以后老了眼睛就吃亏了。”她拿着帕子忙给幼清揩去眼角的泪花,“看过孩子你也早点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幼清点着头破涕笑了起来,望着方氏道:“姐姐们都回去了?”

    “嗯,看过两个孩子我就让他们回去了,一起拢在这里闹哄哄的。”方氏含笑道,“说等天亮了再来,你好好养着精神!”

    幼清笑着点头:“您也去歇着吧,这大半夜的让您陪着我们熬着。”话落对守在一边的蔡妈妈道,“陪姑母去歇息吧。”

    方氏确实有些累了,可一想到幼清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她打心眼里高兴,便笑着道:“那我去歇会儿,天一亮就要去各家报喜,准备洗三礼的事情!”又看着蔡妈妈,“你陪我去正好,我们商量商量,把请的人定下来。”

    蔡妈妈笑着应是,道:“成,奴婢陪您过去。”话落扶着方氏出了耳房。

    幼清就趴在床上看两个孩子,哥儿这会儿睁开了眼睛,目光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忽然一张嘴哇的一下哭了起来,惊的幼清和宋弈一跳,幼清慌了手脚:“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她急的要坐起来去抱。

    “没事。”宋弈淡然的将孩子抱起来,“你躺着别动。”

    幼清哪能躺的住,已经撑着坐了起来,屁股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看着襁褓:“要不要请封郎中过来看看?”

    刚走到门口的方氏和蔡妈妈也走了回来,方氏道:“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应该不是。”宋弈将孩子重新放在床上,蹙眉打量了一下,孩子依旧在哭,他轻松熟练的将襁褓上的红绳解开,孩子被松了“绑”小腿顿时抬了起来,方氏过来道,“我来看看。”

    宋弈没出声,解开了兜着小屁股的尿布。

    幼清登时看到了尿布上绿绿的一滩,她愕然:“这是拉了?”

    “嗯。”宋弈颔首,接过蔡妈妈找来的尿布换上,脏的扔在盆子里,幼清看着他翻飞的手指,满目的崇拜和敬意……

    宋弈兜好,重新包了起来,孩子不哭了,哼哼了两声舒服的抻了抻闭上眼睛睡着了。

    方氏就笑了起来,拉着蔡妈妈道:“有九歌在,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就满心高兴的走了。

    幼清神奇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拉了?”

    “不是饿就是拉。”宋弈将孩子重新放好,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他生过七八个似的,“看两次不就知道了。”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宋弈皱眉:“躺下!”

    “哦。”幼清抬着屁股躺下来,这一动又是一身汗,她侧躺着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柔柔的道,“我们给他们取名字吧!”

    宋弈在床边坐下来,给幼清递了杯水,幼清喝着歪着头想了想,又看着宋弈:“你不是取了好几个吗?”

    “嗯。”宋弈说着,自怀里拿了张纸出来递给幼清,幼清一愣看着他道,“你带在身上了啊。”

    宋弈没说话。

    幼清低头去看,发现上头都是女孩的名字:“锦,宜,雯,嘉,韵……”写了十几个,她奇怪的道,“你没给咱们儿子取吗。”

    “没想到。”宋弈坦然的道,“只想了女儿的。”他也不知道会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只当幼清肚子里的是两个女孩子。

    幼清笑了起来,指着上头的雯字:“我觉得这个好……”她想了想看着宋弈,“叫雯姐儿吧,我觉得寓意不错,也好记!”

    “不好。”宋弈看着女儿,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似的,幼清道,“宋韵?”她蹙眉,“好像有些拗口。”

    宋弈看着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声音清清朗朗的:“锦绣。”他抬眸看着幼清,微笑道,“锦绣人生!”

    幼清嘟着嘴想了想,就笑着道:“成,那就叫锦绣!宋锦绣!”话落拨弄着宋锦绣的小鼻子,“锦姐儿,以后娘就这么喊你了!”

    宋弈抿唇,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

    “那儿子怎么办。”幼清抬头看着宋弈,觉得他有点厚此薄彼,“你快点想想,儿子叫什么。”

    宋弈这才去看儿子,想了想道:“方才想了两个。”很随意的样子,“策或者倓,你选一个好了。”

    “咦!”幼清笑了起来,觉得策字很好,“那就策,宋策……”她念着宋锦绣和宋策两名字,觉得越念越顺口,“就这么定了,宋策和宋锦绣!”话落,在女儿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眉眼如花。

    幼清躺着,宋弈坐着,床边是两个呼呼睡着的孩子,院子里很安静,枝头上有鸟儿清脆的啼鸣,日光一点一点自窗棂透了进来……幼清低声道:“你也去歇会儿吧,一夜没睡了。”

    “睡不着。”宋弈微微摇头,他虽是镇定,可此刻犹觉得宛若梦境的不真实,“我再坐会儿,算算时间他们该醒了!”

    幼清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着话迷糊的嗯了一声,忽然耳边听到两个孩子哼哼了几声,随即宋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宋锦绣也不甘落后的,此起彼伏,声音穿透似的回荡在院子里……

    “你真是料事如神。”幼清顿时没了睡意,要去抱孩子,宋弈已经起身一手一个将两人夹在手臂里,道,“我送去给**母,你歇着吧。”就夹着两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飞快的出了门。

    幼清叹气,她是真的想要自己喂,可宋弈走的这么快,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两个孩子的哭声一会儿就停了,幼清知道肯定是吃上了,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有人说着话,她喊了声:“蔡妈妈。”随即蔡妈妈绕着屏风走了过来,“夫人醒了。”她顺手给幼清倒了水扶着她喝半盅,低声道,“圣上来了,在外院呢。”

    幼清一愣,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人?”

    “来了有一会儿了。还看了孩子,抱着少爷好半天呢。”蔡妈妈低声说着又道,“赏赐了好些东西,都摆在院子里还没入库!”

    幼清点头听着外头说话声,不一会儿薛思琪就在门口道:“幼清醒了吧,我去看看她。”随即和赵芫掀了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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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打算上个礼拜三更新的,但是……反正有事耽搁了,就拖了好几天,抱歉~

    番外的字数没有正文多,但一般不会无辜断更,所以接着看的就接着等更新就好了…

    另外,如果有票表忘了哈。群啵一个~

002 洗三

        “幼清。”赵芫穿着一件鹅黄的素面褙子,下面配了条浅绿的马面裙,大步走了进来,“你好些了没有?”

    幼清笑看着她,点头道:“就是疼,还有头晕的厉害,其它的倒还好。”

    “都是这样的。”赵芫拿帕子给幼清擦汗,“以后每天都是一身虚汗,你记得多换衣裳,别穿着湿衣服受凉了。”

    幼清点头,从赵芫手里拿了帕子自己擦,又看着走过来反而沉默下来的薛思琪,奇怪的道:“三姐,你怎么了?”

    “我害怕。”薛思琪在床头坐了下来,嘟着嘴道,“我最怕疼了,可是看你们生孩子都这么艰难,我紧张死了。”

    幼清和赵芫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芫捏着她的脸,道:“瞧你这点出息,你先怀上再说,想这么远也够你惶恐几年的了。”

    “怀不上啊。”薛思琪愁眉苦脸的看着幼清和赵芫,“我和夫君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没动静我怎么办。”

    幼清蹙眉想了想道:“要不然请封简给你看看?他看妇人病比封神医在行。”

    “看过了,说没事。”薛思琪实际上是又着急又害怕,摆着手道,“算了,别说我的事了。”看着幼清,“昨儿可真是把我们吓的不轻,若是一个还好,你一次两个我们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更何况幼清身体还不好。

    幼清也害怕,她猜到宋弈和封子寒商量着,若是她生不下来就剖腹取子,她虽相信宋弈和封子寒,可这肚子是她的,剖开了哪里还有命,她不怕死可是怕两个孩子没有母亲,想想她心都觉得搅碎了,疼的窒息。

    还好,她有惊无险的闯过来了,上天待她不薄!

    “都过去了,别说这个了。”幼清是觉得事情过去了,再说这些只会给薛思琪增添压力,笑道,“听说圣上来了,你们见了没有。”

    赵芫点点头,笑道:“见了,可喜欢策哥儿了,本还打算给策哥儿一个荫恩呢,说是封个御前护卫衔,可提了一句又沉了脸,没有再往下说!”又道,“可惜了,我还真以为会给策哥儿封呢。”

    幼清就想到了颖姐儿的事儿,圣上果然是长大了,知道顾虑也退让,不会想到一出是一出:“不封好,我们两家如今烈火烹油,若圣上再给策哥儿加赏,也太过招摇,到时候难免遭人妒忌。这些倒不怕,只是圣上才登基,不宜多宠信谁厚此薄彼!”

    赵芫想想也对,颔首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明白了,当初圣上喜欢颖姐儿还想封个郡主县主的,后来被太后打断了,如今再遇到这样的事难免多些顾虑。”

    幼清含笑点头。

    赵承修在宋府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蔡妈妈将单子拿进来给幼清过目,整整两张纸,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幼清甚至还看到了两双虎头鞋,估摸着是内务府的东西。

    “都仔细核对入库了吧。”幼清笑道,“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蔡妈妈点点头,笑道:“帖子都送出去了,只是有件事奴婢有些担心……”她蹙眉道,“咱们报喜的也就这来往的几家,可是今儿府门口来打听的人多的很,就怕明儿有些人不请自来。”

    “若是来了就请人进来。”幼清吩咐道,“只请人观礼,礼一律不收,无论轻重!”

    蔡妈妈听幼清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成,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来的人也都是京官,她哪里敢将人赶出去,可不赶吧毕竟没什么交情,指不定还有人会就着这事儿送礼攀交情,将来对宋弈有什么影响。

    等到洗三礼的时候,果然如同幼清所料,京中十指七八的官太太都来了,一个个的带着丫头婆子拿着礼单……蔡妈妈亲自迎这些人进来,在正院的花厅里安排了席面,一个一个的解释,那些人见宋府一视同仁也没有多少不舒服,倒是觉得宋弈这事儿做的地道,没在仗势搂钱!

    幼清没理会外头的那些人,她也没心思去应付这些不认识的,满京城数百官员要是都来她都热情招待,那她也不要过日子了!

    “昨儿帖子一送去,就有人上我哪打听去了。”赵夫人笑着道,“我就晓得,今儿你这里肯定热闹的很。”

    幼清无奈的笑着,单夫人道:“哪一个不是觑着空就往里头钻,瞄准了什么机会都不错过的,就想露露脸。”又和幼清道,“更何况,圣上昨儿还亲自来了,他们今天不来,恐怕连角都睡不着了。”

    房里坐着的郭夫人,陈夫人,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都掩面笑了起来。

    洗三礼很热闹,两个稳婆笑的满脸褶子,尤其是郑夫人送来的鲁婆子,她本就得了郑家许的一百两银子,洗三礼分了大头拿了十几两的金锞子,两个澡盆重的要命,可稳婆抬的稳稳当当的,不敢洒半点水出来。

    蔡妈妈引着诸位夫人去暖阁歇息,方氏陪着众人说话,她则到了暖和和幼清道:“郑家来送了礼,人没有过来,说是郑夫人有些不舒服,怕传染了病气,过几日等身子好了再来。”

    这一回要是没有鲁婆子,她可能没有这么顺利,幼清对郑夫人感激不已,低声道:“回礼您亲自送去,再去库房寻些上好的滋补的药!”

    蔡妈妈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点着头道:“奴婢知道了。”却又欲言又止,幼清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奴婢方才在花厅里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真假。”蔡妈妈低声道,“说是郑六爷把房里的姨娘杖毙了!”

    幼清闻言一愣惊讶的道:“杖毙了?”郑辕房里就一个薛思文,“应该是谣言,薛思文在不济也是姓薛,不是没名没姓买来的丫头,他总得有点顾忌。”她觉得郑辕不是冲动的人。

    蔡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她就算是外室养的,可到底还是姓薛,看不顺眼送庵庙里去就成了,何故把事情做绝。

    “那奴婢去做了。”蔡妈妈朝外头看了看,“得亏姑太太在这里镇着,要不然奴婢还真是忙不过来。”

    幼清没看到也想得到花厅里是个什么情形,她颔首道:“辛苦你了。”又道,“老爷呢,在外院吗。”

    “是,来了几位大人!”蔡妈妈说着便朝外头走,方到门口辛夷走了进来,笑着道,“妈妈,夫人歇了吗。”

    蔡妈妈摇头,辛夷就笑着道:“夫人,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知道了。”幼清颔首,这些事不用她操心,宋弈在家里,他会处理妥当,“把孩子抱来我这里吧……”看到辛夷和蔡妈妈迟疑的样子,她笑道,“我又没奶水,喂不了的!”

    孩子抱来给夫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得监督幼清不准她亲自喂养,这是宋弈亲自吩咐她们的,他甚至还冷冽着面孔一一扫过幼清身边服侍的人,仿佛在说,但凡有人不照着做,后果自负。

    宋弈不管内宅的事,也从没有在家里发怒惩治过谁,甚至整天笑盈盈的看上去脾气很好,可是他冷了脸,众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心里发寒。

    “老爷是为了您好。”蔡妈妈笑了起来,尴尬的道,“夫人身体亏的厉害,老爷担心的两夜没睡,昨儿晚上奴婢还看他亲自配药抓药,您今儿吃的药都是老爷自己煎熬的。”

    幼清翻白眼,他是没去衙门闲的,便哼哼道:“知道了,把孩子抱来给我,让**娘监督我就是了。”

    蔡妈妈和辛夷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夫人自从怀孕后脾气就变了,按薛夫人的话说,是被宋弈宠坏了,孩子气越发的重!

    不过这样的夫人比较好,蔡妈妈记得她刚到宋府当差时,还是周长贵家的引荐的她见的幼清,那是她头一次见到幼清,她也在笑说话也很和气,可是眉宇间那份凝重清清楚楚的,她就知道,夫人的心思重……

    如今再看幼清,即便不笑也是眉眼轻快,有了十七八岁姑娘该有的欣欣向荣和朝气蓬勃。

    这一点一点的变化蔡妈妈能体会到,她喜欢这样的夫人,像是有了仗持后的骄纵小姐,她指东你就得往东,她指西你就得往西……却也不是没有分寸,那刚刚好的,让蔡妈妈看着心都软化了。

    这世上,只有女子过的幸福了,才会如夫人这样,真正的不拘束,随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情。

    蔡妈妈希望她的草儿以后也能这样,不求富贵,只求“骄纵”,被一个爱护她的夫君,宠的骄纵!

    “是。”蔡妈妈眉眼都是笑,“奴婢这就将少爷和小姐抱来给夫人。”说着朝辛夷打了眼色两个人出了门。

    幼清躺在床上,能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还有暖阁里几位夫人说笑的声音,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咕哝道:“你说不喂就不喂,我偏要自己喂!”

    宋弈送走凤梧宫的苏公公,在门口迎了张澜,宋弈抱拳,张澜行礼道:“杂家这是请了大假了,托宋阁老和宋夫人还有少爷小姐的福气,出来走动走动。”他说着亲自捧了个礼盒递给宋弈,“薄礼一份,望宋大人不要客气。”他是听说了宋府不收礼的规矩了。

    “让张公公破费了。”宋弈做出请的手势,“公公如今是内务总管,又掌着印,事务缠身罢了,想出来何需托我等我福。”

    张澜笑眯眯的,人也比钱宁在的时候松弛不少。

    “听说生的是龙凤胎。”张澜在椅子上坐下来,“宋大人好福气,这一次得一个”好“字,可真是天随人愿,好事成双!”

    宋弈微笑。

    “说起来有一事很蹊跷。”张澜低声道,“听说郑督都前儿将房里的妾给打死了,杂家想了想,倒觉得这不大像郑督都的手臂。”

    宋弈眉梢微挑,想到了昨天在他们前天他们新宅门口郑辕古怪的面色,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语调轻松的道:“一个妾罢了,郑督都如何处置便随他去了。”他知道郑辕只有一个妾,是薛镇世外室养的女儿。

    “也是。”张澜笑了起来,“如今朝中太平,杂家这是没事闲的。”

    宋弈眉梢高高的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幼清,她说他管着他喂奶还吩咐家里下人监督是没事闲的。

    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闲的。

    宋弈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立刻进院子里看看他们母子三人,这会儿肯定是并排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宋弈有些迫不及待。

    “宋大人。”张澜奇怪的看着宋弈,“您笑什么?”

    宋弈摇头:“做父亲了,高兴!”宋弈端茶朝张澜扬了扬,张澜低咳了一声也端茶喝了几口,又想到什么,“我听说临安宋府有识字今年过来童试。”

    这件事宋弈早就知道了,他没有说话,张澜道:“宋大人不打算认祖归宗?”话落,张澜就觉得自己闲的厉害了,竟然管宋弈要不要认祖归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公子小姐想想。”还是没忍住。

    “宋某祖籍江西。”宋弈淡淡的道,“何需认祖归宗。”

    这一次张澜没说话。

    送走张澜,好不容易等到内院的女客都散了,宋弈急匆匆的进了正院,刚到院子就听到孩子哇哇啼哭的声音,他脚下不停掀了帘子进了耳房,就看到幼清正端坐在床上,手里抱着宋策,见着他进来笑道:“张公公走了?”孩子还在哭,**娘在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宋弈。

    “嗯。”宋弈将宋锦绣抱起来给奶娘,又伸手去接宋策,幼清一副坦然的样子将孩子递给宋弈,宋弈接着手里,三天的时间孩子的皮肤已经由红慢慢变成了白,眉眼展开了一些,越发的像幼清,这会儿闭着眼睛干嚎也没有眼泪,小小的拳头攥在脸颊边,声音是又大又亮,昭示着他不满意,他很饿。

    宋弈撇了眼二子,淡然的交给**娘,**娘如蒙大赦抱着两个孩子飞快的出了耳房。

    幼清心虚,掀了被子躺下来,宋弈给她掖了掖被子,仿佛没察觉他进来之前幼清在偷偷做什么似的,道:“一直在陪客人说话,歇了午觉没有?”

    “没有。”她哪能睡的着,趁着宋弈不在,赶紧让奶娘教她怎么喂奶,可宋策的嘴一**,她就疼的差点哭了起来,好像无数根筋被他小小的嘴扯住直通了心脉,偏她还舍不得拨开他,咬着牙忍着。

    她偷偷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湿漉漉的,好像是破皮流血了。

    还真疼。

    “我看看。”宋弈在被子外头握着她的手,“别摸伤口,会有炎症。”

    幼清心虚的撇了他一眼老实的收了手,宋弈起身在外头吩咐了两句,又坐在床头掀了被子接着又把幼清的衣襟解开,果然看到她胸前渗了血渍出来,他蹙眉幼清咳嗽了一声,道:“没想到还挺疼的。”

    “都三天了,你别想了。”宋弈不知道怎么拿了个药瓶出来,用手指沾了药轻轻给她涂上,“时间隔的久了,就是你想也没有。”

    幼清已经知道了,刚才宋策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吸出来所以才哭的。

    幼清白了宋弈一眼蒙着被子睡觉,外头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她又掀了被子看宋弈还在,她道:“你两天没睡了吧,快去睡会儿。”

    “嗯,确实有些累。”宋弈说着,就放了瓶子开始脱衣服,幼清愕然指着床,“唉,你别上来,床上脏!”

    宋弈好像没听见在外面躺了下来,他动作很小心,都没有碰到幼清,幼清叹气将被子分他一点,推了推他道:“你别睡这儿,睡正屋去吧。”

    “我累了。”宋弈将她抱在怀里,幼清往后躲了躲,她又出汗又睡觉的,头上身上的味儿很重,刚想说他几句,就听到宋弈已经发出轻浅绵长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幼清被宋弈抱着,心里也踏实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夫妻两人也不管孩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幼清醒来的时候宋弈已经不在身边,而两个孩子却躺在她右手边。

    宋策睁着眼睛四处乱看,宋锦绣则是嘟哝着嘴眯着眼睛,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一会儿皱眉憋的脸通红,一会儿咧着小嘴看着头顶。

    幼清也下意识朝头顶看看,上面什么都没有。

    “你们什么时候醒的啊?”幼清趴在床上看,“谁送你们来的,怎么也不喊娘起来陪你们。”

    宋策继续骨碌碌转着眼睛,宋锦绣依旧憋着劲儿,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幼清越看她越像宋弈。

    “你们什么时候会说话呢。”幼清拨弄着宋锦绣的脸,“什么时候喊娘呢,我的小心肝儿……”

    “你一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什么。”薛思琴牵着豪哥进来,四岁的豪哥眉眼清秀,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小褂子,头发绑在,脸肉嘟嘟的好奇的跑过来,“姨母,弟弟妹妹呢。”

    “大姐!”幼清笑着和薛思琴打了招呼,又看着豪哥,“弟弟妹妹在这里呢。”

    豪哥奶声奶气的跑到床边,踮着脚拨开襁褓,先看到的是宋策,继而是宋锦绣,他一愣道:“怎么是两个?”一脸的奇怪,“他们都从姨母肚子里出来的吗。”

    “是啊。”幼清笑看着他,豪哥显然没有想到幼清的肚子能出来两个,他目光落在被子上,盯着她肚子的位置,“那……还有没有了?”

    幼清和薛思琴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薛思琴道:“又不是你的零嘴匣子,吃完了还能再变出来!”

    豪哥显得很失望,但看到宋策和宋锦绣又高兴起来:“谁是弟弟?”他盯着宋策看了几眼,又盯着宋锦绣看,最后指着宋策,“他是妹妹对不对?他像姨母!”

    “这是妹妹。”幼清指着宋锦绣,“那是弟弟。”

    豪哥哦了一声,还是扒着宋策喊道:“妹妹,你什么时候能说话啊,什么时候会走路啊,茂哥会说话会走路了,颖姐儿也快要会说话了,你们也快点吧。”

    幼清露出的样子,想纠正豪哥宋策是弟弟,可是觉得这会儿说太多没用,豪哥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却不曾想,以后豪哥见着宋策就喊妹妹,年纪小的时候倒还好,大了以后不知被宋策报复了多少回。

    “昨天郑夫人去家里了。”薛思琴让采芩将豪哥领出去,和幼清道,“文姐儿……要死了,郑夫人亲自来和我们打个招呼。”

    幼清一愣,还没有死吗?不是说郑辕杖毙了么?!

    “爹娘的意思,不去管这事儿。”薛思琴觉得为了一个薛思文和郑家闹的不愉快不值得,“让郑夫人看着办就好了。”

    幼清正要说话,辛夷掀了帘子进来,递给幼清一封信:“夫人,方才外面有个小丫头送来的,说是给夫人的。”上头没有署名她还犹豫要不要拿进来给幼清。

    幼清讶异,接了信过来。

    寿山伯府中的后院中,薛思文躺在一张破旧的船板上,身上的衣裳依旧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不苟,她盯着屋顶声音像一把破败的风箱:“信……送去了?”

    “送去了。”绾儿点着头,眼睛哭的红肿的睁不开,“姨娘,奴婢再出去给您偷拿点药回来吧。”

    薛思文惨笑了笑:“拿药做什么,我还有脸活着吗。”那一天,郑辕让婆子扒了她的裤子,摁在院子里打了十板……只是十板子只能要她半条命,他根本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让她死,他就是想要羞辱她,让她在郑府抬不起头活下去。

    想到这里,薛思琴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想要解药,去宋府拿啊……看他怎么解释他中毒的事情,难不成要告诉世人他舍不得忘记方幼清,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解药?!”

    “姨娘。”绾儿有些害怕这样的薛思文,“您别想这些了,先想办法保住命,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

    薛思文转头看着绾儿,眼中皆是冷笑。

    ------题外话------

    我进入状态有点慢……咳咳……

003 苦熬

        “说的什么。”薛思琴好奇的看着幼清手中的信,幼清扫了一眼递给薛思琴。

    薛思琴拆开看了看,觉得莫名其妙:“她说要你救她?还说是你害死她的?!”又左右翻翻信纸,不明白意思,“她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幼清却是看懂了,她靠在枕头上看着薛思琴,蹙眉道:“她觉得她的遭遇皆因郑六爷心念于我,所以才这么说。”

    “郑六爷?!”薛思琴愣一愣,想起来以前郑辕去家里求亲的事情,可是幼清都成亲好几年了,他难道还没有忘记?薛思琴在心里过了一遍,没好气的道,“他们夫妻的事情扯你做什么,郑六爷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思琴不了解薛思文,这一回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实在太让她吃惊了。

    幼清无奈的笑笑,叹气道:“她去年来家里,我见她可怜帮过她一回,之后她再来我就没有见她,也许她对我怀恨在心吧。”

    “你别管了。”薛思琴没好气的道,“她要死要活是他们郑府的事情,我们薛家不会为了她上门去兴师问罪。你还在做月子,别为这种事分神!”

    幼清点点头,她觉得薛思文不是真的求救于她,她就是想告诉她,她是因为她方幼清而死的,让她愧疚让她不安!

    她想错了,对于陌生人,她从来不愧疚!

    幼清躺下来指了指信,道:“姐姐把信留着吧,若是她死了姑父问起来,您就给姑父看看,我们不必管这些事。”

    “嗯。”薛思琴将信叠好收起来,又朝外头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颖姐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坐月子。”

    幼清笑着点头目送薛思琴出门去。

    绾儿偷偷出门打听了一遍,宋府没有什么动静,她失望的回到寿山伯府,和薛思文道:“姨娘,宋夫人会来救您吗。”

    “不会!”薛思文躺的笔直的,屁股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在这热烘烘的五月天里已经开始溃烂了,疼的她头昏脑涨说话都说不清楚,“她要是来救我,当初我几次上门求见她就不会将我拒之门外了。她们一个个的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怎么会弯腰低头来帮我!”

    “姨娘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写信给她。”绾儿又红了眼睛,薛思文一死她也活不成了,“姨娘,奴婢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

    薛思文看着她,笑了起来,笑容空洞的像是厨房被人掐住脖子待宰的鸡:“办法,办法就是去求他,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绾儿想到了郑辕,忍不住抖了抖。

    她进寿山伯府也好久了,见到郑辕的次数也很多,知道他不喜人亲近,知道他不是心软的人,可是依旧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可怕,他看着薛思文的眼神那么冷,冷的几乎要将入眼的一切都冻结住。

    绾儿又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门前一暗,有人站在了门口,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忽然啊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六……六爷!”

    薛思文没有看郑辕,她盯着头顶,好像上面开了花似的好看。

    郑辕走了进来,步子很大,落在床前,他负着手眯着眼睛看着薛思文:“你给她送信?”

    薛思文没有立刻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转头过来挑着眉看着郑辕,咯咯笑了起来:“我和她是姐妹,去封信道个别,六爷也要管吗。”

    郑辕没有表情,冷冷的看着她。

    “六爷很苦恼吧。”薛思文愉悦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努力想要回忆过去,可惜啊,那都没有用……”又道,“不过元瑶的解药都是宋府,六爷去找方幼清拿就是了,告诉她,你不想忘记她,让她给你解药,想必……”她咳了起来,“想必她是愿意的吧,她那种人肯定是享受别人的追求,多好啊,她一定给你。”

    郑辕依旧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薛思文,薛思文道:“记起来又怎么样,你得不到她,这辈子都得不到,你只能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们恩爱幸福,而你呢,孤单,伤心,无措,彷徨,悔不当初……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永远都得不到!”

    郑辕眉头蹙了蹙,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

    “六爷去拿解药吧,妾身要歇会儿了。”薛思文惨笑着,脸色发白,“妾身祝六爷生生世世爱而不得,生生世世孤独终老!”话落闭上了眼睛。

    郑辕浑身冷凝,他转头过去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艳阳天,想到了郑夫人说方幼清顺利生产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松了口气……明明他们是不认识的,可是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好像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过了好久郑辕再次起身,对常随吩咐道:“丢乱葬去。”话落大步而去。

    常随朝院子里看了看,看到了绾儿惊恐的趴在门扉上偷看他们,他垂首应是径直进了房里,将还留着一口气的薛思文提溜起来,毫无怜惜的带出了院子。

    郑夫人听完身边妈妈的话,叹了口气,道:“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就成了。那个女人留着早晚也是祸害。”她原本还奇怪,郑辕怎么会好好的忘记了方幼清,没有想到今日是薛思文下了毒。

    这还得了,今天他能给他下这毒,明天是不是就能要郑辕性命了。

    这般歹毒的女人断不能留在家里。

    所以郑辕不管对薛思文做什么她都没有阻拦,没了就没了,只要薛府不出头,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郑辕麻木的出了寿山伯府,满目无敌的在街上走着,薛思文说的没有错,他要想解药恐怕只有去和宋九歌拿,因为他审问过元瑶,元瑶说解药都被宋九歌拿走了……

    可是他要恢复记忆吗?

    他知道这后果,爱而不得,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其中苦楚。

    郑辕恍惚停了下来,这才惊觉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槐树胡同,再往里面去就是宋府,宋府过去便是薛府……不管是哪个,都曾是她住过的地方。

    郑辕蹙眉,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幼清当然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她捏着宋策的手斗着他玩:“……听说你解了襁褓腿就能抬到头顶上去啊,娘给你解开,你抬一个看看好不好。”她孩子气的拨弄着宋策的手指,“好不好,娘都没有看过……”

    她又不亲自喂养,又不是时时刻刻陪着,她很害怕,怕两个孩子和她不亲。

    “他听不懂。”宋弈抱着宋锦绣坐在床边,看着幼清道,“你该与我多说说话。”

    幼清抬起头来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拦着她肯定自己喂养,孩子就离不开她,哪像现在她生下来后,两个孩子有她没她都一样!

    “你怎么还不去衙门。”幼清看着宋弈,“三天了吧?!”

    宋弈看宋锦绣睡着了就将她放在床上,漫不经心的道:“衙门里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不去事情自有人做。”

    幼清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接着看儿子,宋策打了哈欠,眼睛溜溜的转了一圈就慢慢的睡着了,幼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坐月子很无聊,宋弈去衙门,幼清唯一的乐趣就抱着两个孩子说话,好不容易熬过了四十二天,她狠狠的洗头沐浴在院子里晒太阳,方氏看着她直笑,薛思琴道:“我那时候也不见多难受,怎么到你这里就跟受了多大的罪似的。”

    “大姐是自己喂养,每天累的很睡不好,所以日子过的很快。”幼清叹了口气道,“我是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日子就成了熬了。”

    薛思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哥和三嫂怎么样了?”幼清想起来,陈素兰好几天没来了,薛潋是从来没见过,方氏回道,“瞧着两个人过的还不错,有说有笑的。”

    幼清挑了挑眉。

    “夫人。”门帘子后头辛夷露了脸,幼清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她下了罗汉床走了出去,辛夷低声道,“封神医院子里的天山来说,封神医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吃了就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幼清皱眉,想到了封子寒以前喝酒就肚子痛的毛病:“怎么不早告诉我。”话落回房和方氏还有薛思琴道,“小厮来说封神医有些不舒服,我过去看看,姑母和大姐坐会儿。”

    “你不用管我们,我们去看看策哥儿和锦姐儿。”方氏说着起身去隔壁,幼清点了点头带着辛夷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就看到封子寒天山正在院子里收药草,见幼清过来天山跑过来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行了礼低声道,“夫人,神医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他说他不饿,小的担心他,可见他又没什么不适,就不敢多嘴。”

    “知道了。”幼清问道,“他没有偷酒喝吧?有没有吐过?”

    天山点头:“洗三那天封神医喝酒了,不过没有吐,后来过了大概七八日的样子,小的看见他在院子后头捂着肚子吐了一回……”

    幼清眉头蹙的更紧,她点点头进了房里,封子寒真胖腿坐在炕上写他那本手记,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写,把他生平见过的病症和救治的法子都记下来,见着幼清进来他笑了起来:“你这是出牢笼了?”

    “幸灾乐祸。”幼清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您这个要写多久?”

    封子寒没有停笔,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估摸着还有两个月吧。”话落抬头觑了幼清一眼,道,“干什么,你又要给我找什么麻烦?”

    “什么叫我给您找麻烦,我就随便问问。”幼清也在炕边坐下来,道,“满月酒没有办,今儿我出月子,晚上您去我那边吃饭吧,我们一起说说话。”

    封子寒微怔,摇头道:“没空,你没看我在写书吗,哪有闲工夫和你们磕牙。”说着沾了墨又起了一行。

    幼清在对面看着他,才发现一个多月没见,封子寒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就指了指他的眼角:“您这是……长皱纹了?!”

    “谁?”封子寒猛然抬起头来,“不可能,我前几天出去还有小姑娘盯着我看呢。”

    幼清笑了起来,点着头道:“嗯,我还想给您保媒呢!”

    “保媒就不用了。”封子寒大言不惭,“我没哪闲工夫成亲,麻烦死了。再说,这天底下的女子也没有几个长的美的,我看不上!”

    幼清觉得和他说不通,就笑着道换了话题:“您不去看看策哥儿,不是要让他认您做干爹的么。”

    “你不是不同意嘛。”封子寒头也不抬,“不同意就算了,反正我不要做爷爷。”

    幼清点点头:“我现在同意了,让您做干爹。现在您先送个人亲礼,等他长大了再认真给您敬茶认亲,行不行?”

    “真的?”封子寒停下来看着幼清,幼清点头,笑道,“我说话算话。”

    封子寒哼哼了两声,拿乔道:“那我考虑考虑吧,我现在没空,你可以回去了。”话落将写满的纸小心放在一边又重新写了一张。

    幼清其实是没话找话,她想问他怎么回事,可是又不敢问出口,他是大夫总归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年纪不小了有点病痛也是常理!

    “那我回去了。”幼清站了起来,笑道,“您晚上记得过去吃饭。”

    封子寒很忙的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幼清心里很不安,直等宋弈回来,她将封子寒的事情说给他听,宋弈蹙了眉点头道:“我知道了。”回房换了衣裳便去了封子寒那边。

    幼清等了好久宋弈才回来,急着问道:“怎么样,你号脉了,他身体怎么样?”

    宋弈没说话,牵着幼清的手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低声道:“不大好!”幼清听着心里咯噔一声,“他总喝酒,喝了常常捂着肚子,还会吐……你号出来是什么病症没有。”

    宋弈抬眸看她,眼底露出浓浓的忧心:“他不是肚子疼,是肝……肝上有些问题。”

    “那……严重吗?”幼清声音也低了下来。

004 离别

        就算不懂医术,五脏六腑的重要性幼清还是知道,更何况,自从上次见着封子寒吐,她就感觉不大好,有意的禁着他饮酒,没有想到……

    幼清心里沉沉的在宋弈身边坐了下来。

    宋弈揉了揉她的头,声音透着无奈:“他早就知道了!”

    幼清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红了眼眶问道:“难怪他没日没夜的写他的那本手记。”话落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声音哽咽的道,“还有多少时间?!”

    “生老病死人生难免。”宋弈将幼清揽在怀中,柔声道,“看他的身体状况,也就在年前吧,这种病只有调养,无药可医。”

    纵然已经想过这种可能了,幼清的心还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满身泛着寒气,她抓着宋弈的手道:“怎么会无药可医,他不是一向擅长疑难杂症的吗。”话落,她其实也知道,这世上的病症千奇百怪,封子寒再厉害也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以前也见过一列。”宋弈看着垂着湘妃竹帘子上的纹路,“死时肝腹积液,苦不堪言,子寒兄试过很多方法,也只是延长了寿命,终难逃一死!”

    幼清终于受不了,靠在宋弈的肩头哭了起来。

    她虽知道封子寒年岁不小了,可从没有将他当做老人家看待,总觉得他还年轻,离生老病死还远着呢,如今乍听到这个事,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宋弈没有说话。

    “封简他们要不要说一声?”幼清抹着眼泪,宋弈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看他的意思吧。”封子寒没有和大家说,恐怕是想等手中的书写完。

    幼清哭了一阵,眼睛红肿起来,她靠在宋弈怀里,夫妻两人静静的坐着,都没有说话。

    晚上洗漱过后,幼清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便和宋弈歇下了,第二日一早宋弈起来幼清便醒了,她一夜睡的极浅醒了无数次,这会儿她也翻身起来,宋弈柔声道:“你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我也睡不着,先去看看孩子们,再去封神医那边。”她穿衣裳下床,采芩和辛夷捧着水鱼贯而入,夫妻两人洗漱吃了早饭,又一起去看孩子,宋弈去朝中,幼清和**娘一起给两个孩子换了干净的衣裳,等太阳起来的时候,抱着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宋锦绣眯着眼睛望着幼清,幼清冲着她微微笑着,宋锦绣也望着她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小姐对您笑了呢。”采芩高兴的凑过来,“笑起来真好看,和老爷一模一样。”

    宋锦绣长的确实很像宋弈,无论脸型还是眉眼,这会儿看着她甜甜笑着,非常的讨人喜欢,幼清啜了戳她的小脸,道:“是认识娘了吗,快快长,等你长大了娘每天都陪你逛园子。”

    宋锦绣依旧是笑。

    幼清看着她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这边歪在**娘怀中的宋策却哼哼了起来,幼清听着探头过去,就看到宋策抻着劲儿小脸红彤彤的,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幼清忙将宋锦绣给**娘抱着宋策:“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还是拉了?”她说着,熟练的探到薄薄的襁褓里去摸了摸小屁股,没觉得湿漉漉的,就奇怪的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幼清抱着来回走着,又颠了颠,宋策又不哭了,窝在幼清怀里,眼角还挂着泪滴,小嘴却咧开笑了起来,咯咯的笑着看着幼清。

    幼清挑眉回头看着蔡妈妈,道:“怎么又不哭了,一会儿一个脸的。”

    “小孩子都是这样。”蔡妈妈走过来看着宋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奴婢估摸着少爷这是也想要夫人抱着,故意闹腾呢。”

    这么点大的孩子,当然不会有这么多心思,但幼清听着还是觉得高兴,她没有亲自喂养,所以格外的小心,总觉得没有这层关系,他们母子就会不亲似的,眼下宋策和宋锦绣都不排斥她,她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太阳大了,抱房里歇着吧。”幼清见宋策不哭,也将他递给**娘,叹气道,“我去看看封神医起来没有。”就带着蔡妈妈去了封神医的院子。

    院子里的情景和她昨天来没什么两样,两个小厮还是在院子了,封子寒依旧盘腿坐在炕上抄抄写写,幼清进了门愕然的道:“您不会是到现在还没有歇息吧?!”

    封子寒抬起头来,果然两只眼下浓重的阴青,幼清瞪眼道:“您这是不想好了,书什么时候不能写,非要熬着吗。”

    “别写了。”幼清过去很不客气的按着他的手,“去吃饭洗漱,在院子里走走再回来睡觉。”

    封子寒哎呀一声拍开幼清的手:“我还没写完呢。”又嬉皮笑脸的道,“再等下,我把这段写完就去睡。”

    幼清站在炕上,依旧摁着他的手:“不行,现在就去睡!”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封子寒输了,摆着手无奈的道:“行,行,我现在就去睡。”话落搁了丫丫电子书炕,脚一下来就哎呀一声跌坐在炕上,幼清紧张的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腿麻了。”封子寒揉着腿,狐疑的看着幼清,眯着眼睛道,“九歌是不是和你说了?!”

    幼清没说话,望着封子寒顿时红了眼睛,封子寒惊悚的道:“别,我还没死呢,再说,我也不习惯见你哭成这样。”他一瘸一拐的往外跑,“我去吃饭,洗脸,睡觉,行了吧!”

    幼清真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这么大的年纪了,生病了也当成儿戏一点都不在乎。

    “让厨房做些清淡的过来。”幼清吩咐蔡妈妈,随着封子寒去了院子,见他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就停在他身后,低声道,“我和老爷商量了,等孩子过了百日就搬过去住,那边园子大,往后每日您都得在院子里走上十来趟。”

    封子寒愕然,回头瞪她:“你当我车轱辘,还每天走上十来趟。”话落摆着手道,“那边我就不搬了,等这书写好了,我要出门去了,在京城住了好几年憋闷的难受,现在你孩子也生了,也没什么事用得上我的,我还是继续游历去比较好。”他没什么落叶归根的想法,就这么走出去,停在哪里死在哪里便葬在哪里,于他而言无所谓。

    “您的身体,现在还能出去吗。”幼清蹙眉,“先将身体养好了,您这样出去,莫说我,就是封简他们也不会放心的。”

    封子寒不以为然,在石墩上坐下来,给幼清斟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抬头看着朝阳,道:“我一生四海为家,可不想临死了却还困在这四方天了。”又回头看着幼清,摆着手道,“你们谁都不用管我,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的很,你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幼清看和他,许久没有说话,封子寒撇过头来见幼清一副伤心舍不得的样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丫头,你还是和我斗嘴比较好,这般样子看的我很心虚。”

    幼清懒得理他,沉默了一刻低声道:“书不是还没有写好吗。”

    “写好了就走。”封子寒笑眯眯的看着幼清,“就这两个月吧,你不准拦着我,和九歌也不必牵挂我,人总有生老病死的,挂念也没什么用。”

    幼清怎么能不挂念,她看着眯着眼喝茶一脸享受的封子寒,叹了口气。

    “老爷回来了。”蔡妈妈看到宋弈出现在院子门口,封子寒一愣,幼清倒是没有惊讶,封子寒这样宋弈也不放心,她笑道:“正在喝茶呢。”就给宋弈也倒了一杯。

    宋弈还穿着朝服,大步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封子寒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嚎着道:“你们两个不用如此吧,我还没死呢。”

    宋弈不理他,喝了口茶放了茶盅:“我开了药方,从今日起每日三剂,不得偷懒!”话是对封子寒说的,他却将药方递给了幼清,幼清接过来折好笑看着封子寒道,“我煎好给您送来,不喝也不成。”

    “你们这是想逼死老夫啊。”封子寒一脸纠结,苦不堪言的样子,“我这病没的治,喝药也不过多活几天,又何用。”白白受罪了。

    宋弈看也不看他,淡淡的道:“多活一日有何不好,子寒兄何时变的这般消极。”

    封子寒抱着头哀嚎不已。

    此后幼清每日三剂,定时送来盯着封子寒喝完,到了晚上他就将宋策抱过去和封子寒说会儿话,而后又盯着他就寝,等过了约莫半个月,封子寒实在受不了,卷了包袱半夜从角门爬墙往外逃,刚上了墙头就看到江淮抱着剑笑眯眯的站在下面:“封神医当心些,别歪着脚了。”

    封子寒翻了个白眼,乖乖的又翻墙回去。

    过了孩子们的百日,幼清便开始收拾搬家的事,中秋节前搬去了宋阁老巷,封子寒乖乖的被拖着搬过去……

    新宅原是两家,隔出来一边也近四进的大小,园中假山连绵湖水清凌,幼清就带着孩子拉着封子寒在湖中钓鱼,封子寒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幼清停下来看着他的侧颜,才赫然发现他已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

    “拿个毯子来。”幼清轻声吩咐采芩,待采芩拿来幼清亲自给封子寒搭上,刚一碰他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咳嗽了几声,道,“钓着鱼了没有?”

    幼清轻笑,摇头道:“没有,这里的鱼都精的很,难钓上来。”

    封子寒哦了一声,又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的,花白的头发垂着脸颊上,夹在眼角深陷的皱纹里。

    幼清不再看她,专心逗着宋策玩,宋策躺在摇椅里手里抓着根狗尾巴草想送进嘴里,幼清拉着他笑道:“这可不能吃!”又拉着他的手摸着草尖绒绒的地方,又换片松针给他,轻轻扎了扎他的小手指,“感觉是不是不同?”

    痒痒的,宋策呵呵的笑着。

    “丫头。”封子寒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幼清回头看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冷?”

    封子寒没动,喉咙里呼呼的响:“今天我不想吃药了。”

    “不能少。”幼清起身给他将毯子掖了掖,“我瞧着你这三个月可没有喊肚子疼了,可见药还是有用的。”

    封子寒垂着头很夸张的叹了口气,道:“我想回青州看看去。”

    封子寒的祖籍是山东青州。

    “行啊。”幼清笑着道,“晚上我和夫君说,带着策哥儿和锦姐儿我们一起去。”

    封子寒摆摆手,疲累的睁开眼睛:“让封简陪着我回去吧,你们不让我死在外头,那我就死在老家去好了,葬在祖坟里总成了吧。”

    幼清的鼻子一酸撇过头去,好一会儿才强压了泪意点头道:“好,我让人去请封简来。”

    封子寒没有说话,又睡着了。

    封子寒的病,封家还没有人知道,封简匆匆去了正院,见着幼清行过礼,他问道:“可是叔叔身体有什么不适?”

    “你坐了说。”幼清请封简坐,蔡妈妈上了茶,幼清沉默了一刻,低声道将封子寒的病告诉了封简,封简愣了一刻顿时哭了起来,“我们强留叔叔在京城,原想他安享晚年不要奔波,却不曾想竟惹了病。”

    幼清也不知道说什么。

    “当年我们商量将老二过继给他,将来西去也有人为他摔丧捧灵,如今……”封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抹着眼泪和幼清告辞,“我这就去看望叔叔。”

    待封简出去,蔡妈妈进来给幼清添茶,幼清无精打采的坐在炕头上,蔡妈妈道:“人总有生死,封神医好在没有受多大的罪,您也别太难过了。”

    “我总觉得他身体好的很,如今待他不好了,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说着起身往外走,蔡妈妈跟着后头出去,问道,“夫人这是去哪里。”

    幼清没说话,她想到了方明晖,提笔便给他写信。

    她生了孩子后去信给他们报平安,方明晖言辞间满是高兴和欣慰,却不提回来一事,幼清知道,尔绵娜云的事赵承修还不知道,倘若赵承修……便就是得不偿失了。

    方明晖和尔绵娜云不回来才是最妥当的。

    可有封子寒在先,幼清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想要方明晖和尔绵娜云回来的渴望,关外艰苦若是……她不敢想!

    封子寒是八月十六离京的,在家中过了中秋节,由封简兄弟几人一起陪着回去,幼清不放心请江淮也随着去,封子寒靠在褥垫上面色苍白,说话声都及不上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他朝幼清和宋弈笑,摆着手道:“就别送了,以后到我忌日,记得给我烧点纸钱就好了,别叫我在那边过的太凄苦了。”

    幼清撇过头去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封子寒依旧笑着从怀里拿了本厚厚的册子出来递给宋弈:“这是老夫这一年写的书,里面记录了各项疑难杂症和医治方法。你保管着,到时候是传给子孙还是寻一有天赋的传承下去皆可,也算全了老夫的心愿了。”

    宋弈接过来小心收好,点了点头:“好!”

    “回吧。”封子寒阖上眼睛,声音也透着哽咽,“缘去缘来总有散的时候,我活了七十几年也不亏了!”

    幼清擦着眼泪,蹙眉道:“您不就回去祭祖,过个几个月就回来了,何必说这种丧气话。院子还给您留着,您还没喝策哥儿的认亲茶呢,可不准临阵脱逃。”

    “知道了,知道了。”封子寒白了幼清一眼,“你这一成亲就变的婆婆妈妈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话落望着封简,“愣着做什么,走啊!”

    封简红着眼眶朝宋弈和幼清抱了抱拳,放了车帘子,马车缓缓行出了内院,幼清追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靠在宋弈身上便哭了起来,宋弈拍了拍他,柔声道:“他就是怕你伤心才不愿留在这里的,你若是哭的伤了身体,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幼清说不出话来,心里空落落的,泪眼朦胧的望着自树枝上飘散下的枯叶,想起她和封子寒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追着她问药方哪里来的,怎么会有人比他还要厉害……还硬生生的在原就好好的药方里,加了味可有可无的罗汉果,只说他创新修改过了……

    那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和封子寒会成为好友,这几年受过他那么多的帮助,如今他病的快要死了,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失。

    幼清愧疚的无以复加,满嘴苦涩。

    江淮是九月初回来的,幼清问他封子寒的情况,他笑着道:“封神医半道上就逃了两次,不过被我们抓了回来,最后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青州,人到还好,就是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幼清点了点头,让蔡妈妈准备年节礼:“听说祖宅许久没有住人,您备好了年节礼早些送去,也不用他们忙来忙去为吃食奔波操心。”

    蔡妈妈应是,将年节礼备好让人送去了青州。

    幼清知道封子寒去世正好是腊八节,宫里赏赐了腊八粥,幼清在暖阁里喂宋策吃了小小的稀粥,宋策吧嗒吧嗒的嘴,朝着幼清依依呀呀的喊着,幼清笑着捏着他的脸,道:“可不能吃多了,等明年这个时候再让你好好喝个够。”她说着将碗递给蔡妈妈,又拿帕子给宋策擦着小嘴,宋弈满身风雪的掀了帘子,站在门口,脸上是冷风吹过的清红,眼中是深浓的凝重。

    幼清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他,宋弈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幼清。”宋弈脱了披风,蔡妈妈忙过去接了,又让两个**娘将孩子抱出去,幼清迟疑的未动望着宋弈,“怎么了?”

    宋弈走过来,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封简来信了……”他还要说,幼清已经捂着他的嘴,摇着头道,“别说了。”人已经泣不成声,宋弈果然没有再说,将她搂在怀中,夫妻两人静默的站在暖阁里,许久都未曾动荡。

    封子寒的丧礼幼清到底没有去成,宋弈和薛霭还有薛潋去了一趟,回来时已是年前,幼清迎着宋弈进门,问道:“丧事办的可顺利?”

    “没什么波折。”宋弈道,“封简请了封氏的保障,将封家老二过继给子寒,往后也有后人为他扫墓祭拜。”

    幼清没说话,一个人去了封子寒的院子里坐了许久,这里他住的时间不长,但东西都搬来了,天山每日都打扫,还是干干净净的仿佛他还在,只是炕是冷的房间里也没以往的生气……

    再没有人蹦蹦跳跳的为老不尊的和她斗嘴,说她啰嗦,再没有人伏案写书日夜不休,再没有人大言不惭的要认宋策做干儿子。

    幼清摸了摸他摆在多宝格上的药箱,里头要用的东西一应的码的整整齐齐的,好像昨天他还带着药童嘀嘀咕咕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看他所认为没有挑战的小病,回来和她抱怨一个风寒风热也要请他去,他堂堂神医竟沦落至此!

    每每这个时候她总会笑话他,你就是大夫医术再好也是大夫,就人治病还分难易?!封子寒不屑的哼哼,可下回若还有人舔着脸来求,他还是会去,回来依旧抱怨不休。

    幼清想着,泪眼朦胧,心口堵着的一口气怎么也散不去,从知道他生病到他离开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为他做,还有很多人情没有还给他!

    因为封子寒,宋府的年也过的安安静静的,连着薛府也笼罩在阴霾里,大家意兴阑珊的过了新年,开年后各处来拜年幼清一律交给胡泉和蔡妈妈,自己则带着孩子躲在房里不出门……

    一直等到二月二天气暖和些,她才牵着满地乱蹬却不会走路的宋策在院子里晒太阳。

    幼清望着宋策和宋锦绣,翻开封神医留下来的册子,上头记的很细致,从诊断到用药每样他都写的清清楚楚,幼清翻了好几页捧在手里,心里沉甸甸的只有叹气,辛夷从外头进来,热的一头的汗,笑道:“夫人,大舅奶奶来了。”她说着,赵芫已经牵着茂哥儿进了门。

    茂哥比起同龄的孩子个子矮了许多,话也不多,由赵芫牵着乖乖巧巧的,幼清笑着道:“大嫂今天有空来了?!”

    “你都好些日子没回家去了。”赵芫再幼清对面坐了下来,茂哥则走过去站在一边看着乱蹦乱跳依依呀呀的闹着的宋策,赵芫道,“娘让我来看看你,说封神医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叫你若空了就回去住几天,家里人多闹腾起来也少些别的心思。”

    “我过几天就回去看姑母。”幼清笑着将册子放在腿上朝茂哥招招手,“听说你娘给你启蒙了?”

    茂哥走过来看看赵芫,又看看幼清点了点头:“嗯。”幼清又道,“那认识多少字了?”

    “很多。”说起读书,茂哥眼里都是亮光,幼清挑眉,赵芫已经笑着道,“这孩子别的事不大灵光,可读书认字却是好的很,我还没给他启蒙他都已经认识许多字了,三字经都能拿在手里背着给我听。”

    “这么厉害。”幼清高兴的看着茂哥,“你怎么认得字的?改天来教弟弟妹妹好不好?!”

    茂哥回头看看宋策和宋锦绣,又看着幼清:“太小了。”

    “那就等他们大点你再教好不好?”幼清笑了起来,茂哥点点头,视线落在幼清的腿上,上头是封子寒的医书,茂哥捡起来翻看,幼清担心他撕坏了,柔声道,“看可以,但要小心一些。”

    茂哥点点头拿着小册子就靠在幼清身边翻了起来,有的字他不认识就跳过去,看了一页竟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的意思,他抬头看着幼清,问道:“姑母,这上头是药草吗?”

    “嗯。”幼清点点头,指着上头几列药名,道,“这是封神医留下来的医书,很珍贵!”她还在外头包着封皮,又请人多抄了两本留存。

    茂哥没说话小心翼翼的翻着。

    “可真是不错。”幼清和赵芫打眼色,笑道,“他捡了带字的就能看,往后肯定又是一个文人学士。”

    赵芫对茂哥的期望并不高,她笑着道:“他和别的孩子比总归是缺了点机灵,个子也站的慢,瘦瘦小小的,我领出去人家还以为他两三岁……往后啊,他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大,不傻不呆我就满足了。”

    幼清很能理解赵芫的心情,她回头看着宋策和宋锦绣,自己的心头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孩子健康,其它的什么期望似乎都没有那种重要了。

    茂哥很喜欢看封子寒的医书,只是理解力有限并不能看懂,可看了几遍他竟能背出十几味药草的名字出来,幼清新奇的不得了和茂哥道:“等你长大了再看这些,现在先把字认全了,再仔细读书!”

    茂哥也哭闹将书还给幼清,点着头道:“等我长大了姨母给我看。”

    幼清笑着点头。

    “夫人。”二门守门的婆子笑着在院子里外头探了头,“方才郑家有位妈妈送了拜帖来!”

    辛夷过去接了拜帖拿过来给幼清,幼清打开看了看和赵芫道:“是郑夫人送来的,说明儿来府里。”

    “是为薛思文的事?”赵芫蹙眉,“我听说丢乱葬岗去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幼清没说话,倒是觉得郑夫人应该是为别的事情来。

005 难忘

        洗三的时候郑家送了礼,并不算贵重,后面鲁婆子离开京城回江南时,幼清让蔡妈妈又去了一趟郑府道谢。

    无亲无故,郑夫人能想着她,幼清感激不尽。

    是以郑夫人到的时候,幼清亲自迎到了垂花门,郑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园子里的情形,笑着道:“以前这宅子就漂亮,只是后来隔成了两家,景致难免不如一个院子好看,如今到你们手中打通了,竟比以前还要精致几分。”

    这个园子有八个小院子,正院在东南面正中间,前头有个花园,假山连绵水声潺潺,再往东走还有个大的园子,种了许多名花异草,搬过来后幼清惦记着封子寒并没有过问,不过这会儿春天,树木花草都葱茏绿翠姹紫嫣红,说满园芬芳一点也不为过。

    幼清喜欢这里,并不意外这里宽敞离皇城近,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曾经的宋府,是宋墉住过的地方,因为他们住进来将这条巷子又重新更名为宋阁老巷……

    幼清觉得很骄傲,为宋弈骄傲。

    “这园子是难得一见的精致。”幼清笑着迎郑夫人进门,“还有些路要走,我给夫人备了软轿。”

    郑夫人就笑了起来摆着手道:“难得走走也不见得疲累,只是宋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生了有半年了,幼清晚上睡觉还是盗汗,每日药石未断,宋弈说要调养,估摸着这两三年是难复原了,幼清笑着道:“身子没什么大碍,劳夫人记挂了。”

    “宋夫人还和我客气。”郑夫人淡淡一笑,幼清看出来她眉宇间有些愁容,只是她和郑夫人毕竟隔着辈分,有的话她不好多问,就笑着陪她一起慢慢走着,从垂花门走到正院要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闲聊着京城里的事情,郑夫人道:“封神医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你别太难过,他是大夫对生死之事难免比我们看的更通透些,也不会希望你因为他而熬坏身子。”

    幼清朝郑夫人笑笑,点了点头,郑夫人道:“你能想开就好了,千万别钻牛角尖。”她理解年轻人经历的生死分离少,难免会受不住。

    “是。”幼清叹了口气,“就是常想起他,总觉得他还在我眼前,笑呵呵的和我说着话,再回神想起来永远都看不见他了,心里空落落的。”

    郑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幼清的手。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刻,到了正院,郑夫人打量着收拾简单爽利的院子,笑着道:“也别去房里了,咱们在这里支两把椅子,说说话。”

    郑夫人同意幼清当然没有意见,她笑着应是让小瑜端椅子来,两个人坐了下来,小瑜上了茶,郑夫人喝了口气挑眉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前儿才送来的,我喝不出好赖来,夫人若是喜欢一会儿我给您包一些回去吧。”幼清笑望着郑夫人,郑夫人点点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幼清笑着应是看了眼小瑜,小瑜心领神会去准备了。

    院子里只有幼清和郑夫人对面坐着喝茶,太阳暖融融的落在人的头顶上,说不出的舒坦,过了一刻郑夫人道:“薛思文的事……宋夫人知道了吧?”

    “嗯。听说了。”幼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郑夫人又道,“这事儿是老六做的有些绝了,但是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女子动手。既是他动手还不留余地,肯定是薛思文犯了容不得的错。”

    幼清想起元瑶当初和她说的话,郑辕也中了和尔绵娜云一样的毒,他忘了一些事情……郑辕素来警觉若非亲近的人,他不可能没有防范,所以这下毒的人非薛思文莫属。

    不知道为什么,幼清反而觉得这样对郑辕来说是好事,有的事若忘了能让自己轻松,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是郑辕的事,好坏都不是她说了算的,她也无权替郑辕下定论。

    “幸好你们都没有追究。”郑夫人见幼清不说话,淡淡的松了口气,“虽说有礼,可到底出了人命。”

    幼清笑笑给亲自给郑夫人添茶,郑夫人看着幼清过了好久,她才出声道:“元瑶死了,元氏的解药再无人能研制出来,我听说当初你们搜查的时候,有一个匣子,匣子里放了许多解药,一直收在你手中?!”

    “是!”幼清点点头,“倒也不是我收着的,悉数给了封神医,不过……”封子寒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所以那几瓶解药依旧放在他的房间里。

    郑夫人闻言就道:“还有没有解药,给我一些?!”

    幼清一怔,看着郑夫人,她终于知道郑夫人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幼清迟疑的看着郑夫人,过了好久她点了点头:“好!”那是郑辕的事,她干涉不了!

    “有劳了。”郑夫人垂目拨着手中的茶盅,语气沉沉的透着无奈,“不瞒你说,若是那毒药并无不妥,我倒希望没有解药。”尔绵娜云十几年中的毒,一直都好好的无事,她觉得这药应该没有大碍。

    幼清不知道,也不想评价什么,或许对于郑辕来说,丢失的那段记忆很重要吧,他才要想要解药想要找回……至于尔绵娜云,她曾写信问过,她一口否决了幼清的提议,她不想回忆也乐的忘记,所以并不打算解毒。

    “蔡妈妈。”幼清转头吩咐蔡妈妈,“去封神医的房里将解药拿来,上头封神医都贴了标签解释,你知道是哪一瓶吧?!”

    蔡妈妈点点头:“奴婢晓得。”活络出了院门。

    郑夫人看着幼清隔着茶几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幼清她眼中皆是无奈和懊恼,幼清轻声唤道:“……夫人。”

    “无事。”郑夫人笑笑,“就觉得你生育后,虽面色不如从前,但风姿越发的好了。”以前幼清朝气蓬勃像绽在枝头的海棠花耀眼夺目,摇曳生姿,可生过孩子后幼清褪去了一些青涩,就这么静静坐在她对面,未施脂粉着衫素净,可越发的耀眼,像一枚泛着紫光的宝石,辉光璀璨。

    她想起郑辕,心中越发的心疼,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懊恼当初的犹豫,就是因为她的犹豫,这样好的姑娘就开在了别人的院子,落地生根开花结果,而她的儿子却终生难忘,孤苦寂寥。

    “夫人说笑了。”郑夫人夸的太认真了,幼清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我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谈什么姿色风采的!”

    郑夫人松开幼清的手,望着她笑。

    “夫人。”蔡妈妈握着个小瓶子过来递给幼清,幼清接过来看过上头的标签就递给了郑夫人,“这里头还有三颗药,若是普通的毒一颗就够了……不要多了三颗……”

    郑夫人接在手中沉默的点点头,小心的拿帕子包了递给自己的丫头。

    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药是给谁的,所以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郑夫人笑着道:“那我回去了,你歇着吧,改日我再来看你,两个孩子我也都还没见过。”

    “好。我送夫人。”幼清说着起身和郑夫人一起往外走,走了一段郑夫人按着她的手,“来回走你也累的很,指个丫头引路就好了,你回去吧。”

    幼清没有强求,点点头道:“那夫人慢走。”

    郑夫人朝幼清笑笑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门,上了马车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马车缓缓出了宋府,郑夫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家中,一进暖阁就看到郑辕眉头微粗的坐在炕头上,见着郑夫人回来他起身点点头,郑夫人心里叹气:“……元瑶也说那毒除了伤了记忆,对身体并无大碍,老六啊……”你能不能不解毒。

    忘了多好,你就有机会重新开始,不管是中意男子还是爱慕女子,她都不反对,只要他过的开心就好了。

    “这是我的事。”郑辕垂着眼帘,浑身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不管是忘记的是什么,那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丢掉!”

    郑夫**言又止将瓶子递给郑辕,忍了又忍她还是道:“宋九歌将她照顾的很好,两个孩子也康健,她生活顺遂幸福,你何必如此!”哭了起来,“娘不逼你娶亲了,你要出去游历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依你。只一样……”她盯着郑辕手中的瓶子,“你再想想,娘帮你保管,好不好!”

    郑辕没说话,母子两人站在房中僵持了许久,郑夫人松开了手,郑辕垂着眼帘声音沉沉的道:“我还有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夫人回头看着摆动的门帘子,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郑辕的步子很快,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直到恍惚回到了书房他才清醒过来望着手中的瓶子,想到了那日在门口看到她的样子……其实他明白郑夫人说的话,世上的事顺其自然,忘了就忘了……

    可是他心里很空,缺了很大的一块,像是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凑成原样却发现遗失了一块,那个缺口那么明显,毫不掩饰的展露在他眼前,纵然他刻意去忽略,它也会时不时的被那缺口上的棱角割刀,血淋淋的昭示着那个缺口的重要性。

    郑辕也犹豫,他低头看着瓶子,只要他吃下去那个缺口就会补上,可是……却也知道,补上了他的记忆就会化作一柄更加锋利的宝剑,扎在他心口上,动一动就痛不欲生,绝望蔓延。

    郑辕最终没有吃,二月十五那日幼清和薛夫人结伴去法华寺还愿,他也去了,远远的站在山后,看到了薛府的马车上山,看到了那个银红色的身影,她好像很喜欢银红色,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绚丽夺目,她脱了帏冒和薛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满脸的笑容,眉眼舒展眸光明亮。

    她很幸福,这一点毋庸置疑,郑辕心里非常的清楚。

    他看着她往院子里走,走了几步似乎感觉到什么,目光突然朝他这边看来,郑辕知道他站的地方很隐秘,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方幼清不可能看到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方幼清看了几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薛夫人问她什么,她摇摇头,又朝这边看了几眼,将脱下来的帏冒重新戴上,随着人流进了殿中。

    郑辕莫名的松了口气,他觉得他这样做太过龌蹉,可他忍不住做了,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拂袖下山,一骑扬尘直往北面而去……

    幼清知道郑辕递了辞呈离京游历的事,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她愕然道:“他就这么走了?圣上没有留他,太后娘娘那边也没有说什么吗?”

    “许是解释过了。”宋弈将朝服换下来,回头看见幼清真蹙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没有说话,郑辕为什么走他很清楚,可若是别的事他约莫还能劝几句,但是事关幼清他没什么可说的,莫说他还活着,便是他死在眼前,幼清他也不会让出去。

    “丫头。”宋弈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挑眉道,“怎么了?”

    幼清回神,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感觉到郑辕的感情了,可是怎么办呢,她连怜惜他的心思都没有,唯存大约只有可惜吧,她抬头看着宋弈伸手抱着他的腰,闷闷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闷。”

    “别人帮不了他。”宋弈抱着幼清,让她贴着自己,用力的环着,“无能为力。”还好,还好他当初没有犹豫,若不然他很有可能也会懊恼,也会孤寂挥不去的后悔……

    还好,幼清在他的怀里,他真切的感受着她的温度。

    宋弈不幸灾乐祸,但是忍不住的得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低头亲了亲幼清的发顶,低头看她:“我们去看孩子们。”

    “好。”说起孩子幼清便收了心思,笑着道,“我估摸着策哥儿快要能走路了,整日里站着,一让他躺下来他就哼哼。”

    宋弈轻笑,牵着幼清的手出了房门,柔声道:“我记得当初豪哥儿似乎也是这样,他们也着急长大。”

    幼清笑着点头和宋弈去了隔壁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到宋策哈哈笑着的声音,宋锦绣娇滴滴的哼哼声,宋弈掀了帘子,站在**娘腿上面朝门口的宋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顿时咧开了小嘴,在**娘腿上跳蹦的更欢实。

    宋锦绣也依依呀呀的朝幼清伸出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宋弈很自然的走过去将女儿抱在了手里,宋锦绣顿时笑了起来,窝在宋弈怀里露出八颗细细的**牙。

    宋弈看的心都化了,摸摸女儿一指长的头发,幼清不让**娘给宋锦绣扎鞭子,说太小了,所以她一头乌亮亮的头发梳的光溜溜的贴在头上,露出细白的宽宽的脑门,和宋弈面对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父女两人连表情都是极像的。

    幼清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去在宋锦绣脸上亲了一下,宋锦绣回头看着幼清,依依呀呀的要说话的样子。

    宋策不愿意,蹦的越发的起劲儿,声音也大了起来,幼清哈哈笑了起来接了他抱在手里,点了点头他的鼻子,道:“是不满意娘没有抱你妈,看你蹦的一头的汗,真是不省心。”

    宋策笑着,抓着幼清的头发直往嘴里塞。

    “好疼。”幼清皱着脸,轻轻的咬着一口宋策的小胖手,宋策咯咯的笑起来以为幼清在和他玩,抓着头发越发的起劲儿,幼清一脸的无奈,刚梳好的发髻就被他扯散了,披散在肩上,幼清叹气捏着宋策的脸,“小淘气,再揪娘就打你的屁股。”

    宋策笑弯了眼睛,一点都不知道怕。

    “我来吧。”宋弈和幼清换过来,宋锦绣比宋策乖多了,也会闹腾可只要见着别人皱眉她立刻就笑眯眯的松手了,幼清接过宋锦绣朝宋策皱皱鼻子,“让你爹爹收拾你。”话落抱着宋锦绣笑着道,“走,娘带你散步去。”

    “夫人,您的头发要不要重新梳一下。”**娘跟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幼清,幼清笑笑,道,“没事,反正在家里狼狈点无所谓。”又道,“你们也歇会儿,不用跟着。”

    **娘笑着行礼应是。

    宋策一到宋弈的怀中的立刻就老实下来,窝在怀里依依呀呀的去抓门帘子,宋弈脚步不停他也不敢揪着不放,随着出了门,盯着屋檐下的灯笼看,一脸新奇的样子……

    一家四口在院子外头慢慢走着,幼清摘了青草让采芩擦干净给宋锦绣捏着,宋锦绣当即就往嘴里送,幼清按着她的手摇摇头,宋锦绣就不吃了拿在手里费力的揪着,幼清看着她憋着劲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幼清。”幼清刚转身往回走,就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人由丫头婆子簇拥着,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对方一说话她就认了出来,道,“三姐,您怎么来了。”她和宋弈对视一眼,这会儿都戍时过了。

    “没事。”薛思琪快步走了过来和宋弈见了礼,又从幼清手里接了宋锦绣抱着欢喜的亲了两口,道,“我在你们家住几天可以吧?”

    幼清愕然,又朝宋弈看看,侧目望着薛思琪:“你……住这里来?廖姐夫呢?”

    “你就让不让我住吧。”薛思琪皱着眉一脸的含怒含怨的样子,“你要不让我住,我就住客栈去!”

    幼清没弄到她这是唱的哪一处,迟疑的点点头,道:“你住多久都可以,只是……”薛思琪摆着手,“那就住下来了,你指个院子让春银去收拾。”

    幼清没说什么,让采芩领着春银去后院,又看着薛思琪,大概猜到了什么缘由:“那你用晚膳了吗?”

    “不吃了,气饱了!”薛思琪是真的生气,脸上就跟写了大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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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闹腾

        “您这是和廖姐夫赌气了?”幼清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气鼓鼓嘟着嘴挂着脸的薛思琪,“你说话啊,总不能以后都这样吧。”

    薛思琪眼尾看了眼幼清,瞬间红了眼眶,幼清惊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薛思琪会哭,忙过去坐她旁边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薛思琪垂着头用帕子胡乱的擦了眼泪,又抬起头来看着幼清,道:“我要和离。”

    听到这话幼清反而冷静下来,她打量着薛思琪,点了点头,道:“嗯,你要和离。”想了想,“不想和姐夫过了?!”

    薛思琪又没说话,垂头看着手指。

    幼清感觉到她是真的伤了心了,就沉默的在她隔壁坐了下来,过了许久薛思琪才开口道:“我不敢回家,爹娘肯定要问我,大姐那边也不行,她比娘还要啰嗦,就只有你这里最合适了,你让我住几天,我自己想想行不行。”

    “嗯,住多久都行。”幼清点点头,“那你早点歇着吧,别的话我们明天再说。”

    薛思琪点点头,幼清朝薛思琪摆摆手起身走了出来,春银和另外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见幼清出来两个人行了礼,春银看着幼清欲言又止,幼清和她点点头指了指里面,春银就无声无息跟着幼清出了院子,待出来幼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好几日了奶奶都不对劲,今天老爷一下衙就和老爷吵了一架,两句话没顶上就出门了。”春银蹙眉想了想,道,“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爷也没有追出来!”

    幼清印象中廖杰虽有些脾气,可到底还是让着薛思琪的,也尽量的迁就她,这回是因为什么事,两个人闹成这样。

    “我明天再问二姐吧。”幼清朝亮着灯的房里看了一眼,“你们没有带换洗衣裳吧?”春银点点头,幼清回头吩咐采芩,“一会儿你取几件没穿过的送来给她们两人换洗吧,再去我房里找几件出来给二姨太太,明天再派人回去取。”

    采芩应是,幼清往自己院子里走,不管薛思琪是错是对,她肯定是首先护着薛思琪,接下来再讲道理的……

    幼清先去看了两个孩子,才回了房里,宋弈已经梳洗躺在床上看书,见幼清回来他放了书:“二姨姐怎么了?”

    “和廖大人吵架了,不过没有说因为什么事。”幼清想了想道,“我刚才让胡泉去廖府打了个招呼,别的事明天我再和二姐谈吧。”

    宋弈点点头,对别人夫妻间吵架的事显然不感兴趣。

    幼清洗漱**歇着,宋弈揽着她在怀中,幼清靠在他肩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弈柔声道:“等子寒兄忌日的时候,我陪你去青州吧。”

    “好。”幼清想到了封子寒,把脸贴在宋弈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闷闷的道,“宋九歌!”

    “嗯?”宋弈声音很轻。

    幼清的手指扶着他平坦的小腹,打着圈儿:“要是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次宋弈没有说话,幼清等了好久没有听到他答应,就抬头看他,暗夜中宋弈的眼神宛若星子一般,深沉,璀璨,他用手勾着幼清的下颌低头下来擒住他的唇,这个吻不似以前温柔缠绵,有些难以言状的霸道和沉重,幼清搂着他的脖子回应她,就在幼清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宋弈松开她……

    幼清满面酡红,轻喘着,宋弈失笑揉了揉她的头顶,道:“傻丫头。”

    幼清是知道宋弈不想和她讨论生死的问题,她叹了口气,自封子寒生病开始她的心情就很低落,等到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她越发的萎靡起来,常常看着两个孩子看着宋弈发呆……

    她重活了一世,命运截然不同,以前没有得到的东西,这一辈似乎信手拈来一般,毫不费力,她觉得是上天对她的厚待,知她以前过的委屈这一世让她事事顺遂如意。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生了贪念,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舍不得死,害怕死!

    她想好好活着,和宋弈一起白头到老,看着子孙绕膝……她还想死在宋弈前面,若是没有宋弈,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幼清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胡思乱想,可就是无法从这样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低迷的想着生老病死的事。

    “知道了。”忽然,宋弈开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又轻又柔。

    幼清一愣,他说他知道了?

    幼清抬头看他,宋弈真微微笑着,用手捂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了,所以……快歇着吧,明儿不还有事吗。”

    幼清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和宋弈一起躺了下来。

    却没有睡意。

    “是不是锦绣哭了。”幼清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我好像听到她哭声了。”

    宋弈没说话,捞着她的腰把她按在床上:“没有哭,你听错了,睡觉!”

    幼清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抬眸看着宋弈,宋弈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你躺着吧。”

    习武之人听力比常人好,宋弈说没有就肯定没有了,可幼清还是不放心,笑着道:“那你披肩衣裳。”宋弈已经拿了外衣套在身上回头看了看她,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回来,幼清问道,“怎么样?”

    “没事。”宋弈含笑道,“快歇着吧。”

    幼清放心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早她送宋弈去衙门,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去了薛思琪那边,薛思琪还是和昨天那样坐在炕头上发呆,见着幼清进来抬了抬头,幼清过去柔声道:“你一夜没睡?”

    薛思琪点点头,拉着幼清的手,声音哑哑的:“幼清,我想好了,我要和他和离。”

    “嗯。”幼清坐下来看着薛思琪,“那总要有原因的吧,你即便不想和我说,到时候姑父和姑母问起来,你也总得有个理由吧。”又道,“还有廖大人那边,你想和离他是什么意思,他同意吗。”

    “我……”薛思琪欲言又止,又垂下头道,“我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我难有孕。”

    幼清愕然,惊讶的看着薛思琪:“所以你就和姐夫要和离?”她蹙了眉头,“那姐夫怎么说?”

    薛思琪踢着脚塌发出咚咚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才道:“他不同意。”话落,忽然碰的一下拍上了炕桌,惊的幼清一跳,薛思琪也从炕上跳了下来,怒容满面的道,“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买了姨娘回家他也不要,我要与他和离他也不要。我说去你大哥那边过继个孩子他也不同意,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就这么过,你说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反正我是过不下去了。”薛思琪越说越来劲,拍的桌子啪啪响,“以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懒得理他。”

    薛思琪说了一通,没等到幼清应和她奇怪转头过来,就看到幼清憋着笑看着她,薛思琪顿时来了火:“你还笑?!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好了,我不笑了。”幼清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什么事,听薛思琪这么一说她实在忍不住便笑了起来,“那现在姐夫不同意和离,你打算怎么办呢?”

    薛思琪蔫了下来,坐在炕头上声音坚定的道:“那我就一直住在你这里,等他答应了为止。”

    幼清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幼清。”薛思琪委屈的看着她,“你和九歌说说,让他劝劝廖少仲好不好,我……我不想就这么过下去。”虽说廖杰不是独子,廖家大爷早有了儿子,可是她不想因为她断了廖杰的香火,她不是守旧的人,可是,她不想亏欠廖杰,更不想以后的夫妻生活,她都处于劣势矮人一头。

    这不是她想要的。

    “我和夫君说说。”幼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晚上请姐夫来家里吧,看姐夫怎么说。”

    薛思琪看着幼清眼里有些不确定,幼清笑了起来,道:“你不是要和离么,总得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吧,这和离怎么离,还有什么条件。我们商量好了没有用,还有两家的长辈也得说吧。”

    薛思琪顿时蔫了下来,咕哝道:“爹娘肯定不同意。”话落站了起来,“算了,这事儿慢慢想,我陪你去看看锦姐儿吧。”

    幼清忽然就觉得自己在陪薛思琪胡闹,不过也好,被她这么一闹腾她心情也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先去用早膳,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薛思琪点点头和幼清一起去看两个孩子,一直等到晚上宋弈回来了,薛思琪和幼清一起站在门口迎着,薛思琪左看右看又朝宋弈身后看了看,脸色就沉了下去,幼清看了他一眼和宋弈笑着道:“饭菜好了,洗手吃饭吧。”

    宋弈点点头看向薛思琪略行了礼,道:“二姨姐在家中住的可还习惯?!”

    “嗯,习惯,挺习惯的。”薛思琪敷衍的行了礼,人没了精神,“你们吃吧,我不饿,先回去歇着了。”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薛思琪蔫哒哒的走了,就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幼清忍着笑低声和宋弈道:“你今天没见到廖大人吗。”

    “见了,他说让二姨姐在这里住几天冷静冷静再来接他。”宋弈牵着幼清的手进了院子,“随他们吧,少仲自有办法。”

    幼清笑着点头。

    薛思琪在宋府一连住了三天,廖杰始终没有露面,薛思琪等的心里火蹭蹭的烧,可又不好说什么,是她要闹着和离的,还对着廖杰说了重话,他现在不来很正常,可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憋着气天天闷在房里。

    幼清只当不知道,每日陪她说话聊天,等第四天的时候廖杰来了。

    薛思琪看见就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里,砰的一声关了门,廖杰对幼清抱拳:“她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去劝劝,争取今晚将她带回去。”

    幼清点点头,笑着道,“二姐吃软不吃硬,姐夫好好和她说就行了。”

    廖杰穿的是朝服,带着官帽书生气很足,他点着头:“是,我与她好好说。”话落揉了揉额头,笑呵呵的推门进房,幼清站在院子里,还不等她转身,就听到薛思琪一声爆喝,“你想清楚了没有。”

    廖杰道:“想清楚了。都听你的。”

    幼清忍着笑回了房里。

    薛思琪愣住,看着廖杰:“你……说什么?”

    廖杰站在她面前,很认真的道:“我想清楚了,都听你的。”

    薛思琪就觉得心口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的她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扶着炕桌坐下来,许久才缓了口气:“好,好!”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廖杰也是一本正经的坐在她对面,清了清嗓子:“不过,你要和离我有条件。”

    薛思琪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回响的只有廖杰那句我想清楚了,都听你的……

    “什么条件。”薛思琪愣了半晌回头看他,廖杰道,“我们成亲三年了吧,这三年可是我最好的年华……”他一副傲然的样子,“你要和离,是不是得给我一点补偿?!”

    薛思琪又没听清,转头看他:“补偿?”她被气笑了,堵着气道,“好,补偿,你说怎么补偿。”

    廖杰也不看她,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话落咳嗽了一声,“那我回去了,等我想好了再来找你。”

    薛思琪瞪眼,一下蹿起来拦在他前面:“今天一次把话说清楚,我没耐心等你下一次,谁知道你要想多久。”

    “这个不好说。”廖杰站在薛思琪前面,“最近衙门事情多,可能要花个三五天或者十天半个月吧。”

    薛思琪又气又委屈,她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明明是自己闹着要和离的,可是廖杰一松口她心里却反而恨了起来,这会儿看着廖杰恨不能咬她一口,她还真这么做了,扑过去抓着廖杰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廖杰嗷的一声跳开,指着薛思琪:“你……你属狗的啊。”

    薛思琪咬的不算重可还是很痛,她松了口气眼眶通红的看着廖杰,廖杰撸起袖子把胳膊伸在薛思琪面前给她看:“狗,你看看你咬的。”

    薛思琪瞪着他。

007 情话

        “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薛思琪不依不饶,“我没空等你十天半个月!”

    廖杰揉着胳膊,盯着上头赤红的一个牙印子,点着头赞赏的道:“牙口不错!”话落放了衣袖在炕上坐下来,挑眉看着薛思琪,“好,你说。”

    怎么变成她说了,方才明明是他开口要谈什么补偿条件的,薛思琪怒道:“我的意思很清楚,咱们和离,我拿了我的东西走人,往后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

    “成啊。”廖杰点着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补偿一类的事咱们在和离书里可以再补充进去。”

    薛思琪看着廖杰,没有说话。

    “笔墨纸砚。”廖杰盘腿坐在炕上,“本官现在就写!”

    薛思琪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透心凉,可她还是转身拿了笔墨纸砚铺在炕桌上,坐在对面望着廖杰……

    她有她的骄傲,既然不能生育是她的问题,那么她就不能阻挡了他的路,也不愿意被他怜悯苟活一世。

    所以,她要和离,她和廖杰成亲时是光明正大轰轰烈烈的,走的时候她也要干净利落,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可是,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像是被人用刀割着似的,疼的她喘不过来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孙继慎,当初和孙继慎分开时,她也很痛苦,可那份痛苦比起此刻来不足万一。

    罢了,罢了,好聚好散吧,没有她占着正妻的位置,廖杰很容易娶到继室!

    薛思琪看了眼廖杰提笔沾墨,一副认真思索如何下笔的样子,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她不想看,等廖杰写好她按了手印便成了。

    至于爹娘那边,该怎么罚她都愿意。

    薛思琪平时坐着的时候不是东倒西歪便是盘着腿,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会儿她板板正正的坐着,腰背笔挺,阖着眼睛满面坚毅。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笔在纸上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忽然,薛思琪额头上被人拍了一下,声音很响力道很大,她大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跟门帘子似的垂在眼前。

    “廖少仲!”薛思琪怒喝扯了纸下来,目光一转朝廖杰看去,廖杰哈哈大笑歪在炕上,“臭丫头,你这样太可笑了。”他好像真的觉得很好笑,笑的前仰后合的。

    薛思琪磨牙收回目光落在纸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看到纸上写个几个大字:“想和离,美的你!”

    “廖少仲。”薛思琪将纸揉成一团砸过去,指着他道,“你戏耍我。”

    廖杰腿一伸将炕桌扫在了一边,人已经移了过去一下子将薛思琪扑倒在炕上,摸着她的屁股就狠狠的抽了几下:“臭丫头,就你这脾气,这世上除了我能忍一忍,难不成你还能再嫁一回不成!”

    “你给我起来。”薛思琪的屁股被打的火辣辣的,咬牙切齿的道,“你再动手我和你不客气了。”

    廖杰嘿嘿一下,又抽了几下:“你想怎么不客气。”又道,“和我和离,门儿都没有。”话落,摁着薛思琪的脑袋,寻着她的唇就了吻了下去,薛思琪左摇右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廖杰吻了许久,心满意足的松开她,笑呵呵的道:“你到底长没长心,我就是三年养着小狗,也养熟了!”又道,“你倒好,说和离就和离,你根本就没心没肺。”

    薛思琪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没心,我是为你好,我占着位子却不能生,以后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你还反过来怪我。”又磨着牙,“咱们好聚好散,谁也不欠谁的。”

    “怎么不欠。”廖杰压在薛思琪身上,“我当初是多风流倜傥的少年郎,被你霸占了三年的时光,你瞧瞧我现在这模样……”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不欠,你欠的多了。”

    薛思琪很想啐他一口,但离的这么近,她怕口水落在自己脸上,忍了又忍:“你三年时光,难道我不是,你是不是男人,这种话也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廖杰没有脸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你得补偿我。”

    又是补偿,薛思琪推着他:“什么补偿!”她真想抽他一巴掌,廖杰却是笑眯眯的凑在她耳朵边一字一句道,“继续做我媳妇儿。”

    在一起那么久,打打闹闹时候居多可也有甜蜜的时候,薛思琪还从来没有脸红过,可是这会儿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什么意思。”

    “蠢!”廖杰叩了薛思琪的额头,“走,跟我回家去,你几天不在,家里乱死了,我也好几天没饭吃了。”话落就炕一滚翻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见官袍皱巴巴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嫌恶的很。

    薛思琪愣愣的坐起来,想了好一会转头看他,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问几遍?”廖杰道,“我说跟我回家,以后闲了想吵架就吱一声,我奉陪到底。但不要没事儿就玩个离家出走,把和离挂嘴上,下一回我可没空了啊。”

    薛思琪听明白了,她哼了一声转头过去,低声道:“我不回去。”

    “你说你闹什么。”廖杰拿脚踢了踢她,薛思琪转头过来大声道,“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不知道吗?以后你都不会有孩子!”

    廖杰莫名其妙:“知道啊。”又道,“我又不喜欢孩子,不能生更好,省事儿!”

    薛思琪瞪眼:“不想生和不能生是一回事吗?”又道,“廖少仲你不要可怜我,我薛思琪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对我撒谎,更讨厌别人施舍的怜悯。”

    “我闲的是不是,还怜悯!?”廖杰翻了个白眼,“你以后没事儿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得空做做绣活也可以,瞧你那针线做的,我都看不下去。”

    薛思琪大怒,抬脚就去踢他,廖杰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怎么着,还想动手?!”

    “廖少仲,你太可恶了。”薛思琪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廖杰眉梢一挑笑眯眯的道,“是,是我可恶!”

    薛思琪抬着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撑在炕上,她瞪着廖杰,瞪着瞪着就哭了起来,不是呜呜咽咽默默流泪,是嚎啕大哭,声音之大连幼清在房里都听到了。

    廖杰吓了一跳,她和薛思琪打闹比这过份的还有,可她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一回,他收了调笑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好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

    “你也知道你欺负我。”薛思琪哽咽着,话不成调,廖杰拍着她点着头,“以后都不欺负了行不行。”

    薛思琪接着哭。

    廖杰头大如斗:“你不能生,我什么时候怪过你,是你自己一会儿要给我纳妾,一会儿要给我抬通房的,你当我是色老头呢,见着姑娘就抬腿?”

    薛思琪听着哭声一顿,终于啐了一口:“粗俗!”

    “是,我粗俗。咱们俩半斤八两。”廖杰笑眯眯的道,“所以啊,这辈子咱俩就凑合凑合过了,你别想什么幺蛾子了,净给我找麻烦。”

    薛思琪用袖子揩眼泪,咬牙启齿道:“什么半斤八两,什么幺蛾子,你把话说清楚。”

    廖杰啾的一声在她嘴上啄了一口,一本正经的道:“没有,绝对没有,你这样我喜欢的很!”

    薛思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红了脸望着廖杰:“你真不后悔?我可是……”廖杰悟了她的嘴,让她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可是,我廖少仲顶天立地,没有半道改弦易张,始乱终弃的道理。”

    薛思琪说不出来话,其实廖杰一点都不体贴,还一身的毛病,每天沐浴不说,吃的用的格外讲究,他自己讲究就算了还要求她,天天跟念经似的在她耳朵里,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一开始她烦死了,可是听着听着她好像也习惯了,也跟着他一起嫌东嫌西,偶尔还能达成共识。

    而廖杰呢,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讲究,偶尔她不沐浴就睡觉,他皱皱鼻子也会忍了。

    她知道他们在互相磨合,互相包容……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拖累他,薛思琪望着廖杰,泪眼朦胧:“夫君……”

    “得!”廖杰做出制止的样子,“快去洗脸,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脏死了。”

    薛思琪刚酝酿出的一点柔情蜜意感动的话,就这么被生生的打了回去,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吧,反正他说他不后悔的,那她就再忍几年,反正她和离后也不可能再嫁的出去,就和他再过几年,若以后他要反悔了,她再和离也不迟。

    “那你放我下来。”薛思琪一脚踢在廖杰脸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害臊。”

    廖杰大怒,捏着薛思琪的脸,想说什么,发现沾了一手的眼泪顿时嫌弃的在薛思琪身上擦擦丢开她:“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回家去,丢人都丢到外面了。”

    薛思琪哼哼了两声喊春银打水进来。

    春银长长的松了口气,想起前些日子薛思琪问她要不要做通房,她吓的魂都没了,如今看情形薛思琪以后是不会再提了……

    不提好,不提好,希望薛思琪和廖杰能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春银笑眯眯的打水送进去服侍薛思琪梳洗。

    夫妻两人收拾好去与宋弈和幼清告别,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挑了挑眉望着薛思琪,薛思琪红着脸尴尬的道:“我……我回去了,这几天打扰你们了。”她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要和离,这没过两日就食言了,觉得很丢脸。

    “打扰什么,二姐和我们也见外。”幼清含笑道,“往后二姐想什么时候来住都可以,那个院子给二姐留着。”

    薛思琪点点头,暗暗松口气。

    廖杰装作没听见,明白幼清在和他开玩笑。

    “那我们走了。”薛思琪咳嗽了一声,转身就出去,廖杰跟在后面和宋弈抱了抱拳,“九歌,改日再聚。”话落就出门去了。

    幼清待两人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巴着宋弈的胳膊笑着道:“二姐和廖姐夫太有趣了。”

    世人常说一物降一物,廖杰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吵起来牙尖嘴利从不让着薛思琪,薛思琪呢,只要占了理她不将人逼到墙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绝不罢休,两人针尖对麦芒,却相得益彰,格外的和谐!

    “你就等着今儿这顿笑。”宋弈微微笑着揉揉幼清的头,幼清前几天也不劝着薛思琪,顺着她的话,一来是稳住她,二来她是料到了今日这场景……

    廖杰一来,薛思琪就偃旗息鼓了。

    “走,用膳去。”幼清拉着宋弈起来,笑道,“等他们等的我肚子都饿了。”

    宋弈轻轻笑着随着她出去。

    夫妻两人落座,**娘将两个孩子抱过来,晚上宋策和宋锦绣一人可以吃小半碗蔬菜粥,宋策一边吃一边一边抓着什么就往桌子上招呼,挑的菜满桌子都是,宋锦绣却要乖巧很多,**娘喂一口她吃一口,笑眯眯的吧嗒着小嘴。

    幼清放了筷子给宋策擦嘴,想起什么来回头问宋弈:“我听郭夫人说皇后的人选定了?”

    “嗯。”宋弈漫不经心的喝着汤,淡淡的道,“扬州知府的嫡女,过几日就会下圣旨。”

    幼清闻言微楞,对这个扬州知府没什么印象,不过对太后的心思却是忍不住笑了笑,扬州知府,这样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说权势倒也有,可比起京官来到底还是差了很多,况且,一旦家中女子入宫,这扬州知府怕也要加封爵位从官场退下来。

    以后,就算皇后得宠,外戚的势力依旧远远不如太后来的深厚,这宫中……以后二十年,恐怕还是太后的天下。

    幼清不大在乎,若是换做她,她大概也会这么做,所以一点都不奇怪。

    “那这位小姐是不是要进京来?”幼清好奇的是这样小姐,宋弈颔首,道,“或许年底会进京,待圣上孝满便会成婚。”

    幼清点点头没有说话。

008 日子

        扬州知府姓周,周小姐今年与赵承修同岁,翻年来满十二岁,若是等孝满成婚,估摸着要在京中住个一两年。

    幼清心里过了一遍就没有再想这件事。

    隔日她带着宋策和宋锦绣回了薛府,方氏对两个孩子欢喜的很,瞧着了就抱在手里,恨不得将家里能吃的都张罗出来,幼清笑着道:“他们来前都吃了早饭的,这会儿吃饱了,一会儿中午又该赖着不肯吃了。”

    “吃个零嘴有什么关系。”方氏看着宋策,越看越喜欢,“你瞧瞧,策哥儿真是越长和你越像。”

    幼清轻笑拿帕子给宋策擦了擦汗:“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整日里动个不停,汗也流的多。”说着话,宋策已经从炕头爬到了炕尾,抓着茂哥儿以前玩的摇铃使劲儿的摇,房间里满是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这样才好。”方氏欢喜的道,“我就是嫌茂哥太老实的,一天说不上几句话!”茂哥儿像薛霭,性子沉稳。

    幼清算是明白了,在方氏眼中,孩子什么都是优点。

    “是幼清来了吗。”说着话,茂哥儿就从门口进来了,随着赵芫也笑眯眯的跨进门,赵芫一见到宋锦绣就抱在手里,“哎呀,我的小乖乖,想大舅母没有啊。”

    幼清掩面而笑,朝茂哥招招手,茂哥走过来奶声奶气的喊姨母好,又抱了抱拳作揖行礼,幼清点着头道:“茂哥刚刚在写大字吗?”她瞧见茂哥衣服上还有滴墨汁。

    “是!”茂哥点点头,道,“爹爹说让我一天写十个大字,不究写什么,他晚上回来要检查。”

    也太小了,幼清朝赵芫看去,赵芫抱着宋锦绣笑着道:“你大哥随便一说,他就当真了,每天一早起来就坐在桌子前头写大字,晚上回来就送你大哥检查,我拦都拦不住!”

    真是太乖巧了,幼清疼惜的捧着茂哥的小脸:“我们茂哥哪是三岁的孩子,简直就是个大人了。”

    茂哥脸红了红,揪着手指望着幼清:“姨母,您的书还收着的吗。”

    幼清愣了一愣才明白茂哥说的是什么,顿时笑着点头道:“都收的好好的呢,就等我们茂哥长大了看。”她说着又望着赵芫,“没想到她对医书还挺感兴趣的。”

    赵芫一脸的无奈,摇着头道:“这么小哪有什么兴趣不兴趣,我就盼着她能和别的孩子那样活泛一些!”她是觉得小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儿,上房揭瓦,爬树抓鱼,这些才该是男孩子儿时该玩的。

    “大嫂真是不知足。”幼清掩面而笑,茂哥已经转头趴在炕上看宋策在扯九连环,他也扯不动就憋着劲儿的拉,茂哥看了半天伸出手去指了指,“你这样扯不下来,要退回去从另外一头走。”

    宋策停下来看着茂哥儿,似懂非懂,茂哥又指了指下面的出口:“从这里出来!”

    “依依呀呀。”宋策看看茂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似乎在思索,顿了半晌依依不舍的将九连环递给茂哥,茂哥一愣笑着摆手,“我不是要,我是在教你怎么玩。”

    宋策朝着茂哥儿笑,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茂哥想说什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宋策很可能不理解,只能叹了口气,拿着九连环当着宋策的面三两下拆了一截,宋策看的眼睛发直,爬过来依依呀呀说个不停,茂哥就耐心的教他,两个人头抵着头说着话。

    “还真像那么回事。”方氏高兴的笑了起来,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说话,赵芫笑着道,“咱们策哥儿可真是大方,见着哥哥要,想也不想就送来了。”

    幼清轻笑,转头看宋锦绣,宋锦绣偎在赵芫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点都不闹腾。

    “我们锦绣真乖。”赵芫喜欢女孩子,可自从生了茂哥后她身子一直没有动静,“改天让你大姨母将颖姐儿抱来,你们在一起玩。”

    宋锦绣当然听不懂,打了哈欠,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宋锦绣一睡那边宋策好像也受了传染似的,抵着茂哥的脑袋开始打起了盹儿,茂哥紧张的扶着他:“祖母……”朝方氏求救。

    方氏忍着笑将宋策抱过来歪在自己的臂弯里,宋策已然淌着口水睡的实实的了。

    茂哥松了口气。

    “让他们在暖阁里睡。别抱来抱去受了凉。”方氏小心将宋策外套脱了,让陆妈妈在炕上铺好被子,将两个孩子并排放上去,又盖好了被子,留着了玉雪在房里看顾着,几个人去了隔壁的宴席室。

    “还是小孩子的觉好,说睡就睡着了。”方氏喝了口茶,“我这几日一睡到半夜就会醒,等醒过来就再难入睡,你姑父也是,索性披了衣服去书房看折子。”

    “我好些日子没看到三哥和三嫂了。”幼清想起陈素兰,“三嫂不在家吗?”

    赵芫在幼清身边坐下来,偷看了一眼方氏,挤了挤眼睛,方氏就笑着道:“背着我打眼色,当我没看见不成。”话落,就和幼清道,“你三嫂回娘家住去了,估摸着今儿会回来。”

    “回去两天了。”赵芫说着叹了口气,道,“闻瑾在书院住了两天,今天大约也会回来。”

    幼清哦了一声,自从薛潋将娜薇的灵位抬回来以后,他们夫妻两人好像达成了共识,不提过去,日子过的倒还挺安稳的。他们不提别人自然就不提了,就连薛镇扬对薛潋的胡闹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幼清中午在薛府用的午膳,下午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陈素兰是酉时不到回来的,和方氏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院子里,她吩咐丫头婆子将东西收拾好,自己回房梳洗换了衣裳:“三爷这两天回来了吗?”

    “没有。”翠兰是薛家的丫头,陈素兰回家自然不会带她去,“不过三爷派二子回来打了招呼,说他在书院住,今天就会回来。”

    陈素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在房里歇了一会儿,外头就听到脚步声,她放了书迎了出去,正好和薛潋对面碰上,薛潋点点头:“你回来了!”陈素兰道,“三爷这几天住在学馆里了,那边住起来方便?”

    “东西一应的都有,不碍事。”薛潋径直回房换下棉灰长袍,翠兰上了茶,薛潋抬头看向陈素兰,“你在家里住的可好,岳父岳母身体可好?”

    陈素兰点点头,笑着道:“都挺好的,姐夫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饭,他存了一坛子好酒。”

    “那我改日约姐夫出来吃饭,让他把酒带上。”薛潋语气平淡,陈素兰就奇怪的道,“何必约出去,在家里吃不是挺好的吗。”

    薛潋看了她一眼,随意的道:“我随口说说,当然是要去家里吃饭的。”自从闹过和离后,他就不喜欢去陈府了,去年到现在他只有过年的时候去拜了年住了一夜,后来就再没去过。

    陈素兰哦了一声没有在意,笑眯眯的道:“大姐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桃花,我也想种,行不行?!”

    “行啊。”薛潋对这些不感兴趣,意兴阑珊的道,“你看着办好了,我去后院看书。”

    陈素兰哦了一声,道:“娘让我们一会儿过去吃饭,你别看的太晚。”

    薛潋低声应了一声出了门。

    他书房在外院,内院所谓的书房只是将罩院改了一下,不过,薛潋先去了隔壁,一进门便看到在供案上的灵位,静静的垂着淡紫的绡纱帘子,上头结了一朵碗口大的花,有些不伦不类,但这是薛潋亲手做的。

    薛潋走过去,在案台上抽了三根线香出来,在长明灯里点了握在手里望着灵位凄然的一笑:“我这几天住在学馆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还好?学馆里热闹,我和同窗一起闹腾的时候觉得很高兴,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薛潋在香插在香炉里,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灵位发呆,过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挺后悔的……如果当初不犹豫和你走了,或许……”话落,他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笑,“有生之年,我一定会陪你回去,去你的家乡,我答应过你的,咱们在大漠看日落孤烟,还要在那边建一个房子,就你和我,你说好不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薛潋的声音起起伏伏。

    他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才起来身,和娜薇道:“我去用晚膳,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再过来陪你。”他说着开门,有风自门外进来,轻轻柔柔的带着春日的温度,挂在灵位上紫色的绡纱也欢快的动了动。

    幼清第二天去了一趟薛思琪那边,薛思琪正在家里晒书,将廖杰的书小心翼翼拿出来摆在院子里晒,幼清见她这样,就知道两个人是真的和好了。

    转眼到了宋策和宋锦绣的周岁礼,因为满月和百日都没有仔细操持,两个孩子周岁幼清就打算仔细办一办,她和蔡妈妈商量了请的人,忙前忙后的安排菜单添办各式各样的菜,路大勇和戴望舒回来了,路大勇带着蹒跚学步的宋策在院子里玩,戴望舒则在宴席室里陪幼清说话。

    幼清盯着戴望舒的肚子,挑了挑眉,戴望舒红了脸和幼清摇了摇头。

    “不着急。”蔡妈妈笑着道,“反正还年轻,再等两年也无妨。”

    戴望舒笑着道:“我昨儿去娘娘庙求了签……”幼清听着一愣,顿时笑了起来,戴望舒向来不信这些的,这会儿为了孩子竟然去求签了,可见她心里是真的着急了,“签上怎么说。”

    “上上签。”戴望舒笑着道,“求子得子!”

    不等幼清说话,蔡妈妈就高兴的抚掌道:“这可真是好签,估摸着今年就有希望了。”

    戴望舒红着脸没有说话。

    “你得空去封氏医馆看看,请封简给你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你早年受过重伤,先把身子调好了,免得生的时候受罪。”幼清想了想道,“我看实在不行你们搬回来住好了,这里院子大,随你们住哪间都成。”

    戴望舒点点头,笑道:“我问问路大哥的意思,他就是不想麻烦老爷和夫人。”

    幼清掩面而笑:“路大哥一贯如此。你就和他说,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般见外。”话落,就看到路大勇将宋策架在脖子上,一大一小闹腾着进来,幼清忍不住笑,道,“路大哥你别由着他胡闹,越发没有规矩了。”

    “没事,少爷高兴就成。”路大勇将宋策放下来,宋策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抱着路大勇的腿不松手,“抱,抱!”

    宋策已经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表达意思,比起别的孩子来,宋策和宋锦绣说话算早的。

    “好嘞。”路大勇手一托,就将宋策又重新架在肩膀,宋策高兴的小腿乱踢哈哈大笑,一点都不怕,幼清皱眉道,“快下来,别累着你路伯伯。”

    宋策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往下滑,路大勇就笑着将宋策放下来,摸着脖子笑道:“没事,没事。”

    “到娘这里来。”幼清朝宋策招招手,宋策抓着路大勇的衣角往幼清那边摸,等快到了他松开手,三两步冲过去撞在幼清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娘,抱!”

    幼清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该学学锦绣,也斯文一些才好。”

    宋弈不知听懂没听懂,抬着头就朝幼清腿上爬,身手灵活的就跟一只小猴子似的,撅着屁股。

    “过两日就是少爷和小姐的周岁礼,夫人可有事让我们两做的?”路大勇今天回来就是讨活儿的,幼清抱着宋策,想了想道,“那你帮我跑跑腿送请柬吧。”她要不给他们活儿,路大勇又该难受了。

    果然,一听到有事做路大勇就高兴起来,点着头道:“成,那小人去办。”说着转身就去找胡泉了。

    戴望舒和幼清都笑了起来,戴望舒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到绿珠的声音传来,她走在前头大哥儿走在后面,喊道:“夫人,夫人!”

    大哥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夫人,夫人。”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和戴望舒道:“看见没有,一个个都回来找事做,这都是闲的发慌的。”

    戴望舒掩面而笑,就看到绿珠跑进来,当头就道:“夫人,我和大哥儿来点卯,您找点事儿给我们做做。”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采芩过去捏着绿珠的脸,道:“可真是叫夫人猜的真真儿的。”

    绿珠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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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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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玉堂介绍:
关于春闺玉堂:
十二岁的方幼清,从姑母家重头再来。
谁害父流放,谁夺她性命,谁让她一生努力化为乌有?她誓要查清这一切缘由,再不让今生重蹈上世覆辙。
然上有姑父朝堂大员,一家之主;中有婶母虎视眈眈,机关算计;下有姐妹心机叵测,手段层出;另有仆妇丫鬟迎高踩低,狐假虎威。
她这位表小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何从寄人篱下中拼搏而出?
春闺褴褛,玉堂锦绣。
圆上一世的遗憾,补这一生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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