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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关纪事全文阅读

作者:浩烨乐     嘉平关纪事txt下载     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嘉平关纪事全文阅读

001 偷儿

    丰宁四年,初冬

    进入腊月之后,嘉平关城的夜晚来得比平时要早一些,天气更加的寒冷,这里的百姓也不在街上闲晃找冻了,早早的回家去抱着暖炉取暖去了。

    不过,某些职业相对比较特殊一点的人群却不是这样想的,天色越黑,天气越冷,越适合他们行动。这不,就有一位大胆的“高人”准备开工了。

    镇国公府位于整个嘉平关城的正中心,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嘉平关城就是围绕着镇国公府建造的。

    其实,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可以追溯到先武英帝的时候,这里不过是荒凉的断壁残垣,因长年战乱,这里的百姓流离失所,常年受外族们的欺侮。要不是老镇国公自动请缨来镇守,狠狠的教训了外族们,把他们给打怕了,这块地方估计早就被外族占领了。

    先武英帝是个知人善用的明君,对于嘉平关城的糟糕情况,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既然他的老兄弟有这个能力守住这个地方,不让大夏的第一道防线就那么轻易的被攻破,干脆就把这个地方交给老镇国公负责了,除了守好这个关隘,还要负责安置百姓,虽不能让他们过上像西京人那种生活,至少温饱是要保证的,要不然,外族不来侵扰,大夏的内部就要乱起来了。

    老镇国公领了旨意,带着二十万大军正式进驻嘉平关城,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老武定侯一家。武定侯府与大夏皇室有姻亲关系,加上战功赫赫,早就成了西京某些人心中的一根刺,若是武定侯赖在西京不走,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上表参奏的。幸好,武定侯在这方面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或者说,从他娶了先武英帝的妹妹之后,就有了这个觉悟。所以,察觉到了丁点儿的不对劲,就带着一大家子人,跟着自己的好兄弟屁颠屁颠的来到了这个被西京贵族们称为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

    按照老武定侯自己的说法,寸草不生不要紧,荒蛮也没什么关系,能保住一家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武将的价值是体现在沙场上,而并非都城之中。在西京的时候,他们要小心翼翼的,不可以行差踏错一步,否则被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官盯上,那才是要命的事儿呢!可嘉平关城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由他们说了算的。

    于是,嘉平关城在老镇国公和老武定侯的共同努力下,经过几十年的改造,从一个荒凉的边关,变成了一个热闹的、繁华的城镇,和西京相比还是差的很远,但比以前那要好太多了。城防方面,虽不至于固若金汤,但外族不敢轻易来犯,只因城中百姓多是军伍出身,当有战事发生,可以扔下手里的锄头,挥舞着长刀,保卫自己的家园。

    镇国公和武定侯治理嘉平关城,使用的是治军的手段,沈家军军纪严明,这是整个大夏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嘉平关城有了这样两位军中大佬坐镇,甚少有违法乱纪的情况出现。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确实有一些自以为艺高人胆大的家伙要挑战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的权威,这种情况尤其是老国公爷和老侯爷过世之后更为明显,只因这一代的镇国公和武定侯太过于年轻,除了军功赫赫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无太大的建树。

    所以,这才出现了有那个胆大的人,想趁着月黑风高夜来镇国公府探探路了。

    入夜没有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了镇国公府的围墙外面,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人跟踪、没有人监视,没有人注意到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绳索,将五爪钩扔进了镇国公府的墙内,自己则是要顺着绳索,爬进镇国公府。

    可让这位英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几双眼睛的监视之下,以至于他的绳索刚刚挂好,就被几个黑衣人给围得严严实实的。

    这位英雄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暴露了行迹,是如何被人盯上的,就被站在身后的黑衣人一掌劈晕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看到小贼晕过去之后,其他的黑衣人也没有闲着,堵嘴的堵嘴,绑手的绑手,塞麻袋的塞麻袋,顺便还有人跑过去收了挂在墙头的绳索,稍微看了一下,嫌弃的撇嘴,就这样的质量还来爬镇国公府的墙头,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系好了麻袋的收口,黑衣人中的那个个子略高的人扛起麻袋,朝着他的同伴打了几个手势,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整个过程很短暂,若不是留下浅浅的鞋印,仿佛这一切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晏老伯,我们回来了!”

    “人呢?抓住了?”

    “那是当然了,这对我们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儿?要是连个小毛贼都抓不住,估计我们头儿非得把我们打废了,然后让我们回炉重造不可。话又说回来了,您老也是神人,就白天的时候看了那么一眼,就知道这人是踩道儿的,让我们晚上在那儿守着。我们还以为您老是胡说的,没想到这小子是真来了。老话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晏老伯以后可不能藏私啊,有什么好经验可要传授传授的!不过,这位英雄也挺让我佩服的啊,要知道,自从老国公爷负责镇守嘉平关开始,就没有人敢打咱们府邸的注主意,这位可是第一位,该好好的招待招待的。”扛着麻袋的黑衣人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肩膀上的东西,一点都不怕里面的人忽然醒过来,“晏老伯,这玩意儿怎么处理?”

    “先扔后面军营的地牢里去,别留在府里,太晦气!”被称作晏老伯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件褐色的棉袍,揣着双手,笑意盈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年轻人,“今儿太晚了,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已经歇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府里也没什么损失,明儿早早说吧。两位因着金那边的乱子,有好几天没正经休息了,好不容易结束了,别为了这样的小事再去搅扰他们。”

    “是!”

    “等等!”晏老伯叫住几个要往后面走的年轻人,“知道你们刚回来,应该让你们歇歇的,但如果你们精神还好、觉得黑夜漫漫太无聊的话,就先问问看,问得出来、问不出来都无所谓。”

    “知我们者,晏老伯也!”大高个儿朝着晏老伯扯了扯嘴角,“我们正好有这个想法,要是能问的出来,也省了我们头儿的麻烦,您也知道,我们头儿就不喜欢这些事了。”

    晏老伯看着几个年轻人越走越远、渐渐融入黑夜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

    沈茶知道镇国公府差点遭窃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这些天因为金那边的消息一波接一波的传了过来,都是很要紧的消息,不仅她没好好的休息,她家兄长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等着金那边终于有了一个结局,他们才算是松了口气。本想着要好好的歇两天的,没想到,她刚刚起身,就收到了亲卫的报信,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说真的,从她记事起,镇国公府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作为镇国公府和沈家军的当家人之一,不管是府内发生的事情,还是军中发生的事情,或者是嘉平关城发生的事情,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她这里的。一般来说,这些消息都是由她进行归纳、整理,将一些紧急地、要紧的消息收纳起来,再送到镇国公、沈家军统帅沈昊林的案头。

    “小偷儿?”沈茶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梳子,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亲卫,自从上一代镇国公沈天航,也就是她老爹镇守大夏第一防线嘉平关城以来,除了一直都对大夏虎视眈眈的辽、金会时常来捣乱以外,那些小偷、马匪什么的,早就被揍得服服帖帖的,根本不敢出来作妖,一听到镇国公府的名头,跑得那叫一个快。她本来以为这就是常态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小偷主动的跑到家里来的一天,沈茶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她很有兴趣。

    “是小偷儿,晏伯白天的时候就发现了,正好影三和影四他们从辽回来了,就被晏伯派去守着。他们以为晏伯是人老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被他们给堵了个正着。”

    “晏伯年轻的时候是斥候出身,眼睛尖、鼻子灵,判断也准。要不是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这会儿还会在军中发挥余热呢!那几个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看人的本事差了一些。真应该跟晏伯聊聊,把你们都丢给他好好训练一下。对了,那个小偷呢?关在哪儿了?”虽为女儿身,但沈茶从小长在军中,十二岁就带兵征战沙场,对那些女孩的装束、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都不了解,也不稀罕了解,就连她的院子、卧房都充斥着阳刚之气,一点都没有小女儿闺房应有的样子。她整理好自己的棉袍,把长发束好,转身看着站在卧房门口的亲兵梅竹,“国公爷也知道了?”

    “禀将军,那个小偷被十七、十八关在地牢,问了一个晚上,现在还没有结果。虎丘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国公爷尚未起身。”亲兵梅竹站直了身子,“将军是要去见国公爷?陪国公爷用饭?”

    “不急,先去地牢看看。”

    沈茶穿好披风,将挂在墙上的软鞭摘下来,带着梅竹风风火火的去了后面军营的地牢。等她们到的时候,负责看守、审问的影十七、影十八刚结束了新一轮的拷问,那位艺高人胆大的英雄没扛过去,很没出息的再一次的晕过去了。

    “头儿!”

    影十七、影十八看到沈茶,立刻扔掉手里的鞭子,单膝跪地,其他的小卒也赶紧跪下,口称参见将军。

    “起来吧!”沈茶看着那个被打得完全看不出模样的瘦小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并没有!”影十七走过来,朝着沈茶摇了摇头,“我和十八是后半夜接手的,前半夜是五哥他们负责的,听说晕过去三次了。这小子的骨头不是一般的硬,嘴巴不是一般的紧,都这样了还不肯吭声,头儿,怕是来者不善,我看不像是一般的小偷小摸!”

    “是吗?”沈茶冷笑了一声,让梅竹去弄了一盆热热的盐水,直接朝着那个人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效果很明显,那个人瞬间就醒了过来。“你们继续,要是晕过去了,就照我刚才那样做,还有,别给他饭吃。如此的硬气,想来饿上几顿是没有关系的。”

    “是!”影十七和影十八相互对望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说起来,他们头儿今天心情不错啊,还有耐心跟这个小毛贼耗着。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头儿可没有这样的耐心,问不出来就不问了,一鞭子下去,这位就一命呜呼了,看来昨天应该是有好事发生的。

    “对了,去看看小五醒了没有,醒了让他用过早饭去见国公爷,辽那边的情况应该有个结果了。”沈茶又嘱咐了几句,看都不再看那个小贼一眼,带着梅竹大摇大摆的走了。

    “诶,十七哥,今儿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等到沈茶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影十八走到影十七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头儿的心情不错啊,怎么着,她是跟国公爷挑明了呢,还是接受了侯爷呢?”

    “去,别瞎琢了,肯定跟这个没半点儿关系,咱们头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影十七摸摸下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鞭子,挑了一根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轻轻的甩了甩,说道,“咱们头儿在情情爱爱这方面一向都很迟钝,根本就不开窍,她到现在都认为侯爷对她是兄妹之情呢!”

    “可不是嘛!”影十八也挑了一条顺手的鞭子,他们都是沈茶带出来的,十八般兵器用得都挺好,但这鞭子用得更好,甩起来虎虎生风的。他朝着看着他们的小偷隔空甩了两下,说道,“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吃上头儿的这顿喜酒啊!”

002 沈茶

    “你说什么?”镇国公沈昊林低下头看着正给他整理锦袍的沈茶,好半天都没等到回应,才捉住她的手,问道,“跟你说话呢!”

    “兄长已经听得明白,又何必再问。”

    “我只是觉得震惊,想要确认一下。你确定不是在跟我说笑?咱们府邸虽称不上铜墙铁壁,但经过父帅改造,一般人是闯不进来的。这偷儿事从何等高人,居然有这样的身手!”

    “兄长何时见过我说笑?我又何时说他闯进来了?那偷儿还没爬上外墙,就被小五他们五花大绑了,身手哪里好了。其实,晏伯白天就发现他了,听说是提前来盘道,所以,早就埋伏好了。”沈茶拍了拍沈昊林的手,示意他放开,“我刚才去地牢看过了,小五、十七和十八他们问了整整一宿,那小子一声不吭的,打晕了几次都不说出是受何人指使,倒像是个硬骨头。”

    “怪事年年有,偏生今年多!”等沈茶给自己戴好了头冠,沈昊林抬脚往外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用了早饭,你陪我去看看。”

    “偷儿有什么好看的?不跟一般人长得都一样?再说,咱们小的时候,不总是能看得见,还要特意的跑到地牢去看?”沈茶朝着几个小厮一挥手,让他们把已经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

    边关乃苦寒之地,哪怕是国公府,吃穿用度也是极为的节俭,从无奢华之物,比起西京的那些宗室、勋贵、重臣来,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按照大夏皇帝宋珏的亲弟弟,现在任后路军第二副将的宋其云的话来说,这镇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太艰苦了一些,不要说王公贵族了,就是西京那些富商大贾都比不了,差不多和西京的平民一样了。虽然没到天天吃糠咽菜的程度,但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差别,这要是让他哥知道了,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呢,估计天天上朝都要跟兵部和户部闹腾,逼着那帮人把粮食运到嘉平关城来。

    沈昊林对此不予置评,养兵、练兵本身就是耗费巨大,兵部和户部变成两只铁公鸡,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这几年,国库的收入不丰,各地或多或少都出现过一些灾难,他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要陛下去解决。为君分忧不是嘴上说说的,要做出来才是真的。

    况且,沈昊林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哪里过得不好,就说这每天的一日三餐,镇国公府完全按照军中的规矩来的,膳房里的大厨们也是从伙头军抽调过来的,什么时候军中的兄弟们加餐吃肉,什么时候镇国公府也炖肉。他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是武人,都是为大夏保土、安边的,谁的命也都是命,又何必分出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来呢!

    就是因为主帅总是有这样的想法,沈家军才会如此的团结一致、上下齐心的。从主帅到各位将军,再到有职分的上司都跟着吃苦耐劳,军士们的心里自然很感动,他们会从心里认为自己得到了认同。为了报答这一份认同感,他们在沙场拼杀的时候也会拼尽全力的。

    人的心,永远是最柔软的地方,最容易被伤害,同样,也最容易被感动,只要以真心来换,结果自然是不会太差的。

    镇国公府的早饭,每天也就是那么几样,主食大多就是各种素馅或者偶尔见点荤腥儿的包子、馒头、饼子之类的,加上一大锅的米粥、小米粥等各种粥类或者稀饭,佐餐的小菜也多是提前腌制的咸菜,嘉平关已入冬月,新鲜的蔬菜不易得,多是窖藏的蔬菜为主。十天半个月能见到一两次咸鸡蛋、咸鸭蛋,也勉强算补充营养了。虽然花样不多,但填饱肚子、应对这一上午忙碌且繁重的事务,是没有问题的。

    “偷儿是不稀罕的,有胆量进到咱们府里的,才是稀罕的。这么有本事的人,大约跟旁人长得也不太一样吧!算了,等他们问出来之后,我再去看看吧!”沈昊林剥了一个咸鸭蛋,用小刀切成两半,一半放进自己的碗里,另外一半放进了沈茶的粥里。“这会儿,外面应该已经传开了吧!”

    “梅竹,这儿加副碗筷,你下去吃饭吧!”

    “是,将军。”梅竹手脚麻利的在桌子上新摆了一副碗筷,然后领着一众小厮嗖的一下就跑了。这饭厅里的气氛很怪、很微妙,她还是少呆在那里比较好。

    “你确定他会这么早就过来?”沈昊林拿起一个包子,朝着外面看了看,咬了一口,说道,“今天他不当值,不会起那么早的。听说昨天乔梓和田芸去跟找他喝酒了,他们仨好不容易凑在一块,估计得喝多了。不睡到中午,恐怕这酒是醒不了的。”

    沈茶只是吃包子、喝粥,连个眼神都懒的给沈昊林一个。她敢保证,即便是那位不当值,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镇国公府一探究竟的。喝醉了什么,沈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位醉过,也就她的这位兄长总认为那位不胜酒量,结果每次都被人家给灌醉。

    “辽那边怎么样?”沈昊林一看沈茶不接自己的话,立刻就转了话头,“有什么新消息?”

    “一切皆在掌握,兄长放心,不出意外的话,过了年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乱了这么久,也该安定下来了,要不然,丢掉的民心怕是很难找回来了。说起来,辽的那位王叔不仅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朝堂争斗也不在话下。我原以为他会在先辽王故去之后,自己称王的,没想到,他会力捧自己的侄子继任辽王,心甘情愿居于幕后。”

    “我可不赞成兄长的这个说法,耶律尔图可不是良善之辈,他对王位的渴求、对王位的期待,明眼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辽国内支持他称王的也不在少数。若他真称王,辽还是会不安生几年,内乱继续,但如今他给自己的前面放了个小傀儡,情况就不一样了,支持小傀儡……哦,不是,小辽王的那一拨人,就算是看在小辽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耶律尔图怎么样。”

    “只是表面上会恭恭敬敬,背地里可运作的范围还大着呢,何况不管是辽,还是金,各个部落的心都不怎么齐,除了对待我大夏的时候,利益一致,可能会一心向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窝里横的。想让他们乱起来,简直是太容易了。”

    “王位只有一个,盯着的眼睛却有很多双,乱,是自然的。小珉说,即便是那个小辽王的继任典礼结束,想要整肃国中的秩序,还需要一段时日。至少在明年的夏季,辽是不会主动来犯。不过,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安排的人,就已经全部都到位了。”

    “跟小珉说,忙过这一阵子,就安静下来,不得妄动。”

    “是。”沈茶放下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兄长,小珉的信里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在临潢府看到了一对夫妇,派人跟着几天,发现这对夫妇在临潢府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不过,他们的爱好依然没变,不知道这会又要花多长时间能败光家业。”

    “……”沈昊林看着沈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整个嘉平关城,甚至整个大夏都知道老镇国公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昊林是承袭了镇国公的爵位,长女沈茶和次子沈酒在军中任职,皆为手握重兵、战功卓著的大将。但只有少数一些人才知道,沈茶和沈酒并非老镇国公亲生,是老镇国公夫妇收养或者说是捡来的孩子。

    沈昊林对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依然记忆犹新,尽管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丢失的差不多了。

    那是镇国公一家到达嘉平关城的第二个月,那天漫天飞雪,天气冷得不行,一家三口从城外回来,无意中听到从城门口一个草垛子后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他们就转到了草垛子后面去探查,才发现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年纪都不大,那是沈昊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沈茶哭。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才两岁多一点,瘦巴巴的、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哪怕是这样,还护着刚满周岁的小酒,你们两个躲在草垛子后面,一脸无助的样子,看得人甭提多心疼了。那么小小的人儿,哭得眼睛是红的、鼻头是红的,就跟个小兔子似的。”沈昊林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沈昊林看着沈茶,“我在想,等我长大了,找到那两个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丢到草原上喂狼!”

    “兄长何必为那种人脏了手,不值当的。我找他们也不为别的,就想问他们一件事。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我们?而且生下一个还不行,非要把酒儿也生下来受同样的罪。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既然心里很清楚家中生计困难,为何还要频繁的去赌坊?只要得到了这两个答案,他们对于我而言,就没有什么可惦念的了。”

    “但小珉确认是他们?”

    “确认是他们。”沈茶重新拿起筷子,“小珉说,他们没有更名换姓,或许是觉得远离故土,没有人能认得出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

    “两个外族人在临潢府混得风生水起?”沈昊林摸了摸沈茶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两个人渣,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的。虽然我不会真的把他们丢去草原喂狼,但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舒服。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挺奇怪的,什么时候,辽的国都能这么容易站稳脚跟了?小珉可是费了不少工夫才在那里有一席之地的。”

    “小珉说他会好好的查的,有了消息会送回来的。”

    “好!”沈昊林又拿了个包子,“倒是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去看看吗?”

    “兄长这话才是说笑吧?我这张脸一进边境就会被认出来的吧?”沈茶给沈昊林又盛了一碗粥,“要说我是去探亲的,就算辽人蠢笨,大概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我倒是觉得,应该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弄回来,或者让辽人亲自把人给我们送回来。”

    “你已经有计划了?”

    “还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这种动脑子算计别人的事儿,还是交给兄长,我的计划通常会有很多漏洞,这一点我很清楚,到时候万一出了篓子,怕是要坏了兄长的筹谋。”

    “你的这些话就应该让外面的那些人听一听,谁说我们茶儿不会说话的,这话说得多熨贴啊!不管怎么说,找了那么年,总算找到了。”沈昊林喝了一口粥,夹了一口小菜,慢慢的说道,“既然人在临潢府,那倒是省了我们不少的事情。你给小珉回信的时候告诉他,人不要动,留个人手盯着就好。”

    “兄长想要用他们做个局?”

    “不算是做局,可以跟我们的那个计划关联起来,具体怎么办,我还需要想一想。”沈昊林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沈茶,“这么一来,不仅能完成自己的棋局,还可以给你和小酒出气,不错吧?”

    “兄长这样可不厚道!”沈茶用旁边的手巾擦了擦嘴,“给我和酒儿出气只是顺便的,可兄长还偏偏要我承这个情。”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如今能让你沈将军欠个人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既然兄长如此说,那我就承了兄长的这份厚情。只不过……”沈茶看向门口,朝着沈昊林挑挑眉,“到时候,兄长不要坑我才好。”

    “你们这对黑心兄妹又琢磨着要坑谁啊!”

003 黑衣男

    “你们这对黑心的兄妹,又在密谋坑人了?这回应该轮不到本侯爷了吧?”

    所谓人未到声先到,用在来的这位身上是再恰当不过的。整个嘉平关城,要是评选一个最活泼、最能活跃气氛、人气最高的守将,这位若是认了第二,就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第一名。这个人天生的亲和力,让他赢得了城中百姓的喜爱,每年的七夕节,都能收到几座小山一?样的礼物。

    沈茶朝着沈昊林挑挑眉,“如何,兄长?”

    “愿赌服输。”

    “这一次暂且记在账上,若以后有求于兄长,还请兄长莫要推脱。”沈茶看了看风风火火滚进来的一个球,哦,不,是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样的武定侯薛瑞天,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刚刚入冬,侯爷的冬装就已经上身了,等到了深冬时节,侯爷怕是不肯踏出府中一步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所有的人都知道本侯爷怕冷,况且,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一些。本侯爷走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被这冷风给吹透了。”薛瑞天脱掉外面的斗篷,扔给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红衣女子,接过红衣女子递过来的手炉,说道,“要不是有乐子看,本侯爷还真的不愿意动弹呢!”他看了看桌上的碗筷,“哟呵,知道我没吃饭,还给我准备了碗筷,不用问,这是小茶准备的,还是小茶对我最好!”

    薛瑞天朝着沈茶眨眨眼睛,这人天生好皮相,自己经常夸奖自己肤白貌美,是大夏第一美人。这倒也是实话,无论是大夏的少男少女,还是那些外族的男孩、女孩,第一次见到武定侯,一定是被他的那张脸所迷惑。再加上此人生了一双诱人的桃花眼,又整天笑眯眯的,活脱脱一个多情公子的模样。不过,武定侯虽然看着风流,其实洁身自好得很,从来都不沾花惹草,也不流连青楼楚馆,比起西京的那些公子哥儿要强太多了。只可惜,被自己的这张脸牵连,到现在还没找到一门好的亲事。

    很多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宗室重臣,从来不把武定侯列入理想女婿的人选,至少不会列进前三名,否则,武定侯府的门槛早就被官媒们踏平了。一来是武定侯常年驻守边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要么就是跟着夫君在边关受苦,要么就是留在西京独自生活。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正常夫妻生活的相处之道,心疼女儿的人家自然不会愿意的,哪怕女儿多么的爱慕武定侯,都绝对不可能,第二点,就是武定侯的这张脸,虽然他人品不错,但终究不让人放心。爱慕定远侯的人太多,女儿嫁过去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夏的民风虽不像辽、金、吐蕃那样的彪悍,但对付情敌的手段、花样还是很多的。为了保证自家女儿的安全,不管武定侯这个人多好,都要坚决远离。

    不过,这世上的万物都有两面,有疯狂迷恋、爱慕薛瑞天的,自然也有对他无感的,就比如沈茶,还有一直跟在薛瑞天身边的红叶。

    红叶是外号,因为这个女孩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袭红色长袍,据说在她的衣柜里,放眼望去是一片的火红色,乍一看还以为衣柜着火了呢!她所有的衣服,貌似只有材质和款式的不同,在颜色上面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再加上红叶的轻功可谓是一绝,拔地而起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片仔空中飞舞的枫叶,画面是相当的养眼。

    所以,大家就送了这个外号给她,她自己也很喜欢,比本名还要喜欢。久而久之,红叶的名号就传开了,她的真实姓名反倒是没什么人知道了。

    对于自己老板的自恋,红叶一向很嫌弃,甚至有的时候,她都在怀疑自己的眼光,当年从训练营里出来的时候,怎么脑袋一热就挑了武定侯当主子,若是像梅竹、梅林姐妹一样,选了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这日子过得肯定要比现在舒心多了。

    “红叶用过早饭了?”沈茶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红叶,“若是没吃,去找梅竹。”

    “回将军,属下已经用过了。”

    “她一向起得早,我起来的时候,人家都练完早课、吃过早饭了。”薛瑞天打了个哈欠,端起粥碗,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论起用功、刻苦,我是比不了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何止早课从来不做。”红叶忍不住吐槽,“晚课要是没人提醒,就被忽略过去了。”

    “闭嘴!”薛瑞天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红叶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恼羞成怒?”沈茶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好好练功,等到立春之后,就再进一次训练营怎么样?我可不介意让你回炉重造。”

    “诶,别呀,我都出来好些年了,再进去不是被那些小崽子嘲笑嘛!堂堂的中军大将,居然被抓回去重新训练,即不好说也不好听啊!得得得,我是怕了你了,从今儿起,我恢复早晚课就是了。”

    “你啊,从小到大,也就是我妹子能管得了你。”沈昊林托着腮帮子,一脸嘲讽的说道,“不过,我倒是希望你重回训练营,好好的让茶儿收拾你一顿。”

    “还是算了吧,从小到大已经领教够了。最近这两年,她训练新人的手段越发狠了,我这把骨头可禁不起她的折腾,谢谢啊!”薛瑞天慌忙摆摆手,“我好好练功、专心研习兵法就是,千万别打我的注意了。这事翻篇了啊,说说你们的新鲜事吧。我今儿早一睡醒就听到消息了,人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还没招。”沈昊林把剩下的三个包子往薛瑞天的面前推了推,“我想吃了饭去看一眼,茶儿不让,说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没什么好看的?冲着他的勇气,也要瞻仰一下他的尊荣啊!不过,都过了一个晚上了,居然还没招,也是个人物啊!”薛瑞天看向沈茶,“你手下的人功力退步了?要不要本侯爷帮帮忙?”

    “侯爷是打算用自己的美貌去征服他吗?”沈茶给自己和沈昊林倒了茶,“地牢阴冷,侯爷还是好好的待在屋里,不要出去乱跑比较好。”

    “小茶,不要这个样子嘛,我也是想要帮帮忙。”薛瑞天看看没什么表情的沈茶,可怜巴巴的说道,“看在天儿这么冷,我都跑过来看你的份儿上,你就别这么冷漠的对我,好不好?诶,对了,红叶,把本侯爷送给小茶的礼物拿过来,差一点就给忘了。”

    “是。”红叶从薛瑞天的斗篷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沈茶。

    沈茶看着手里的这个小盒子,端详了一会儿才打开,里面是一只皮质的护手。她拿出来戴在手上,顺便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长鞭。

    “可还趁手?”看到沈茶点头,薛瑞天笑了笑,“那天无意中看到了这张图纸,觉得要是给你做成护手,一定会非常不错的。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还挺对的。你啊,一个女孩子,上战场也不戴护具,每次回来都血肉模糊的,有了这个,好歹也能保护一下。”

    “多谢。”沈茶把长鞭收回,将护手摘下来,重新放回到盒子里。“我很喜欢。”

    “若非我们一起长大,冲着你天天讨好茶儿的这个劲头,我会以为你对茶儿不怀好意。”

    “这怎么会是不怀好意呢?我明明是很怀好意的,对吧?”

    “是吗?”沈昊林似笑非笑的看着吃完了饭的薛瑞天,“我可提醒你,小酒一直都不太喜欢你。”

    “诶,他才多大一点儿,年纪还小呢,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两年就会好的,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接过沈茶递过来的茶杯,薛瑞天漱了漱口,“说起来,有件正经事情要跟你们两个商量。今年的这个冬天,我有一种预感,恐怕不太好过啊,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准备充足的柴火和炭火,要不然,很难保证不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侯爷说的是。”沈茶点点头,“辽金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咱们这边刚刚入冬,他们已经大雪封山了,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人畜冻死、冻伤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两年的天气是怎么了,一年比一年的冷。照着这个情形下去,开春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暖和多少。”

    “大家一起挨冻受罪,谁也别羡慕谁。”薛瑞天冷笑,“估计这两年辽金也没空搭理我们,他们先把自己国内的情况搞好了再说吧。若是这种时候兴兵,国内怕是会民怨沸腾的。”

    “不一定。”沈昊林摇摇头,“莫要掉以轻心。”

    “元帅、侯爷,将军!”梅竹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推开门走进来,说道,“十七传来消息,招供了。”说完,梅竹朝着红叶笑了笑,走过来递给了沈茶一张纸。

    沈昊林站起身来,走到沈茶的身后,伸出双手撑住前面的桌子,脑袋凑到她的颈边,一起去看纸上的内容,完全不在乎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这个姿势是多么的引人瞩目,会让人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这个叫做猫三儿的小偷说,雇佣他的人是一个瘦高个的黑衣男人。”沈昊林伸手指了指纸上的几行字,“猫三儿,好像听说过。天儿,你经常在街上混,听说过吗?”

    “听说过,西街那边有名的小混混,不过也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情,这小子最多就是因为打架被抓过两回。他家里有个生病卧床多年的老娘,还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平时兄弟俩卖个小苦力赚点银子,若是日子过的好,那就是胡说八道,但总归是能过得去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还在物资库那边见过他和他兄弟,帮忙送过冬用的柴火和炭石来着。说起来,街面上对这个小子的评价还不错,也算是品行端正,挺讲兄弟义气的。那两次被抓也都是因为兄弟被欺负了,他跑来给兄弟报仇。”

    “可是……为什么那个瘦高个的黑衣男人会找上他呢?他有什么把柄在人家的手上。”

    “把柄应该是不至于的,弱点应该是有的。”薛瑞天叹了口气,“这小子最在意的就是家人和兄弟,也算是他的逆鳞吧,谁要是碰了他的家人和兄弟,是要跟人家打破头的。这回,八成是被人家捉到弱点了,而且又没有办法反抗。”

    “这么一说就能解释通了,对方应该是观察了很久,摸清了他的所有情况,同时确信他没有能力反对自己,才下了手。”沈昊林伸手敲了敲桌面,“不过,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是镇国公府?他说那个黑衣男人是半夜来找他的,加上对方又戴着兜帽,他没有看清对方的脸。那么,这个人想对府里做些什么呢?”

    “兄长和侯爷的意思是……”沈茶转过头看着沈昊林,“那个瘦高个的黑衣男人抓了猫三儿的老娘或者兄弟?哦,也有可能两者都被控制了。”看到沈昊林和薛瑞天点头,沈茶又继续说道,“会不会是外族?辽?金?或者吐蕃?对嘉平关城和镇国公府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现在冰天雪地的,不适合打仗,各家排出探子来刺探情报,倒是不受任何的影响。”

    “也许吧。”沈昊林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沈茶的肩膀,“走,咱们去地牢,再好好的问一问!”

004 往事不再提

    影十七和影十八已经做好了元帅和他们老大会来地牢的准备,提前把地牢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个角落都清理了,不要说审讯之后的痕迹了,一点灰尘都看不见,真正做到了窗明几净且一尘不染。不仅如此,他们还热心的准备了炭盆、热茶之类的,万一呆的时间长一点呢,就不能让元帅和他们老大冻着或者渴着不是。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武定侯也来了,突然感觉到了压力倍增。倒不是武定侯本人有什么不好,而是这地牢寒冷,万一再给这位畏寒的侯爷冻出个好歹来,这个责任他们可是承担不起的。

    武定侯府的独苗苗,到现在还没有娶亲生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影十七和影十八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千古罪人了,不说远在西京的皇帝会怎么收拾他们,老大也不会饶了他们的。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记得当年那个害武定侯落水的小子,下场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其实,不光是在镇国公府,就是在整个沈家军,大家都认为武定侯是个非常神奇的存在。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整天穿着宽袍大袖、摇着个折扇在嘉平关城里晃悠,颇有魏晋名士之风,一点都不像是征战杀伐之人。可偏偏一到了沙场上,或者操练场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平时、尤其是入冬之后那种病怏怏的样子,勇猛之极,三五个兵士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一杆长枪是所向披靡,不要说沈家军的人,就连那些外族都不得不给武定侯竖个大拇指的。

    武定侯和镇国公的经历很相似,年少的时候,双亲就早早的过世,家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长辈可以帮扶,就算有也远在西京,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小的年纪就扛起了一府、一军、一城之责,十二岁就已经领兵上阵了,至今也有十个年头了。眼看到了可以传宗接代的年纪,终于可以为两个府邸开枝散叶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断了两个府邸的香火,除了那些一直对大夏虎视眈眈的外族可能会举国欢庆,其他的人,尤其是夏国王室,恐怕要哭晕在大殿之上了。

    所以,在沈昊林和薛瑞天身边的人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酿成大祸。

    “诶诶诶,你们两个小崽子,怎么一见着本侯爷就哭丧着脸啊?本侯爷好心好意的来看看你们,瞧瞧你们的这个态度!”薛瑞天用扇柄朝着影十七和影十八的肩膀敲了两下,“瞧瞧,瞧瞧,瞧瞧你们这两张憔悴的脸啊,看样子得熬了好几个晚上了吧?”

    “三个晚上而已。”

    “而已?”薛瑞天又敲了两下,“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儿,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等你们老了,就知道有多少的麻烦在等着你们了。”

    “是,谢侯爷关心,我们一会儿就去睡了。不过……”影十七凑过来,小声的说道,“地牢阴冷,侯爷的身体可还受得住?”

    “本侯虽然怕冷,但不是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好不好?怕冷和身体不好是两回事,你们不要搞混了,懂?以后再说这种话,就小心本侯爷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知不知道?”看到影十七点头,薛瑞天心里舒坦点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本侯爷都不知道应该说你们什么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侯爷生病的?连个喷嚏都不带打的。”话刚说完,薛瑞天就觉得鼻子特别的痒,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看看,看看,这就叫做说嘴打嘴!”红叶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吐槽自己老板的机会的,她就巴望着哪天老板忍不住把她给踢了,她就可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背着她的小包裹回镇国公府了,那个时候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无论沈昊林,还是沈茶,跟着哪个都比跟个傲娇鬼、自恋狂要好得多。不过,现在老板的忍耐还没有到极限,她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跟在薛瑞天的身边。“诺,手炉。”

    “这就是个意外,知道吗?”薛瑞天接过手炉,朝着红叶眨眨眼睛,“忘记它,乖啊!还有,你这个态度也要改改了,不能老逮着机会就嘲讽你的老板,你的上司,知不知道?要尊重、要尊敬,要不然,小心本侯爷罚你出去绕城跑十圈。”

    红叶没有说话,只是回给薛瑞天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昊林和沈茶压根就没搭理、更没有参与薛瑞天的耍宝、卖乖,两个人直接走到了猫三儿的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元帅、老大。”影十八一直跟着沈昊林和沈茶,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他的情况,是晕过去了,属下是不是泼醒他?”

    “不用,就让他晕着吧!受了一个晚上的罪,让他也好好歇歇。歇足了,你们才好进行第二轮。”沈昊林摆摆手,“他有没有说,那个唆使他来偷东西的人,让他进镇国公府偷什么?”

    “他不知道!”影十八摇摇头,“猫三儿说,那个人根本就没告诉他要偷什么,他也问过那个人,听那个人的意思,只是让他能成功的潜进咱们府中。我想,这个人估计是想用猫三儿来试探一下咱们府里的防卫,想真正潜入咱们府里的,应该是这个人自己,或者他背后的人。”

    “这个推论……有道理。”沈茶点点头,“抛砖引玉,猫三儿就是这块砖。”

    “无论是砖还是什么,都让咱们知道了一点,有人在暗中惦记着咱们呢!茶儿!”沈昊林朝着沈茶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叮嘱了几句话。“明白?”

    “兄长放心!”沈茶微微颔首,看着沈昊林微微勾了勾唇角,“一会儿我就去安排人去做。”

    “走吧,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沈昊林揽着沈茶的肩膀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影十八,“把人看好了啊,要是跑了或者死了,你们老大要是把你们剁碎了喂狗,我可不会拦着的。”

    “是!”影十八看看自家元帅,又看了看自家老大,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叫狼狈为奸、什么叫助纣为虐,眼前的这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沈茶被沈昊林带出地牢才发现,他们把薛瑞天和红叶忘在里面了,她也懒得再进去叫人,干脆和沈昊林找了个阳光还算是充裕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人,反正等薛瑞天吹完了牛、参观完了人,自己会跑出来的。

    “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虽然十八岁不是个整数,但也算是个大日子,想好要怎么过吗?”沈昊林伸手擦掉沈茶脸颊上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露水,“可别说不过不,哪一年不过,今年也要好好的庆祝的。小酒可是提前好几个就跟我说了,你不要让他失望。”

    “我是真没什么想法,既然你们这么热心肠,就交给你们负责了。”

    “嚯,看你这架势是准备当大爷、什么都不管了?”沈昊林笑了笑,“也好,过去都是你忙活我们俩,这回也该轮到我们两个为你办个宴会了。”

    “嗯,我等着看,看看你们两个能办出什么水准的宴会来。”沈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沈茶朝着梅竹挥挥手,示意她退后一点,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在查十年前薛伯伯的那件事。”

    “小天?”

    “不知道,从追查的方法来看,不像是他,也不像是当年的那些老人儿。兄长,这件事情,要提前跟陛下打个招呼,薛伯伯的案子……一丝一毫都不能露。”

    “我知道,我会跟他说的。”沈昊林轻轻的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想起那件事了?真是奇怪啊!”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做点什么,也许……”沈茶摇摇头,“我会派人盯着的,兄长不必担心,无论对方想做什么,我们保护好他就行了。”

    “万一是他自己呢?”沈昊林摸摸沈茶的头发,“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你每天要处理的事情还多,就别往自己的身上加担子了。更何况,当年事发的时候,你还小,虽然知道一个大概,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多少。我就不一样了,也算是半个亲历者了。”

    “只有一点点的印象,可每次想起来,总觉得当年的那些证据、证词都像准备好的一样,缺乏真实感。如果让我说,栽赃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西京的人、关外的人都有可能。而且,父亲、母亲当年的最后一战,打得如此惨烈,兄长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

    “直觉告诉我有,但证据不足。武定侯府出事的第二个月,辽金联军大举来犯,气势汹汹的架势,至今记忆犹新,兵临城下,围困了我们将近一月的时间,嘉平关城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那个画面,我是不会忘记的。再说了,当年围城的不只是辽金,甚至吐蕃和拓跋氏也来掺上了一脚,若说其中没有联系,我是不会相信的。”沈茶重重的叹了口气,“更何况,那会儿已然入冬,按照惯例是休战期,绝不可能大规模兴兵,所以,他们一定是得到了什么讯息,想来趁火打劫的。所以,要是那个人追查出什么东西,把当年那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真实的展现出来,我还是乐见其成的。”

    “果然是我妹妹,和为兄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沈昊林拍拍沈茶的肩膀,“这些事情不能着急,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牵扯进来的人也太多,陛下这么多年也没放弃,咱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兄长说的是。”沈茶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个人正远远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酒儿和秋志下值了。”

    “这件事情不要露半点口风。”沈昊林看了看朝着他们挥手的沈酒,“对任何人都不要再说,等陛下的人到位,就让你的人全部都撤回来,不可再沾手。”

    “是。”

    “好了,放轻松,就算翻出来什么,咱们也能承受得住,对吗?看看咱们镇国公府,从大夏建国到现在,都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再来几场,咱们也是不怕的。”沈昊林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沈茶那张严肃到有些面瘫的脸,“笑一个,别让小酒担心你。”

    “兄长,若是我笑了,酒儿才会担心的。”

    “说的也是。”沈昊林看了看一边走一边不知道在啃着什么的沈酒,略嫌弃的撇撇嘴,“我看啊,小酒的个子怕是已经定格了,他吃再多的东西,恐怕也长不了多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茶挑挑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胃口变得这么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你看小珉,也是整天吃个没完没了的,可人家长个子啊。秋志也一样,这个头儿也不小,酒儿的这些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要真的不长个儿了,以后可怎么找媳妇儿啊!”

    “诶,这就是你的偏见了,好男儿哪儿是个子高矮就能评判的?咱们小酒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呢,他要是想找个媳妇儿,那还不容易啊!只可惜,这孩子没有那个心思,上次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给他说个媳妇儿,他说为什么要喜欢女孩子,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还要管她的吃喝,太不划算了。”沈昊林一边说一边乐,“他还是个孩子呢,说亲这种事还早呢!”

005 专治各种不服

    “诶,我说你们两个人啊,也太坏了吧?我这一个不留神,你们两个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薛瑞天和影十七多聊了几句,传授了一些自己的养生秘方,等他聊开心了,转身一看,好家伙,活生生的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了。再跟影十八一打听,在自己聊天的这会儿工夫,人家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早就离开这里了,就留他老哥儿一个。

    薛瑞天心里这叫一个气啊,表面上还得假装不在意,笑眯眯的参观了被打得没什么人形、已经陷入昏迷的猫三儿,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他的情况,然后裹着厚厚的大氅,抬脚就往地牢外面跑。找人是其次,主要还是太冷,他已经感觉有点不舒服了。等跑出来一看,就看到沈昊林和沈茶这两个不讲义气的货悠哉悠哉的站在那儿聊天呢。

    “你聊你的天,我俩晒我俩的太阳,各干各的,谁也不打扰谁,多好?”沈昊林朝着跑过来的沈酒招招手,“慢点跑,小心摔了!”

    “大哥,姐,瑞天哥,早上好!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沈酒举着一串糖葫芦,笑眯眯的给几人行礼,他身后是虎营副将秋志,也跟着行礼,不过知道这儿也没自己说话的份儿,行了礼之后,就直接告退了。秋志想得明白,与其在这里干站着,还不如回去睡觉呢,值了两天的班,困都要困死了。

    “这是下值刚回来?早饭吃了吗?”看到沈酒乖乖的先点头后摇头,薛瑞天一把抢走了他的糖葫芦,一脸嫌弃的说道,“没吃早饭吃什么糖葫芦,不怕对胃不好啊?小小年纪,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保养一下自己呢?”

    “诶,难道不是开胃的吗?我以为吃点这个,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多吃点。”沈酒摸摸脑袋,朝着薛瑞天笑了笑,他也不跟薛瑞天犟嘴,在养生方面,整个嘉平关城、甚至是西京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如他瑞天哥知道的养生法子多。

    “你吃的还少啊?你一顿饭的饭量就够我吃三天的了,还想怎么多吃啊!再怎么吃下去,镇国公府都会被你给吃穷的。”薛瑞天翻了个白眼,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油纸包,“喏,茯苓糕,先垫垫肚子吧!吃了半根糖葫芦,不赶紧吃点东西的话,一会儿就该胃疼了。”

    “谢谢瑞天哥!”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块小巧的茯苓糕,本来是薛瑞天自己留着饿了的时候垫补一口的,这下都给了沈酒了。沈酒美滋滋的把两块糕点塞进了肚子里,凑过来小声的问道,“我刚下值,就听说咱们府里遭了贼,是不是?”

    “消息传得还真快,你都知道了。”沈茶拿出手帕给弟弟擦了擦嘴边的点心渣,“外面都传疯了吧?”

    “可不是,我估计啊,这几天城里讨论最多的消息就是这个了。大家都在猜测,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准备摸进镇国公府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我听着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那些惦记嘉平关城的外族们派来的探子。不过……”沈酒凑到他姐姐的面前,眨吧眨吧眼睛,问道,“姐,那个贼人呢?我想要去看看。”

    “抓起来了,任何人不得参观。”沈茶拍拍弟弟的脑袋,“快去吃饭吧!吃完了饭,好好的睡上一觉。过两天还要轮到你值夜,没精神可就不好了。”

    “哦,那好吧,我就先走了!”被拒绝的了的沈酒,也没有不高兴,他确实是又饿又困,在他看来,吃饭、睡觉都是天大的事情,除了上战场之外,就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他再次行了礼,朝着他姐姐摆摆手,像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几天不见,这孩子还是这么的活蹦乱跳的,哪儿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不好好的管管他?”薛瑞天摇了摇头,低头咬掉了一颗山楂果,“你们一会儿打算做什么去?”

    “去看看新兵的训练。”既然已经跟薛瑞天会合,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傻站着了,沈昊林带头往军营的方向走,“这一次招募的新兵,整体都不是特别的好,我不是很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薛瑞天一边甩着袖子,一边啃着冰糖葫芦,“有那种喜欢闹事、不听话的刺儿头就交给小茶,用不着她亲自出手,随便几个影卫就能整死他们了。经过影卫们的手,那些刺儿头保证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

    “没空!”沈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薛瑞天,“不听话,踢出去!”

    “哎呀,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嘛!刺头儿有刺儿头的好处,我跟你说,越是刺儿头,只要让他心服口服,说不准就能培养出个好苗子来啊。你啊,唯一的缺点就是没耐心。”

    “我懒!”沈茶冷哼了一声,“有那个功夫,早就培养出好几个了。”

    “诶,跟你说不明白!”薛瑞天停下脚步,朝着几个人晃了晃手指,示意他们噤声,仔细的听了听从校场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你们听清楚没有,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去看看。”沈昊林也听到那个声音了,面上一冷,快步朝着校场的方向走去。

    沈茶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长鞭,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抹冷笑,周身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以下,跟在她身边的梅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红叶照旧是跟在最后面,本来以为可以不受沈茶的寒气的影响,没想到这次寒气释放的范围有点大,同样也波及到了她,她忍不住裹了裹自己的斗篷,轻轻的叹了口气,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希望那些自己找不痛快的家伙能见好就收,否则,就有可能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一行人走进校场,就看到一群穿着新兵甲衣的人把负责训练的将官围住,双方正在争执些什么,两边的火气貌似都有点打,看样子再吵上几句就有可能要动手了。

    “嚯,还挺热闹的啊,这是把校场当菜市场了吧?”

    薛瑞天看了一眼红叶,红叶微微颔首,飞身跃起,几个纵跳来到了一面大鼓的跟前,咚咚咚的狠狠敲了几声,争执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朝着声音的来源地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全都呆立在当场。

    红叶,哪怕是刚刚招募的新兵,都对这个喜着红衣的武定侯护卫有一定的了解,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被老兵们耳提面命过,告诉过他们,这军中最不能招惹的几个人。若是惹上了不该惹的,被揍一顿是小事情,搞不好连命都有可能丢掉。

    所以,看到红叶,这几千个新兵全都不自觉地开始腿肚子转筋,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

    红叶的出现就意味着有可能元帅到了,至少也是武定侯到了,所以,大家的目光很快就从红叶的身上转移到了校场的门口。虽然沈昊林他们未顶盔贯甲、罩袍束带,但依然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周身的气场相当的强大,之间浑身发抖的那些家伙有的都已经晕过去了。

    而那些跟着闹事、起哄的几个小兵,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好像是要大祸临头了,胆子小的都默默的往后退,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掺合到这场闹剧里面来。

    “诶,怎么都不吵了?刚刚吵得不是很欢实嘛!”薛瑞天作为中军大将,这一次新兵的主训官,率先走到了这群新兵的面前,“敢跟上官叫板,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太沉了,想要换个地方啊?”

    “属下督责不当,请大将军责罚!”刚才教训新兵的几个校官立刻单膝跪地,向薛瑞天请罪。

    “责罚是肯定的,元帅就在这里,不仅你要被责罚,本将军也要受罚。”薛瑞天挥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说吧,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校官们站直了身体,一五一十的向沈昊林、薛瑞天说明了情况。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新招募的这些兵认为教官们太严厉,训练太严苛,他们想偷懒,却被发现了。一时的恼羞成怒,就直接跟校官们吵起来了。双方互不让步,如果沈昊天他们再不来,真的是要发生打群架这种恶**件了。

    “参与这次事件的人,重责四十大板,校官降半级、罚俸三个月,新兵轰出军营,永不录用。”沈昊林听完整个事情的陈述,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判定。他转头看向薛瑞天,“你作为这次的主训官,应该承担起责任来,罚俸一年。”

    “是,元帅!”薛瑞天躬身行礼。

    “我不服!”领头捣乱的新兵头目戴乙梗着脖子,朝着沈昊林大吼,“我等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公平的待遇,元帅这么做,是要徇私吗?”

    “公平的待遇?”沈昊林微微打量了一下戴乙,“那你说,校官们有什么地方不公平了?是克扣你的饷银了,还是对你用私刑了?”

    “训练太艰苦,就是不公平。每天早上天还不亮就起床,饭也吃不饱,每天的训练量那么大,休息的时间那么短,我们是人,不是牲口!”

    “嫌苦就别来从军!”沈茶已经忍得够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斥责道,“你以为到边关来游山玩水的?既然没有做好血洒边关的准备,趁早滚蛋,免得日后当逃兵或者牵连其他兄弟给你陪葬!”

    “你一个小小的护卫,有什么资格指责老子!”

    戴乙没有见过沈茶,也没耐心听老兵们善意的提醒,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从西京来的,家里又是开武馆的,起点都比别人高,自然可以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而且,他来边关从军还真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就是想来混两天,等到混得差不多了,再回西京去,有一个可以吹嘘的资本。这人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向来是享乐惯了,边军的苦日子自然是不适应的。本来心里就积攒了不少的火气,如今又被个不起眼的女护卫教训,心里的火就更大了,说出来的话越发的难听,粗俗不堪且难以入耳。

    有跟戴乙有点交情的新兵想过来劝一下,被老兵们给拦了,这人呐,若是自己作死,旁人是劝不了的。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营中大将们听到戴乙的这番狂言,全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位是真汉子,真敢说啊,果真是无知者无畏。他们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偷偷的瞄了瞄沈茶,看到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继续在心中念佛,希望沈茶能大人大量,只收拾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莫要牵连其他的人。

    沈茶拦住了暴怒的两位兄长,冷冷的笑了一下,抽出腰间的长鞭,看似不经意的抽向了戴乙。

    戴乙正滔滔不绝的直抒胸臆,却没有想到,在他最得意的时候,脸颊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这鞭子的威力甚是强大,不仅半边脸立刻肿起来了,整个人也被鞭子的力道给掀翻了,整个人高高的被抽上了天空,然后从高空中落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我说沈将军,你这抽人鞭子的功力有点退步啊!”薛瑞天抱着胳膊,朝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戴乙冷笑,“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鞭子不应该把那小子脖子上的那个玩意儿给抽下来吗?当初你不就是这么把老辽王和他的俩儿子给抽死的吗?这算是失手了吧?”

    此言一出,整个新兵营一片哗然,就连戴乙自己都懵了。他们之前听说过元帅的妹子沈茶沈将军是个心狠手黑、从不手下留情的狠角色。她十二岁跟随兄长上了战场,至今也有六年的时间了,战功累累,死在她手上的辽将、金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老辽王和他的三皇子、五皇子,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鞭子给抽死的。

    “大宏哥,这薛大将军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一个新兵小声的问自己的同乡老兵。

    “是真的,那次我也在,亲眼目睹。”老兵重重的叹了口气,“戴乙这小子就是活该,老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惹谁不好,偏偏跟沈将军对着干,就是自己找死哇!”

    周围的新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暗暗的警告自己,以后行事千万要谨慎些,不要被这位女将军给抓住把柄。而且,以后见着这位要远远的避开,免得自己的脑袋不保。

    戴乙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是碰上钉子了,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被给女人揍了,哪怕这个女人是整个大夏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他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若是不扳回这一局,以后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想到这里,戴乙大吼了一声,挥着拳头就朝着沈茶冲了过来。

006 揍人

    戴乙挥着拳头冲向沈茶,在场的人,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亦或是各位将官,都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军中是最讲究上下尊卑的,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敢对上司动手,不管是不是恶意的,后果都是相当的严重。就算不除名,打板子也会给打成半残,最后还是要离开的。

    戴乙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的,在家里、在武馆一直都是说一不二,别人要是违逆他的意思,他除了把人揍一顿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算到了边关,进了新兵营,依然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他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又是个小头目,在新兵营里可以横行霸道,但放在整个沈家军里,他就是只小虾米,没有人会放在眼里,所以,他的结局在他挑衅沈茶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虽然被那一声吼震了一下,沈茶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将手里的鞭子丢给了身边的沈昊林,展身一跃离开人群,一个闪身,躲开了戴乙的第一次进攻。

    听到消息跑过来围观的各营大将都兴致勃勃的站在沈昊林和薛瑞天的身后看着,还有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的,把沈茶的招式都记下来,准备回去研究研究。沈家军里一直都有一个传闻,从元帅到将军,功夫最厉害的还是沈茶,就连元帅也只能甘拜下风。不过,这一直都是传闻,没被证实过,但沈茶的武力值高,却是不争的事实,毕竟人家的军功在那儿摆着呢!

    整个沈家军的大部分将士都知道沈茶将军擅长的是长鞭,每次上战场都是挥舞着她的长鞭冲锋陷阵的,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沈茶的拳脚功夫才是真正的一绝,她自己琢磨出的那套莲花拳,虽然看上去软绵无力,但实际上威力无穷。跟沈茶比划过拳脚的各位将军,都领教过其拳法的威力所在。只不过,拳脚功夫在战场上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就连步卒都会使用腰刀或者长矛,比拳脚的杀伤力要大很多。

    所以,沈昊林有的时候会嘲笑一下沈茶,说她这么好的功夫,应该去闯荡江湖,准能成为一代宗师。沈茶对这个说法还是很认同的,只可惜,她生在边关,长在嘉平关城,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的责任,外族的狼子野心一天不除,她是不可能丢下这里的一切自己去逍遥的。

    那些没见识过沈茶拳脚功夫的,全都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茶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心里盼着这个武馆出身的戴乙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他们好学一学沈将军的独门拳法。

    右军主将田芸是领教过沈茶的厉害的,虽然就比划过一次,但印象极为深刻,最重要的是,经过那次的比试,居然让他突破了瓶颈,功夫又提高了一大截,他对沈茶简直是感激不尽。

    田芸摸着下巴,压低声音跟自己的两个副将说道,“这小子纯粹就是死催的,跟沈家妹子比什么不好,非要比拳脚功夫,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虽然沈家妹子不会对他下死手,但也不会让他太舒服的。”

    “将军说的是,我看沈将军就是逗着他玩,根本就没用全力。”

    一号副将颜戎,看上去像是个书生,实际上也是个书生,从小饱读圣贤之书,但目标并不是要考个状元,而是要来边关从军,要来揍辽金这些外族。虽然颜戎看上去瘦瘦小小,但天生神力,单手可举起一个两百来斤的大胖子,被薛瑞天评价为是个武力值比较高的书生。书生终归是个书生,除了操练兵士和领兵打仗之外,他从来不着盔甲,总是一身普通的圆领书生袍。

    这一点,倒是跟武定侯薛瑞天有相同的喜好,他们两个出门逛街,总会被误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不长眼的,也会来挑衅一番。被认为是书生,两个人都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乐在其中。只不过,要是有人欺负到他的头上,这个看上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就会变身,他也不打人、不揍人,只是高高的把人举起,从酒楼上给扔出去。时间久了,除了外来的人还会有些误会之外,嘉平关城的小混混、浪荡公子什么的,见着颜戎就会立刻脚底抹油的。

    颜戎眼巴巴的瞅着是不是在空中辗转腾挪的沈茶,啧啧了两声,说道,“回头跟元帅商量商量,也让我和沈将军切磋一下。”

    “得了吧,你会被打击得怀疑人生的,沈将军的路数,可不是靠你这身蛮力就能打赢的。她对付像你这样的蛮牛,还是很有一套的。”已经和沈茶较量过的二号副将卫子昕拍了拍颜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我跟你说,那次和她打完,好几天都没缓过来。也不知道沈将军用的是什么法子,她的拳头打在身上吧,感觉软绵绵的,当时一点都不觉得疼,可到了晚上,我这个身上啊,那叫一个不得劲儿,又酸又疼,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后来的那几天,虽然情况好了一些,但也不怎么舒服。”

    “元帅说过,沈家妹子的拳法就是后劲十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听说,传授她拳脚功夫的师父是个隐世高人,能拜这位高人为师,也是机缘巧合。”田芸看着场内的两个人,叹了口气,“还甭说,戴乙这小子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也难怪新兵营的那几块货对他言听计从的,若能把这点本事用在对付金、辽上,定能立功,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这种人就不配留在嘉平关城,留下来也是个祸害,说不准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的!”

    这个声音是从田芸身后传过来的,他们仨本来就是来得最晚的,也没往前挤,就躲在后面瞧着,没想到,还有人来得比他们更晚。

    田芸转过身一看,扑哧一声,笑了。

    “你小子不刚下值回府睡觉去了,怎么又跑回来了?”

    来的是沈酒,他刚填饱了肚子准备睡一觉,就听影卫们说,新兵营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挑衅他姐,他就跑过来看个热闹了。

    “觉一会儿再去睡,热闹不看就错过了。我姐现在难得出手,不好好看看、学学,岂不是浪费!”

    沈酒看了看四周,纵身一跃跳到了给将官们休息用的凉棚上,站得高看得更清楚一些。甭看他们是姐弟,也不容易看到他姐出手,他姐现在除了跟元帅还过过招之外,不怎么跟其他的人切磋、比武了。至于揍人什么的,更不容易看见了,沈家军的人都是老油条,没人愿意招惹心狠手黑的沈将军。

    说话间,场中的沈茶和戴乙已经过了有五十来招了,一个没怎么出力,一个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沈茶一边打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个戴乙啊,也难怪会气焰嚣张,确实是有点本事的,要是培养一下,做个副将还是没有问题的。只可惜,这种不听号令、无视军纪的性子留在军营实在不怎么合适,万一上官不顺着他的意思,脾气一上来,直接动手了。这要是大敌当前,完全可以打乱他们整个的部署,让外族有机可乘。这对于嘉平关城来说,就是最大的灾难。

    想到这里,沈茶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这种后患无穷的人,哪怕是一代宗师,也是绝对不能留下的。留下了这样的人,就是对全程百姓、整个沈家军的背叛。不过,在送走这个人人之前,也要给他留个纪念,让他好好的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枉他大老远跑来从军心。

    跟戴乙又磨了差不多有七八个回合,沈茶看准了对方的一个破绽,直接送了他一个窝心脚,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被踹飞的戴乙从空中摔落的地方正巧是他之前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坑。

    “今日闹事之人,戴乙杖责七十,其余人等三十,全部开除,永不录用!”沈茶站在原地,目光冷冷的扫过所有的新兵,“记住,从你们踏进这里的那一天、那一刻开始,你们就是大夏的军人,你们的责任就是为大夏的君王尽忠,为大夏的百姓尽义!”

    “是!”

    沈茶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往沈昊林和薛瑞天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跟跑过来的校官说,“行刑的时候,让他们都看着,一个都不许离开。”

    “是,将军!”

    校官应了一声,转身去跟新兵们下命令去了,他相信,从今天开始,这些新兵就会老老实实的听话,老老实实的操练了,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辛苦了!”看到沈茶走过来,沈昊林很体贴的送上了一杯茶,顺便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这回应该不会有人再闹事了,这帮小子让你给吓住了,怕是要视你为洪水猛兽,要躲着你走了。”

007 沈家军日常1.0

    其实,就算没有戴乙的领头闹事,沈昊林也打算给这帮新兵一个下马威,这也算是沈家军的一个良好传统,让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们见见世面,至少也让他们产生一些敬畏、甚至是惧怕之心,领教一下上官的厉害,别整天总想着不听号令、惹是生非。

    其实,不单单是沈家军有这样的传统,驻守四境的大夏军,情况基本相同,操作也都是差不多的。毕竟新兵们来自大夏各地,家世、背景各有不同。有那种乖乖听从命令的,当然也会有那种不服管教的刺儿头,想要把这些人都捏成一团,在将来的战场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就要趁早的进行修剪。这就好比是一颗小树,在尚未长成参天大楚之前,要把多余的枝叶都剪掉,免得被吸收了营养。

    不过,按照沈昊林和薛瑞天之前的计划,下马威应该在后天的全军大操练上进行,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提前了三天,但效果不错,沈茶的威力,要比他们原本的计划强太多了。

    “今天早晨的早课耽误了,你这是趁机找补回来?”把看热闹的副将们都赶回各营,该当值的就去当值,该休息的就去休息,沈昊林带着薛瑞天和一帮各营主将返回中军大帐议事,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沈茶,“交了手之后,你觉得那个戴乙怎么样?”

    “不错,可以培养。”沈茶看了跟在身边的梅竹一眼,梅竹点头,转身往回走。

    “有把握?”薛瑞天也凑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你确定可以收拾那个刺儿头?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他,虽然被你揍趴下两次,好像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你是怀疑我的能力?”沈茶挑挑眉,“他不是不服气我的功夫,是不甘心输给一个女人。”沈茶看了看红叶,“恐怕要跟你借红叶一用。”

    “荣幸之至。”红叶点点头,“要属下去收拾他吗?”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跟着他,明白吗?”

    “明白,当背后灵吓唬人呗!”红叶点点头,这种事儿,她是做过几次,效果都还不错。“不过,将军就不怕把他给吓死?若出了问题,属下可是难辞其咎。”

    “怕什么,除非他以前做过亏心事,要不然是不会被你给吓死的。最多就是害怕两天,以后乖乖听话。”薛瑞天是真的服沈茶了,那个戴乙看不起女人,就找红叶去吓唬他,让他从心底对女人产生恐惧,让他从心底不再小瞧女人。这种缺德的法子,放眼整个沈家军,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想得到的。薛瑞天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吓唬完了呢?我看那个小子功夫不错,应该也是下过苦功的,你的那点手段能行?”

    “要不,打个赌?”

    “我才不跟你赌呢,每次跟你赌,输的那个必然是我,我也不是傻子,不会上你的当的。”薛瑞天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我只是有点可怜那个戴乙了,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你这个魔王,招惹就招惹吧,不被你盯上就好了,可惜啊,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你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不服管教的类型。啧啧啧,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熬过这半年的时间!”

    “我不喜欢他这个类型。”沈茶白了薛瑞天一眼,“别造谣。”

    “得,是我说错话了,还望沈将军宽宥。”

    “别贫了,天太冷,赶紧回帐!”感觉到两个人新一轮的斗嘴要开始了,沈昊林赶紧制止。

    “是,元帅!”

    沈家军的元帅大帐就在驻地的正中央的位置,周围是元帅副将的营帐。一般来说,只有在休战期,沈昊林和薛瑞天才会回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小住几个月,等过了年就会常驻军营。毕竟他们是一军统帅,住在军营里更加方便一些,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可以及时的处理。不过,哪怕是休战期,他们每天也会到营中处理军务的。

    薛瑞天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朝着身后的众将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后几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听说了没有,吕相这回怕是跑不了。陛下掌握的证据已然足够,他就算想狡辩也不能了。只是,他栽了不要紧,必然要连累东边了,他侄子在柳都督手下当副将,难免不被受牵连。”

    “未必会被牵连到。吕相为人严苛,尤其是对自己的亲朋更是苛刻,他侄子也是受不了他的约束,才自己跑到东边从军的。就算从军也没有打吕相的旗号,今天的成就都是靠着军功擢升的。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关系不太好,除了逢年过节、吕相生辰,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来往,所以,就算是牵连,也牵连不到他的头上。不过……”沈昊林冷笑了一声,“吕相对别人倒是严格了,对他自己却纵容的很。”到了大帐的门口,沈昊林率先走了进去,走到自己的帅案后面坐下,说道,“谁能想得到,表面上正直、固执、古板的吕相,背地里却是咱们大夏最大的一只硕鼠呢!”

    “谁说不是呢,不说别的,咱们这些年来的军饷,指不定被人家拿走了多少呢!再说了,你不就是因为不想掺合这种破事儿,才决定自己掏腰包给兵士们发饷银的嘛!”薛瑞天坐在了沈昊林的下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道,“其实,吕相栽了个跟头,对我们是大好事,也让京里那帮什么正经事都不做,只知道无事生非的御史们也看看,他们曾经力挺的人是个什么东西,也瞧瞧咱们到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意图不轨!幸好陛下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咱们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不光咱们,其他三路大军,不都是主帅负责筹集军饷的吗?这种事说起来就窝火,古往今来就没有这么干的。要真的靠着兵部每年给的那点银子,别说打仗了,咱们这些人不被饿死就不错了。”

    “你收到什么确切的消息?”沈昊林看了看正在整理资料的沈茶,“京中的情况如何?”

    “和吕相过从甚密的文臣武将甚为恐慌,生怕自己因此事栽了。”沈茶从左手边的一摞信件里抽出一封信,打开看了看,“但怕也没用,吕相任宰辅十余年,主持几次科考,得意门生不少,身居要位的也不少,这次的事都脱不了干系。”沈茶把信递给沈昊林,“一场巨震是避免不了的。”

    “经过此事之后,京中百官必然大幅更换,陛下心里应该会很开心的。”

    “那些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守好北境、守好嘉平关城就好了。”沈昊林将那封信看了一边,收到了信匣里,看了看已经坐好的众将,“今日新兵营之事,诸位有何见解?”

    “末将以为,今日沈将军给了他们一个震慑,想来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后军主将陆盛远抱拳行礼,“末将观察了一下,这一批新兵的质量不是太好,日后能否英勇杀敌,不太好说。”

    “末将赞同盛远兄的想法,今日沈将军的那一鞭抽出去,有不少新兵吓得都摔到地上去了。还有几个,当场就吓的晕了过去,这样的兵可真是太差劲了。”田芸摇了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还没怎么着呢,就是这个德行,日后战场上刀光剑影的,都是以命相博,会不会把他们给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跑啊?要是咱们军中出了这样的货,传出去还不得被其他人笑掉大牙啊?简直是丢了咱们的脸,丢了陛下的脸!”

    “你们两个都太刻薄了,这么不厚道可不太好。”左营主将乔梓不赞同的摆摆手,看了看陆盛远,又看了看田芸,“不说别人,就你们俩第一次上阵杀敌,不也是哆哆嗦嗦的嘛?更何况是那帮崽子,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啥都没见过是正常的,他们在从军之前,大多娇生惯养的,个个都是爹妈心头宝,哪怕是戴乙这种武馆出身的,跟咱们这些人也不是一个路数。他们那些走江湖的,讲究的是拔得头筹,咱们讲究的是一招毙命。这种狠辣的手法,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狠辣?”沈茶放下手里的战报,面无表情的看着乔梓,“乔将军,末将以为,刚才已经手下留情了。”

    “诶,沈将军不要误会,在咱们眼中,你刚才是手下留情了,但在那帮崽子的眼里,沈将军的那一鞭子,可不光光是抽在了戴乙的脸上,同样也是抽在了他们的脸上。以后,他们要是想捣乱的话,恐怕要好好的琢磨琢磨,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够硬,是不是经得住沈将军这一鞭子了。”

    “多谢夸奖。”沈茶微微颔首,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低下头去继续整理她的资料。

    “要我说,他们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兵,没有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薛瑞天托着腮帮子,指使站在身后的红叶给他倒茶,“其实,我觉得与其每次都是咱们几个轮流出手给他们下马威,倒不如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感受一下死亡。”

    “侯爷,打住吧,您这个建议不现实。咱们学不了人家西边和南边,那都是四季如春的地方,想什么时候打一仗就什么时候打一仗,人家没有天气的干扰不是?他们可以每次都用实战锻炼新兵,让他们切身的感受到死亡其实离他们很近。可咱们不行啊,完全没有这个条件。”乔梓朝着薛瑞天摆摆手,不是很赞同薛瑞天的说法,“每年咱们的征兵期,基本上都是休战期,这会儿天儿已经冷了,有的地方甚至开始下大雪了,辽啊、金啊,都缩在自己的老窝不出来了。他们不出来咱们跟谁打?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所以啊,还得想点别的法子。好在每年的春天必有一战,那个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其实也不错。”

    “元帅,末将宋其云请见。”帐外传来了后军副将宋其云的声音,在得到沈昊林的同意下,宋其云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元帅大帐,单膝跪地,禀道,“元帅,末将刚刚收到消息,段氏起兵三万,攻打永宁关城。”

008 段氏

    段氏,一个以王室姓氏为国号、一个全民礼佛、全民皆兵的国家,由于国土面积太小、人口太少,再加之强国环伺,段氏一直以来都是明哲保身,从来不主动招惹任何一个强国。不过,段王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儿的野心,他也总幻想着自己成为霸主,被别人敬畏着。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当上了墙头草。几方交战,哪方占了上风,他就跟哪方混。要是跟着的那边快输了,就立马投靠到强者一方,若是投靠的一方赢了,也能跟着沾点便宜。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辽、金,还是大夏,都不怎么看得起段王,这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但每次有他掺合的事儿,还是提防着,核心、秘密、战术安排之类的,全部都瞒着段氏的人,免得泄露消息。

    所以,这一次段氏独自攻打永宁关城,真的很让人意外,也许段王的脑袋被砸了,也许是吃错药了。

    “哟嚯,这是什么意思啊,小跟班也准备抖起来啦?也想要翻身做主了?”田芸撇撇嘴,一脸的嫌弃,“不过,想要翻身做主也要选一个适合他的战场吧?永宁关城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咱们大夏坚不可摧的第一城关,就算咱们嘉平关城,也不能跟人家比,是不是?再说了,永宁关城的守将是曹国公,老爷子征战了一辈子都没有打过败仗,可是号称咱们大夏的无敌大将,段氏跟他交手,能讨得了什么便宜?这不是纯粹找死嘛!”

    “就是说啊,永宁关城除了曹国公之外,还有副元帅秦正,那就是个诡计多端、心思缜密的老狐狸。其他的就不说了,看看他带出来的徒弟……”薛瑞天用下巴指了指低着头看东西的沈茶,“就知道那位副帅是什么样了,智多近妖啊。原来他跟我爹、沈伯伯在一起的时候,辽金进攻这里可是要好好的琢磨琢磨的,生怕落进了他的圈套、上了他的当。就算是再怎么谨慎、再怎么小心,栽他手里的次数也是多得不能再多了。可自从副帅调到了永宁关城,辽金的压力要小了很多,脑子似乎也变得简单不少。所以啊,你们说,这段氏撞在他的手里,会不会被他给玩死?段王这个人有点复杂,说他胸无点墨吧,他有的时候还挺机智的,说他特别有脑子吧,大多数的情况下,尤其在这打仗的方面,脑子似乎不怎么够用。可就是这样,还整天梦想着称王称霸的。”薛瑞天也搞不清楚这个段王在想些什么,三万人攻打永宁关城,这完全就是以卵击石的行为。他看向来报信的宋其云,问道,“其云,不会是弄错了吧?”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惜,这个消息是陛下的暗影亲自送来的,绝对不会有错的。他出发之前,秦副帅已经打退了他们三次进攻了,俘虏了将近五千人,可是段氏并没有退兵,依然驻扎在永宁关城外,准备再来一次。”宋其云在沈昊林的示意下坐在了薛瑞天的身边,“陛下、曹国公、秦副帅都搞不清楚这次段氏出兵的目的,觉得非常的蹊跷。”

    “是很蹊跷啊,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也不是出兵的时候啊!”薛瑞天摸摸自己的脸,“小茶,你那边有段氏的消息吗?”

    “在找,等下。”

    “对了,沈将军,秦副帅给你的信,通过陛下转过来的。”

    宋其云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站起来递到了沈茶的面前。

    “多谢!”沈茶朝着宋其云点点头,拆开师父的来信。她师父向来都是这样,每次给她写信,总是通过陛下的暗影来转交,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次都这样,不仅暗影烦了,陛下也烦了,可谁也不好说什么。换个角度看,这也算是表忠心的一种方式,私下往来的信件都不避人,说明两边的人心里都没有鬼,皇帝不用猜疑了。沈茶觉得他师父何止是八面玲珑,简直是有一百颗心,跟他玩心眼、玩算计那就是自寻死路。“元帅,师父说,这次段氏领兵的是护国将军段爱荣。”

    “护国将军?段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现在唯一还活着的弟弟?”薛瑞天摸摸下巴,看着沈昊林,“咱们是不是跟他打过交道啊?”

    “嗯,上次辽金联盟,段氏也掺了一脚,领兵的就是他。”

    “这么说来,段王挺信任他啊,要不然也不会把全部的兵权交给他。这跟段王平时的作风不太相符啊,据我所知,他的疑心病相当的重。”薛瑞天趴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只要有人反对他,他就怀疑人家有谋反之心。这个王弟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让他那么的放心。”

    “疑心病也是分人的,他会怀疑大臣,会怀疑那些王子,偏偏不会怀疑这位护国大将军。”沈茶把秦正的信底给沈昊林,她家兄长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从她师父那儿学了不少的东西,也算是有半师之谊。沈茶把已经看过的战报、邸报放在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口看了看,朝着落下来的影十三招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看着影十三离开,转身回来继续说道,“我要先纠正各位一个错误,段爱荣可不是段王的弟弟,他是段王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

    薛瑞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单单是他,帐里的所有的人全都是一脸的震惊,乔梓刚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沈茶的话,这口水直接喷在了隔壁陆盛远的脸上。这两个人一个咳嗽不止,一个嫌弃的用手帕直抹脸。

    “这么惊讶做什么?段氏出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出在老段王的身上,应该还挺正常的吧?”沈茶挑挑眉,抽出段氏那边送过来的消息,一边看一边说道,“段爱荣的生母是老段王的宠妃,闺名里带了一个荣字,所以,她儿子的名字里面也含了这个字。这位宠妃原本和段王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可就在段王准备请他父王赐婚的时候,他父王却把这个女孩、还有其他几家重臣家的女孩都纳进了王宫,成为了王妃。而且,老段王还特别喜欢这个曾经的准儿媳。”

    “嚯,当爹的抢了自己的准儿媳啊这是!”田芸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简直是天理难容!”

    “这老段王也忒不是东西了,他们段氏不是全民礼佛吗?难道就是这么礼的?”乔梓和陆盛远也是忿忿不平,“佛祖若是知道了,非得被气哭了不成!”

    “佛祖不会气哭的,他会替天行道,直接收了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陆盛远算是整个沈家军里最文明、最不喜欢骂人的将军了,这次居然让他爆了粗口,也是很难得的。

    “那个女孩就愿意?他家里也同意?”宋其云摇摇头,“若是我,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是你,你也得答应。”沈昊林把秦正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边,看到要沈茶监督他勤练拳脚功夫的那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秦副帅操心的事情还真多,远在永宁关城,还惦记着他,真让他感动。沈昊林把秦正的信收起来,看了看宋其云,“你不答应,你全家都会死,因为他是王,是主宰者,掌握生杀大权。”

    “元帅说的没错,是你,你也得忍气吞声的答应,否则,你会给你的家族带来极大的祸患的。老段王嗜杀成性,不明不白死在他手下的大臣可是不少。不过……”薛瑞天看了看沈茶,“老段王就没发现这两个人不仅背着他有来往,而且还珠胎暗结了?”

    “发现了,所以,老段王死了。”沈茶冷笑了一声,“他死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和最宠爱的妃子会弄死他,更没有想过,他的死讯传出去,举国欢庆,全国上下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悲戚。”沈茶递给沈昊林一杯茶,“老段王死的时候,段爱荣刚满周岁,那位宠妃也因为小王子不能离开母亲,就没有跟着老段王的那些嫔妃去家庙,直到现在她都安安稳稳的住在王宫。”

    “这段感情也算是柳暗花明了。”

    “段氏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位护国大将军,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段王专门给他举行了宴会,并在宴会上封他为摄政王,由他监国理政。”

    “那段王自己呢?”几位将军相互看了看,田芸问道,“准备退位吗?”

    “有这种说法,但不能确定。”沈茶把从段氏那边的情况誊抄在一张纸上,先放到了沈昊林的帅案上,“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位护国将军风头正盛,名望早就盖过了段王的那些王子们。所以,那些王子们想要除之而后快。据说,在生辰宴会后,段爱荣已经遇到了不少于十次的刺杀。”

    “段王不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他已经借着这几次刺杀,处理了两个王子。如今段氏内部争权的斗争愈演愈烈,不仅是几位皇子和他们王叔之间的争斗,他们彼此也斗得不亦乐乎。依我看,段王应该是为了保护他最心爱的儿子,才把人派了出来,只为了让段爱荣远离那个是非圈。”

    “你的意思是,等他回去的时候,段王已经把自己不喜欢的儿子收拾干净了?”看到沈茶微微颔首,薛瑞天和沈昊林相互对望一眼,“不会吧,虎毒不食子啊,那几个儿子,虽然不是他最爱的人生的,但也是他的亲骨肉,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他要是这样做的话,跟他那个父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这父子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沈昊林看完了段氏的消息,将那张纸交给了薛瑞天,“看看吧,现在段氏内部还挺热闹的,我赞成沈将军的看法,段王有他自己的打算,按照目前的这个形势来看,他应该是想替最爱的儿子扫平一切障碍,所以,明知道永宁关城打不下来,还要派护国大将军去攻打。估计什么时候他把那些王子都收拾了,这位大将军就可以退兵了。”

    “段王心目中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段爱荣,其他的儿子都是棋子,都是拉拢大臣们用的,等他一死,那些人的作用就没了,留着也是祸患。所以,为了保证自己在百年之后,段爱荣接替自己的王位,那些儿子就必须铲除干净。”沈茶重重的叹了口气,“等着看吧,段氏的大麻烦还在后面呢!”

    “那怎么回陛下的话?”宋其云看了看沈茶,又看了看沈昊林,“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吗?”

    “嗯,就这么说,让陛下、曹国公和秦副帅都不用担心,他们愿意打就打吧,最好把这位护国大将军给俘虏了,让那位段王着着急,也许段氏会成为我们大夏的属国呢!”

    “还是算了吧!”薛瑞天摆摆手,“那种两面三刀的东西,不要也罢!我更希望能直接灭了他,省的整天蹦跶来蹦哒去的惹人心烦。”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拱手,“段氏的这件事,也没有咱们插手的必要,就到此为止吧。各位请继续,本侯要回去歇着了,明日再来当值。”

    “侯爷慢走!”

    “慢走,不送!”

009 暧昧

    镇国公府的内部构造、布局和其他重臣、勋贵的府邸是完全不同的,堪比一座迷宫,这里没有假山、没有回廊,没有小桥流水,更没有那些价值万金的珍奇异兽。这里有的是陷阱、是机关,是蜿蜒曲折、风险极大的小巷,走到这上面需要提高警惕,因为在这一条条的路上,危险是未知的,不知道碰到什么,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陷阱之中。哪怕是沈酒这种从小长在这里、薛瑞天这种整天混迹在这里的人,一年之中也会被坑上那么一两次,更何况是那些不熟悉环境的外人呢!

    说起来,镇国公府能变得迷雾重重,让人目不着头脑,还是沈昊林和沈茶的功劳,他们两个从秦正副元帅那里学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而且,他们对这些也极其的感兴趣。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拿自己的院落练手,坑了不少的人。等到他们两个当家作主了,整个镇国公府就落入了他俩的“魔爪”,任他们为所欲为。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会突然心血来潮,重新布置某几条路上的机关和陷阱,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那位在天牢享受“优待”的猫三儿,就算是可以成功翻墙进来,也会被那些陷阱、机关给牢牢的套住,,根本就接近不了任何一个预想的目标的。而被套住的下场,基本上和在镇国公府外面被套麻袋是一样的,或许还会更惨,因为那些陷阱并不是空的,而是加了很足的、会让人终身难忘的料的。

    当然,这些陷阱、机关也有困不住的人,除了沈昊林和沈茶之外,能成功躲开、不受它们影响的,大概就是那些暗影、影卫之类的。一来,这些东西是他们在训练营的时候必修的,若是不合格,怕是会被他们的老大教训得极为酸爽。二来,他们的轻功都不错,要真的迷了路,他们还可以跳到空中去,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嘛。不过,他们也有一些担心,生怕哪天国公爷一时间想不开,让他们老大在房顶上也设下陷阱,那他们可能会哭死的。。

    “老大,国公爷往竹韵这边过来了!”晚上负责值夜的影十三从房梁上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坐在廊下看书的沈茶嘿嘿一笑,“看元帅的那个架势,估计是要到咱们这边做晚课、吃晚饭,夜宵可能也在这边用了,估计还要跟你喝酒,我好像看到十五手里拎着两个酒坛子呢!”

    “知道了。”沈茶把看了一半的书放在桌子上,从躺椅上坐起来,“梅竹那边什么情况?”

    “我刚才去看了,姓戴的那个小子还挺硬气的,打得一片血肉模糊的,居然一声不吭,全都扛下了。就凭着这个,我敬他是条汉子!”影十三从房梁上跳下来,“老大,我觉得吧,这个姓戴的小子恐怕还不是特别的服气,看着梅竹的那个眼神吧,挺奇怪的。”

    “他会服气的,红叶会教他如何做人的。”沈茶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影十三,“连你都被红叶吓到了,何况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呢!”

    “论起轻功来,别说嘉平关城了,就是咱们大夏,估计也没有几个能超过红叶的。她这个人吧,我一直都觉得挺诡异的,练得功夫也怪怪的,阴差阳错的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原来就说过她,平时走路没声,跟只猫似的,大白天的都能把人吓个半死。老大你这回让她去当背后灵,这大晚上的,有得瞧了!”影十三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希望那个小子能像白天一样表现的硬气一些,千万别撅过去。”

    “这也是让他长长记性,在沈家军,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有元帅、将军和士兵,不听教令,就是这个结果。至于他是不是真心从军的,我不会在乎,他却应该会后悔。”

    “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后悔了,巴不得赶紧离开咱们这儿,可没想到您老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放他走。”

    “既然是块好苗子,自然好好好的培养,放走了,岂不是浪费?你去跟膳房说一声,国公爷的晚饭送到竹韵,不用送到虎丘了。”沈茶看了看已经进了院子的沈昊林,“十三,梅林什么时候回来?”

    “算脚程,明日午时就能到了。”

    “知道了,去吧!”沈茶点点头,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沈昊林,挑了挑眉,“兄长是来找虐的?”

    “谁虐谁还不知道呢!”沈昊林脱掉了外面的大氅,暖了暖身,“开始吧!”

    如果说沈茶的拳脚功夫属于高手中的高手,那么,沈昊林应该算是刚刚入门的菜鸟。

    恐怕整个大夏的人都不会相信,威名赫赫的沈大元帅在离开了他那把斩马刀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手脚不太协调的毛病。

    纵观古今,留下了不少拳术宗师的成名拳法,可沈昊林一套都没有学会,他唯一一个可以掌握的很熟练的就是整个沈家军的兵士们都学过的那套最基础的拳法,这套拳法是老国公爷亲自编排的,是新兵营的基本功。这套拳法并不是很难,动作也不是特别的多,要说有什么功效,大概就是可以强身健体吧。

    沈昊林趁着沈茶尚未站稳,抬掌就拍了过去,直奔沈茶的面门。沈茶看都没有看一眼,微微一侧头就躲了过去。沈昊林看自己一掌拍空,顺势将掌换成了拳,假装击向沈茶的头部,与此同时,抬起腿踹向了沈茶的胸前。沈茶脚尖踮地,向后倒退了数步,再次躲开了这一波的进攻。

    一盏茶的工夫,两个人过了差不多一百来招,沈昊林气喘吁吁,沈茶却跟没事人一样。

    跑过来观战的影十三和他兄弟影十五蹲在屋顶上,一人手里拿着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议论。

    “老大也真是的,明知道国公爷不擅长这个,还非得拉着他练拳脚。”影十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战局也忒难看了点,完全就是逗着国公爷玩呢!”

    “可你不觉得国公爷的拳法精进了不少?虽然还是只会这一套,但已经融会贯通、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你看,国公爷从跟老大只能过十招,到现在能过一百招,不是很大的一个进步嘛!”影十三摸摸下巴,摘下挂在腰间的水囊,扔给影十五,“这套拳法已经融进了国公爷的骨血里面了,最起码在咱们老大不跟着的时候,遇到了事情还可以自保呢!”

    “国公爷还要靠着拳脚功夫自保?哥,你可别逗了,国公爷就算不用他的斩马刀,他还有软剑呢!”影十五喝了口水,拿起放在旁边的油纸包接着嗑,“”我其实挺赞同国公爷的话,他们俩都是马上将军,拳脚功夫确实没什么大用,他们跟咱们是不一样的。再说了,有咱们在,出了什么事情,哪儿用得着他们自己出手,是不是?

    “说得有些道理。”影十三指了指院子里,“已经有结果了。”

    就在影十三和影十五聊天的时候,沈茶一拳打在了沈昊林的肩膀上,不过,她并没有用大大的力气,只是轻轻一碰就收回了手。

    “你又输了,兄长。”沈茶拿出手帕给沈昊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扔到一边的大氅给他披上,“这次不错,我们过了有两百招了。等师父回来,也可以交差了。”

    “输给你是理所当然的,也不算丢脸。”沈昊林轻轻挑了挑眉,“可你赢了我,也算是胜之不武吧?再说了,你师父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让你监督我练拳,不用当真的。”沈昊林拉着沈茶走到了廊下,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她,说道,“你就别难为我了,咱们是征战沙场的人,又不是跑江湖的混子,拳脚功夫练那么好有什么用?大家都是顶盔贯甲的,你的拳头再硬,打在厚厚的铜铁上,受伤的不还是你自己?”

    “兄长说的是。”这种强词夺理的话,刚开始听的时候,沈茶还会反驳,听的次数多了,就不想再说什么了。说得再多,她兄长也是听不进去的,简直就是白费力气。

    “这次怎么这么乖?居然不反驳了?”沈昊林扬扬下巴,示意沈茶坐下,“之前不是有好多大道理说嘛?”

    “回头你又要嘲笑我力气不够大,不能像你一样抡起一把巨大的斩马刀,只能耍一耍没有什么手感、轻飘飘的长鞭了。”沈茶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伸手打了个响指,看到影十三和影十五从房顶上落下来,吩咐道,“准备热水。”

    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松的的衣裳,兄妹两个在竹筠的小客厅会合。在他们沐浴的这段时间里,晚饭已经送过来了,沈昊林带过来的酒已经热好了。

    “陪我喝一杯。”朝着影十三和影十五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吃饭,沈昊林倒了一小盅的酒,放到了沈茶的面前,“今天白天,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你赞同灭掉段氏?”

    “不赞同。”沈茶和沈昊林碰了一下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在沈昊林的碟子里,“段氏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没什么可惦记的。虽然他们内忧外患不少,但百姓对王的认同感还是很强的。我们要是把段氏灭了,怕是会有很多的麻烦,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呢!”沈茶夹了一小块鸡肉放在嘴里嚼着,“刚收到了一些消息,当年的那件事情,不单单是辽、金,西京也有人掺合进去了,这个人位高权重,虽说还没有确切的线索指向一个具体的人,但能把事情扭曲成那个样子,牵扯到的人应该不少。”

    “中书省,内阁,大理寺、刑部,甚至是宫里,凡是接触过那个案子的人,都有这个可能。”

    “真是要重新彻查的话,西京就要翻天了,那帮外族又会起了不该起的心。想想就觉得心累,以后我们的麻烦少不了了。”沈茶端起酒盅,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不错。”

    “陛下送过来的酒自然不错。”沈昊林看着她,也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难得看到被你喜欢的酒。”

    “和酒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喝茶,或许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茶字。”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酒,一股淡淡的暧昧在两个人中间弥漫,让人感觉到整个空气似乎都带了一丝丝的甜味。

010 沈茶的小心思

    看着趴在桌子上已经昏睡过去、还打着小呼噜的沈昊林,沈茶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兄长很喜欢酒,或者说很喜欢收集各类名酒,陛下知道他的这个爱好,也会时不时的送一些好酒过来。虽然喜欢酒,但沈昊林的酒量却不怎么好,不要说一坛子酒了,小半坛子还没喝完酒,人就已经醉得不行了,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值得庆幸的是,这人的酒品还是不错的,喝多了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又哭又笑、大吵大闹的,他喝多了就是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等到酒醒了,人也跟着清醒过来了。所以,醒酒汤什么的,是完全不需要的。

    其实,沈茶基本上没有见过沈昊林在除了竹筠小院之外的地方喝醉,在她的印象中,他们两个在外面都是滴酒不沾的,一个说自己不会喝酒,一个说自己喝完酒会起疹子,把那些来敬酒的人回绝得干干脆脆的。哪怕是庆功宴、甚至是国宴上,也是很淡定的端着一杯茶。即便是陛下敬酒,也会得到同样的待遇的。沈茶坏心眼的猜测,估计兄长是怕人看到他醉酒的样子,那样会有损他大元帅的威严的。

    “收拾一下。”沈茶朝着推门进来的影十三和影十五点点头,“收拾完了给国公爷准备热水。”

    “是。”影十三看了看准备把沈昊林从椅子上拉起来的沈茶,“老大,还是我们来吧,国公爷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有点分量的。”

    一边说着,影十三拉着影十五一边把人从沈茶的手里接过来,熟门熟路的送到了沈茶的卧房里,也不跟沈茶打招呼,直接把人扔到了她的床上。

    沈茶的卧房布局跟她在军营的营帐没什么区别,陈设极为简单,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是女孩子的闺房,甚至比西京那些贵公子的卧房都不如。主要还是沈茶特别喜欢房间空一些,天气不好的时候,她可以在屋子里面打打拳什么的。要不是沈昊林时不时的会在她这里喝酒,她也不会多准备一张软榻的。

    “热水来了!”影十五端了个木盆走了进来,放在地上,看了看熟睡的沈昊林,压低声音说道,“老大,梅竹来了,她说姓戴的小子要求见你。”

    “见我?”沈茶把沈昊林的外衣、袜子什么的都扒下来扔到一边,用热水给他擦了脸、擦了手脚,掀开被子给他盖上,将床幔放下来,吹灭了床头小桌子上的蜡烛。“走吧!”

    和影十五一起走出卧房,沈茶一眼就看到梅竹站在了廊下,朝着她招招手,问道,“怎么回事?姓戴的小子都说了什么?红叶去了没有?”

    “别提了,将军,要不是红叶,那小子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要求见您。”

    “被吓着了?”看到梅竹点头,沈茶冷笑了一声,“就这点出息?真是高看了他了!那小子的伤势如何?”

    “已经找军医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梅竹看了看沈茶,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见不见?”

    “不见,国公爷在这儿,我没空。”接过影十三递过来的茶盏,沈茶吹了吹热气,小小的喝了一口,说道,“回去告诉红叶继续,让那个小子体会体会什么是死亡的恐惧。”

    梅竹答应了一声,朝着沈茶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老大,天色不早了,你也歇着吧吧!”影十三和影十五行了礼,飞身上了房顶。

    沈茶没有马上回卧房,而是在廊下坐了一会儿,把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重新过了一遍。

    辽的内乱已是必然,耶律尔图是个枭雄,一心一意想要自己称王,绝不可能甘心情愿做个摄政王。所以,辽国早晚还是要自己人掐自己人的,他们就坐山观虎斗,顺便搅和搅和浑水就好了。金那边的情况也基本上和辽没区别,虽然完颜宗承正值壮年,王位也稳当得很,但这个人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下一步会怎么做,估计只有天才能知道了。

    沈茶最担心的并不是辽金,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早就已经昭然若揭了,目的不过就是想要拿下嘉平关城,进而夺取大夏而已。她觉得这是可以靠武力解决的,只要把辽金打服了、打怕了,他们的那些歪心眼就能收起来几年。可大夏内部的麻烦就要来了,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十年前的这桩旧案,不仅会将西京搅得天翻地覆,嘉平关城恐怕也会成为另一个漩涡的中心。

    可沈茶不知道自己将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虽然她手握大夏唯一的暗探组织,可是皇命难违,宋珏已经下旨要她停止对这件事情的调查,那她只有遵旨,没有其他的选择。用无能为力形容她现在的处境,应该是十分贴切的。现在,她就希望嘉平关城所有的人,她的兄长、她的朋友、她的兄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这件事情真正的结束之后,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沈茶在屋外坐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工夫,才站起身来走进了卧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自己的床边,看着呼呼大睡的沈昊林,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衣柜,拿出了一床薄被,放到了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轻轻的脱掉靴子,沈茶躺在软榻上,盖好被子,看着沈昊林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特别庆幸自己是个性格冷淡、不太容易把情绪表露出来的人,平时也是板着一张脸,特别的严肃,以至于很多的人都看不出她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幸亏是这样,否则她对沈昊林的感情,是瞒不过那么多双精明的眼睛的。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喜欢上那个有的时候严肃得不像话、有的时候又有点蠢、嘴巴又有点贱的兄长,毕竟,小的时候除了尊敬他之外,还有点怕他,偶尔还会嫌弃他。可自从三年前与辽国大将萧重天那一战之后,这种尊敬似乎就变了味道,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这个人好像会发光一样。

    沈茶翻了个身,看着房顶,眼前闪过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那年春天,辽国大将萧重天领兵十万攻打嘉平关城。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交手,彼此都相当的了解,基本上是难分胜负,除非哪一方可以出奇兵,倒有制胜的可能。

    那个时候,沈茶还没有现在的老谋深算,头脑还是简单了一些,她看着两军对峙已经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就打算去夜里偷袭萧重天的右方大营。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右方是萧重天最薄弱的地方,若偷袭成功,辽营也会乱成一团的。

    沈茶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简直是蠢透了,若萧重天的右营真的那么不堪的话,他是不会摆在那么明显的位置上的,很显然那就是个陷阱,就为了引蠢货们去偷袭的。

    悲剧的是,她就是那个蠢货。

    偷袭的那天晚上,她带了差不多一百人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嘉平关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摸向了萧重天的右营,本来以为可以得手的,谁能想到萧重天在右营周围布下重兵,整整五千人在守株待兔,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一百人对五千人,沈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真的是个奇迹。当时,她一接近右营就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撤了出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众人齐心合力撕出了一个口子,恐怕真的会被萧重天给包了饺子的。冲出包围圈之后,沈茶带着人并没有返回嘉平关城,反而冲向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山谷,那个山谷地形复杂,辽兵到里面就会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沈茶利用那个山谷的地形,坑死了不少辽兵,追兵一下子从五千人锐减了将近一半。即便是这样,沈茶的困局依然没有得到改善,萧重天死咬着她不放,是打算把这个山谷当作她的坟墓。

    虽然她带人撤退的时候,已经放了求救烟火,但她不确定援兵什么时候能来。她的这一次偷袭行动,除了薛瑞天之外,谁也没有告诉,就连沈昊林也是瞒着的,万一薛瑞天的救援不及时,她真的要葬身这个山谷了。

    萧重天的攻击一波比一波凶猛,一百人只剩下了三十,沈茶身边的三个暗影也死了两个,梅竹、梅林都受了重伤,就是沈茶自己,胳膊上、腿伤也都是伤痕累累的。更麻烦的是,这场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

    沈茶还记得当时萧重天那个张狂的样子,这人虽生的高大威猛、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但实际上猥琐的狠,绝非正人君子。他说要给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他去辽国,一个是用自己的人头祭奠他的大王和王子,告慰大王和王子的在天之灵。当萧重天攻上来,沈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不过,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萧重天这个垫背的。等萧重天死了,辽兵群龙无首,兄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也算是自己给嘉平关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就在她和萧重天打得难解难分、体力透支到极点、马上就支撑不住的时候,援军终于到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人不是薛瑞天,而是沈昊林。

    当沈昊林仿若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沈茶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很放心的晕了过去。

011 没开窍的国公爷

    每一次想起来沈昊林犹如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幅画面,沈茶就忍不住的脸上发热。她当时是昏过去了,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是在她醒了以后,梅竹、梅林告诉她的。

    “将军,元帅看您晕过去了,特别生气,属下从来没有见过元帅发那么大的火,感觉要把萧重天给生吞了似的。当时您倒下来,是我和梅竹接着的,元帅就专心跟萧重天打。估计是挂念着您的情况,感觉跟他也没打几个回合,一刀就把他脑袋砍了。砍完了就把你从我手里抢走,抱回嘉平关城了。我和梅竹怎么追都没追上,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薛侯爷一起收拾辽兵去了。萧重天死了,那些辽兵就没了主心骨,好像一盘散沙似的,四散奔逃,我们追着他们到了辽的大营,萧重天手下的将军这才知道主帅死了,连夜撤了兵。等我们回了城才知道,元帅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了,还放出了话,如果你醒不过来的话,就让这些人给你陪葬。”

    梅林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不过,唯独这陪葬一说,沈茶认为纯属子虚乌有,是绝对不可能的。沈昊林平时是严肃了一些,但也不会动不动就砍别人的脑袋,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被那么多人拥护。所以,听听也就算了,沈茶压根没当回事。过了很久很久,无意中提起这个事,她完全没有想到,沈昊林居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弄得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唯一的感觉就是脸好疼。

    回忆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沈茶翻了个身,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她的荣幸,她对这份感情的未来没有任何的奢望,两个人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很好,她很知足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们两个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会去想。不仅是她,整个嘉平关城的驻军、守将都不会去想这种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未来是不可期的,也许在下一场的战役中,他们就能完成自己马革裹尸的宏伟愿望。

    沈茶以为这将是一个无眠之夜,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回忆里渐渐入睡,或许是这一天累过了头儿,所以,睡得很沉、很香,甚至连沈昊林醒过来都一无所知。

    沈昊林的酒是在后半夜醒的,他这个人有一个让人称奇的本事,喝酒就醉、醉了之后睡一个多时辰就醒,醒了以后出去逛一圈,回来还能接着睡。

    从床上坐起来,沈昊林不用点蜡烛都能看到窗根那张软榻上躺着一个人,他轻笑了一下,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光着脚站在地上,慢慢的走近那张软榻,看着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

    沈昊林觉得他家茶儿从小到大的睡姿基本上就没有变过,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状。他还记得沈茶刚来家里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只,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整个都团起来,就显得更小了,在宽大的床上,感觉就是一个小圆球一样。或许是因为深处的记忆让她很恐惧,每个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沈昊林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沈茶小圆球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之后,突然醒过来,满头的大汗,眼睛瞪得圆圆的,很长时间都不能恢复正常。

    后来,沈昊林想了个办法,跟他父亲和母亲说,妹妹年纪小,遇到的事情太恐怖了,不适合一个人住,不如跟他一起住,这样妹妹再做噩梦,他也可以及时的照顾,比起丫头、老妈子要强太多了。

    老镇国公和夫人同意了这个提议,他们也都在头疼沈茶的这个情况,沈昊林的提议正中下怀。反正都是小孩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问题,等他们长大以后再分开也是可以的。估计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家小茶的这个毛病应该已经好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沈茶搬进了沈昊林的虎丘,除了第一个晚上之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直到十岁那年,两个人才彻底分开住。但沈昊林还是不放心,强烈要求审沈茶住在虎丘旁边的竹韵,否则是绝对不放她走的。

    沈茶从小就很听话,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兄长怎么安排就怎么做,而且,她也不愿意离兄长太远,很痛快的搬进了沈昊林隔壁的院子。

    从此,沈昊林就开启了时不时借宿竹韵的生活,这种情况随着他们两个接手整个沈家军,变得更加的频繁。对此,任何人都没有异议,就连沈茶的亲弟弟沈酒也觉得这样很好,他姐姐身边有大哥照顾,他可以安心的留在军营里了。

    沈昊林稍稍弯下了腰,看了看呼吸很平稳的沈茶,轻轻的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的把人从软榻上抱起来。要是让她在这儿睡上一晚的话,明天起来会很难受的。走回到床边,他把沈茶轻轻的放在床上,将自己刚刚扔到一边的厚被子盖到她的身上。看到她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而醒过来,沈昊林稍稍的送了一口气,端起旁边小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水,拿过自己的披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国公爷,要回去吗?”影十五从房顶上轻轻落下,压低声音问道。

    “不回去。”沈昊林坐在沈茶的躺椅上,看了看影十五,还有悄无声息落下来的影十三,“你们老大这两天睡得不好?”

    “之前辽的情况不明,往来的消息又多又繁杂,每天都要整理到很晚,睡得确实不好。不过,昨天晚上那边传来的消息表明形势变得明朗,对我们很有利,老大的心也安了。”

    “嗯!”沈昊林点点头,看了看影十五,“你从那边刚回来,见过那两个人了?”

    “是,珉大人说,那两个人要重点盯着。”

    “往来都是什么人?”

    “比较复杂,有大夏的商人,也有辽的商人,但比较多的还是临潢府当地的一些小官吏,还有一些宗亲。珉大人没有告诉老大,他们那个店,明面上是商铺,实际上就是赌坊。因为他们不是辽人,不能光明正大的经营赌坊,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他们接触的那些人,包括一些辽的王室宗亲,皆嗜赌成性,和他们可谓是臭味相投了。”

    “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属下回来之前,珉大人还没有查出来。”影十五摇了摇头,“珉大人怕打草惊蛇,只是派人一直盯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做得好!”沈昊林点点头,从躺椅上站起来,拍拍影十五的肩膀,“今晚说的话不要告诉你们老大,必要的时候,我自己会跟她说的。”

    “是,属下知道了。”

    沈昊林朝着两个人笑了笑,转身进了卧房,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会儿,把身上的冷气散了散,才脱掉了披风走到床边。看到某个小球裹着被子滚到了床的里侧,沈昊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是他不放心的地方,这孩子睡觉不老实,总是滚来滚去的,没准儿哪天睡着睡着就把自己的脑袋给撞了,等早上起来醒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

    重新躺回到床上,沈昊林伸长胳膊,把滚到墙边的沈茶挪到自己的怀里,看她好像要醒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再次睡安稳了,才把团成一团的被子重新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哥,你说他们俩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影十五蹲在房顶上,捅了捅影十三的胳膊,“他们两个这样也不算纯粹的兄妹之情吧?他们彼此应该是很喜欢对方的吧?”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和旁人不通。”影十三很肯定的点点头,“只是他们两个在感情这方面都迟钝,尤其是咱们国公爷,他总把老大当妹妹,可惜他为老大做的那些事情,是任何一家的兄长都不会做的。他们两个要是开花结果,最起码要等国公爷开窍才行!”

012 私房话

    沈茶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舒服的一晚,因为辽国的变局,她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休息了,每天最多睡一个时辰,消息多的时候,三五天不合眼也是稀松平常的。幸好辽国大局已定,她终于可以歇歇了,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连日来的疲倦、身体上的各种不适都一扫而光。沈茶觉得自己的精神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头疼的症状也消失了,果真如金苗苗所说,有些病症是不用吃药就可以自行痊愈的。

    睁开眼睛,沈茶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摸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无奈的叹了口气,估计是兄长在半夜醒过来,看到软榻上的自己,把自己给搬运到床上的。为了不吵醒沈昊林,她轻轻的翻了个身,一抬眼就看到沈昊林躺在自己身边,看他的样子睡得很稳,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面部表情都比清醒的时候要柔和很多。她在心里默默的猜测,沈昊林这个样子,整个大夏也只能她亲眼见过。这么想的话,她还是挺荣幸的。

    “醒了?睡得好吗?”沈昊林伸长胳膊,沈茶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偷窥了这么半天,觉不觉得你哥才是大夏第一美男子?”

    其实,沈茶一翻身,沈昊林就醒了。除了醉酒的那一两个时辰之外,他睡觉一向都很警觉,这是多年的边关生活养成的习惯,哪怕是在休战期,他也睡不太实,有一丁点的动静,马上就会醒来。就算沈茶刻意的把动作放轻,他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兄长是被薛侯爷附身了吗?”沈茶推了推沈昊林,“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不急,今天休沐,不用去军营,也没有那么多的公务去处理,那些繁琐的小事,让底下的兄弟们做就好了。”沈昊林也不争眼,拍拍沈茶的后背,“难得可以休息,再睡一会儿吧!”

    “兄长倒是悠闲得很,小妹的事情可多着呢。”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沈茶还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之前就已经和苗苗约好,今天要去街上看一看。陛下把嘉平关城交给咱们镇国公府,这城里的治安、百姓们的生计都是归咱们管的。要是管不好,出了令人头疼的大问题,陛下怪罪下来,小妹可是不背这个黑锅的。”

    “是吗?嘴毒心软说的就是你,从小到大,哪次宋珏说我的坏话,不是你站出来为我争辩的?这会儿又急于撇清关系了?”沈昊林把胳膊收紧一些,低下头亲了亲沈茶的发顶,“不要总把自己绷的那么紧,偶尔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你看看你小天哥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不是招猫递狗,就是嘴贱去撩拨人家小姑娘、小伙子的,可到了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清醒,还是很靠得住的!”

    “薛侯爷的那一套,我可学不来!”沈茶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红叶总跟我抱怨,薛侯爷隔三差五就带她去青楼喝花酒,还说,如果她不喜欢那些漂亮姑娘,可以去隔壁的南风馆找几个帅气的小伙子来。红叶气坏了,直接摔了杯子,跑到我这儿来吐苦水。”

    “小天这么做是过分了,也难怪红叶费集心思的惹怒小天,争取让小天把她给退回来。换谁谁也不想再在他身边了。”沈昊林很无奈,薛瑞天爱玩是整个嘉平关城都有名的,可谁能想到,他会带着女护卫去逛青楼,还给女护卫找姑娘,这换成是他,估计早就大嘴巴抽上去了。

    “当初他选择红叶,我不看好,这两个人不是一路人,争执、分歧都少不了。红叶虽为护卫,但高傲得很,最看不上的就是瑞天哥哥这种风流公子。我劝过瑞天哥哥换人,但他不肯,我当时想,可能是看上红叶了。但照现在的情况看,好像不是这样的。”

    “小天才不会看上红叶,他眼光高着呢,京中的贵女都不入他的眼,就红叶那样的,更不可能了。说起来……茶儿,为兄还没有跟你探讨过这个问题,虽说你年纪还小,但也可以考虑一下了,有没有哪个男孩是你喜欢的,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

    沈茶被突如其来的这一问给吓着了,她不知道沈昊林是故意的,还说话无心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过这些。”沈茶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决定装傻充愣,“兄长知道,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后也会死在这里,或者死在战场上。那些文质彬彬的公子,不会选择我,我会不会选择他们。至于军中的这些,更不可能了,他们见到辽兵都比见到我觉得亲切。”沈茶稍稍停顿了一下,“倒是兄长,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哦,还有瑞天哥哥,你们两个才是重点,哪天陛下高兴……”

    “打住,不说这个了!”沈昊立一见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停止了这个话题,很生硬的把话题拽回到薛瑞天的身上。“嗯,我想好了,今天下午去找找小天,跟他聊一聊,别老欺负红叶,要真把人家给气跑了,想要再找这么一个能容他的护卫,可就困难了。”

    “他能听得进去才行。”沈昊林转移了话题,沈茶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也不觉得失望,她兄长在这方面迟钝得很,一时半刻是开不了窍的。“瑞天哥哥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忆中的她是个温润儒雅的贵公子,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跟那件事有关?”

    “这个是必然的,任何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提起往事,沈昊林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小天这个人,表面上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在乎,可实际上,咱们这几个人里面,心思最多的就是他了。有的时候,就连我也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尤其是那件事情过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你昨天说,有人在追查那件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我和兄长的想法一样,若说还有谁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除了咱们、陛下,也只有他。”

    “他要查就让他查去,能查出真相自然是皆大欢喜,查不出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我们不必干涉,弄不好反而会伤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沈昊林睁开眼睛,看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沈茶,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清者自清,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有人企图泼脏水也是徒劳,终究会大白天下的。”

    “大白天下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个过程中若产生了误会,影响是非常大的。镇国公府和武定侯府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对于大夏、对于嘉平关城,都是缺一不可的。若武定侯府对咱们心里产生了芥蒂,可不是什么好事。城中有不少辽金的探子,他们可不是睁眼瞎。”

    “真到了那个地步,宋珏可就不能装聋作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局拜先帝所赐,宋珏就要承担起收拾残局的这个重任。放心吧,宋珏那么精明的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局面变得那么糟糕的。而且,他和小天是表兄弟,若说伯夫人真的有问题,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沈昊林伸手捏了捏沈茶那张严肃的脸,“别乱琢磨了,这样的事事怎么琢磨都没用的,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发生的一样也少不了,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看咱们随机应变的本事了。”

    “兄长说的是!”

    “眼下咱们要关心的,除了你的生辰,就是过年的事。今年的这帮新兵,看上去都是娇生惯养的,大约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他们应该还想着能好好的在这里过个年,可昨天被你这么一吓唬,过年的心情应该是没了。可他们没有这个打算了,咱们不能不管,毕竟是人家在边关过得第一个年,总要给人家留下一个深刻点的印象吧。”

    “兄长有什么提议?”

    “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想问问你。”

    “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去找薛侯爷,他比较擅长这个。”

    “问他?”沈昊林摇摇头,“他会提议带着所有的新兵去逛青楼的。”

    沈茶眨眨眼,她觉得这是薛瑞天那个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

    “算了,回头让人问问那群新兵的意思吧,既然主角是他们,就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吧!”

    “也好。”沈茶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该起了,一会儿苗苗会来跟咱们一起吃早饭,兄长不是想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我刚忘了问,金苗苗又约你出去做什么?”沈昊林一脸的嫌弃,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沈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这么冷的天,她不老老实实的待在药庐研究她的毒药、解药,居然跑出来溜达,还真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呢!”

    “今天是她生辰。”沈茶下了床,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月牙白的锦袍,“前段时间就已经约好,本来还约了红叶,但薛侯爷今天当值,红叶也就出不来了。正好,我也想去街上走一走,临近年关,看看大家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越到年底,街上越不太平,都说咱们嘉平关城固若金汤,可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真正坚固的城池?不说别的,光辽金的探子,这城里就不少吧?临近年关,大家都在购置年货,乱哄哄的,那些探子就会混在人群里面,他们想要做什么,咱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功夫好,但也别大意,多带些人,以防万一。”沈昊林走到门口,敲敲门,吩咐守在外面的暗影送热水进来。

    “知道了。”

    看着开门让两个女影卫进来的沈茶,沈昊林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想跟沈茶说,今天不要出门了,可又说不出口,沈茶从小都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会遵守承诺的。

    沈昊林没有办法,只好趁着沈茶梳洗的时候,把两个准备跟着一起出门的女影卫影十六、影十七叫到一边,仔细的叮嘱她们,要看好沈茶,不能让陌生人接近。

    即便是这样,沈昊林还是不放心,吃过早饭,送沈茶和金苗苗出门之后,他把自己的几个影卫找来,让他们暗中跟着那两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是最好的,要是出现了意外,也不会被对方打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沈昊林的直觉还是很准的,沈茶出门没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但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带着一身刺眼的血红被影卫们给抬回来的。

    “国公爷,将军遇刺,重伤昏迷。”

013 遇刺

    沈茶出门的时候,只带了影十六和影十七两个人,这对姐妹和梅林、梅竹一样,都是从小就跟在身边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功夫也是众暗影和护卫里拔尖的。而梅竹还在新兵营那边盯着,帮她挑选进训练营的人选,暂时不能跟在她的身边。

    至于沈昊林那个要多带几个人的提议,沈茶不是不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就算是在战场上,连着暗影都算进来,她身边最多不超过三个人,带的人太多,她反而觉得是累赘,碍手碍脚的很麻烦。更何况,身边跟着越多的人,就越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有些妄自尊大了,太过于相信自己,太小看敌人对自己的势在必得。

    临近过年,嘉平关城的确要比平时热闹一些,很多人都会选择这个时间段出来采购年货、添置一些新衣、首饰之类的,毕竟苦哈哈的过了一年,在新一年来临之际,要好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和家人。所以,街上很热闹,每一个商铺里的人都非常的多,感觉整个嘉平关城的百姓是约好的,选择同一天出门。

    嘉平关城的百姓有一部分是当地百姓,还有一部分是沈家军将士们的家属,认识沈茶的人还是很多的,一路上打招呼、问好的,络绎不绝。虽然沈茶平时很严肃,但家教很好,别人跟她问好,她也会回礼的,弄的跟她一起出门的金苗苗大呼不可思议,看沈茶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除了随军出征以及一年之中几个比较大的纪念日之外,作为军医的金苗苗很少离开她的药庐,很少在人前露面,认识她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她是沈茶新招的护卫,她也不反驳,就站在一边,乐呵呵的听着。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跟沈茶、红叶成为朋友的女孩,自然也是不一般的,按照世俗的说法,也是个离经叛道的怪胎,毕竟,这个世上喜欢研究毒物的女孩还是很稀少的。

    金苗苗是毒医惠兰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从四岁开始就跟着惠兰大师学习,除了学习怎么治病救人之外,研究的最多的还是各种毒药、毒物以及解毒的方法。惠兰大师很喜欢这个徒弟,把自己这一身的本事都倾囊相授,看到小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放心的闭上眼睛,驾鹤西去了。

    原本金苗苗就是个不喜欢出门的人,她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军营就是镇国公府,多数情况下都是跟着师父一起去的,偶尔还会陪师父上街逛一逛。但惠兰大师过世之后,没有人揪着她出门散心,索性就天天泡在药庐里看看医术、研究研究她的新药。有的时候,三五个月不见她露面都是平常事。

    沈茶觉得金苗苗这样的生活太不正常了,哪儿有人天天和医术、药材打交道,忽略了和人类的交往,就算是那些隐世高人,也会到尘世间走走的时候。所以,只要不忙、只要不打仗,她会时不时的把金苗苗叫出来聚一聚,暂时离开那个让她退避三舍的小院。

    “听说,镇国公府进贼了?”跟着沈茶走进了一家金铺,金苗苗压低声音问道,“人抓到了?”

    “嗯,消息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这个是自然,整个嘉平关城都知道了。”

    “你不怎么出门,知道的还不少。”

    “嘉平关城里面,除了咱们薛侯爷之外,就属我喜欢打听小道消息了吧?我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只是……你不觉得今天出门的人特别的多吗?每年可没有这样的情况啊!”

    “想说什么?”

    “你说,那个幕后指使的人,会不会就藏在这些人里面?会不会预谋着另外一个行动?那个小贼没说他要偷的是什么?”

    “没,对方只要求他能摸进府里。”

    “这是投石问路啊,这人还挺谨慎的,看来图谋不小。要不要我去给你挖的那些坑里添点料?那些人要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怎么样?”

    “好!”沈茶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看上什么了?”

    “诶,别着急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进金铺呢,得好好的瞧瞧。你别说,我一直都觉得这里是卖首饰的,没想到只要是金子能打出来的东西,都可以买到啊!”金苗苗在金铺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套纯金打造的匣子,“这个不错,就要它了!”

    沈茶走过去,拿过那个匣子打开看了看,发现这原来是个套匣,按照尺寸的不同,从小到大一共有五个匣子,最小的那个有手掌大小,最大的那个可以放下十本金苗苗收藏的古书。

    “这个不错,桌案上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地方收了,我哥终于不用头疼了。”

    沈茶对这句话表示赞同,金苗苗的大哥金菁是他们沈家军的智囊之一,脑子最好使的一个,现在不在嘉平关城,他和梅林一起去金国打探消息去了。金菁什么都好,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太爱干净了,看不得一丁点的脏乱,而她妹妹却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兄妹两个因为这样的事情总是吵嘴。

    既然是送给金苗苗的生辰礼物,掏钱的自然是沈茶,只是她付钱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她们挑选东西的过程中,金铺里面进来了不少人,沈茶一开始也没在意,只是后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里面有一些人,无论是从长相和打扮都不像大楚的人,更不像是来购买年礼的嘉平关百姓。

    金苗苗和两个暗影也注意到了,她们瞬间就提到了警觉,紧紧的跟在沈茶的身边。

    “将军,真让国公爷给说准了,还真有人打算趁着人多做坏事。”影十六站在沈茶的左侧,“属下感觉,他们来的人不少,不止是在铺子里面,外面也有他们的人。将军,咱们应该怎么办?”

    沈茶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支袖箭就朝着她的面门直直的飞过来了,她稍稍侧头躲了一下,袖箭钉在了身后的柜台上。

    一场混乱就此展开,行刺的人隐藏在来金铺买东西的百姓之中,人数不多,但依然让沈茶和金苗苗她们很头疼,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那帮人的盘算很妙,一部分人冲进铺子里行刺,一部分堵在门口,不让那些真正买东西的人跑出去。

    如此一来,沈茶的长鞭、金苗苗的毒箭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就是影十六、影十七,还有一直暗中跟着的暗影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伤到无辜的人。

    “妈的,这帮孙子是一点人性都没有!”金苗苗难得爆了粗口,“选了这么个地方下手,这里还有小孩呢!”

    “这就是他们的盘算,若是在空旷的地方,他们才不会对将军动手,除非他们是自己找死。”

    沈茶知道,现在她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明晃晃的靶子,明枪暗箭全都朝着她来了,他们只有防守,没有反击的机会,而且,她还要分神去解决可能被误伤的百姓,那些行刺的人可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及无辜。

    这是沈茶打过的最憋屈的一架,就算是这样,也是防不胜防,还是被人偷袭得手了。当时她是为了去救一个差点被飞刀打中的小女孩,没留神自己的身后,被那个小姑娘的父亲一刀捅在了后背上。

    那些行刺的人一看得手了,想要撤离却被得知金铺出事消息,带兵来援的卫子昕堵了一个正着,金铺里面的刺客都被抓了,堵在门口的那几个看着情形不对,也不管自己的同伴,撒丫子全都跑了。

    沈茶后背上的那把刀,扎的很深,所幸是没有伤到要害,不知道行刺的人当时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就算是身负重伤,沈茶也没有放过偷袭自己的人,因为离得很近,她直接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倒是没把他给掐死,直接让他昏过去了。

    收拾完了这个人,沈茶也用光了全部力气晕过去了,背上的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

014 拔刀

    沈茶直接被抬进虎丘小院,这是沈昊林的命令。

    金苗苗在打斗中也受了一点轻伤,但都是一些类似擦伤、划伤的皮外伤,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了,跟沈茶这么严重的伤势一比,那就差远了。她跟着沈昊林、暗影们进了虎丘,一路上把沈茶受伤的过程跟沈昊林讲述了一遍,沈昊林除了偶尔哼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其余的时间都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扰者必死的强大气场,弄得那几个跟着沈茶一起上街的暗影都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他们等待着沈昊林的惩罚。

    “你们自己去刑房领罚,应该是哪一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沈昊林停下脚步,看了看后面的那几个暗影,“虽说这件事不赖你们,但护卫不利的罪责你们是逃不脱的。”

    “是,国公爷,属下们知错。”几个暗影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将军重伤昏迷,国公爷会一怒之下把他们几个拉出去砍了,没想到只是去刑房而已,对他们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影十六看了看身边的兄弟姐妹,又看了看被抬进虎丘小院的沈茶,“属下们有个请求,想等将军脱离危险再去,可以吗?”

    沈昊林想了一下,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谢国公爷!”

    沈昊林看了看这几个暗影,抬脚往自己的小院走,边走边问金苗苗,“茶儿的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就不会让她有事的,而且,她这个情况就是看着挺严重的,其实就是皮肉之伤,养个十天半拉月的就没事了,完全不用那么紧张。”金苗苗早就吩咐人去自己的药庐把她的药箱拿过来了,歪着头看了看满脸都写着担忧的国公爷,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在金铺的时候,我已经做过一次粗略的检查,并没有伤到要害。估计那人下手的时候太紧张了,应该是手抖了,没有找准位置。而小茶的反应有快,虽然知道肯定是躲不开这一刀,但还是快速的避开了要害之处。”

    “拔刀的时候会有危险吗?”

    “危险倒是没有,但疼是肯定的,虽然她现在是深度昏迷,但也能感受得到。我担心她会因为疼痛过度而乱动,所以,国公爷,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一会儿我拔刀的时候,你需要扣住小茶的上半身,还要找人摁住她的腿,免得到时候她乱踢乱动的,受到第二次伤害。”

    “十六、十七。”沈昊林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两个女暗影,“刚才的话听到了?一会儿你们两个一人摁住你们将军的一条腿,无论她怎么蹬踹,你们都要摁住了,不让她受伤,懂吗?”

    “是,国公爷请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昊林,昊林!”本来在军营处理军务的薛瑞天听到沈茶被行刺的消息压根就坐不住了,带着红叶就跑了出来。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沈将军危在旦夕,很有可能性命不保,薛瑞天就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了,差点没喘过气来。

    红叶也是很着急,还有些内疚,这一次本来应该是她们三个人出去的,如果她也跟着去了,说不定沈茶就不会受伤了,至少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薛瑞天也在后悔,他后悔没早点跟沈茶说自己喜欢她。沈茶伤得这么严重,他害怕以后会没有机会了。他对沈茶的感情,怕是整个嘉平关城都知道了,只有沈昊林、沈茶这对感情迟钝的兄妹完全没注意到。天知道,若不是最近这几年边关的情势不容乐观,他早就跟宋珏请求赐婚了。像沈茶这样的女孩,不赶快订下,再磨蹭两年,很有可能就被某人近水楼台了。

    薛瑞天做了个决定,沈茶这一次可以成功脱离危险的话,他一定会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会自己向沈昊林、沈酒提亲的。

    跑到沈昊林跟前,一眼就看到了满身狼狈的金苗苗,顾不上别的,抓着她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你们不过就是上街买个东西怎么会遇到刺客?小茶的情况怎么样了?”

    “金苗苗,我姐怎么样了?”

    还没等金苗苗回答,同样是收到了消息,跟薛瑞天前后脚从军营里赶过来的沈酒从树上跳下来,抓着金苗苗就不放手了。

    “沈酒你放开我!”金苗苗挣扎了两下,无奈沈酒的力气太大了,她怎么甩也甩不开。“沈酒,你再不放开我,可就没人救你姐了!”

    “小酒,放开她。”沈昊林阴沉着脸,看了看薛瑞天,又看了看沈酒,转头看向红叶,“你看好他们俩,不许他们进来捣乱。有胆敢乱闯者,打!”

    “是!”红叶点了点头,站到了薛瑞天和沈酒的跟前,展开双臂拦住了他们,“侯爷,小少爷,还请留步。”

    “红叶姐姐,你是不是傻?”沈酒被红叶拦住,一脸气愤的说道,“我大哥让你拦着,你就拦着啊?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姐吗?”

    “担心,怎么会不担心?但是,我们进去也没有用啊,只会给苗苗添乱。”红叶很是无奈的看了看沉着脸的薛瑞天,又看了看上蹿下跳的沈酒,轻轻的叹了口气,“再说了,元帅让我拦着你们也是对的,你们抓着苗苗问东问西,不是耽误她救治将军的时间吗?听说那把刀插得还挺深,虽然没有伤及经脉,但时间长了对将军也不好,毕竟是在后背上,谁知道那帮孙子有没有在刀上做什么手脚!你们两个要实在等不及,不如去地牢看看,不是说抓着不少人嘛,可以审好久呢,你们心里的火,大可以发在他们身上。”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地牢肯定不能去,那些人也不会被关在那儿。而且,我们去审不合适,昊林肯定是想亲自去问的。要说谁最火大,非他莫属。”薛瑞天比刚才冷静了一些,拍了拍沈酒的肩膀,说道,“小酒,咱那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红叶说的对,咱们进去也是碍手碍脚、帮不上什么忙的。”

    “那好吧。”沈酒虽然百般不愿意,但听到薛瑞天和红叶都这么说,他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薛瑞天看了看红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了自己的感谢,然后,转过身看看身后那几个同样被拦在外面、一脸焦急的暗影,“说吧,把整个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一遍,一点细节都不能漏下。”

    薛瑞天、沈酒和红叶在虎丘小院外面询问暗影,沈昊林的卧房里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卫子昕带着人听从金苗苗的指挥,把沈茶轻轻放在了软榻上面,因为伤在背部,沈茶只能趴在软榻上。和沈昊林说了几句话之后,卫子昕就带着人就离开了。

    虽然卫子昕也很关心沈茶的情况,但很明显,他留在这里并不合适,就连薛侯爷和沈酒都被挡在外面了,更何况是他了。况且,那些行刺的人只抓住了一部分,还有十来个目前在逃,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人也要抓回来。

    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沈茶、脸色铁青的沈昊林,忙忙碌碌的金苗苗,还有两个负责打下手的女暗影。

    金苗苗先把自己收拾干净,确保身上没有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之后,选了一把看上去很小巧的剪刀,小心翼翼的把沈茶身上的白色袍子剪开,轻轻的把它脱下来扔在一边,然后又剪开了里面被血染红的白色中衣,露出了那把深深插在沈茶后背上的尖刀。

    “这个也……”沈昊林有些担忧的看着沈茶的后背,“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了,金苗苗,你有把握?”

    “放心,没问题的,只要你们能摁住她,不让她乱动就可以了。”

    金苗苗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沈茶的伤势,打开了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牛皮卷,解开外面的细绳,展开牛皮卷,上面一排是针灸用的细针,下面是大小不一致的专用医刀。这些都是惠兰大师留给金苗苗的,除非很紧急的情况,她一般是不会拿出来使用的。

    虽然嘴上说着宽慰沈昊林的话,金苗苗心里却很紧张,趴在这儿的要是其他的人,她也无所谓,随便拔就好了。可趴在这儿的人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她害怕在拔刀的过程中,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就真的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不要太紧张。”沈昊林一眼就看穿了金苗苗,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大夫,而她对你而言就是个普通的病患。你平时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

    “多谢,我知道了。”

    金苗苗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快速的将几十根细细的针扎入那把刀的周围,封住了后背的穴位,她看了看沈昊林,又看了看两位女暗影,朝他们点了点头。

    沈昊林走过来,紧紧的摁住了沈茶的肩膀,影十六和影十七也按住了沈茶的两条腿。

    就在他们控制住沈茶的那一瞬间,金苗苗握住刀柄,狠狠的往上一提,随着沈茶一声痛苦的怒吼,温热的鲜血就像是小瀑布一般喷洒而出。把手里的刀扔在一边,金苗苗快速的将准备好的顶级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厚厚的撒了多半瓶,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血才慢慢止住。金苗苗又快速的将沈茶背上的那些针取了下来,在确定伤口没有再次出血之后,才用准备好的干净麻布进行包扎。

    “好了。”金苗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正用帕子给沈茶擦汗的沈昊林,“暂时没有问题了,咱们把她挪到床上去吧。”

    沈昊林点头,收起手里的绢帕,轻轻的把沈茶托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将她慢慢的放在了床上。

    “她……没事了吧?”沈昊林给沈茶盖好被子,还特意避开了伤口的位置,他想着一会儿让人在屋里放一个炭盆,否则,这么冷的天,一定会被冻坏的。”这样就可以了?“

    ”暂时是这样,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要再等等看。“

    ”什么意思?“

    “伤得比我预估的要重,伤口这么深,很有可能今天晚上会发热。要是明天早上退了,那就没有问题,若是没退,就有些麻烦了。”

    “那我……”

    “不用担心,我会守着的,我在就没有问题。”金苗苗洗了手,看着仍然不是很放心的沈昊林,“行了,别一脸的愁眉苦脸,至少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好!”沈昊林想了一下,“这样,我派人去把梅竹找回来,有需要做的事情,你吩咐她就好。”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会儿我会开个药方,你找人去抓就好了。虽然药庐里有,但也不是很全。城里那几个大药铺的货都很齐全,把方子给他们就行。”

    “这事交给小酒了,我去叫他进来。”

    沈昊林看了看沈茶,弯下腰,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两个女影卫离开了。

    “哎!”金苗苗看着沈昊林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用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沈茶,“你说说啊,你们两个都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这么不开窍啊!这明明不是兄妹情啊!”

015 老熟人

    沈昊林关上房门,来到等得很焦急的薛瑞天和沈酒的面前,看了看这两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个暗影,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刀拔出来了,血止住了,人暂时没事了,金苗苗会在她身边守着的,你们放心。”他看向沈酒,“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你姐,但不要吵到她,知道吗?”

    沈酒乖乖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小声的,绝不会惊扰他姐姐。

    “还有,一会儿金苗苗会开一个药方给你,你亲自去城里的药铺抓药,不要假手他人,懂?”

    “大哥放心,我懂的。”得到允许,沈酒立刻抛弃了他的难兄薛瑞天,一溜烟的跑掉了。

    “我呢?”薛瑞天瞪着沈昊林,“我也要去看小茶,不看她一眼,我不会放心的。”

    “她没事,你去了会吵醒她。”沈昊林一把揪住了薛瑞天披风的帽子,不许他进去添乱,“你跟我去地牢。”

    沈昊林身上的寒气比拔刀之前更重了,就连薛瑞天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用力的挣脱开沈昊林抓着自己帽子的手,向后倒退了两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也好。”薛瑞天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沈昊林弄乱的披风,点点头,“本侯爷也见识见识,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薛瑞天看向红叶,“你就不用去了,小茶不是交给你一个任务了嘛,你就好好的完成,等她醒了,给她一个惊喜。”

    “是,侯爷!”

    “还有,你要记住,不管是谁跟你打听小茶的事情,你都要说不知道,明白?”

    “国公爷、侯爷,请二位放心,属下不会多嘴的。”

    “很好!”薛瑞天很满意红叶的承诺,转身看了看那几个一身狼狈的暗影,挑了挑眉,说道,“你们几个,还有十六、十七,每人打五十板子、外加三十鞭,自己到刑房说去。”把暗影们都轰走,他朝着沈昊林挑挑眉,“我的处理可还满意?”

    “好,就按你的意思办。”说完,沈昊林抬腿就往地牢的方向走去,薛瑞天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我刚才听他们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小茶受伤完全就是意外,要怪就怪那帮人实在太缺德了。”薛瑞天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可惜,她救了人家的孩子,自己却被孩子的爹给刺伤了。这叫什么啊,恩将仇报吗?”

    “小姑娘不是那个人的孩子,子昕说,小孩一直哭着找爹娘。不出意外,那孩子应该是被拐来的。子昕已经派人去查小孩的背景,查到了就送她回家。”

    “说来也真是奇怪,那帮刺客是怎么知道小茶的行踪的?而且,还准确无误的把她堵在了金铺。”

    “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就连我也是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她要出门的。”

    “你是说……府里有眼睛?

    “说不好,要查。”沈昊林的表情很阴沉,“你去问问宋其云,陛下的暗影还在不在,要是在,就写个条子,把事情的经过和审讯的结果都详细的告知陛下。要是走了,就让十五跑一趟西京。”

    “不用问其云了,人还在呢,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了。估计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情,表情很震惊。”薛瑞天撇撇嘴,“你觉得这帮人是什么来路?”

    “不是辽就是金,辽的可能更大一些。看他们不顾一切的都要刺杀茶儿,应该是辽。”

    “辽?他们国内都乱成那个样子了,还有精力做这个?脑子没毛病吧?”薛瑞天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的疑惑,“他们杀小茶做什么?不会是还想着给老辽王和大王子报仇吧?这事过去多久了,辽王都换了俩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啊!”

    “他们分的很清楚,王室的人争夺王位与他们无关,不论是谁成为王,他们只需要听命就好。至于茶儿,她是辽人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们的主子死在了她的手里。所以,不管多久,他们都会找她报仇的。

    “哎,难怪大家都说那帮辽人的脑子是一根筋,还真没说错。”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地牢的门口,卫子昕早就等候在门口。

    “元帅、副帅!”卫子昕大踏步的来到两个人的面前抱拳行礼,“一共抓了二十七个人,都关在里面了。”

    “刺伤小茶的那个呢?”

    “单独关押,兄弟们已经问候过他一次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正如元帅之前推测的那样,所有的都是辽人。”卫子昕跟着两个人进了地牢,一边走一边汇报情况,“这些人应该是辽安排在嘉平关城的探子,并不是隶属辽王室或者耶律尔图的那些死士。兄弟们把他们抓住之后,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检查,并未发现死士常携带、用来自尽的毒囊。末将以为,这次的刺杀是临时的决定,来不及从国内召集死士,只能让这帮功夫一般的细作充当刺客。”

    “有道理。”薛瑞天点头,“就是因为功夫不好,才用了这样的方法,用百姓当挡箭牌。”

    “副帅说的对,末将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没有那些百姓的话,他们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近将军的,更不要说刺伤将军了。”

    “既然是这样,我想到了一个让他们开口的方法。”薛瑞天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他们不是死士,大概也没接受过死士的训练,那正好,咱们让他们体验一下,怎么样?”

    “把他们当死士来审?”卫子昕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沈昊林,“那样的手段,估计还没招呢,人就没气儿了,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没关系,不是抓了那么多嘛,死一个两个,没什么关系。”薛瑞天搂着卫子昕的肩膀,跟沈昊林说道,“其他的人都先放放,咱们是不是去会会刺伤小茶的那个?”

    沈昊林点点头,几个人一起前往地牢的刑房。

    刺伤沈茶的男人是个很典型的辽人,无论是从身材上,还是从长相上,都具有辽人很鲜明的特征,根本就无法否认自己不是大夏子民的这一事实。

    这个男人一进入刑房,沈昊林就知道他刺杀沈茶的目的了,确实是为了报仇,只不过不是为了老辽王和大王子,而是为了辽国曾经的大元帅萧重天。

    “是你?”沈昊林走到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顺手拿起旁边一条全都是尖刺的鞭子,狠狠的抽向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表现的很硬气,由着沈昊林抽了将近一百下,竟然一声不吭,硬生生的挨住了。

    男人不吭声、不求饶,沈昊林也不说话,抽完了一百下鞭子,换了一根棍子,棍子用完了扔在一边,又换了另外一种,直到把所有趁手的家伙都用了一遍,沈昊林才罢手。而那个男人早就因为撑不过去晕过去好几回了。

    “萧六,好久不见了!”等到那个男人再一次的幽幽转醒,沈昊林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萧重天有你这样的兄弟、下属,是他的福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依然没有忘记给他报仇。”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沈昊林,这次算沈茶走运,我那一刀扎歪了,要不然,她死定了。”萧六,辽国曾经的大元帅萧重天的第一护卫,强忍着疼痛说道,“这么多年,我天天盼着你们兄妹两个可以早点死,我可以早点为大哥报仇。可天不遂我愿,你们两个的命大,一次又一次的刺杀都死不了。如今我落在你的手里,算是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便你!”

    “萧六,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彼此都很了解。你心里清楚,伤了我妹妹,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无论你招还是不招,结果都是一样的。可跟着你的这帮兄弟就不一样了,你受过死士训练,哪怕在萧重天死了之后被王室驱逐,本能还是在的。而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晚上,谁也不知道。所以,在生死面前,你觉得他们是选择和你一起共患难,还是会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少吓唬我,我们辽人不是你们夏人,我的兄弟们都不是软骨头。”

    “是吗?拭目以待!”

    沈昊林在刑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一样符合他心意的刑具,转过身朝着卫子昕招招手,吩咐他去暗影那边的刑房,调几个手段狠辣、擅长刑讯的暗影过来,招呼一下被抓的那些辽人。

    沈茶训练出来的人,行动力都很强,沈昊林的命令传达出去没多久,整个地牢就充满了鬼哭狼嚎之声。

    沈昊林和薛瑞天坐在石凳上,老神在在的看着一脸痛苦的萧六,等着他主动开口。

    听着自己兄弟们的大喊大叫,萧六心里甭提多难受了,自从他的元帅战死,他们这些人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感情也是很好的。所以,他不能因为自己,让兄弟们受苦。

    “够了!别打了!我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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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尘封十年的旧事,让嘉平关城笼罩在阴霾之下,家国之情、兄弟之谊、恋人之爱该如何取舍,面对家国安危,众人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嘉平关纪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嘉平关纪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嘉平关纪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