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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家臣

    ※※※

    大理国,秀山郡。

    一辆简易的马车沿官道徐徐行驶向城门口。

    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青年清俊不凡、少女素雅恬淡,眉宇间却漾着浓浓的愁绪。

    “蓉儿,你不要担心余大哥,有麟仙去救他,说不定可以将他与余国公一起救回来。虽然余登大哥让人送我们到崇圣寺,并叫我们等他回来后,一起前往纳楼部....”那清俊青年开始回忆起当时紧张的情景。

    国殇之夜,终究是难以入眠。

    “葛兄弟,麻烦你照顾一下蓉儿,我必须回去助我父亲,等救出来后,我们在崇圣寺汇合。”余登握着云越剑将昏厥的段莘蓉交给两名心腹侍从,对葛胤珍而重之地说。

    虽然葛胤的右腿受伤,他被人搀扶着,但是他眼神仍然有灼灼燃烧的火焰,只见他重重地颔首:“余大哥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

    葛胤望着余登焦急万分的背影许久不语,这时不远处有一群军士匆匆跑向皇宫大门的方向,他神色凝重,道:“高升泰带人去往宫门,我们不能自投罗网,我和公主又这样也决计不能以轻功脱逃,不如从水牢河道口下去,水牢与宫门外的河道相通,水牢的机关已毁,水闸恐怕也破了。”

    三名余登的心腹军士频频颔首,应道:“那就听葛公子安排。”

    葛胤等人来到水牢,葛胤撕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一角将自己右腿腿腹的伤口包扎严实后,将段莘蓉的娇躯背在身后,用披风一裹连着自己身上紧紧捆住,仿佛生怕莘蓉受到什么危险。

    几人潜入水牢监狱口处一直往下走,果然是一条水漫到腰部的河道,河道与外界河流相同的闸口竟然打开了,心思缜密的葛胤在从水牢监狱口下来时,就刻意将那一块通往水牢的石板封死盖起,这样也不会让人知道皇宫水牢与外界相通的密道。

    从涉水趟河到没水浅游,由浅及深,这个过程葛胤时时刻刻地将体内的乾坤石之力顺着段莘蓉的玉腕源源不断地输过去,令她昏迷之中不受到水侵的影响。

    以艰难的方式顺利离开了火光熏天、杀声一片的大理皇宫,葛胤等人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崇圣寺。

    崇圣寺依旧沉浸在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里,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之无关。

    寺内方丈波耶大师收留了葛胤与段莘蓉等人。

    翌日清晨。

    “延智......姐姐来救你了.....不要......不要伤害他,要杀要刮冲我来.....不要.....”

    一直昏迷的段莘蓉香汗淋漓,仿佛在一场噩梦里挣扎着,蹙眉颤动,终于在惊慌失措地呼唤声惊醒。

    葛胤见状甚为担忧,知她在担心自己弟弟,忙不迭地握住段莘蓉向着半空无助虚抓的秀掌,安慰道:“蓉儿,没事了,我们都出来了。”

    段莘蓉醒来的第一眼见是葛胤才

    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等她呆呆思索昨夜发生的一切,发现葛胤的双肩仍然嵌着铁链,右腿的伤口被紧紧包扎着,他清俊的脸庞上淤痕犹在,倒是原本胸口上的伤患因为换了一身旧僧袍而被遮掩,反而给这个清俊青年平添了硬朗不屈之感。

    “延智他是不是被杨义贞、三皇叔杀害了.....”段莘蓉淡眉漾起一丝怅惘,终究开口问道。

    葛胤本就不善于说谎,他低首幽然道:“延智最多是下落不明,如今他们并没有公布延智的死讯,只是说太子下落不明。”

    段莘蓉蜷缩着娇躯躲在墙角,两行愧疚的泪目梨花带雨般扑簌簌落了下来,她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父皇,儿臣引狼入室,害了您,害了阿弟,害了大理,而蓉儿却置身事外,为什么死得人不是我,下落不明不是我.....”

    语气里透着一股绝望与愤慨,这让葛胤内疚不已,他何尝不知段莘蓉所做得一切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吗?

    若说害得她如今几乎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不是杨义贞,不是段廉礼,而是他自己。

    段莘蓉无助地躲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一双泪目除了止不住地泪如雨下以外,已经失去了往昔柔雅自信的神采,仿佛陷入了空洞与绝望之中。

    红唇止不住地颤抖,啜泣之声在她的克制下愈加强烈,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聚集在嗓子眼和泪腺中,如脱缰的野马般难以遏制。

    望着甚是心疼的葛胤,早已鼻酸眼热,上前将这个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的落魄公主搂到怀里,他嗓子微微一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清俊少年此刻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个凛然赴死的念头,不然他快被那一股情深恩重的压迫感弄得窒息。

    世间最大的恩,是情债。

    这位高贵优雅的大理公主,为了他,背叛父皇,造成一个稳定的国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内乱中。

    拥有百姓爱戴与万千宠爱的大理明珠如今为了他,沦落为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浮萍。

    这样的债,恐怕葛胤倾其一生都无法弥补与偿还。

    又过了一日,段莘蓉依然躲在床榻墙角,虽然她的玉容上难见笑颜,心情极其低落,但是她至少接受葛胤送来的粥饭。

    这容颜憔悴的素雅少女一边一勺一勺地喝着稀粥,一边思索地询问:“余登哥哥来找我们了吗?”

    葛胤星眸闪过一丝黯然,缓缓摇首道:“或许余登哥哥被麟仙救走了,麟仙不知我们的约定,加之如今杨义贞准备称帝,倾尽兵力在全城搜索我和....你的下落...”

    他生怕段莘蓉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难过,但内心觉得不该相瞒,终究将所知道的话,一股脑地向她坦白:“叛贼杨义贞真是可恶,他怕得位不正,就颠倒黑白,说你父皇是被你和扫北王一起气死得,说你勾结扫北王为了救我这个囚犯,逼宫造反,他杨义贞知道后带兵进宫,发现你父皇病死,太子下落不明,大理段氏如今无人可立,他只能当仁不让自己称帝主持大理军政之要,简直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得也不无道理,父皇的死,我这辈子都难辞其咎,所以杨义贞有了这个借口向全大理人声讨我通缉我。”段莘蓉眸光幽幽,漾着哀愁之色,她截口道。

    葛胤知道段莘蓉对上德帝的死耿耿于怀,他轻轻一叹,对感情之事向来笨拙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不管如何弥补,他在昨日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他葛胤的命就是段莘蓉的,哪怕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段莘蓉沉浸在自己时而恍惚时而惶恐的情绪中,没有察觉葛胤的异样,只听她沉吟道:“杨义贞如此费尽心思,他是心虚,是怕助太祖当年打下大理江山的开国功勋,如乌蛮三十七部的各大鬼主与段氏家臣的口诛笔伐,如果开国功勋与段氏家臣形成合力,杨义贞的龙椅是坐不稳的。”

    这心思缜密的素雅女子在这样情绪低落的心态里依然能将所有思绪理清,这静动转换下的沉稳之态,倒是让葛胤想到了另一位女子,那一位女子清冷而孤傲,她的隐忍与沉稳可是让同辈之人望尘莫及。

    葛胤联想的人正是梵音宫的舒晴,舒晴虽与葛胤只有几面之缘,说不上深交,但葛胤总感觉隐隐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很微妙,让葛胤不知道如何描述。

    “段氏家臣都有谁?余登大哥一家,还有.....”葛胤打住联想,不禁开口问出心中疑窦。

    段莘蓉眸光敛起微微异彩,正色道:“太祖段思平祖上是簪缨世家,是南诏贵族后裔,他任通海节度使时,因不满大义宁国主杨干贞的迫害,他与高升泰先祖高方、余登哥哥先祖余渊、剑尊门创派祖先萧通夫、谋士董迦罗,侠士张珠、乌蛮三十七部共同起事,推翻杨干贞暴##政。所谓家臣只是当时为了区分君臣之别,又要体现这些开国元勋对大理国的突出贡献以及与先祖深厚的情谊,所以才有家臣之称,家臣高方、余渊、萧通夫、董迦罗、张珠皆是能人异士,高方祖上显赫,当时是善巨守,他擅长用兵,后来建国后封为岳侯,余渊与先祖幼年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起事时,屡为前锋且为先祖挡下三十九箭,救了先祖八次性命,最后为先祖牺牲,先祖为了感恩余渊的付出,封为余国公,世袭罔替。大将张珠是先祖后来收得一名勇将,他忠心耿耿,所以后来建国,先祖封为御林军统领,只是后来因为萧通夫之事,全家灭族,这一脉家臣恐怕已不承认自己是段氏家臣了。谋士董迦罗谋略过人,为先祖上战伐谋,后来是大理第一任相国。至于萧通夫.....”

    她提到这个名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叙述下去,神情渐渐黯然下去,仿佛陷入了彷徨无助之中。

    段莘蓉欲言又止,倒是勾起了葛胤浓厚的兴趣,他语气略带急切地问道:“当时段一恒前辈说过此事,萧通夫与一位叫莺儿的白尼姑娘相爱,难道是因为此事与大理太祖反目成仇吗?”

    “没错,我曾向父皇求教过此事,父皇说是因为太祖不满心爱之人被夺,所以屡次派兵去蜀地围剿剑尊门,可萧通夫善于设阵和经商,他曾富甲一方,且倾尽家财在益州建了巧妙的八卦城,此城用了四相八卦剑阵,导致太祖的军队无功而返,这位萧通夫可以说是智勇双全、修为高强的一代宗师,太祖能打下江山,他功不可没,可是百年来萧段后人已经老死不相往来,张珠因为与萧通夫感情深厚,所以他因私放萧通夫之罪而被太祖诛杀。” 段莘蓉微微颔首,缓缓叙述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救星

    葛胤悻然摇首道:“果然人只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会被心中的**所左右,所有人与事都不值得一提。”顿了顿,敛容续道:“那如果剑尊门的萧氏后人愿意相助蓉儿你平定大理叛乱的话,这百年的仇怨不就烟消云散了。”

    段莘蓉微微颔首,恻然道:“或许吧,但是希望渺茫,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去纳楼部,找其部的大鬼王吴三炯,他是余登哥哥的舅父,只是这人脾气古怪,所以正明管辖大理国南境时与之打交道总是碰壁,但是吴三炯在三十七部中威望极高,有二十六部部落领主与他结义。如果余登哥哥迟迟未与我们汇合的话,他定会去找他舅父驰援的。”

    葛胤捏了捏下巴,思忖道:“如今大理都城人心惶惶,崇圣寺自不是久留之地,明天我们就离开此地,前往纳楼部,我们可以留下书信,如果余大哥有来此处,我们托寺内的观自师傅将书信交给余大哥,余大哥定会赶往纳楼部,与我们汇合。”

    段莘蓉一扫哀怨愁绪,仿佛寻到了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瞬间精神振奋起来,她微一颔首。

    葛胤心知段莘蓉虽对上德帝之死耿耿于怀,但是她知道当务之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精神转换下,倒是比自己颓废时还想得更通透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

    海蓝青年奋笔疾书写下书信,封存在信封之中后,便兀自走出禅房外,他沿着小道一直走到幽静的小院内时,突然双肩的铁链患处隐隐作痛,且痛感由轻到重,徐徐而来,令葛胤疼得扶墙停步,最终这所有痛感全部集中于右臂的肩部,如撕心裂肺一般地疼痛,让葛胤痛不欲生,瞬间冷汗淋漓,额角青筋暴起,双目乍红。

    在太阳的倒映下一抹人影出现在葛胤面前,被葛胤察觉,只觉背后阴风阵阵,惊现一道刀光。

    葛胤身体哪怕再怎么不适,也会旋身闪躲,只是没有平日里那般敏捷,再加上他双肩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大部分的灵力与内劲,葛胤只能通过少许乾坤石的灵力压制住右臂的痛感。

    那抹身影见葛胤笨拙地躲开了刀光,却冷不防拂袖一掌拍在葛胤胸脯,葛胤受着掌力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在地上连翻三个滚才停下来。

    一口血呕了出来,直吐在地砖之上,还未等葛胤起身时,那右臂的痛感夹杂着脏腑闷闷作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倒在地上的葛胤用斜眼微微一睨,依稀间看清了来者之人的容貌,此人拥有着格外英俊的容貌,却有一双透着灼人邪气的瞳孔,狠戾之色晕染在眉宇之间。

    “唐柯?”

    葛胤似乎认出了此人的样子,他痛苦的眸光闪过一丝诧异,怔然道。

    唐柯嘴角浮起邪魅一笑,他朴刀举过头顶直直地砍向葛胤,葛胤来不及闪躲,但又不愿意任人宰割,唯有奋力举起那不断传来蚀骨之痛的右臂挡格。

    “啊......”

    随着葛胤痛喝一声,通体青幽的右臂耐不住涨麻之感,爆射出湛湛青芒,朴刀刀身虽然抵在右臂之上,切出一道刀痕血口,却被右臂的无穷之力反弹回去。

    唐柯趔趄一退,紧了紧手中朴刀,以匪夷所思的目光睨向青芒渐褪的右臂,右臂上的刀痕血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

    这一点就连葛胤都惊诧万分,葛胤的右臂长出了青臂之后,总是时不时传来涨麻感,只是这次因为肩胛骨嵌入铁链的原因,所以导致他周身的灵力无法释放所以全部汇集在右臂之中,乾坤灵力、上善灵力、大智菩提璎珞藏的禅力等多种力量在右臂内相互冲撞,才出现了方才的蚀骨之痛,而因此也释放出了葛胤青臂的无穷神力以及超强自愈的能力。

    正当葛胤恍惚思索之际,唐柯掌心凝聚着一团可怖的黑气,顺着他的手势向着葛胤面门拍来,这一掌掌风凛冽且恶毒,在空气中弥漫着嗜血之气,此掌法正是唐门的七杀毒掌。

    清紫华光乍起,簌簌直下,挡在葛胤面门前的却是一把大泛紫光的利剑,它兀自凌空回旋,将唐柯手心凝着的黑气扑散消弭。

    “舒.....宫....主...”

    唐柯瞳孔一缩,甚是惊诧,目光一瞥,只见葛胤身后三丈外正徐徐走来一位清冷绝美的白衣女子。

    葛胤闻言也饶是诧异,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与自己毫无交情的梵音宫宫主舒晴,还未等他扭头时,他见眼前的唐柯再次向自己发难,竟然向着自己举起手中的朴刀,准备砍向自己,可是被无穷神力满满占据的右臂却不听使唤,向着右侧墙体猛地砸去,墙面竟然凹陷进去,右臂内的无穷神力仿佛不受控制又急于向外宣泄力量一般。

    这一举动只是让唐柯稍作迟疑却没有放弃用朴刀砍向葛胤的攻势,葛胤自然想躲也因为右臂无端宣泄而动作迟缓,僵硬万分。

    舒晴玉指微微掐起,梵姝神剑如蒙敕令般骤然斩下,朴刀哪里抵得过这通天神剑之威,唐柯虎口闷疼马上松开手中朴刀,他捂着手踉跄后退,悻然摇首直直望向舒晴,大呼因为舒晴而失去了一次除掉葛胤这个未来劲敌的机会。

    唐柯缓缓捡起朴刀,邪魅一笑,问道:“舒宫主,你为何屡次坏我好事?”

    舒晴玉容清冷,漠然道:“路不铲不平,事不为不成,人不劝不善。”

    唐柯嘴角浮起轻佻之色,揶揄道:“好个人不劝不善,那舒宫主你要劝我唐柯为善可不容易,除非是作我唐柯的妻子,不然我是不会为善的。”说罢向着舒晴双眉一挑,露出一副极为期待舒晴答复的神情。

    舒晴神情淡漠,冷冷地说:“极恶之人何以为人,是为鬼也,劝不动则诛之。”说着走到葛胤身侧也不瞧他,玉掌虚张,梵姝神剑稳稳落在

    她的手中,看着这架势大有一战之意。

    唐柯本就心仪此女子,见她如此剑拔弩张反倒更加心驰神遥,微微一笑,作揖道:“美人在此,无需动刀戈,唐某告辞。”说着披肩一荡,翻过高墙消失无踪。

    葛胤强制压住右臂蠢蠢欲动的神力,准备抱拳致谢时,见舒晴举起梵姝神剑分别向着自己的左右肩头挥砍了两下。

    “哐啷”两声,利剑华光一闪,葛胤肩头上锁着的两条铁链悄然被砍断,他的肩胛骨不再受到束缚,右臂的神力没有受到淤堵而散开,在葛胤的提气运劲下归入四肢百骸。

    葛胤在原地盘膝而坐,阖目凝神打了一个小周天后,容色焕发异彩,浑然褪去疲倦之色,他起身活动了一下两只手臂关节,欣然一喜,作揖致谢道:“多谢舒宫主。”

    舒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两个性格内敛的青年男女倒是有些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葛胤见气氛怪异,摸了摸后脑勺,率先开口问道:“舒宫主你为何会来此?”

    舒晴略一沉吟,应道:“奉家师之命拜访崇圣寺波耶方丈。”

    此话一落后,相对无言的两人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尴尬一笑的葛胤正思忖着该如何搭话,却觉得过于寒暄的话语对这位清冷女子来说倒是累赘之语,他不由瞥见舒晴那一头乌黑秀发散落在肩头,不禁生出疑窦,呐呐地问道:“舒宫主你不是准备落发吗?这想必已经......怎么......”

    不知怎么葛胤的舌头像是被打了结似得,甚是笨拙。

    舒晴毫不在意,一想到此处,神情焕发别样异彩,恻然道:“虹仙找出师祖的遗愿,梵音宫此后不是修行而是守护,所以无需强制落发。”说着脑海里一名俊朗青年的模样掠过,让她沉着稳重的心境莫名泛起一丝波澜。

    葛胤听闻是萧虹仙破坏人家的削发仪式为之一惊,还来不及细想,心下咯噔,担忧道:“糟糕,行踪泄露,崇圣寺不再安全。”说着对舒晴恭敬地说:“舒宫主此次多谢你了,在下有要事在身,你若是碰见波耶方丈帮我跟他说一声:葛胤如今行踪暴露,不能留在寺内连累方丈,唯有带公主前往纳楼部以图复国大业,这里有一份书信若见到余登大哥请方丈代为转交。”说罢,他将怀里的信,递到舒晴面前双手抱拳向着舒晴躬身一礼后,匆匆离开。

    舒晴望着葛胤的背影怔怔出神,其实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手相救,葛胤与自己毫无相干,如果真的是为了除强扶弱这倒是对那海蓝青年是一种侮辱,可不知怎么得她越发觉得这个叫葛胤的青年很是亲切,融到骨子里地那般的信任与亲近,或许是因为另一位深沉青年的原因吧,心思沉重的白衣女子注视着手中的书信,书信扉页写着清秀隽永的四个字:“余登亲启。”

第三百九十四章 郡公

    三日之后,正午时分,三元宫内焚香袅袅,大殿静穆肃然,一名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上,他身穿木兰色袈裟僧袍、颈部挂有玉石缀成连串的佛珠,一只枯槁的手兀自掐转着念珠,眼睑下垂,闭目养息。

    “梵音宫舒晴见过波耶高僧。”

    一袭白衣无风自摆,清冷寡淡的神情下蕴藏着冷静坚定的辉光,舒晴恭敬一礼,道。

    波耶高僧张开老目,和颜之色乍然绽开,和蔼可亲地说:“小辈年轻有为,乾坤上下无不知晓,如今舒宫主是一宫之长,与波耶无辈分之别,无需多礼。这些日子波耶闭关坐禅,让舒宫主久等,还请见谅。”

    舒晴缓缓摇首,忽然蛾眉微颦,从袖口中掏出一份书信递到波耶面前,正色道:“有位叫葛胤的公子托晚辈将此书信交给方丈,他还有一句话代为转告:葛胤如今行踪暴露,不能留在寺内连累方丈,唯有带公主前往纳楼部以图复国大业,这里有一份书信若见到余登大哥请方丈代为转交。”

    波耶方丈神情凝重,他接过书信后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满脸流露出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

    “不好了,师兄,那杨义贞派重兵将我们寺院团团包围,怕是来者不善。”一位高瘦的老和尚急急忙忙地走进大殿,焦虑万分地说。

    波耶眉头一紧,长舒一口气,敛容道:“波罗师弟你且去拦着,这里有梵音宫的贵客不得怠慢,此间事毕后波耶自会去与那杨义贞会上一会。”

    闻言的波罗恭敬地应道:“是,方丈师兄。”

    随着波罗离开,大殿两扇门也随之关起,仿佛殿外的声响与里面毫无干系,只听波耶言归正传,开门见山地说:“舒宫主此次到访是否是因为悉地高僧之事?”

    舒晴清眸掠过诧色,很快恢复清冷的她不失恭敬之语道:“是的, 悉地高僧的大徒弟独龙尊者前日到访梵音宫,有意寻回大智菩提璎珞藏余下三卷经书,可这独龙尊者是魔教余孽,若让他得到经书恐怕贻害千年,所以家师当时谎称第三第四卷经书被一德和尚盗走,为了怕独龙尊者染指经书,家师令晚辈前往崇圣寺告知方丈此事,希望能够保护好当年高僧存放在崇圣寺的第一卷经书。”

    “阿弥陀佛....”波耶高僧双掌合十,诵出一声佛号,道:“第一卷经书已经不在崇圣寺内,老衲将此经书托付于能译出它的有缘人了,这位有缘人正是舒宫主见到的葛胤葛施主。”

    舒晴清冷的玉容上难掩惊诧之色,她微微张了张樱口,一抹忧虑的阴霾笼罩很快笼罩在她的眉间。

    波罗瞥了她一眼,似乎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正色道:“葛胤这个年轻人心明澄澈、悟性非凡,经书放在他那最为安全,只是此刻他卷入大理国内乱之中,恐怕凶多吉少,还望舒宫主多加保护他,决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也是功德一件,阿弥陀佛。”说到最后老目一阖,双掌

    合十,又念了一句佛号。

    记忆的丝线时收时放,再次回到了大理国叛乱的半月之后。

    大理国秀山郡的城门口下,停着一辆马车,葛胤与段莘蓉纷纷掀帘下马。

    城门口三十几名士兵守卫,大门紧闭,不让来往百姓出入城门口,俨然准备门禁的架势。

    “因镇南郡王被刺客刺伤,故从即日起关闭秀山郡城门,不让百姓出入,等抓到刺客之后,再开城门,望各位百姓多多见谅。”城门为首的将领高声大喝。

    一群想要进入城门的百姓皆一脸沮丧,互相交头接耳,有抱怨声、有咒骂声、有叹息声,此起彼伏。

    段莘蓉闻言蛾眉紧蹙,担忧道:“半月前,正明一人逃离皇宫,原想他安然回到辖地,统帅一方将士对杨义贞施压,可没想到他竟也受到刺客的伤害。看来这刺客与杨义贞有关。”

    葛胤见段莘蓉隐隐透着忧虑之色,安慰道:“没事的,我们等下偷偷潜入王府去看看镇南郡王。”

    时值深夜,偌大的镇南王府显得格外幽静。

    葛胤搭着段莘蓉的香肩以行云流水的轻功悄然翻过高墙,双双落到镇南王府的花园小径间。

    四下无人且一片昏暗,倒是让人觉得这镇南王府太过疏于防范。

    “什么人?来人呐赶紧围了。”

    稚嫩的声音刺破宁静的花园,也掀起了暗涌浮动的勃勃杀机,躲在花丛假山身后的军士如蒙敕令纷纷抽刀而出,将葛胤与段莘蓉团团围住,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中一小,男孩大约十岁年龄,穿着一身锦衣华服,长得浓眉大眼,灰溜溜的大眼珠子本来望着葛胤时怒不可遏的样子,可很快目光落在了段莘蓉时,大眼珠子乍起欣喜之色,眉开眼笑的他连忙唤道:“蓉儿姐姐......”

    段莘蓉恍然一惊,定睛瞧着那男孩许久,顿然开怀一乐,叫道:“阿淳.....四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啦。”

    被唤作阿淳的男孩早已放下主人家的矜持,扑到段莘蓉怀里,一副撒娇宠溺的模样,让人望之觉得这孩子天真无邪,人畜无害。

    “咳咳.....秀山郡公,你如今都长成少年,这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原来站在那男孩身侧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冷冷咳了一声,责道。

    葛胤凝眸打量着说话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右腿似乎瘸了,只能依靠着自己腋下撑着的钩镰拐,这钩镰拐不仅可以作为拐杖,又可以当做武器,细看这拐柄的两端各有一钩镰枪头,兼具了枪与拐的两大特点。

    秀山郡公颇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倨傲道:“刀仁崇,到底你是郡公还是我是郡公.....大哥不在,这镇南王府我段正淳最大。”

    刀仁崇冷面毫无怒色,作揖道:“属下不敢。”

    段正淳拉着段莘蓉的袖口,柔声道:“蓉儿姐姐,都是误会,自从杨义贞叛变后,我大理南境时不时有杨义贞的暗探眼线潜入,所以镇南王府看似防卫松懈,实则是为了诱敌而设下陷阱,没有想到没等来刺客,倒是把蓉儿姐姐盼来啦。”当下神色严肃,正色道:“你们快退下,刀管事,你让人准备一些酒菜为莘蓉公主接风洗尘。”

    刀仁崇用眼角余光示意左右军士退下,颔首应道:“诺。”

    灯火通明的镇南王府大堂内,摆放着七八样珍馐美味,人小鬼大的段正淳对段莘蓉倒是表现出暖男体质,他一个劲地朝段莘蓉饭碗里夹菜,做足了主人殷勤热情之势。

    “葛胤哥哥,阿淳是我皇伯父的次子,也是正明的弟弟,是蓉儿的堂弟,他在宫里出生,长到六岁才出宫回到镇南王府,所以与蓉儿感情甚笃。”段莘蓉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向葛胤介绍起这个十岁的段正淳起来。

    葛胤一直细细留意着段正淳,段正淳对段莘蓉的态度与对其他和自己都是判若两人,他那一双大眼眸只有看到段莘蓉时才会溢出金灿灿的光泽。

    段莘蓉向段正淳介绍起葛胤:“阿淳,这位是剑尊门的葛胤少侠,四年前曾教导过正明剑术。”一提到段正明,她疑惑道:“对了听说正明遭到刺客刺伤,严重吗?”

    探头探脑的段正淳见四下无人,他不停地用灰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葛胤,似有难言之隐,碍于葛胤在又不好说出口。

    段莘蓉察觉段正淳有所顾虑,柔声道:“阿淳,葛公子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眉头紧锁的段正淳犹豫了一会后,流露真性情,语气激动道:“蓉儿姐姐,大哥被芏教掳走了。”

    正当葛胤与段莘蓉震惊万分时,刀仁崇独自一人撑着钩镰拐入内,向着段莘蓉噗通跪地,一改平时的冷傲态度,以央求的口吻说:“看那刺客的修为路数像极了唐门少主唐柯,芏教与杨义贞早有勾结,小王爷定是被掳到天鹰巢中。为了稳定军心,所以我们封锁小王爷失踪的消息,谎称小王爷受伤静养,莘蓉公主老奴右腿是因先帝所废,所以以往难免对公主有不敬,还望公主看在王爷与您姐弟情深的面上,去天鹰巢救救他。自从公主失踪后,王爷甚是担忧,为了夺回段氏江山日夜不寐,还不忘到处搜寻公主的下.....”

    葛胤听出刀仁崇的弦外之音,讥讽一笑道:“呵呵,你这厮怎有如此恶毒心肠,全大理百姓都知道杨义贞在到底找莘蓉公主,觊觎她手中的兵符与玉玺,你让莘蓉公主去天鹰巢救镇南郡王,不是打算一命换一命吗?那如果真如此的话,段氏江山彻底覆灭,到时候镇南郡王也是出师无名,只能割据南境苟且偷安。”葛胤心生护卫之心,一听刀仁崇之言便觉大为不妥,对段莘蓉的安危构成威胁,他岂能置之不理,就显露出他骨子深处的那股子嫉恶如仇,挺身仗义执言。

第三百九十五章 考澜

    段莘蓉闻言甚为感动,知道葛胤虽然言语直白,却尽显对她的关爱与保护,她水眸流转,上前扶起刀仁崇,温然道:“刀先生你是皇伯父的心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把正明与正淳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照顾,我父皇当年对你的伤害,作为女儿跟你道歉,逝者已矣,恩怨仇消。正明是我的堂弟,莘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侧身望向葛胤,玉容流露出一脉娟妍清丽之气,嘴角咧开温婉入骨的笑意,问道:“葛胤哥哥,如果蓉儿一定要去天鹰巢救出正明,你会陪我吗?”

    葛胤毫不犹豫地颔首,应道:“会,我不会让蓉儿有危险的,况且正明本就是心善之人,自然不会让他无辜受累,毒鹰邪王害我手臂,伤麟仙前辈,祸乱乾坤,实乃大奸大恶之人,若有机会定要阻止他的阴谋。”

    这豪情盖世之语让段莘蓉颇为动容,她漾起感动笑容,颔首道:“谢谢你,葛胤哥哥。”

    ※※※

    秀山郡内,哀牢山。

    深山密林之处,柔云淡雾缭绕群峰, 哀牢山中有一片原始森林,可谓是林海苍黛,俨然是碧翠映空的生机勃勃景象。

    葛胤与段莘蓉带着十来名随从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间,林子里的大树形如盘龙蛟蟒,老树苍翠,藤牵蔓缠,树身长满青苔,绒嫩枝叶的轮廓在阳光的勾勒下盎然生机,尽显勃勃生命力。

    半晌,林间凉风习习、炊烟袅袅,赶路的一行人就地歇息,竟然开始野炊生火,他们就地取材,砍下林间的竹筒。

    只见段莘蓉手法娴熟地将所带的糯米进行浸泡后装入其中,用叶子把筒口塞紧,放在火上烧烤,而随行的侍从也是这般熟练地操作,各自烧火烘烤。

    听着火堆里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鼻尖时不时钻入烤熟的米香味道,这味道香气袭人,令人垂涎三尺。

    “这个叫考澜,大理南境一带的百姓都是这么做的,因为以往在山林里狩猎就是要花上两天的工夫,先民们为了上山打猎轻装上阵,所以就地取材,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段莘蓉一边留意着火堆上烤得竹筒,一边侃侃而谈道。

    葛胤侧耳聆听,兴趣渐浓,频频颔首叫好:“考澜这个法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确实是个绝妙的办法。”

    段莘蓉微微一笑,用树枝将竹筒从火堆挑出后,兀自用芭蕉叶

    包住纤手准备将竹筒拿过来时。

    葛胤见状一急,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抢先一步拿住表层被烧焦、滚烫的竹筒,担忧道:“这很烫,让我来吧。”

    段莘蓉乍感心惊肉跳,紧张万分,连忙上前想察看葛胤右手的情况。

    葛胤倒是没有感觉到灼热,将竹筒置于地上,未免段莘蓉担忧,硬把手藏在身后。

    “傻哥哥你也知道很烫,那还徒手去拿,我们都是**凡胎,你关心我会烫到,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葛胤自是拗不过段莘蓉,任由着段莘蓉握住自己的右手腕,段莘蓉检查右掌的情况,许是太过心疼,口中责备道。

    葛胤的右掌手指指肚只是轻微红肿,心疼不已的段莘蓉以为葛胤不想她担心,所以不敢流露出疼痛之色,她向着葛胤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吹气,希望能缓解葛胤的疼痛。

    “我真不会疼,蓉儿你不要担心。”毫无疼痛之感的葛胤瞥见段莘蓉如此关怀举动,心中不由一暖,抿嘴笑道。

    段莘蓉蹙眉,“咦”地一声,惊诧万分地望着原本红肿的指尖,此刻却恢复如常,仿佛就未曾烫伤过,一点红肿的痕迹都没有,她哑然道:“奇了,怎么烫伤的手指好起来了。”

    葛胤循声定睛一瞧,恍然一笑道:“哦对了,这右臂本就有断尾重生的奇效,一点小伤极速就能恢复。”

    段莘蓉“哦”了一声,也不愿多问,等了一小会儿后,用匕首将竹筒竹皮刨开,只见藏在竹筒里面的米饭被一层薄薄的竹膜包裹着,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米粒正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看在眼底的葛胤不禁赞叹道:“没有想到堂堂大理国公主的手如此灵巧贤惠。”对于葛胤而言,贤惠的姑娘冷筱霜算一个,第二个目前没有发现,可是莘蓉公主大有这方面的趋势,让他觉得眼前这莘蓉公主简直完美无瑕,人中之凤夫复何求,他一想到此处,莫名一黯,仿佛自己的世界里除了那一位俏丽少女就再也不能接受其他人似得。

    段莘蓉将竹筒饭递到葛胤面前,怀着些许期待的心情,道:“来,尝一尝。”

    葛胤心头一暖,缓缓接过竹筒饭,用筷子搅拌了一下热腾腾的米粒,正准备尝尝鲜时,身后三名正食用了一半竹筒饭的随从轰然倒地,葛胤转身定睛细看,那三名随从目瞪如铃,口吐黑血,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了一会后,周身化作一团黑气,死状奇特,尸骨无存。

    “这考澜里含有剧毒。”

    葛胤恍然惊觉,蓦然松开手中的竹筒饭,连忙抓着段莘蓉的玉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左手拔出身后的洊雷剑,万分警惕地环视四周。

    十余的随从皆因为食用了竹筒饭后,齐齐倒地,死状可怖骇然,最终化作一团黑气弥漫在林间,形成强烈的瘴气。

    葛胤与段莘蓉见紫黑瘴气弥漫开去,纷纷掀起袖口捂住口鼻。

    “葛胤,十里含香散的滋味你是无缘享受了,那这气味你觉得如何啊?”紫黑瘴气中缓缓走来一群身披血黑色斗篷、半块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的人,那群人中为首的英俊青年,他穿着玄衣,长发飘逸且垂拱而下,漠然道。

    葛胤瞳孔微微一缩,惊诧道:“唐柯,你到底是如何下毒的?”说着余光瞥向地上未食用的竹筒筒壁内染着有别于炭黑的紫黑之色,他指尖一荡,前方的半截竹子瞬间开裂,向左右垂下的竹面呈紫黑色,他悚然一惊,大骇道:“原来你早有防备,处心积虑地将剧毒下在了竹子内,又知晓我们定会劈竹烧火,火催化了毒素。可你要抓的是我与公主两人,何必连累这么多无辜之人呢,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唐柯不怒反笑,满脸流露出风轻云淡的神色,冷笑道:“葛胤,你少拿出一副正派说辞,我唐柯平生最讨厌你这种人,上次在大宋的瘟疫就是被你这种人搅混了,如今插手起大理之事了吗?可惜大理是我芏教的地盘,还由不得你胡来。”

    段莘蓉闻言大愠,挺身站出,玉容露出冷傲冰霜之色,肃然道:“真是大言不惭,大理江山是我段家的,什么时候是你这邪魔歪道的地盘了,你等助纣为虐,干涉我国内政,无非也是谋利罢了。可是我段莘蓉哪怕最后死在此地,也不会让你们得逞。”这一身铮铮傲骨的淡黄纱裙女子言辞凿凿、不让须眉的举止,让众人无不骇然。

    唐柯朝段莘蓉投向刮目之色,频频颔首道:“你们段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父亲段廉义杀兄夺嫡,你皇叔段廉礼谋权篡位,倒是你这个大理公主颇具胆色,好,我唐柯只要你手中的玉玺和兵符,绝不伤你性命。”

    “要玉玺和兵符,就拿本事来取,休要逞口舌之快。”葛胤一手握住段莘蓉的玉腕,一手突前化掌拂面,银黄粉末被葛胤洒出,随风四溢。

    等银黄粉末散去时,已不见葛胤与段莘蓉的踪影,唐柯饶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抱胸一笑,道:“不急,这个游戏才慢慢开始,哀牢山是天鹰巢的屏障,这两人进入了 八门五毒灵符阵之中,想脱身难上加难,且磨磨他们的傲气,再瓮中捉鳖。”说着单掌紧握成拳。

第三百九十六章 土龙

    哀牢山,双峰峡谷,佳木繁阴,潭池密布。

    溪水潺潺有声且清澈见底,葛胤与段莘蓉紧赶慢跑花了两个时辰,仍旧在这峡谷之中迂回。

    “他们为何没有追来?”段莘蓉心生疑惑,不禁问道。

    葛胤饶是淡定自若,神情镇定,敛容道:“我们来天鹰巢是为了救人,想必他们是知道,只是不想我们带着一群人罢了。”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天鹰巢所处位置不容易寻找,听阿弘说是在峡谷深处,靠近纳楼部的方位,到时候我们把人救出来,只要往纳楼部跑就行,到时候余登大哥和阿弘会来接应我们。”

    “啊....”

    段莘蓉突然失足踩到流溪之中,慌张惊呼了一声,这时溪边草丛里跳出一群棕褐色的蟾蜍向着葛胤二人扑来。

    四年前曾目睹过 八门五毒灵符阵的葛胤骇然道:“八门五毒灵符阵中的蟾蜍毒阵,果然是因势而生的阵法。”

    此话一落,溪边树冠上也跳下二十来只体型中等的暗绿色蟾蜍,它们下巴处长着一个大大的肉瘤,铜铃打啊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葛胤二人。

    蟾蜍们张口吐出一丝丝脓流状的毒液,这毒液极具腐蚀性,在散射之间无意滴落的湿润土壤或花草都化成一堆焦土。

    葛胤五指虚弹,指尖黄蓝剑气连续飙飞射出,消弭周遭扑来的成群结队蟾蜍,另一只手化掌虚空抡转,体内多种强大灵力糅合在一起,灵力光剑在当空凝成一朵光苞,光苞向着左右开出两缕带尾的光瓣,垂拱而下,环着葛胤与段莘蓉周身形成一道百邪难侵的光罩。

    “剑运天横。”

    葛胤当下大喝一声,他翻转剑柄,单手运势而起,一记剑尊剑气 的顶级招式-第十一式竟被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不费吹飞之力地使出。

    此时这个海蓝青年通体黄蓝之光大绽,十二条经脉被灌入了黄蓝光路,通体印现,十二道剑气依次顺着他十指指缝鱼贯而出,凌空而出的这十二道剑气如排山倒海般扫荡激射,周遭高大的树冠皆被削成秃顶,纷飞踏来的蟾蜍连同吐出的毒液齐齐被碾碎成齑粉。

    阴森的天鹰巢内,一面光墙中也同时倒映着如斯画面。

    “不可能,我父亲花了八十年的时光千辛万苦地练到剑尊剑气的第十一式剑运天横,这木讷小子今年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就轻而易举地学会了第十一式,还是自己顿悟,怎么可能?”

    光墙正对面有一位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他目瞪如铃,眼底竟是匪夷之色,兀自摇首否然地说。

    身旁立着的一位被血黑之衣通体包裹着的面具男子,神色淡定,冷冽的眼神如平静的湖水未起波澜,敛容道:“雁裘兄,这葛胤即便是天纵奇才那又如何,还不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如若使用的好,还是一把杀人利器。”

    坐在轮椅上的萧雁裘怔怔盯着画面里的葛胤出了神,匪夷的眼神转之为狠戾之色,他谶然道:“对,确实是一把护我登上剑尊门门主宝座的利剑。”说罢朝身旁的面具男子作揖,噙笑道:“还请炎易师弟好生雕琢一二。”

    炎易讳莫如深地发出一声笑意,道:“不急不急,这只是五毒的第一关,唐某会让他知道我天鹰巢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随意进入的。”

    正当光墙画面前的人在谋算之际,葛胤已经用剑气扫荡了成千上百且源源不断的蟾蜍,他微露疲倦之色,缓缓喘着粗气,思忖着如何破解这一阵法时。

    忽然,他心下一咯噔,想到了什么似得,附耳对段莘蓉说了一句话后,腾空跃起,离开剑罩的保护圈外,他自信一笑道:“考澜靠你了。”

    段莘蓉闻言颇为默契地将身上的一带装满米粒的米袋口扯开,向着林间方向用力抛洒。

    漫天米粒,随着葛胤双掌掌心如涓涓细流钻出的大智菩提璎珞藏禅宗灵力,灵力在葛胤的翻转下,凝成气流,气流迂回着金色卐字佛印,推动着米粒打穿林间的一根根绿油油的竹子,竹子洞穿之后发现奇特的变化,竹洞内竟然飘散出紫黑色的粉末。

    四周风向轻易受着葛胤摆布,紫黑色粉末也被吹落到成千三百只的蟾蜍身上,

    这时葛胤右手执剑,左手幻出一道黄蓝剑气,剑气与洊雷剑相抵,电光火石闪烁着呛呛剑花。

    剑花之火与紫黑色粉末在空中相遇时,发生了化合反应,火势连绵燃烧,原本唐柯想用考澜下毒的计策,没有想到却被葛胤用来破了蟾蜍之阵。

    蟾蜍遇火又与遇毒,哪里能存活,即便是源源不断幻出来的蟾蜍也不及这攻势的猛烈。

    葛胤与段莘蓉趁着这个时机溯溪而下。

    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溪边,溪水由窄变宽,由缓慢变得湍急,原来溪水流到了溪滩的尽头后急速下垂,形成巨大的流瀑白练。

    葛胤屏息以待,紧握段莘蓉的秀掌,向着她微一颔首,仿佛对她传递莫大的勇气,段莘蓉温柔一笑,两人双双跳下那落差极大的千尺飞流中。

    银白瀑布色体冰肌,如珠帘银铃,似彩练垂空,流光四溢,将未免被冲散而紧紧相拥的两名青年男女推向无尽水潭深渊。

    扶摇而下的青年男女紧紧相拥,双目紧闭,仿佛已经不在乎下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一张露着锋利又光滑兽牙的血盆大口猛得从最底下的水潭跳出而扑咬上来,葛胤悚然察觉异样,立即将洊雷剑没过飞流瀑布插入峭壁内。

    葛胤一手紧抓剑柄,一手紧紧揽着段莘蓉腰部,两人停止下坠之势,悬挂在飞瀑中间,得以免受潭中猛禽突袭。

    飞瀑之下竟然有十几头鳄鱼,这些鳄鱼的背上长满深绿色的坚硬甲壳,粗长如辫的尾巴,长在头部两侧鼓鼓的眼睛一直盯着葛胤二人,似乎在等待他们什么时候掉下来,成为自己的盘中餐。

    “这是土龙.....”

    段莘蓉紧紧抓着葛胤的手臂不松开,她咽了一口唾沫,为了不让葛胤担心,她强装镇定,正色道。

    葛胤心知段莘蓉虽柔弱却果敢,即便是遇到这么凶猛的禽类,难掩惧怕之色,他可以感受到段莘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心传来的那一股子寒颤,他将环着段莘蓉腰部的手臂更紧了一些,柔声道:“蓉儿,别怕,有我在。”

    许是这温柔却又带着一股子莫名力量的话语驱散段莘蓉的惧色,带来一丝丝春风沐浴的暖意。

    潜伏在水潭深处的鳄鱼发现了猎物,皆不约而同地冒出脑袋

    ,可是见葛胤与段莘蓉两人迟迟不下来,鳄鱼有一些浮躁,开始在潭水里来回翻转,甚至于向上攀跃,激起了层层水浪,恨不得将葛胤两人扯下来。

    半晌,此番僵持之下,葛胤体力渐乏,而且洊雷剑剑体承受重量过重而大幅度弯曲,剑尖所扎入的峭壁也渐渐往下溜滑,石与剑摩擦出四射的火花。

    这也意味着洊雷剑不堪重负,支撑不了葛胤二人令其不断坠落。

    眼看着两人即将落入鳄鱼兽口时,葛胤情急之下纵身踩点光滑的峭壁,想借力弹到潭水岸边的树冠上,却因为自己搂着段莘蓉,两人体重加起来影响了轻功的发挥,加之峭壁湿滑导致借力效果大打折扣。

    但是,在凌空之际,葛胤掌心内聚浑厚且祥和的禅宗灵力抵在段莘蓉腰眼处,用灵力将她送到岸边安全的树冠之上。

    “啊...”

    “葛胤哥哥.....”

    一声惨叫和一声疾呼同时响起,鲜血瞬间染红鳄鱼潭水,葛胤的身子倒立,右臂却因为方才逃遁慢了一步而被鳄鱼咬在口中,令其不得随意动弹。

    索性的是葛胤只身一人倒是可以轻易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倒立临空,唯独一只右臂被紧咬在兽口之中,血涌不断,可见右臂伤势何其严重。

    葛胤强忍住疼痛,微笑示意段莘蓉,让其不必担心,咬牙镇定道:“土龙越是咬着自己,我越不能挣扎,因为越是挣扎,它就会咬住更多地方,所以唯有断臂重生。”说罢,当机立断的海蓝青年竟然挥剑砍断右臂,趁机飞到岸边。

    段莘蓉见此血腥场面,甚为心疼葛胤,紧抓树冠,早已泪目,凝噎道:“葛胤哥哥......”

    葛胤痛得几乎面目扭曲,冷汗淋漓的他支剑跪地,封住肩口断臂处几个穴位,让血流暂时止住,但是这断臂撕裂之痛彻骨而来,让他瞬间脸色苍白。

    一群贪得不厌的鳄鱼嗅着血腥味朝着岸边爬来,身受重伤的葛胤此刻是危机四伏,他凛然不惧,沉着冷静地内运起两颗黄蓝乾坤石护住心脉,减轻伤痛。

    他细细观察周遭从水潭里爬出水潭的那十六只鳄鱼,想到了临行前一位叫鲜弘的少年曾指点过他如何破解八门五毒灵符阵之言:“要记住,八门五毒灵符阵是玄门中精巧之阵,而天鹰巢的灵符阵更是玄妙之极,绝对是阵中有阵,奇门遁甲以次序相列八门与八宫同位:一休、二生、三伤、四杜、五景、六死、七惊、八开。若是阵法之兽多时,不能以方位找出生门,而应该算时辰,按照你当时的时辰,按天干地支术数术数算出数号,数号所对的九宫八卦之位灭之,阵则破。”

    “葛胤哥哥,此时是卯时三刻。”段莘蓉压抑住悲伤担忧之色,冷静沉着地说出此时的时辰。

    素来机敏聪慧的葛胤凝神思索,恍然道:“是巽位杜门,西北为开,对冲东南则为杜。”

    “雷厉乘刚决,震来厉,乘刚也。”

    葛胤口中默念剑诀,左掌掌心蓄着黄蓝光丸,他向天外翻,抹开朝天一扬,天空瞬间风云变色,云间登时撕开一条裂缝,滚雷巨响,倏忽间,一道闪电落下,准确无误的劈中东南方位的两只鳄鱼,鳄鱼承受不了这雷霆一击,化为一团焦烟。

    岸上其它的鳄鱼见状悚然面面相觑,仿佛被吓破了鱼胆似得,全部缩回水潭里去,饶是不知鳄鱼阵被迫导致。

第三百九十七章 鹰巢

    “年轻人,破阵又如何,还不是瓮中之鳖吗?”

    葛胤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凌空漂浮在鳄鱼水潭之上,她身姿窈窕,螓首戴着骷髅形状的面具,无法看清此女子的模样,但是听这声音低沉沙哑,给人一种中年妇女的即逝感。

    只见那黑衣女子鬼魅一抹,形如闪电,眨眼间将树冠上的段莘蓉拿肩下坠,稳稳落地,段莘蓉被她肩头一拿,一股电流莫名入体,还未来得及挣扎早已昏厥过去。

    葛胤见此女子身法奇异,绝非泛泛之辈,加之断臂失血早已体力难支,他释然一笑,丢下洊雷剑,似乎做好了束手就擒的打算。

    天鹰巢,处于飞瀑低谷之间,位置极为隐秘,环境阴暗潮湿且闷热,多有五毒虫蛇,阵法多端,一般外人入内皆是有去无回,几乎尸骨无存。

    巢内树屋众多,以大树为框,搭之建以屋舍,树屋隐藏在茂盛的树木间,黄昏与清晨多有云雾缭绕,仿佛进入世外桃源。

    “天鹰巢,这是人间炼狱,还是世外桃源?”断臂青年孑然站在丛林树冠之上,居高俯瞰,对这天鹰巢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构建的布局感到惊叹之余,也对这芏教之人的行为举止深表憎恶。

    断臂青年徐徐飞到天鹰巢的边际之处,正准备伺机擅闯所设结界时,发现结界所形成的墨色隐形树纹印现,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断臂青年往后推了一步。

    悻悻离开的青年人兀自走在树屋之间,树屋下有六处农田,农田颜色分别为黄、青、紫、黑、红、白。黄色农田种植的是糜子,这糜子有别于北方的庄稼,连叶片草根、颗粒皆为土黄之色,且扎根的土壤之处爬有五色毒蛇,这倒是让人费解。

    紫色农田里种植着一种奇特诡异的紫色大豆,大豆之间蜘蛛网密布,随处可见花色毒蜘蛛自由穿行,让人望之胆寒,更有甚者的是施肥的仆人,形同木偶,无意识,面色土黄,神情淡漠,动作僵硬,所施洒肥料皆为血腥脓血,洒在紫色土壤上还徐徐冒出轻烟。

    断臂青年见状留步驻足,这时一位仆从提木桶转身撞见了自己,却头也不抬,语气漠然道:“葛公子。”

    葛胤本就儒雅绅士,见这仆役如此称呼自己,连忙作揖道:“对不起,老大爷。”

    可这被唤作老大爷的仆役毫无反应,径自往前走去,仿佛没有听到似得。

    “葛胤,你可知这些仆役是何人吗?可不是你所想的灌了失魂药的凡人,他们都是丧失*精魄的魂灵。”唐柯不知何时走来,他负手于背,饶有兴致地解释道。

    葛胤蹙眉思索,口中呢喃着:“丧失#精魂的魂灵。”

    唐柯毫无不耐之色,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而这些仆人皆是这世间丧失七魄中任意三魄的魂灵,所以不能称之为人,但是又能滋养肉身,人称活死人。而我父亲为解仙之体,亦为邪灵之首。”

    葛胤甚感嗤之以鼻,不屑冷哼道:“哼,什么魑魅魍魉光怪陆离的东西都是你们这魔教所有......无非是研制出危害乾坤的邪物毒药罢了。”说着睨了一眼其余的青、黑、红、白四块农田。

    另外四块农田亦如既往的诡异,白色农田最为平实一些,是种着一片洁白的曼陀罗花,但是曼陀罗花含有剧毒。而青色农田栽种的是断肠草,草茎上躺着青色蜈蚣,简直是二者色泽统一,浑然天成,如有不察者误摘此草不仅会身中钩吻之毒,还会被五毒之一的蜈蚣毒咬。

    黑色农田比较奇怪,除了一片黑色土壤上爬满黑色蝎子以外,不见其他植物或者庄稼,红色农田栽种的是一片红色小花,小花状如伞形,花瓣呈倒披针形,这些小花病恹恹似得,毫无生机可言,由于葛胤没有认出此物,不由多看几眼,不禁问道:“这是何物?”

    唐柯悦然应道:“此乃幽冥花,凡人称它为曼珠沙华,夜间开得极美,白日里却是病弱之态,也是假象。”

    葛胤悚然一惊,略有迟疑,口中嘟囔道:“曼珠沙华......”

    环着高大树身拱门走了半晌,葛胤走到一间树屋前,停下步子,转身对紧随自己的唐柯冷冷地说:“无需跟着我,你设了结界,我即便有通天本领,也很难逃脱,况且你还囚了莘蓉公主,不就是为了让我就范吗?”

    唐柯狞笑一声,道:“呵呵....知道便好,我父亲封你为上宾,却将公主囚禁,如果你将兵符与玉玺交出的话,那公主自然与你同为上宾,否则,你就在我天鹰巢当一辈子上宾吧。”后面一句话带着威胁的口吻,早已丧失仅剩的耐心,他甩袖蓦然离开。

    葛胤俊美的面庞露出恚色,他紧握左臂拳头,眉宇间漾起一丝倨傲,他走进树屋内,树屋内有张简易木床与桌椅,一位淡黄衣裙的柔雅少女见到自己恍然一喜,道:“葛胤哥哥...”

    话音一落,等柔雅少女要上前走几步,缩短与之的距离时,门扉边亮起一堵华光将她娇躯反弹回去,令她无助地趔趄后退。

    葛胤心急道:“别,蓉儿你别过来,这结界为你而设,对我没有影响,我过来找你。”说着加快步伐,走到段莘蓉的旁边。

    段莘蓉神情失望地注视着葛胤空荡荡的右袖,不禁黯然道:“葛胤哥哥,你的右臂.....”

    刚说完此话,身躯发生异样的葛胤赫然倒地,他面色扭曲、冷汗涔涔,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占据他的肉身,让他无法压制,他死死地按着右臂断口处,牙缝间迸出“嗯哼.....”的痛苦之声。

    段莘蓉被吓坏了,两抹泪帘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她蹲下身子,心急如焚道:“怎么了?葛胤哥哥,你别吓蓉儿...”

    “啊.......”

    在葛胤身上的神秘力量突然发难,如岩浆迸发,他双目亮起青幽光泽,创口处竟长出了一只青色兽臂,断臂又重生了。

    段莘蓉又惊又喜,破涕而笑道:“原来这断臂重生之言是真的,太好了,葛胤哥哥你的手臂又长出来了。”

    葛胤脸上的痛色消退,缓缓平定呼吸,举起新长出来的青臂打量了一下,连他都不知道对这新长出的右臂,该是喜还是忧。

    此间奇异的瞬间被一直在暗处观察的毒鹰邪王唐义林看在眼里,他饶有兴趣地道:“有趣,着实有趣。”

    “这年轻人身怀两颗乾坤石,我是志在必得,义林你该

    知晓?”那日出来的头戴骷髅面具的神秘女子再次出现,她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用高冷的口吻说。

    唐义林恭敬地朝着那神秘女子作揖道:“是,冥王放心,在下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他们一个个套入圈中,定能促成冥王光复大业。”

    还未等唐义林抬首时,神秘女子早已消失无踪,唐柯忽然站在唐义林身后,不解道:“父亲,你何必听那老太婆的话,我倒是觉得葛胤那小子不以为惧。”

    唐义林面色森然,厉声道:“不以为惧,这小子用了四年时间,如今修为与你旗鼓相当,再给他几年时间,岂不是超越为父。”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暂缓道:“不过葛胤的作用不可小觑,有了他足够摧毁剑尊门。”

    某天夜里,月光皎洁,巢内寂静无人。

    葛胤与白衣少年并肩走到段莘蓉所在的书屋内。

    “蓉儿姐姐,是正明连累你被囚于此。”

    白衣少年正是满心自责的段正明,段莘蓉见段正明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安慰道:“不打紧,我不会武艺、又无爵位兵马,挽救大理江山本就力不从心,若是能以我一人换你出去,至少你能助三皇叔围剿读杨义贞。”

    段正明否然道:“不,姐姐你是大理公主,先皇嫡女,若是你带领我们剿灭叛兵,更是出师有名。”说着顿了顿,道:“三皇叔引狼入室,谋反逼宫,害死先皇,姐姐你怎么原谅他了?”

    毫无恨意的段莘蓉坦然道:“都是段家子孙,况且父皇临死前,曾让我选择将玉玺交于阿弟或皇叔,延智下落不明,加之年幼,皇叔虽利益熏心,被一时冲昏头脑,但他一定心怀愧疚,他的兵马强大又得多种势力支持,是段家诸王里最有机会一举剿灭杨义贞势力。”

    段正明闻言面上肌肉微微一松,容色闪过惊诧之色,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握住段正明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正明你心怀仁德,若你为大理新君确实是不二人选。可如今的形势不是立谁为帝,而是段家人应该同心同德,恢复旧山河才是。”

    眼前这柔弱少女的胸襟却比一般男子还要宽广,没有被狭隘的仇恨所蒙蔽,反而跳出了桎梏,站在大局之上盘旋。

    段正明惊诧万分,眼底生出钦佩之色,附和道:“蓉儿姐姐你有如此心胸,若是男儿,这大理新帝舍你其谁。”说罢,紧握拳头凿墙自责道:“都怪我,当时被唐柯那狗贼所困,无暇阻止皇叔的阴谋,让他一时受到杨义贞的蒙蔽,打开宫门放狼入内。”

    白衣少年突然朝段莘蓉跪下,大有负荆请罪之意,歉然道:“臣弟有罪,对不起皇姐,辜负先皇厚望,自古长姐如母,请皇姐降罪,臣弟绝无怨言。”

    段莘蓉连忙扶起段正明,正色道:“无论你做错何事,姐姐都不会怪罪,更何况你自身受困,这也不能怪你,况且我们当务之急是要逃出此地。”

    葛胤附和道:“对,小王爷,他们能够放你出来,全然是料定你我二人决计不会抛弃公主而逃之夭夭。葛胤认为他们志在公主的兵符与玉玺,那么我们就抓住他们这一需求,让你率先脱困,里应外合,伺机救出公主脱险。”

第三百九十八章 炎易

    清晨,天鹰巢。

    巢内最宽敞华丽的树屋内,唐义林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认真端详着,悠闲如常,唐柯独自站在一旁,似是心思极重。

    唐义林一眼看穿了唐柯的心思,问道:“柯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见唐柯摇首就不想再多问下去,询问道:“力钦回来了,他的心事可比你重多了,好像与梵音宫舒晴有关。”

    一提到“舒晴”二字,唐柯眉头一皱,敛容道:“父亲,扈力钦心仪舒晴,却又打算迎娶慕容世家大小姐秋水为妻,简直是.....”

    “唐师兄言重了,力钦是打算迎娶秋水,但是对舒宫主岂有半分染指之心。”门外出现一位青年的身影,他身着蓝灰色衣袍,背负琅琊仙刀,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唐柯面色一沉,本就与之有嫌隙,眼下更是眼含怒色,质问道:“笑话,那你去梵音宫阻止舒晴剃度,又是为了什么?”

    扈力钦置若罔闻,作揖道:“义父,除了杜若仙和亦真师太、舒晴宫主的居所未找过以外,力钦把整个梵音宫的其余角落寻遍,包括义父所说得大梵殿的暗格,并未找到义父所说得琅琊仙刀刀谱、大智菩提璎珞藏、梵琅双修法。”

    唐义林微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与过往的回忆之中。

    在二十多年前,梵音宫。

    他还是面如冠玉的青年人,对着一位身着海蓝禅袍的尼姑,说:“姐,你如今是梵音宫的宫主,我求你把仙儿师妹许配给我好吗?”

    亦真师太唉声叹气道:“义林,我知道你与若仙师妹情深似海,家师如今被若宜和若芙两位师妹之事气得病倒,你现在让我去向她老人家替你求娶若仙师妹,那家师断然不会答应的。”

    唐义林不解道:“可是姐禅道双修本就是逍遥门与梵音宫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况且仙儿是杜门仙庄大小姐本就是戴发修行,我是逍遥门弟子,又是唐门门主,还是你的胞弟,自然是信得过,五若师太就算是因为那悉地神僧的徒儿一德色诱李若宜,舒若芙错嫁负心汉萧雁裘,那也不能因此牵连我和仙儿呀,我和仙儿相识许久,早已定下婚约.....”

    “义林,不要为难大师姐,她也有难言的苦衷,我们的婚事可以推一推。”容貌秀丽、温婉妩媚的白衣少女缓缓走来,毫不避嫌地站在唐义林身侧,两人相差二十来岁,却也瞧不出来,仿佛就是差个十来岁的年轻男女一般。

    亦真师太望见两人如此亲密,不由地黯然摇首。

    感情甚笃的两人十指相扣走在小径上,浑然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杜若仙温柔地说:“义林,你为何如此心急呢?你明知道梵音宫此刻是多事之秋,若宜师姐为了一德那秃驴叛出本门,若音师姐算是过得最好的,她得偿所愿嫁于萧尚全师兄,只是萧雁裘苦苦纠缠于她,这萧雁裘果真是浪荡子弟,与若芙师姐定了终生后,却又到处拈花惹草,听说萧雁裘在多年前曾与自己的师妹醉酒产下一子,听说这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唐义林俊美的脸庞散发着温柔入骨的辉光,侃然道:“剑尊门萧氏子弟都是情场高手,萧雁裘萧师兄如此,他的弟弟萧尚奇也是如此,不知为什么老是纠缠你,明知道仙儿你名花有主了,所以你说我能不急吗?即将到不惑之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心爱之人,当然要牢牢抓到手中,不会轻易放手。”说罢,他紧握心爱之人的秀掌,并将秀掌贴于自己心口位置,仿佛生怕她突然离开自己似得。

    杜若仙难掩娇羞之态,嗔道:“哪有纠缠我,人家萧尚奇师兄也是如玉君子,义林呀你就是心眼多。”顿了顿,黯然道:“自从若宜师姐走了之后,师尊一病不起,梵音宫的诸多事情都要大师姐料理,我如今是若字辈唯一留下来陪师姐的人,我想趁着还未出嫁时,多帮衬帮衬师姐,如果没有师尊让我参加禅道大会,仙儿也不可能与你相识。”

    唐义林颔首道:“也罢,那只能推迟我们的婚事了。”说罢,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一德和尚是否通过若宜师妹夺得大智菩提璎珞藏第三卷、第四卷?”

    杜若仙摇首,坦然道:“自然没有,这经书绝学自然是要紧的很,师尊一直将经书与梵琅双修之法藏于.....”说着面露谨慎,反复打量四周环境,小声附耳道:“藏在大梵殿的暗格内,师尊当时曾说过,希望从我或者柳若音师姐中择一人中修习此法,因为柳若音的郎君萧尚全澄澈心善、侠骨道心,而师尊说你虽倨傲冷漠,但又不失准则,就算他日误入歧途,也自有其分寸,会坚守原则。”

    唐义林面露淡然之色,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师父很是了解我呀,我唐义林此生就是为了以修道提高修为,让唐门威震武林,除妖惩恶。”说着将身侧佳人揽到怀里,柔声道:“还有就是护妻儿周全,与你白首到老。”

    “好你个炎易师兄,你怎么可以打趣我呢,哪有什么妻儿嘛?人家还小。”

    曾经依稀的话语言犹在耳,那温暖人心的画面浮现脑海,让如今年逾六旬的唐义林大有感怀人事变迁之意,面容尽显黯然神伤之色。

    半晌,唐义林才晃过神来,他捏了捏鼻尖,无意间碰到被半块面具遮掩的侧脸,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恨意,他森然问道:“萧尚奇这厮现在何处?”

    唐柯微微一愣,应道:“萧尚奇行踪难测,前一阵子还在蜀地剑尊门,如今又去了大夏......”

    “不打紧,他还是会心疼他的宝贝女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不请自来。”喜怒无常的唐义林此刻又长舒一口气,瞥了一眼扈力钦,缓缓接上前面的话头:“力钦啊,琅琊仙刀谱总会找到的,你不要担心,到时候义父亲自去梵音宫走一遭,定能找到刀谱。”

    唐柯见唐义林与扈力钦流露出父子温情的状态,甚是不悦,他灵机一动,故意挑拨道:“力钦啊,你的义兄最近被我们请到天鹰巢做客,你可千万别自作聪明将他放走,这葛胤如今可是我们灭剑尊门的一**宝啊。”

    扈力钦闻言毫无惊讶之色,神情异常淡定,他细细咀嚼话头深意,淡然一笑道:“放心,既是贵客,我岂能坏了义父一盘好棋,我绝不在此与之相认,他若来了定当换上面具行头,不以真容示之。”

    “葛胤有事求见敝教教主。”

    说时迟,那时快,葛胤站在门外,没有贸然入内,高声喝道。

    唐义林睨了一眼扈力钦,扈力钦便知其深意,他微微颔首,躲进屏风内的里屋中,只听唐柯喝道:“请.....”

    葛胤与段正明两人缓缓入内,葛胤大卖关子道:“唐教主身为一教之主,既然把我二人奉为贵宾,那葛胤自然要以礼相回。”

    唐义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葛胤,问道:“是何礼如此贵重?”

    葛胤眼底含着慧色,道:“唐教主将我等三人囚于此处,无非是想拿到莘蓉公主身上的兵符与玉玺吧,只是这些重要之物都放在秀山郡镇南王府内,大家都知道,秀山郡原是大理国太祖龙兴之地,镇南王府曾经更是通海都督府,府内曾有太祖让能工巧匠的机关密室,存放这两件重要之物,再合适不过。”说罢,顿了顿,他忽然转头看向段正明,道:“正明小王爷是镇南郡王,熟悉王府环境,让他去取那两件重要之物拿来换公主殿下自由,妥否?”

    唐义林犹豫了一会,频频颔首道:“好,柯儿你送镇南郡王离开,不用派弟子相随。”

    这思考的时间短暂的让葛胤有点诧异,他定了定神色,作揖道:“多谢唐教主成全,那葛胤也先行退下了。”说着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屏风方向,径自离开。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初见

    唐柯心生疑窦道:“父亲,你怎如此轻率就答应了,难道不怕他们想到外面寻救兵,来个里应外合吗?”

    淡定自若的唐义林倒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淡然道:“我唐义林还有一名徒儿,他就在镇南王府,所以无需担心,就算他们要里应外合,又岂能轻易破解我的阵法。”

    唐柯见唐义林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不再多问,倒是躲在里屋的扈力钦剑眉紧皱,心思重重。

    五日之后。

    葛胤亦如往常,闲适地踱步在农田小径间。

    一名挑粪仆役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经过时还抬首向他微笑,这笑容何其熟悉,让葛胤又惊又喜地说:“阿弘,你怎么进来的?”

    葛胤定了定心中狂喜之色,不时地扭头打量四周是否有人察觉或者监视。

    鲜弘眉锋一挑,几近狡黠,道:“山人自有妙计,你放心吧,一切准备就绪,今日丑时是此阵和结界最薄弱之际,你到时候带着公主离开即可。”

    葛胤见鲜弘不明说,他也不多问,由于芏教的手段,莫名开始担忧鲜弘,关切道:“阿弘,你要千万小心。”

    这话中关怀之意让鲜弘为之一愣,一股暖意从他心底蔓延而生,他嘴角扬起风轻云淡的笑容,微微颔首。

    是夜,月明星稀。

    唐义林独自一人在凉亭下自堪自饮,与清风为伴,与松涛共月,甚是逍遥洒脱。

    清风徐来,一团山雾被吹入凉亭之中,氤氲弥漫,仿佛置身于瑶池仙境一般,而此刻的唐义林醉眼朦胧,心头愁苦在酒精的压制下,又想起一些让人怀旧的陈年往事。

    岁月年轮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逍遥梵音禅道交流大会。

    “这位师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容貌秀丽的白衣少女欣然走来,开口问道,眉宇间尽显俏皮机灵之色。

    那俊秀青年头戴堰月冠,脚踏云履,身着蓝色得罗,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飘逸清俊之态,只是他的性格格外内敛沉稳,冷傲中带着一丝冰冷入骨的气息。

    “你是梵音宫的若仙师妹吧,在下道阳真人座下四弟子炎知,俗名萧雁枳,这是我三师兄炎易,俗名唐义林,唐门大公子,人称五毒公子。”自称炎知的青年装束打扮与炎易一致,他眉开眼笑,热情地介绍道。

    炎易冷哼一声,对炎知啐道:“要你小子多嘴。”

    杜若仙口中囔囔自语,反复思索念着“炎易”这个名字,心下一咯噔,恍然知晓道:“五毒公子炎易,原来你是我大师姐的胞弟呀,还是早年间名动神州的乾坤三大诸葛:清笛先生、五毒公子、巽风儒士,其中的五毒公子,与清笛公子舒若尘齐名。”说着扭过螓首,对着一位清秀娟丽的白衣女子挥手道:“舒师姐,此人与你哥哥齐名勒。”

    舒若芙闻言马上莲步上前,朝着炎易与炎知作揖道:“梵音宫五若师太座下四弟子舒若芙见过两位逍遥门师兄。”

    炎知性子爽朗,他连忙揶揄道:“舒师妹客气啦,你们梵音宫的女子个个绝艳美貌,一直都说柳若音师妹何其美艳动人,舒师妹和杜师妹亦是不遑多让。”

    “咳咳咳,五若师姐,此次逍遥梵音禅道交流大会欢迎你带着五名高徒光临我逍遥门昆仑山来,道阳感激不尽。”大殿上遗世独立着一位仙风道骨、白发苍苍却风采奕奕的老道士,正是逍遥门门主道阳真人。

    他对着身侧那位老尼姑格外恭敬有礼,那老尼姑是梵音宫师尊五若神尼,她身旁立着四名女弟子,各是美貌非凡,忍不住让在场的逍遥门男弟子难守道心,多看几眼。

    五若师太咯咯一笑,道:“道阳师弟客气了,这逍遥梵音禅道交流大会一直是十年一次,两派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梵音岂敢推辞。”

    道阳真人指着下面一排统一着装蓝色得罗的六名男弟子,一一介绍起来:“自从三十多年前的正魔大战之后,我逍遥门一直广纳有慧根的弟子,这六名是我炎字辈最为出众的弟子。大弟子炎钰最为年长,今年即将四十有二了,二弟子炎丘,俗名萧雁裘,义阳师弟的长子,剑术绝伦。三弟子炎易,俗名唐义林,有五毒公子之称,谋略过人,用毒用药堪称奇绝。”

    炎易听到师尊提及自己,阴沉的脸庞挤出一丝微笑,对着道阳真人与五若师太两位前辈恭敬一礼后,再转头对着对面一排清一色的白衣女子,躬身行礼,煞是彬彬有礼,却不知杜若仙正在对面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饶是兴趣十足。

    道阳真人继续介绍着:“四弟子炎知,俗名萧雁枳,义阳师弟次子,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五弟子炎树,俗名郗天肃,北苍派少掌门,今年十六岁。六弟子炎灵,我最小的徒儿,十三岁,义阳师弟的小儿子,悟性极高。”

    五若师太见道阳真人介绍完毕后,便睨了一旁冷漠冰霜的大弟子唐若真,道:“亦真,你如今是梵音宫宫主,你且介简单介绍一下你的师妹们。”

    唐若真清冷的玉容未起波澜,颔首道:“二师妹李若宜,三师妹柳若音,乾坤子与杜梵音祖师奶奶嫡传后裔,四师妹舒若芙,五师

    妹杜若仙,杜门仙庄大小姐。”

    当炎易听到姐姐介绍杜若仙时,眼神无意识地望向她,却发现杜若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两人的初次见面就是如此简单。

    紧接着记忆书册又继续翻开下一页的篇章。

    “炎易师兄,我能挑战你吗?”

    杜若仙手持长剑,白衣翩翩,英姿飒爽,她嘴角浮起满满的自信,问道。

    炎易上前捡起杜若仙长剑的剑鞘,淡淡道:“我虚长了快要两轮的年纪,那我让你一只手,用剑鞘对你的长剑,我若是在十招内未将你拿下,那算在下输,你觉得如何?”

    杜若仙本就是少女率真性情,闻言大为不满,只当他过于自信,冷哼一声道:“哼,好啊,那既然你不想当师兄,那就当大叔好了,炎易大叔,小姑娘未必输给你。”说罢,凌厉出剑,汹汹猛刺向炎易。

    炎易的出招方式如同他沉稳漠然的性子一样,不紧不慢,不闪不躲,直到剑尖凝着剑势正要刺到他的鼻尖时,炎易两指牢牢地掐住剑尖,控住汹汹剑势。

    他右手横胸极速旋转剑鞘,形成夹带着劲风的漩涡,掠起杜若仙的发丝,霎时间漩涡劲风转瞬如刀锋,随着炎易的不断推近,削弱了一根发丝。

    爱发如命的杜若仙见状又气又怒,娇躯后仰,玉足高抬,猛地踢向炎易手肘,谁知炎易抢先丢下剑鞘,用手掌按住足尖,并顺着自己方式往后一扯,倒是让杜若仙的双腿作一字型横向劈叉。

    胜券在握的炎易得意一笑,他另一只掐住剑尖的手以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之态,将长剑向着里侧一百八十度弯折。

    在炎易松手之际,只听“乓....”的一声,长剑材质过硬,接受不了这个大幅度弯折,导致力过截断。

    断剑残肢冷不防弹飞割向杜若仙娇颜玉容,杜若仙见状吓得玉容失色,也来不及闪躲,竟松开手中断剑之柄,明眸紧闭,不敢睁眼看去。

    劈成一字型的玉足膝盖处有两滴水滴落,渗入其中,隐隐感觉到那股子淡淡的温热,她好奇地睁开双眸。

    眼前的一切,让她惊诧万分,原来炎易在方才千金一发之际,徒手握住了断剑,剑锋划开掌心的肌肤,一滴两滴三滴....血止不住地溢出。

    但是这个叫炎易的青年依旧面不改色,眸中闪过动人心魄的担忧辉光,仿佛此时此刻,两人的眸中清澈地倒映着双方的绝世容颜。

第四百章 算漏

    忆当年,大宋南部连续降雨,洪涝灾频发,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流寇乘势而起,四处作乱,导致南方受灾之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逍遥门道阳真人与梵音宫五若师太决定,让两派弟子下山历练,得以达到渡人渡己的双重效果。

    云梦泽畔,饥贫交困的灾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一列列灾民排队排得整整齐齐依次领取粮食。

    在棚内发放粮食的爱心人士是杜门仙庄的大少爷杜淳如和大小姐杜若仙。

    炎易、炎丘、炎知三人从旁协助,炎丘身侧多了一位丰神朗俊、举止儒雅的绿袍青年。

    “咦,逍遥门的几位师兄们都来帮忙啦。”杜若仙与舒若芙走上前去,温婉秀丽的舒若芙缄默不言,倒是杜若仙寒暄几句之后,余光忍不住多看了炎易一眼,炎易对她的态度与在逍遥门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在那么冷漠,反而眉宇间难掩喜悦之色,容色之中多了些许亲切与熟稔之感。

    炎丘作为逍遥门的二师兄,作揖道:“两位师妹客气了,洪灾不断,百姓困苦不安,作为逍遥门一员自当出力。”

    一旁的炎知附和道:“是啊,我大哥说得没有错,像你们杜门仙庄家大业大的,出钱,那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就只能出些力气勒。”

    杜若仙揶揄道:“这话说得,你们剑尊门也是家大业大,弟子成千上万,家业丰厚,我杜门仙庄哪里比得了你们呀。”

    绿袍青年微微一笑,否然道:“杜姑娘此言差矣,剑尊门虽弟子成千上万,但是分为八席,与杜门仙庄的财力比之,反而不够具有凝聚之力,有些分散,况且弟子越多,所赚的银子就要养活这些弟子,那杜门仙庄却又不同,专营酿酒,五湖四海无不买账。”

    杜若仙这才注意到这位绿袍青年,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炎知连忙介绍道:“哦,这是我三哥萧尚奇,江湖人称巽风儒士,与炎易师兄齐名。”

    杜若仙淡然瞧了瞧他一眼,“哦”了一声,道:“原来又是一位精于谋算的诸葛孔明呀。”

    这时灾民队伍中出现了骚动,一个个人心惶惶的,甚至出现了推搡插队的情况。

    杜淳如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心急如焚道:“这不知怎么得又多了一大波灾民,我们的粮食怕是不够分,有灾民瞧出此事就开始哄抢闹事。”

    果然话音一落,年轻力壮的灾民们开始上前哄抢棚里的粮食,与守护粮食的两派弟子与杜门仙庄们弟子打起来,原本井然有序的现场眨眼间乱成一团。

    炎易等人二话不说上前维持秩序,准备将闹事之人拿下,炎易与杜若仙配合相当默契,双双跑到棚边,将那些受到推搡有生命之危的老弱妇孺们救到一旁,以免受到伤害。

    “你们这些人粮食不够还来寒碜我们,把我们当乞丐打发吗?”一群灾民中有一名带头闹事的中年大汉凶巴巴地直嚷嚷道。

    炎易瞳孔一缩,犀利的眼眸很快捕捉到闹事之人,纵身一跃,抓住中年大汉的肩头,那大汉妄图挣扎,勾拳回甩,谁知炎易双指迎面戳点大汉的拳面,再指尖化掌以横切之势重击大汉的胸口。

    年大汉轰然仰倒于地,只等大汉颠颠撞撞地爬起准备还击时,却发现自己手掌突然感到一阵麻痒,掌背冒出一粒粒红斑点,煞是恐怖。

    “你手臂中了我的花虫之毒,若你在十二时辰内拿不到解药的话,毒性蔓延全身,周身溃烂而亡,且这样的毒性若不解的话,与你接触一丈之内的人皆会传染得病。”炎易漠然道。

    此言一出,闹事的灾民噤若寒蝉,更是远离那中年大汉两丈之远,中年大汉贪生怕死,见状连忙跪地磕头,告饶道:“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闹事了,乖乖听话,求您赐解药。”

    许是炎易方才之语让其他灾民开始后怕,他们见炎易冷漠不语,不由地生出畏惧之心,齐齐跪地央求道:“大侠求求您救救他吧,我们不管分没分到粮食绝无怨言。”

    炎易此举果然不动声色地镇住了所有灾民,炎易邪魅一笑,将方才双指凝起一团金色光丸,向着中年大汉手臂关节一点,眨眼的工夫,竟然让他手背上的红斑消退了。

    “你们都放心,粮食都够分,如果不够分的话也要按照你们的老幼次序进行分配。”炎易高声一喝,煞有一派之长的威仪,他指了指中年大汉,道:“你去统计一下,灾民总共多少人,灾民**有多少户,每户又有多少人,其中户中有多少老幼病残,如若有的话,若一户有五人,半数中是老幼病残的家庭,与家庭健康的灾户区分统计。”

    中年大汉一脸懵逼地盯着炎易看,这时萧尚奇站了出来,温然道:“炎易师兄,不如由尚奇与这位大哥一起统计吧。”

    炎易与萧尚奇相视一笑,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了。”

    “劳烦杜师弟和杜师妹统计一下,到底所剩多少石粮食?”胸有成竹的炎易早有了解决粮食不均分之法,他思路清晰,井井有条地安排起杜淳如与杜若仙兄妹两人。

    杜若仙二话不说地应道:“谨遵炎易师兄法令。”语中尽透俏皮和揶揄之色。

    半晌,两方皆有结果,杜若仙率先向炎易说道:“仅剩二百石粮食。”

    萧尚奇思索道:“共有一千一百一十名灾民,且有五百户,每户平均一到三人,我精确统计过每户老弱病残的数量,共有三百户多为病弱老人与嗷嗷待哺的孩童,剩余两百户多为精壮。”

    炎易手中握着一个蝎子形状的木雕不停地摆弄揉搓,似是在谋算之中,思索沉默许久,开口道:“为了照顾老弱病残的百姓们,我们分配的粮食偏多于三百户,所以三百户中,每户得一斛十三分斗之十,两百户中,每户得三斗十三分升之九,各位可满意?”

    灾民们闻言无不喜出望外,纷纷举手叫喝道:“好好,大侠分配的好,我们甚是满意。”

    当天夜里,灾民们心满意足地拿着粮食离开,粮食棚内外瞬间变得人烟稀少的,甚是安静。在空荡荡的粮食棚外,只留下杜门仙庄、逍遥门等人留在此处休整歇息。

    火堆旁,炎易凝神打坐,闭目养神。

    “你那个是怎么算出来的?”杜若仙玉容充斥着满满的崇拜之色,蹲坐在地上,细细打量着炎易,双手托着两腮,好奇道。

    炎易缓缓睁开了双眸,淡淡地说:“ 这是粟米衰分术,多看看书,你自然就会知晓。”顿了顿,道:“如果不这么分配

    是怎么分都不匀的,况且灾民里多是老弱病残,若是均分,反而有失公允,他们之所以闹事也是想多为一家老小多分一些口粮罢了。”

    杜若仙白了炎易一眼,讥讽道:“吱吱吱,说得好像自己跟菩萨似得,你朝灾民下毒恐吓这个行为简直是离经叛道,有违正道人士所为,若是让你师尊知道,绝对会大大的责罚于你。”说话之余,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两眼炎易,生怕他听了有不快之色,她见炎易面不改色,才舒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个手段很有效果,这样才能震慑住这些灾民,不愧是五毒公子啊。”

    这给了一巴掌又塞一粒糖的说话方式,让炎易有一些哭笑不得,他冷冷一笑道:“正道人士手段过于刻板,如何对付得了那些鬼灵精的魔教之徒呢,况且我行得端,坐得正,又怕什么呢?”

    杜若仙频频颔首,大觉有道理,有些着急道:“那你还没告诉我,如何算出那个粮食呢?”

    炎易眸光一凝,一本正经地揶揄道:“那个太过复杂了,你这么笨,许是一辈子的时间也算不清楚。”

    杜若仙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莫名急躁起来,但灵机一动,俏皮一笑道:“好呀,那我如果一辈子算不出来,就缠着你一辈子。”说罢趁着炎易不注意,从他手中故意抢走木蝎子形状的木雕。

    沉稳冷漠的炎易见自己珍贵之物被抢走,难掩焦急怒色,语气急道:“别闹,快还我。”说罢,猛得伸手一探,杜若仙翩然一闪轻松躲过。

    谁知道杜若仙脚下踩中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玉足一崴,娇躯失去平衡,几欲摔倒之际,炎易张臂一捞,将眼前这位俏丽美艳的白衣少女揽入怀里。

    淡淡清香揽入怀,男女心跳快如麻,四目对望,各自感受对方身体的温度,一丝丝情愫犹然而生。

    “若仙......若仙......我自以为我能算无遗漏,却被狗贼算计,却独独算漏了你......”

    一段撕心裂肺的悔恨之语,将思绪拉回了二十多年以后,当年意气风华的五毒公子如今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毒鹰邪王,可到了夜间独处时,他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时光年轮转瞬即逝,又到了二十年前的刻骨铭心画面。

    洗尘崖洞。

    “义林,是我,是仙儿,仙儿来救你了,你师尊如今闭关,你逍遥门师兄弟们几乎下山了。我们趁这个时间赶紧离开。”杜若仙在洞口对着洞内的炎易说。

    炎易摇首否然道:“不行,虽说这洗尘崖洞的结界对我而言,轻易可破,但是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这勾结净火教,盗取九幽伏灵鼎,妄图放出净火教教主欧阳御阗的罪名,我唐义林就再也洗不清了。如果那样我一辈子都会被正道摈弃,那我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迎娶你....”

    杜若仙心下感动,两行清泪早已滑落脸颊,截口道:“不....相比这些,你活下来,对我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吗?梵音宫、北冥宫、太乙宫、剑尊门、普什宗等门派联名说要声讨你,就连唐门你弟弟唐义海都诬蔑诋毁你,他们处心积虑地要谋害你,你知道吗?我只想你活下去,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炎易悲愤交加,苦笑道:“哈哈哈,一个个到底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于我,我唐义林如何招惹他们了?”说罢单掌濛着金光,划开洞前流瀑状的金芒。

第四百零一章 若仙

    炎易不再犹豫,抱住心爱之人,决然道:“走,我们浪迹天涯,无论正邪,只要你相信我,一切都无所谓了。”

    两人同心携手离别的画面正温暖如新时,可过了三个月后,又变成了离恨诀别。

    依旧在洗尘崖洞,依旧是杜若仙孑然站在洞外,只是她的眉宇间晕染着难以言喻的怅惘与无奈。

    白衣少女异常冷静,她樱唇蠕动,欲言又止,只听炎易颓然苦笑道:“师尊师兄弟们都不相信我,这乾坤大地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师尊竟然要让所有的正道门派一起在昆仑山崖将我伏法,我唐义林到底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要让他们如此器重我,用这么大气派大规格的方式将我处置了。”

    杜若仙置若罔闻,玉容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而后变得冷漠无情,她粉拳紧握,粲然一笑,泪眼婆娑,神情有些呆滞,自说自话道:“义林,我算出来了,你当年让我算:禀粟五斛,五人分之,若三人得三,二人得二。该如何分之?我算出来了,是三人之中,每人得一斛一斗五升、十三分升之五。二人之中,每人得七斗六升、十三分升之十二。”

    炎易莫名感到惶恐不安,此时此刻的杜若仙极为奇怪异常,他紧皱眉头,怔然道:“若仙,你怎么了?”

    杜若仙泪目不敢抬眼望向自己心爱的男子,低着螓首,恻然道:“曾经我迷恋你,可是我知道这种迷恋是错误的,梵音宫如今有三位师姐为了一个情字香消玉殒,我想是不是我太命硬了,所以连累了你沦落至此,”

    她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硬了硬心肠,语透决然道:“当年我说过,如果我算不出来,我要缠着你一辈子,如今我将它算出,我可以不用再缠着你了。我想了好多天,一直以来我就赌气想胜过你,因为你聪明,所以我才纠缠着你痴迷着你。可后来想想,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痴恋在这样毫无结果的情感里。我爹说我傻,是啊,我真是傻,傻傻地迷恋你这么多年,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再爱你了,你....好自为之....”说着泫然转身,不敢面对他。

    炎易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浑身大震,至死也不愿相信,摇首否然道:“不,仙儿你不可能,是谁逼迫你说出这些话是吗?”

    杜若仙背对着他,凝噎道:“是我想通了,唐义林你谋算所有,却从不重视我,重视师门远重于我,上次南疆一役,你为了救你师门,却对我的安危置之不理,还有我父亲让你洗去身上毒功和毒术,你为了你的骄傲,你不愿意,有时候你的付出还不如萧尚奇萧师兄,如果可以再选一次对话,我宁愿选他

    ,不愿意选你。哎....我真的觉得很累,就这样算了吧,我们后会无期.....”

    话音中尽透决绝之色,她的背影在自己的眼眸渐渐模糊。

    为什么杜若仙在自己最潦倒最无助的时候说出那般狠绝的话语,这多年的不解之惑,直到至今唐义林都弄不明白。死里逃生之后,他只能把一切的罪责推给萧尚奇,他把斗垮所有正道门派当做自己余生奋斗的目标。

    一壶酒一饮而尽,却是愁上加愁,痛上加痛,未增未减。

    许是沉迷在痛苦与回忆之中的唐义林丝毫未察觉到大门敞开,一抹惊鸿身影闪现,一句熟悉的呼唤响起:“义林.....”

    白衣胜雪的身影露出了雪肤花貌,她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妩媚巧笑间尽显俏皮与温婉,是她,真的是她吗?

    二十年弹指间,岁月没有在她秀丽的容颜上留下一丝痕迹,她还是那年初次相见只有十五岁的杜若仙。

    她轻启朱唇吟道:“青梅一颦,竹马幽,凤凰比目不老颜,璎珞缚身心印印,朱佩系腰情栖栖,情难忘,意犹在,白首携影到黄昏。”声音柔媚婉转,听之让人觉得一阵酥麻陶醉。

    “若仙,你真的是若仙....”

    唐义林眼底充溢着幽幽的浓情之意,眼眶通红,热泪充盈,点燃原本阴冷无情的瞳孔,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白衣少女玉颈上戴着正泛着金色柔光的凰涅璎珞,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因为他前面一直以为是酒虫上脑产生的幻觉,可现实却那么地真实。

    心口潜藏的二十年思念在此刻决堤而出,他一个箭步上前毫无顾忌地将白衣少女揽入怀里,仿佛此刻的自己是二十多年前清癯俊容、风度翩翩的蓝袍青年。

    他喜不自胜,破涕而笑道:“对不起,当年是我忽略了你,让你离开了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

    声音戛然而止,一股疼痛之感从脖颈传来,他的面孔疼得开始扭曲抽搐,脖颈上赫然插着三根透着黑血的碧血银针,黑血汩汩流淌而出,俨然变成一只只可怖的蛊虫,瞬间爬满他脖颈的青筋。

    “噬嗑玄针....”

    唐义林恍然醒觉,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又气又怒,猛得一掌提气将怀里的白衣少女猛得拍出,噬嗑蛊毒瞬间随着针孔没入血脉,整个声音几乎沙哑,他强忍着疼痛,怒瞪着白衣少女,道。

    白衣少女虽然得逞,却被唐义林那尚有余威的一掌震得娇躯飞起,弹到树屋的两扇虚掩的木门上,木门招架不住这掌力威势轰然倒地。

    那白衣少女在关键时刻幸而启动玉颈上的凰涅璎珞,凰涅璎珞突然幻成一面光镜挡住了那盛怒下的掌势,却还是让白衣少女肩膀撞击在木门上而受了一些淤青外伤,少女眉宇间凝着一丝倔强,缓缓起身,樱唇晕开淡淡得意之色,道:“唐义林,这三针是报你罔心蛊之仇。”

    她扯开容颜最外一层皮囊,露出了她原本的真面目,这白衣少女面容秀美绝俗、一双清丽透亮的灵眸圆瞪唐义林,那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逸散而出。

    “萧虹仙,小丫头,若非你是若仙的女儿,你早就死上七回八回了,如今敢来算计唐某,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唐义林对眼前这个与杜若仙有六分相像的少女就是不知为何生不出怒色,他开始悔恨自己如此妇人之仁的举动,用沙哑晦涩的嗓音痛斥道。

    等唐义林准备动手时,却发现肚脐位置贴着一道时闪时无的黄色灵符,他微微一怔,在嗅了嗅树屋内的檀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又一次着了这个小丫头的道。

    他冷笑道:“檀香中的迷幻散,与酒搭配起来,着实是让人致幻失去理智的好法子。这灵符是噬嗑玄术中的嗜血玄符。没想到,我五毒公子竟然被你这个十**岁的小丫头暗算,真是可笑可笑。”他僵硬着身姿,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只要稍微动弹,那贴在腰腹位置的黄色灵符就会被吸附到体内,随着血液横行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虹仙灵眸一转,冷哼道:“哼,老话说莫欺少年穷,你总是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好,那今日我萧虹仙要你清算一下三笔账:第一,你用罔心蛊让我永失所爱,第二,你离间我父母感情,让我从小就沦为孤儿,第三,你欺骗我母亲的情感。唐义林今日我萧虹仙要与你斗个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唐义林闻言狰狞狂笑,眼底难掩苦涩与辛酸委屈,频频摇首道:“可笑,这三笔账除了第一笔是我唐义林做的以外,另外两笔是你父亲萧尚奇造下的孽账,凭什么统统将这污水一股脑地全泼到我身上。”

    他愠道:“丫头,这次我不会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而手软,让你看看什么叫邪灵之首的灵力。”

    熊熊燃烧地怒火让唐义林热血沸腾,浑然不在意身上双重禁制的阻碍,他挺胸一震,爬满暗血色筋脉的手臂忽然一张,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之感。

第四百零二章 墨箓

    黄色灵符破体飞出,落入唐义林长着血红指甲的手掌心内,被扑哧燃起的火焰瞬间燃烧殆尽。

    唐义林见萧虹仙翩然跃起飞到树屋外面空旷之处,他也追了上去。

    在空旷之地,唐义林的紫瞳亮起两淬凌厉寒光,发觉周遭磁气场发生了巨大变化

    四周倏忽间燃起八处无名磷火,磷火之上各自悬着一块血染的墨箓,“唧唧”的铃铛声骤然响起,与磷火交相辉映,让黑暗的四周多了抹诡异的气息。

    “你用冥魂血铃启动直符灵动鬼阵着实聪慧,果然是天巫婆婆最钟爱的弟子,可是天鹰巢设有八门五毒灵符阵 ,就算你在内阵设阵又奈何的了我吗?等我的八门五毒灵符阵 启动,你的阵法也只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吞虾米的结果。 ”唐义林吃了一回亏,开始警惕起萧虹仙,观察四周变化,才松了一口气,不禁讥笑道。

    萧虹仙嘴角浮起一丝冷傲凛冽的笑意,用讳莫如深的口吻道:“是吗?若是你八门五毒灵符阵 有三门洞开,你这阵法就如外泄的皮囊,好不中用,反而会成吸纳这四周的鬼灵汇聚在这天鹰巢内,搅得你的鹰巢天昏地暗,永无宁日,你的那些毒虫毒草都将付之一炬。”说话之间尽透狠戾恨意,让人听之悚然一惊。

    唐义林不由眉头一紧,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阵法不是一般人可破,还能在丑时之际,同时破三门,这决计不可能,就算力钦背叛了我,也只是一门罢了。”

    他心绪难宁,被萧虹仙说得有一些后怕,开始心指盘算,正在谋算谁还能破阵时,唐柯匆匆跑来,浑身乌黑,像是掉进火堆里被烧了一轮似得,只有一双眸子与一口白牙还算敞亮洁白。

    唐柯焦急道:“父亲,不好了,巢内的六处农田突然被鬼灵占据,还肆意纵火,很多灵草灵蛊被烧成灰烬,损失惨烈。”

    如遭逢晴天霹雳的唐义林浑身一震,踉跄后退,唐柯连忙上前扶住他,继续禀告道:“弟子快马来报,距离我天鹰巢二十里以外的坟场无不被墨箓开灵,所以一大群的鬼灵无家可归全部被这小丫头的冥魂血铃引了过来。”说着指了指萧虹仙秀掌缠着的冥魂血铃,面透惶恐,续道:“还有不知道是谁同时间将八门五毒灵符阵 生、惊、死门破阵,所以鬼灵都一蜂拥地朝那三门方位涌进来。”

    唐义林惊诧万分,仿佛失去以往的谨慎与沉稳,他愣在当场开始忐忑不安,口中发出一声惨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就是准备好算计我啊。”

    萧虹仙袖中钻出一条泛着红色光晕的长鞭,做好了鏖战一搏的架势,凛然道:“对,若不是你,我就不会四年孤苦,遭人误会,有家难归,这般蚀骨之痛,我终身难忘。我萧虹仙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你总要为你犯下的孽债付出惨痛的代价。今日我要让你记住,我噬嗑小魔女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一落,萧虹仙率先发难,她将冥魂血铃系在九曲回魂鞭鞭梢上,娇躯凌空独立,翩然舞动九曲回魂鞭。

    随着“唧唧”铃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八处磷火窜出青幽冥光投射在墨箓内,墨箓青光大绽,向着黑暗天际反射弧光,一瞬间天地颤动,幽光冥闪,摄人心魄,偌大的天鹰巢仿佛进入了聚集幽冥鬼灵之

    地的修罗道场。

    “法箓祭起天地暗,直符灵动神鬼惊。”

    白衣少女周身萦绕着青幽辉光,宛如黑暗里玲珑剔透的精灵使者向着天地念出一句让幽冥震惊的古老谶语。

    乌云聚拢,风云突变。

    黑暗里,煜煜神电划开一道耀眼亮光,神电冥冥响应,突降坠落,在半空中分成八抹金色光澜,如烁烁火苗点燃人间火炬。

    八块墨箓承接住八抹光澜骤然通连起一道光网,从光网缝隙源源不断地钻入嗜血狠戾的鬼灵,向着唐义林扑去。

    “大言不惭,你此等雕虫小技,我唐义林又有何惧,你毁我家园,暗算于我,这两大仇怨,再加上你父抢我娇妻、陷害于我,这些新仇旧恨我统统要你这个做女儿的用命来偿还。”唐义林紫瞳亮起愤怒之色,不顾身上两处噬嗑蛊毒和嗜血玄符的隐患禁制,他大声怒斥,几近癫狂地张开双臂,逆行经脉,倒转周身灵力回路,通体精元泄体而出,聚成紫色魂魄,将扑来且张扬舞爪的鬼灵纳入自己紫色魂魄内,作为滋养。

    萧虹仙错愕不已,她发现这直符灵动鬼阵就算招引来所有的鬼灵,无不是给唐义林破体而出的紫色魂魄作为养分,以增长他的灵力。她到底是太过年轻,棋差一招,这唐义林已经跳脱了人身,化为尸解仙,所以才能成为邪鬼魔三灵中最年轻的邪灵之首。

    即便出现了力量悬殊的反转,萧虹仙哪里肯轻言放弃,她咬着贝齿坚持着,一手紧攥着九曲回魂鞭,一手在虚空画着八句符咒,让符咒印现纳入八块墨箓的符胆之内,妄图以嗜血玄术来阻挡住鬼灵被吸纳的情况。

    唐义林早有后招,那凌空盘踞着的紫色魂魄竟然化成一只虚掌半路抓住鞭子中间靠后的位置,令萧虹仙无法施展启阵之力。

    “呜呜....”

    破空撕裂长鸣,一只体型庞大的金雕张开一对柳叶削刀似的后颈羽翼击空而来,凶狠的鹰眼倒映着萧虹仙的身影,向着她的玉颈勾爪而去,大有掐扭扼喉之势。

    唐柯朴刀一翻,体迅飞凫,凌空施展失魂刀决,一记幽冥之声突然响起,随着他飞快地舞动刀决中的斜劈、横削等几个招式后,刀身瞬息染上血黑光澜,刀光在半空中凝成几十道血魂,从另一个方向向着萧虹仙单臂无助的脊背袭去。

    此刻的萧虹仙眼看是腹背受敌,毫无生还之机可言。

    一抹海蓝身影从天而降,孑然立在萧虹仙身侧。

    只见这一位清俊儒雅的海蓝青年左手内蕴黄蓝之色的乾坤灵力化成一抹黄蓝剑盾将大金雕隔绝在外,另一只手掌向着唐柯方向迅速凝结浑厚的大智菩提璎珞藏禅宗灵力,掌心飙飞出卍字金色流光,汇聚成祥和佛掌之势,随着佛掌握拳收势,嚣张嗜血的血魂皆被收入佛掌掌心之内。

    这时他袖口随着拂袖而出时,扔出一只琥珀色的仓鼠,仓鼠直接张开四肢包住迎面汹汹而来的大金雕的鹰眼,大金雕瞬间从肆无忌惮转变成了失去了光明无助彷徨的鸟儿,跌跌撞撞地撞到不远处的大树上,撞得天昏地转的大金雕恨不得将遮住

    鹰眼仓鼠拎下来时,仓鼠一蹦三跳消失在丛林里,让大金雕失去了头绪,只能暗自在原地愤懑憋气。

    “葛胤,你如今的修为竟然可以轻松拦截我的失魂刀决。”唐柯仓促收起刀势,满脸惊诧,匪夷地说。

    原来来人是葛胤,这倒是让萧虹仙欣喜不已,但很快她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之色,漠然道:“你明明已经带着你的宝贝公主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进来....”

    即便语气冷漠却带着一丝责备之色,隐隐透着关切,这一点葛胤虽有察觉,他也不能领受。

    唐义林突然发难松开九曲回魂鞭,导致九曲回魂鞭受着拉力过猛而反弹回去,让分神的萧虹仙受着鞭力撤回时,娇躯失去平衡,幸而葛胤悚然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萧虹仙的藕臂,让她站稳,且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回弹的鞭子,让萧虹仙得以避免被鞭子伤到。

    曾经相爱的男女四目凝望一会儿后,双双不约而同地低首避过对方的目光,海蓝青年也缓缓收起他搀扶萧虹仙的手,语气透着冰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此处,只是担心力钦。”

    这言下之意,倒是表明自己不是刻意来营救萧虹仙,更不知道是萧虹仙在此鏖战,虽然葛胤目睹了一切,他对萧虹仙心怀感激,但是一想到萧虹仙为了报仇,扰乱四周魂灵的安宁,不由地觉得脊背发凉,心又寒了几分。

    萧虹仙余光瞥了一眼葛胤,知道葛胤对自己心怀芥蒂,她也不愿意多费唇舌,嗔道:“我不是来救你,我是来找唐义林报仇的。”

    唐义林见眼前这两个因为自己罔心蛊而产生深深隔阂的年轻男女,不禁暗暗得意,讥笑道:“葛公子你既然是为了力钦而来,那请你站在一旁,不要干涉我与这个丫头的恩怨。”

    葛胤闻言登时火冒三丈,瞬间热血沸腾起来,凛然站在萧虹仙身前,拔出洊雷剑,铿锵有力地说:“她也只是一介弱女子罢了,若我不管不顾,那岂不是猪狗不如,我葛胤断不能做此等不仁不义之事,不管她与我有多大仇怨,我都不能见死不救,让你们以多欺少。”

    如此表明立场,倒让萧虹仙哭笑不得,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辛酸,这言语间虽然正义凛然,却也将两人的情谊撇得一干二净,着实让人心寒。

    离开唐义林肉身的紫色魂魄浮空一荡,现出了唐义林的人形模样,他紫瞳闪过杀意,道:“好,那我就送你们二人去地狱里恩怨情仇去吧。”

    “多年不见,炎易师兄,好大的口气。”

    大家循声望去,黑夜里缓缓露出一抹挺拔身姿,仔细一瞧,是一位身穿绿袍的清瘦温润的中年男子。

    他捋了捋泛黄的胡须,咧起人畜无害的笑意,淡然道:“小女顽皮,让师兄费心了,不如让我这个做父亲亲自管教可好?”

    说话语气闲适淡然,但唐义林听之只觉刺耳,不由得怒火中烧,牙龈紧咬,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与自己有通天仇怨的萧尚奇嗜血啖肉才能缓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只听唐义林紫瞳一缩,散发着一丝阴冷森然,道:“萧尚奇,你来得果真是时候,躲了我整整二十年,今日是想趁着......”

第四百零三章 唐恪

    话还没说完,唐义林离体的肉身受到噬嗑蛊毒浑身颤栗,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令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萧尚奇儒雅温润的脸庞上忽然泛起狠戾之色,眼底深处渐渐透出一丝冰冷气息,道:“你倒行逆施,又身中噬嗑蛊毒,离体越久,恐怕会遭受到你肉身的排斥。”

    语气温柔无害,却散发着令人颤栗的惧怕之色,这一点让萧虹仙看在眼底都不由地一愣,完全与平时儒雅的父亲判若两人,萧虹仙不禁恍然一惊,喃喃叫道:“爹.....”

    萧尚奇全然未察觉其他人的异样,他目光明亮犹如锋刃,始终盯着唐义林的那一缕渐渐暗淡的紫色魂魄,噙笑道:“需不需要我帮你再次尸解入仙?”

    唐柯闻言极为警惕地回到了唐义林身侧,持刀打算护卫肉身之处,只听紫色魂魄凝成的唐义林强行压制住噬嗑蛊毒的蔓延,用沙哑的嗓音发出嗬嗬怪叫声,道:“二十多年前,你联合我胞弟唐义海算计陷害我诬蔑我,导致太乙宫、普什宗、北冥宫、梵音宫等乾坤修仙大派憎恨我,以为是我杀害他们各派弟子,还让逍遥门我师尊道阳真人误会我,说我杀害同门弟子,妄图助净火教余孽盗取九幽伏灵鼎放出魔教魁首,说我心术不正,枉为逍遥门修道弟子。所以一众正道人士在逍遥门麒麟崖上将我灭杀。但是对于我唐义林而言什么名声都不重要,我最恨的是.....”说着用血色指甲指了指萧尚奇,生出挖心恨意,怒道:“是你,你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身败名裂,这样你就可以乘虚而入得到若仙,人人都道你心怀仁德、巽风儒士,无双大侠,我呸,萧尚奇你只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这般指名道姓的辱骂却未让萧尚奇生出一丝怒意,萧尚奇面不改色,嘴角浮起不屑之色,道:“炎易师兄我一直都很是尊重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诬蔑我,真是让人寒心。你若要将所有罪孽推给我,我也无可奈何。但是,若要说你的罪行那真是罄竹难书,不说远的,就说说十六年前,你在魔教圣使九幽冥王相助之下以太极化遯之法修成尸解仙之身,办下两件惨案,其一是惨杀唐门门主、你胞弟唐义海满门一十二口人,为了达到你的复仇计划,你将唐义海的独子以唐门年轻少主身份拜入逍遥门炎钰师兄门下,你为了掩饰你犯下的罪孽,你刻意抹去这孩子的记忆,让他认贼作父,改去旧名,从唐恪改成唐柯......”说话之余,犀利目光投向一旁茫然的唐柯。

    唐柯惊闻身世如遭受五雷击顶,心中震惊万分,他茫然失措,全身麻木愣在当场,一颗心很快像灌满重铅一直往下坠。

    “其二,毒鹰邪王你当年还残忍杀害我梵音宫柳若音师叔,妄图嫁祸于萧雁裘,让萧雁裘与萧尚全兄弟反目,让你复仇还击剑尊门得偿所愿,此仇到底该如何算?”

    正当在场众人惊诧不已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叱责之语,声音铿镪顿挫,却不失悦耳动听的嗓音之色。

    循声望去,那衣袂飘飘、白衣若仙的清冷女子在山雾萦绕下绝尘而来,她清眸凝着一脉坚毅注视着唐义林那缕紫色魂魄。

    唐义

    林紫瞳猛得一缩,闪过惶恐之色,他喉中发出沙哑难听的笑声,无奈苦笑道:“就连梵音宫的小妮子都来插一脚,看来你们今日是有备而来,要亡我唐义林啊。呵呵,也不需要捏那么多罪名到我头上,柳若音之死到底是谁告诉舒宫主的,你且要打个问号,萧雁裘与我交好,若他知道他心爱女子柳若音死在我手中,岂会真心相交呢.....二十多年前你梵音宫记名弟子十八人去往荒原无归,你们梵音宫就将这十八条性命赖在我头上,五若师太就此暴毙而亡,也怪我罪孽滔天气死师太,哎....今日你效仿你师祖五若师太将这一条人命硬塞给我,也是可笑,一切都是口说无凭,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诬陷于我....”

    此言倒是没有得到舒晴半句回复,舒晴蹙眉不语,清冷依旧。

    唐义林睨了一眼身侧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里而彷徨无助的唐柯,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惜痛色,缓缓道:“柯儿,你是为父的骨血,切勿听这些人挑拨离间,此刻是我芏教生死存亡之时,应该同舟共济。”

    萧尚奇嘴角浮起一丝得意之色,手中幻出一把泛着深绿波光的巽风剑,缓缓逼近唐义林的肉身。

    保持警惕的萧虹仙紧握九曲回魂鞭,大有打算将唐义林那缕紫色魂魄打散之势。

    唐义林见这父女俩打算一左一右围攻而来,毫无惧色,早已做出来了视死忽如归的打算。

    只见萧尚奇指尖掐起一记风利攸往决,巽风剑化为深绿波光,钻入厚土泥地之内,忽然长风乍起,如地龙破土而出,旋风狂劲,嚎啕大啸。

    凝成唐义林模样的紫色魂魄眨眼闪现到肉身前面,紫色魂魄氤氲着妖冶的气息,张开血筋手掌,一手掐住状如地龙的旋风风颈,一手掌心卷起紫色灵力“嗖”地一声虚扣着巽风剑剑尖,形成力拼灵力修为之势。

    萧虹仙灵机一动,横鞭一甩,鞭梢灵敏如大蟒蛇信直抵纹丝不动的唐义林肉身,唐柯重拾心情,朴刀翻身一挥,斩在九曲回魂鞭的鞭尾之处。

    这时一边观战的葛胤莫名担忧萧虹仙,因为他一直把萧虹仙记成四年前修为略低的绿裳少女,想她今日如此算计唐义林,无非是因为罔心蛊破坏了他二人的一段情缘,这么说来唐义林间接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那么葛胤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海蓝青年手持洊雷剑矫健如飞鸿一般跃起,凌空虚画震卦图案,向着唐柯打去,意图分散唐柯的注意力,不要为难萧虹仙。

    唐柯知道葛胤是劲敌,更不敢小觑,掌心微合,内蕴上善九道顺着葛胤凌空荡来的金色震卦光影方向,打出一朵金色光花,光花流溢形成一个圆状乾坤八卦旋风转盘。

    萧虹仙对葛胤出手相助的举动感到一阵暗喜,她心下一咯噔,玉足凌空一抬,袖口对着唐义林肉身一荡,袖口飞出一枚碧血银针,朝着唐义林眉心印堂穴掷去,出手狠辣,大有一招毙命的打算。

    “噼啪”一响,碧血银针被一把通体乌黑如炭的长刀刀身拦截住了,与刀身摩擦发出金

    属脆响后,失去力度反而陷入土里。

    萧虹仙娇颜一怔,杏目圆睁,质问道:“扈力钦你到底帮谁?”

    原来那从天而降,坏了萧虹仙好事的不速之客是扈力钦,他缓缓放下手中琅琊仙刀,一脸无奈,余光偷瞄了一眼角落的舒晴,却发现那清冷的白衣女子一直在凝视着自己,那神情似有不解之色。

    他无奈苦笑,沉吟片刻,决然道:“唐义林是我义父,四年来是他待我如子,屡次护我救我,不然我扈力钦这个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杀的六空余孽早就被北苍派诛杀。无论我义父曾经犯下多少罪孽,他是真心待我,那我必以真心报答。萧姑娘,贯亭你们若要伤害我义父,那请踩着我扈力钦的尸身过去吧。”

    众人闻言皆被扈力钦这一表明立场的肺腑之言感到震惊,与萧尚奇互拼修为不分上下的唐义林听罢更是万分感动。

    萧虹仙佯装镇定,按捺住心中怒火,劝道:“扈力钦,你今天为了葛胤破了他八门五毒灵符阵的生门,你以为他此次化险为夷后还能原谅你吗?首先就是要除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如果我们此次将他诛杀之后,你扈力钦定然会在乾坤上下美名远扬.....”

    扈力钦何等聪慧,知道萧虹仙后面要说些什么,力表决心,截口道:“萧诸葛,我一心只想让贯亭等人脱险,所以一时不察,未料到你与令尊设下这惊天死局,全怪我扈力钦被兄弟之情所蒙蔽,既然如此我更不该对义父置之不理。”

    萧虹仙见扈力钦立场坚定,气得直跺脚,嗔怒道:“好,扈力钦今天你若坏我好事,我绝不饶你。”说着扭头望向舒晴,温然道:“晴儿姐姐,你是佛家子女,以众敌寡,我知道你心中的坎过去,仙儿现在只想请求你帮一个小忙....”露出坏坏笑容,道:“就是帮我牵制住扈力钦,不要让他捣乱...”

    舒晴蹙眉犹豫了一会,抿唇微微颔首,握紧梵姝神剑,移动莲步兀自靠近扈力钦,琅琊仙刀感应到梵姝神剑的欺近,竟然亮起湛湛冰蓝光晕,与梵姝神剑的淡紫色光晕交相辉映,这牵扯千年的梵姝与琅琊再次被无情地推向了宿命对决。

    “以四对三,设局暗算,天鹰巢外还有一大批士兵,难道这就是正道人士所为吗?”

    一道电光破空闪烁坠落,凝成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模样,那女子玉容被骷髅形状的面具遮掩,她启唇质问道,声音沙哑低沉,大显老态。

    萧虹仙凛然不惧,藕臂环胸,道:“我萧虹仙才不是什么正道人士,有仇必报,爽快恩仇才活得清爽。”

    面具女子眼底的兴趣又浓了几分,细细打量着萧虹仙,缄默不语。

    舒晴突然停下莲步,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面具女子孤傲冷漠,长叹道:“哎,都六十年了,太久没有杀人,这偌大的江湖都没有人认识老身了。”说着张开秀掌,仔细欣赏自己纤长的紫色指甲,浑然没有把萧虹仙等人放在眼里。

第四百零四章 冥王

    葛胤见状匆匆撤下与唐柯的斗势,站到萧虹仙身前,心下一凛,恭敬地问道:“前辈与唐义林有何关系,为何要横插一手?”

    谁知道那面具女子不言不语,一脸傲慢的模样,葛胤有意上前试探,故意挑起洊雷剑,可被面具女子轻易看穿了。

    她身魅如影,指尖凝起隐隐电光欺身抵在洊雷剑剑尖上,一瞬间的工夫,葛胤儒雅白净的脸庞满脸酱紫,“哐啷”一声,手臂承受不住强大电流的负荷登时撒手松剑。

    这时萧虹仙恍然大悟,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暗暗感到不妙,她突然挺身挡在葛胤身前,张开藕臂,大有庇护姿态,言语尽透恳求之色,道:“九幽师叔,求您老人家别和我们这一群小娃娃计较,你若要放了唐义林那狗贼,我们便放。”说罢竟然在这屏住呼吸的紧张局势下,她咧嘴嬉皮一笑。

    九幽收起闪烁着紫色电流的秀掌,定睛细瞧浑然不惧于她的萧虹仙,对这小丫头的胆识着实感到刮目相待,思忖道:“小丫头你称我为师叔,看你年岁不大,胆子倒是挺大的,肯以身护你的情郎,难道你是天巫老婆子近些年收的关门小徒弟仙儿...”

    萧虹仙被九幽说得娇颜微微泛起红潮,偷偷瞥了一眼葛胤,只见葛胤躲在一旁按着手臂,低着脑袋,沉浸在思索之中,她才缓缓抒怀一笑,发出银铃般爽朗的声音道:“是的,在八年前,仙儿有缘在天巫番外门见过九幽师叔一眼,所以今日一见师叔,就认出来了,师叔您老人家年岁那么大,我们与唐义林这老头是闹着玩的,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您定不会计较的对吧。”萧虹仙拍起了彩虹屁,她深知此人修为了得,就算全场所有人与之力拼都未必有赢面,所以此刻也全无了报仇的打算,只想大家一起全身而退。

    九幽拍了拍萧虹仙的香肩,频频颔首道:“小丫头小小年纪有胆有识,有谋有策,看来你师父是收了一个值得培养的好徒儿。既然你如此给师叔面子,那师叔自然不与你计较。”

    萧尚奇悚然一惊,恍然明白九幽的身份,他撤下掌势,瞳孔一张,疑惑道:“前辈你是六十年前净火教三大圣使之一的九幽冥王,传闻九幽冥王是男子....”

    九幽冥王闻言甚为不悦,嗔怒道:“难道只有男子才能被称为九幽冥王吗?天巫老婆子也不是以女子之身撑起偌大的天巫番外门,况且我天巫番外门一向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兄弟你女儿便是如此。”

    这一声小兄弟指得是萧尚奇,但两人看上去年龄相仿,让人听之不由产生错觉。

    萧虹仙见好就收,马上抓住自己父亲萧尚奇的手臂,微微颔首道:“那师侄这就带他们退下,多有得罪,还请师叔见谅。”

    葛胤等人在萧

    虹仙的半推半就下,匆匆离开天鹰巢。

    天鹰巢此刻就只剩下唐义林、扈力钦等人,只听唐柯不忿道:“冥王神威无人匹敌,为何不将这些人一举灭之....”

    九幽冥王狠狠白了一眼唐柯,斥责道:“你小子懂什么?萧虹仙如此有胆识杀之可惜,况且老身岂能得罪自己的师姐,这对大业毫无裨益。”

    ※※※

    晨曦拂晓,哀牢山山雾弥漫,犹如天庭仙境。

    舒晴站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虹仙看穿了舒晴的心思,安慰道:“没事的,扈力钦绝不会有事的,他这次挺身相护,那唐义林绝对会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仙儿,柳若音师叔的死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吗?还是你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引我来救葛胤,助你报仇吗?”舒晴冷静分析了许久,终究还是藏不住心中的疑惑,启唇问道。

    萧虹仙言辞闪烁,强装镇定,轻松一笑道:“怎么可能,是真的,萧音音告诉我柳若音中了唐义林的蛊毒,所以....哎....”她假装忧伤,缓缓摇首,话头戛然而止。

    舒晴心中自有一面明镜,也不愿多问。

    萧虹仙故意转移话题,揶揄道:“对了,晴儿姐姐你是为了什么来到大理,你好像是有目的来找葛胤这个木头的,莫非你对他....”说着刻意捏了捏自己下巴,柳眉一挑,极为戏谑。

    舒晴闻言玉容闪过尴尬之色,这时葛胤上前,朝舒晴作揖致谢道:“多谢舒宫主的相助之恩,想必宫主是为了悉地高僧....”

    内秀聪颖的葛胤仿佛猜出了舒晴的来意,不禁开门见山坦白直言,可是周遭都是人,舒晴大觉不妥,连忙截口道:“此乃小事,容后再说吧。”

    萧尚奇绷着一张冰冷的脸,走到萧虹仙面前,再三确认地问:“她真是九幽冥王?”

    “没错,她是天巫婆婆的师妹,至今已有五百灵寿,此刻她已修得解仙最高境界,她的修为在净火教三大圣使之中排行榜首,所以我们不能与之正面冲突....”萧虹仙想到九幽冥王不由心中一凛,侃然道。

    这时来了一大波人,为首的一位皮肤黝黑的壮实青年,他守护在段莘蓉身侧,向着葛胤这边走来,段莘蓉远远就看到葛胤,欣喜欲狂呼唤道:“葛胤哥哥...”

    葛胤循声望去,认出两人,咧嘴一笑道:“阿印,蓉儿....原来阿印是阿弘请来的帮手啊....”

    狄印笑嘻嘻地挠了挠脑袋,解释道:“在汴京听说你当众拒婚差点被那狗皇帝斩了,幸好公主大人大量向皇帝求情,然后你就护送大理国公主来大理,此事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所以我就敢到大理,结果碰到大理国内乱,在路上碰到鲜弘那小子,知道你被困在天鹰巢,所以就来到此处啦,对了你为什么不娶公主,那皇帝还给你封了一个蜀王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说着瞥了一眼萧虹仙,挤眉弄眼示意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

    谁知道每一句话都被萧虹仙听到耳朵里,她突然急冲冲上前,狠狠踩了狄印一脚,狄印痛咧咧地直嚷嚷投降道:“我滴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疼死老子了,下手真恨...”

    段莘蓉清眸眼底只有葛胤,她走到葛胤跟前,反复打量下才确认葛胤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葛胤哥哥,担心死蓉儿了,你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葛胤可以察觉到萧虹仙有意无意地余光瞥向自己,注意着自己与段莘蓉的一举一动,原本想伸手握住段莘蓉藕臂的举动在半空戛然而止,他颔首道:“我自然没事,你不用担心。”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狄印,问道:“对了阿弘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狄印坐在地上捏了捏脚指头,随口应道:“哦,那小子把公主交给我之后就撤了....感觉急冲冲的,哎呀这些玩玄术的人都是这么神出鬼没,无需担心,你需要时他自然会出现。”

    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狄印后面一句话真是说到了葛胤心坎里,对于鲜弘的屡次出手相助之恩,葛胤心怀感激,可是萧虹仙这次的援手之恩,他又该如何报答,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转头深深望了一眼那白衣少女。

    此刻萧虹仙也望向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在一起,只是一秒钟又相顾无言,以各自回避对方的目光而告终。

    “大师姐。”

    原来狄印等人身后还有一波绿衣少年,其中有一位绿衣少年生得格外俊朗,他见到萧虹仙喜出望外,大声唤道。

    “阿晓,你这次做得很好。”萧虹仙难得摆出了师姐的姿态,表扬起这眼底深处藏着期待微光的俊朗少年。

    令狐晓沾沾自喜,持剑挠了挠脑门,突然发现萧尚奇走到自己跟前,连忙收起孩子心性,浑身一震,作揖道:“师傅,令狐晓完成使命,带一众弟子前来复命。”

    萧尚奇白了令狐晓一眼,冷哼道:“哼,你令狐晓现在到底是我的弟子还是萧虹仙的弟子....”说罢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对萧虹仙道:“仙儿,你过来一下。”

第四百零五章 河马

    葛胤见萧尚奇故意将萧虹仙带到不远处的角落,大有教训之意,俨然想到了自己严肃的父亲教训自己的模样,他心中开始惴惴不安,又不能干涉人家的家务之事,唯有凝神静气,侧耳倾听。

    面露愠色的萧尚奇质从怀里拿出一个蝎子状的木雕丢到萧虹仙身上,质问道:“是不是你拿这个给令狐晓,让他跑来告诉我,你娘亲被唐义林抓到天鹰巢去了?”

    萧虹仙接住从萧尚奇手中抛来的那个蝎子状木雕, 她摸着木雕上清晰的纹路,脑海里闪过一段儿时的记忆。

    冬雪簌簌降下,屋内暖炉燃起,笼罩整个屋子暖洋洋的,俏丽的美少妇倚在木椅上望着窗外的雪花,蹙眉不语。

    “娘亲,这是什么虫虫啊,好可爱....”

    三岁绿裳小女娃肥嫩嫩的小手抓着一个蝎子状的木雕,跌跌撞撞地跑到俏丽少妇的怀里。

    俏丽少妇以宠溺的柔目注视着小女娃,将她抱坐到膝间,温然道:“这是蝎子,有毒的,不可爱,仙儿以后遇到了一定要躲远远的,知道吗?”

    那小女娃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的母亲,许久才微微颔首。

    此时,三岁小女娃已经长大成人,这个木雕是她母亲小时候留给她的信物,萧虹仙明白这木雕对母亲的意义,也晓得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而萧尚奇一直以为这个木雕还在杜若仙手中,所以她偷偷用这个利用了萧尚奇来此助他破阵与报仇。

    她抿了抿樱唇,长舒一口气,迎上萧尚奇审视而犀利的眸光,坦然道:“是,是我让阿晓把这个给你的,并告诉你,娘亲被唐义林抓到了天鹰巢,只有这样你才会出手对付天鹰巢,他的三门阵法,你与我、扈力钦一起破的。”她顿了顿,以咄咄逼人的口吻说出内心的疑惑与不快道:“爹,为什么每每提到此人,你都是避重就轻。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那么怕他,那么躲着他...难道你真如他所言,诬蔑他,抢走他的心爱女子,也就是娘亲,所以娘亲知道真相后,才在我七岁时抛弃了我们母女俩....”

    “啪”地一声脆响,每一句话戳中了萧尚奇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脆弱的软肋与心事,他在萧虹仙连连逼问与质疑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愤懑,掴掌狠狠地打在萧虹仙的脸颊上,白皙水嫩的脸颊登时一片红肿。

    只听萧尚奇怒斥道:“你这个逆女,为了一个男人,出走快四年,这次为了去救他,连你

    爹都敢算计与利用,唐义林的修为何其了得,他背后的势力你也看到了,你如此以卵击石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次你设计于他,毁他老巢,等他卷土重来之时,你、我甚至于剑尊门都将面临一场不可估量的灾劫。都是我太过宠溺你,才让你养成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气得萧尚奇面色胀#红,但是眼眸深处也潜藏着怜惜之色,他掴掌的那一只手举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负于背后,恻然道:“你要好生反省自己,难道你做女儿的就该如此戏弄和数落父亲吗?”

    萧虹仙用手掌捂着侧脸,此刻她情绪复杂,委屈、愤怒、叛逆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眼眶早已通红,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师傅,不关大师姐的错,是...是令狐晓误信了人言,才导致与芏教产生如此大的冲突,师傅若要怪罪,怪令狐晓,不要怪师姐....”一心袒护萧虹仙的令狐晓面临着被责打的风险挡在了萧尚奇面前,急忙解释道。

    萧尚奇见到令狐晓更是没来由地怒气,一脚踹在令狐晓的胸口上,令狐晓年轻体健自然不会有任何影响,而是作势仰倒于地,只听萧尚奇斥责道:“你的罪责,我还没与你算清,你倒来替你师姐求情了,真是不开窍的蠢东西,给我滚。”

    葛胤恍然大悟,莫名悲怮,听到萧尚奇所言,他才明白,萧虹仙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不由生出满心的疼惜,他难掩深情目光凝望着萧虹仙,可是要强的萧虹仙哪里会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让他看到,她故意背对着葛胤,捂着脸颊,向着雾林间走去。

    一个时辰过去后,林间四周的溪水溢满上来,葛胤、萧尚奇、萧虹仙等一群人皆被困住孤林中央,若要离开此处,唯有坐船才能到达纳楼部。

    狄印心中早有应对策略,两手叉着腰,道:“各位莫急,这是唐义林天鹰巢外故意设下的机关,若有人强行离开,林子四周都会塌陷下去,溪湖倒灌,水就涨上来了。”说着他对心不在焉的葛胤,说:“鲜弘那小子洞察先机,早就联系了在纳楼部的救兵,他们已经在林外等待多时了,就等这溪水满起来,我们坐“船”离开。”说着对着葛胤眉锋一挑。

    葛胤哪里有心情说笑逗乐,心事重重的他不时余光瞄向不远处蹲坐在大树的白衣少女,这时他发现舒晴兀自走上前且俯身为萧虹仙递去了绣帕。

    萧虹仙只是眼眶通红,却未曾流过一滴泪珠,这倒是让舒晴感到意外,而后却又对这个少女心怀疼惜,将她缓缓揽到怀里,恻然

    道:“好了,仙儿,你爹他是急火攻心,你也应该要谅解。情之一物总是让人冲昏头脑,哎,无论你是否骗过我,我都不会怪你,本来我此次来到大理就是为了保护葛胤。”

    “谢谢你,晴儿姐姐...”

    听到舒晴肺腑之言的萧虹仙不由心生感激,她像个委屈的孩童一般尽情享受来自于舒晴的抚慰与温暖。

    溪水溢满形成了环林湖,湖面上冒出七八只头大体硕、皮肤黑褐色、状似马儿的野兽,其中一只湖中游的马儿马背上驮着一人,那人身着玄衣、相貌奇伟,只听岸边人朝他喊道:“余登大哥..余登哥哥....”

    余登目光最先搜寻岸边是否有段莘蓉的身影,见段莘蓉安然无恙,才舒了一口气,并朝着葛胤等人挥手,道:“葛师弟,我们乘着这纳楼部的坐骑前往纳楼部吧。”

    众人闻言纷纷坐上湖中大马,一只大马的马背可以坐上四五人左右,葛胤等所有人上马,特别是萧虹仙安然上马之后,才一跃跳到马背。

    在湖中游走的大马特别稳健,坐在马背上都不觉晃动,狄印疑惑道:“余将军啊,这到底什么怪物,马儿还能游泳,鼻孔又比马儿大上好几倍,真是稀罕玩意。”

    余登解释道:“纳楼部生长在河滩上,常年与交趾国来往,而交趾国河道密布,都是以大象来运输货物,但是纳楼部只有这个叫“河马”的稀有兽种,所以祖辈将他们驯化后为己所用,河马可以浮游在水底,战斗力很强,纳楼部有此良驹,周边部族皆不敢欺近。”

    狄印盯着河马的硕大马孔,揶揄道:“河马河马....这鼻孔大真好,不用去抠鼻孔,鼻屎就可以掉出来啦,省事啊。”说着极为滑稽地扣了扣自己的鼻孔。

    众人闻言皆是捧腹大笑,被狄印这一论断弄得哭笑不得。

    就连一直寡言不语、满腹心事的萧虹仙都噗嗤一乐,她狠狠白了一眼狄印,啐道:“狄印,你能别这么恶心吗?小心我让曦儿姐姐另嫁他人。”

    狄印听罢哪里敢顶嘴,他朝葛胤使了使眼色,用口型说了一段哑语,好像在说:“没事啦,你兄弟正冒着没有老婆的风险逗你媳妇开心呢。”

    葛胤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暗自抿住笑容,故意扭头看向别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直把狄印气得唯有无奈地连连叹息。

第四百零六章 纳楼

    ※※※

    秀山郡,建水纳楼部。

    纳楼部整个村寨很大,它沿着河岸建着土掌房,土掌房的所有房屋是由木制达成三层,屋子的土墙厚实,屋面上堆着厚重的草顶,每间屋子都有火塘,火塘边上筑有灶台,整体建筑极为平民化。

    是夜,热闹非凡的纳楼部,夜空中满是火树银花,火堆旁环着载歌载舞的部族百姓,恰逢当地的库扎扎节日,他们盛装出席,庆贺节庆之余,也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

    木架台上,站着一位纳楼部首领,他藏青色土布衣袍,头裹黑色包头,脚踏木板鞋,年约五旬左右,他端着一碗酒,豪情万丈道:“各位部民们,今日我纳楼部有幸迎来我们大理国的莘蓉公主、还有几位来自中原大宋的乾坤侠士们,时逢库扎扎,我们用纳楼部的习俗为几位贵客接风洗尘,不醉不归。”

    由十个方桌拼成的长桌坐满两排人,葛胤、萧虹仙、舒晴、狄印、段莘蓉、余登等人皆坐在其中,作为公主,段莘蓉自然坐在最上首的尊位。

    等纳楼部首领说完话之后,台下部民们响起雷鸣般掌声和叫好声,各种乐器声乍然响起,整个氛围甚为热闹。

    段莘蓉感到万分激动与感激,她起身向着纳楼部部民们鞠躬行礼,道:“真是万分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说着对台上的中年男子行礼道:“特别是纳楼部大鬼王吴三炯伯伯...”

    吴三炯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公主客气了,这声伯伯,吴三炯担当不起,纳楼部虽然远在边陲,却一直将大理段氏封为主君,可是如今杨义贞叛乱,让大理陷入内战之中,三炯也深表遗憾,若是公主日后需要我们纳楼部出力的地方,纳楼部决然不推辞。”

    段莘蓉闻言才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传闻中的吴三炯性格古怪、油盐不进,如今看来吴三炯也是忠臣良将之辈。

    只听吴三炯睨了一眼余登,笑吟吟地说:“况且公主与余登早已婚约,余登是吴某的外甥,那也是半个纳楼部人,公主日后也自然是嫁鸡随鸡。”

    一句话点明了吴三炯之所以相帮的目的,这让段莘蓉不由感到失望,她知道这背后余登或许做出了许多努力才得到如此结果,若是自己当中驳了舅甥面子也为不妥,她转身望向葛胤与萧虹仙两人,这两人虽然坐在对面,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她看得出来,葛胤有意无意流露出对萧虹仙的关切与担忧,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至于萧虹仙为了葛胤远赴大理,为了救他性命,设计诓骗自己父亲前来相助,这其中付出的代价与辛酸自然不言而喻,也让段莘蓉开始欣赏和喜欢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姑娘。

    段莘蓉仔细思量之后也按住了解释的由头,仿佛已然接受了从出生以来那命中注定由不得自己改变的安排,而此次自己身负重担,其他都不再重要。

    萧虹仙虽然低首自顾自地夹着菜品,但是听到吴三炯所言,也不经意间偷偷瞄了一眼葛胤,只听耳边的令狐晓担忧道:“大师姐,师傅他身体不适,所以在屋里休息,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他?”

    “他不是身体不适,是心里不舒服,好像受委屈的人是我吧,阿晓你别管我

    们父女俩的事情,不然别叫我大师姐。”萧虹仙闻言,一阵苦笑,嗔怒道。

    令狐晓噤若寒蝉,咽了一口唾沫,伸筷夹了一卷野菜,递到萧虹仙碗里,大为殷勤道:“师姐,这个特别好吃,听人说这个叫什么芭蕉心,我们那可没有,赶紧尝尝鲜。”

    狄印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望着令狐晓,托腮揶揄道:“我说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咋成天跟着你大师姐呀,跟个跟屁虫似的,还让不让你大师姐找情郎结婚生子呀。”

    令狐晓的一张笑嘻嘻脸庞转到狄印面前瞬间变得不耐烦的样子,他啐道:“关你屁事,我才不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自己还不是成天跟着那个葛木头...”

    萧虹仙蹙眉分别瞪了狄印与令狐晓一眼,两人皆埋下头去不敢吭声,饶是把这两人治得服服贴贴的。

    舒晴清冷依旧,她长舒一口气,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载歌载舞的纳楼部部民,不禁开始担忧起心中那个琅琊仙刀的主人。

    “吴伯伯,不知余登哥哥可有跟您说过三十七部会盟之事?”段莘蓉注视着吴三炯,缓缓开口道。

    吴三炯捋了捋胡须,思忖道:“此事,余登早已跟老臣说起,老臣也着手行动,乌蛮三十七部中,一向与我纳楼部交好的铁容甸部、思陀部、伴溪部、七溪部等二十六部已经表明愿意参加三十七部会盟,并且会奉太祖兵符诏令,支持公主起事。同时他们还推选老臣为二十六部部长,代表二十六部发声。但是另外如普摩部、磨弥部、罗鸠部、夜苴部、磨弥殿部、落温部、乌蒙部、乃娘部、弥勒部等十一部与高智升、扫北王段廉礼关系非浅,此次三十七部会盟之地又选择在石城郡,石城郡却又是扫北王辖地,只怕对会盟的顺利举行是百害而无一利。”

    葛胤在一旁听得仔细,他否然道:“吴部长,公主选择石城郡有两个原因。其一,石城郡是百年前太祖段思平与乌蛮三十七部会盟立誓的故地,在此进行第二次会盟定然会唤醒各部族鬼王先祖效忠大理的宏愿。其二,就是因为另外十一部部落聚居在石城郡四周,这样才能以表公主会盟的诚意与决心。”

    段莘蓉心中所想被葛胤洞悉透彻,她莫名感到心口一甜,微微颔首道:“正如葛胤公子所言,希望吴伯伯能理解蓉儿的良苦用心。”

    吴三炯沉吟片刻,酣然一笑,不吝称赞之词,道:“公主远见不输男儿,老臣自当以公主马首是瞻。”

    余登眼眸含着淡淡忧虑,道:“只是此次会盟也邀请了剑尊门门主萧遗阳,他年事已高,不知是否会到场?”

    段莘蓉望向葛胤,道:“葛胤...公子,萧姑娘的父亲是剑尊门绿巽席席主萧尚奇,他不是也在纳楼部休憩吗?那我们不如一同前往探探虚实,还有以表他搭救你我之恩。”

    葛胤开始觉得自己对段莘蓉的谋略与心机一直是低估的,段莘蓉善良却也善谋,以往一直被父亲与余登保护地太好,她若是玩起手段来,自己定会败下阵去,他定了定神色,颔首答允。

    酒过三巡后,葛胤与段莘蓉齐肩走到萧虹仙、萧尚奇暂居的土掌房,刚到屋门口,发现令狐晓带着七八个绿巽席弟子在房子四周来回巡逻,似有彻夜守卫之意,这不由地让葛胤感到惊诧,这绿巽席的弟子

    们皆是训练有素,若是上了战场,绝对是以一敌十。

    葛胤作揖道:“剑尊门橙坤席弟子葛胤求见萧尚奇师叔,还请令狐师弟代为转告。”

    因为萧虹仙的原因,令狐晓对葛胤有莫名的敌意,他揶揄道:“原来葛大人还有橙坤席弟子这一身份,那看来你我还是同门师兄弟啊。那葛师兄且等着...”

    还未等令狐晓说完时,二楼屋内传来一句严厉声音:“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爹,我始终要履行我做父亲的职责。萧虹仙四年前是你说的,给你三年自由让你完成你所谓的大事,三年期满,定与萧戊光成亲,绝不推辞。如今已经四年了,今年你无论如何要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休要讲条件。”

    屋中走出一位神色愤懑的海绿薄裳女子,正是萧虹仙,她赌气道:“好,不就嫁人嘛,你把娘亲请回来,今年年底我嫁萧戊光。”说着匆匆跑下二楼,一股脑子撞到了葛胤身上,葛胤听到所有对话,不由生出怜惜之色,准备开口关切,却又欲言又止。

    倨傲的萧虹仙更不会领情,啐道;“滚开...”说罢,重重推开葛胤,葛胤望着萧虹仙仓皇跑走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一丝痛楚。

    “两位夜深来此,有何见教?”萧尚奇走到二楼屋门本是想察看萧虹仙跑去何处,却发现一楼站着葛胤与段莘蓉,不禁问道。

    段莘蓉知道葛胤此刻心不在焉,也不为难他,她抢先开口道:“下月初一,在大理石城郡举行三十七部与大理家臣会盟,剑尊门先祖萧通夫曾与先祖感情深厚,故而我们向剑尊门萧老门主发出邀请帖,敢问萧席主,家父是否会光临本次会盟?”

    萧尚奇负手于背,徐徐开口道:“家父年事已高不宜远行,此事家父已交由在下与家兄萧雁裘全权处理,公主到了那一日自然知晓。”

    ※※※

    大理,石城郡,盟誓碑亭。

    碑亭虽小,但是四周露天宽阔,可容纳百人,服装各异的各部族首领在二十里开外就安营扎寨,安顿好随行兵马,就带十来名随从前往碑亭。

    乌蛮三十七部中,就数纳楼部为首的二十六部人来得最少,人马虽少,但各部首领无一缺席。

    纳楼部的部民们以莘蓉公主马首是瞻,为了准备这次会盟,早早到达石城郡布置,搭建木棚,摆放桌椅席位,可谓是任劳任怨。

    有兵卒吹起号角,大喝道:“扫北王段廉礼、镇南郡王段正明、鄯阐侯高智升与乌蛮十一部部族首领到。”

    一众人等列席就坐,作为大理上德皇帝的嫡女莘蓉公主自然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她一袭素雅的淡黄纱衣,香肩上披着淡黄色披风,拖曳于地,她气质雍容,坐在中央位置,无不体现一国公主的风范与气度。

    “剑尊门萧雁裘、萧尚奇到.....”

    随着兵卒传讯大喝之声响起,坐在轮椅上的萧雁裘在自己高足冷御臣的推移下缓缓进入会盟核心区域碑亭的正前方,萧尚奇亦随行而来。

    段莘蓉起身,率先开口道:“各位叔伯,莘蓉今日遵先父遗愿,以先祖段思平兵符为令...”说着她藕臂高举,手中露出一块刻有“段”字模样的伏虎形状令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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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