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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朽末     荡世九歌txt下载     荡世九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顽石炼丹

    “他要是有那神通,能在码头把人全杀了,倒还省事呢。”青年一拍桌子,笑了起来,“哈哈,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他那样,怕不又是个只会说大话的。”

    居不征稍微用了点劲,把酒杯“咔”地放在桌上。其他人察觉他有些不高兴了,纷纷立刻住嘴。

    有点酒水洒在他的手上,居不征拿抹布擦去:“你们啊,收收心,别整天议人长短。”

    下座众人对他说的话都言听计从,没有不听的。他们于是不再说这件事,酒馆顿时安静不少。

    忽然,就在这时,门外呼哧呼哧跑进来一个少年。

    听到动静,众人一齐转过头去看。

    只见门口的方向,赋云歌一手扶着门,脸上好像有些汗水,缓缓跨进了酒馆的门槛。

    居不征见到是他找来了,脸色微微露出笑意。

    酒馆里很凉快。赋云歌抖着解开的衣领,一边朝居不征走去。

    “居阿叔,关于老庙,我想再找你商量一下。”

    …………

    迢迢青山外,脱俗昇平天。鸾鹤水云间,丘陵山阴里,野径一草庐。

    袅袅青烟,与缭乱的山霭合和一处。淡淡的草药清香,在视野不清的远近弥漫。

    松风摇曳,湛亮的露珠挂在环屋的树梢头。青鸟栖息,茅屋的草顶一片安详,黄泥的颜色顺着墙根平铺在草茎之下。

    缭绕的雾气遮住午后的天云,让人不觉流连其间。日长如小年,清幽的环境宛如仙人在野,恍然如午睡一梦。

    背靠着低矮的山丘,隔山就是满目的江声。水如墨画,绵延到更远的所在,水鸟飞舞,掠过清澈的江面。

    茅屋一隅,一尊斗纹青铜圆头鼎,正在冒着滚滚氤氲的白烟,鼎下铜色暗红。

    正在燃烧的柴火,却并不是通常的枯枝之类。点缀着紫色星点的草茎,正束成一束,前端正燃烧着同样青紫的火苗,不温不火地发出“嚓嚓”的低吟。

    漫山烟色,正是出自这尊小鼎。高悬的鼎耳已经被水渍浸泡为光滑的黑色,铜锈的表面上,也染上了一股好闻的草药异香。

    周遭无人看顾,任凭烟雾徐徐飘出茅屋,逸散向远处的天空。

    而在正堂之内,一个熟悉身影,此刻正伏案研读一部经书。高高翘起的桌角盘成流云的形状,看起来赏心悦目,构思精妙。

    柏无缺已经在这里钻研了许久。这部医典算是师父的心头肉,终于肯让他自行阅读,其间磨难,不言便知。

    他看得很用心,同时计算着鼎中丹药的时间。估摸着时候将至,他拿一片阔叶的草药标本夹住书页,朝外款款走去。

    倏忽,就在他踏出门的一刻,侧屋的药鼎发出“嗤嗤”的尖鸣。同时浓郁的白烟喷射而出,好似怒火中烧。

    柏无缺见状,脸色蓦地一惊,快步冲向药鼎,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圆圆的石头。

    白烟四散,夹带着炉里的高温,灼热皮肤,难以靠近。

    但他似乎也并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立刻匍匐身躯,弓腰冲入。等跑到鼎前时,他立刻调动元气,尽数付诸手上的石头,双臂缓缓张开,好像护崽的鹰禽。

    顿时,元气透过石块,变成苍绿色的气劲,淡淡逸散而出。

    只见元气如同受到牵引,在柏无缺两手间翻覆了一阵,很快找到了药鼎的散气孔道,逆着滚滚白烟流泻进去。

    不多时,在柏无缺的护持之下,刚才还暴躁不安的药鼎,很快恢复平静。

    白烟缓缓消散,药鼎的躯壳也全数沾染了水汽,正在被炉火迅速烤干。而下面的“柴火”也已经将近烧完,残余的一点草根正在冒着点点火光。

    终于控制住态势,柏无缺却并没有高兴,而是失落地蹲在了地上,两眼直勾勾地出神。

    这样的情况,就意味着这次的炼药又失败了。

    “只是一点挫折,就垂头丧气了?这跟你之前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啊。”

    就在他意志消沉的时候,忽然在他身后,茅屋之外,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

    柏无缺懒懒地侧了侧头,有些无精打采:“谁说我垂头丧气了。我就是歇歇。医典我看了,也发现问题在哪了,下次一定能行。”

    听他这么说,身后那人忽然嗤笑了一声。他逗了逗肩膀上的一只松鼠,转身要回屋。

    “顽石功以你的修为,最多三天一用。连续透支,你吃不消。”

    那人走的时候只留给他这样一句话。柏无缺看了一眼手里的两块石头,随后撇了撇嘴。

    “鹿山苓,这一回,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他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也朝正堂走了过去。

    “叫师父。”另一间屋里传来刚才那人模糊不清的声音。

    柏无缺哼了一声,走回刚才的桌案前。桌上的《悬壶医典》书页间还残留着柏无缺的汗水,有些微微变形。

    他拂衣坐下,继续翻开,认真阅读起来。

    他还不信,这次不能靠自己成功。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偃草微堂

    虽然已经给东方诗明传过信,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炼制成功,他也就无颜再回古道酒盟。

    他的背后,必须是绝路。柏无缺强行提起精神,眨了眨眼,心无二用。

    他不会永远活在师弟鹤南山的影子里。他一定,要让师父鹿山苓,真正地认可自己!

    …………

    而在不受战火波及的昇平天之下,一座普通的山野城镇之中,月轮渐渐浮现梢头。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走进一家简朴的房屋。

    道路上都是漆黑一片,看不清脚下的形貌。风声飘荡,推着稀薄的夜云缓缓飘过夜空。

    草虫在远近低吟,此起彼伏的蝉鸣还在回荡。低垂的草杆匍匐在道旁,沾着点缀的青露。

    律向熙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宵万斛。他两人白天解决了江中的一队漂流的九彻枭影水军,飘荡到现在,总算是踏上了陆地。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宵万斛对眼前这人的底细越来越疑惑。清早乘船离开,下午就能碰到一队九彻枭影,这种事情实属太过凑巧。而且一路到现在,就这个律向熙的反应来看,也丝毫不像是个乡村的教书先生。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律向熙的身上,不觉已经到了房前。

    律向熙上前,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把门前的那口大铜锁打开。

    “进吧。我们今晚在这里住。”开门之后,他转头对宵万斛淡淡地说。

    映着半空朦胧的月光,宵万斛稍一歪头,就看到了门后的那方小院。

    院子不算狭窄,里面竟然还有一片水池,生长着芬芳盛开的芰荷。月色洒下,池水的倒影泛动着星河般的微光。

    宵万斛精神顿时收回,看着眼前的这个住所,深深感到诧异:“你在这里也有房产?”

    而且看这里面的布置,完全算是淡雅清致,布局得当。儒风墨色掩映其间,品味不俗。

    门前延伸向内,是一道卵石的小径,墙边种着几棵苍翠的竹子,随风弄影,在地上盘错成溪水一样的景色。

    一切排布浑然天成,雅而不昏,清而不俗。看似处处无心,却是各自独有风韵。

    律向熙毫不在意地笑笑:“是啊,早年买的。不必拘束,快请进吧。”

    宵万斛皱皱眉,动起鞋跟,随律向熙朝小院走入。

    院内三面各有屋宇,各自悬挂着三幅楹联。台阶有轻微的积灰,石上的凹凼深浅不一。

    宵万斛注意着这些细节,知道这房屋有些年头了。

    走到正对的堂屋前,宵万斛抬头看到上面竟然还像模像样地挂着上书“偃草堂”的牌匾。

    牌匾很小一块,在楹联之上小巧玲珑。

    “成学清门善适道,立身浊世不知权。”宵万斛看着楹联两边的题字,缓缓读道。

    律向熙听他在看自己的门联,悠然说:“知其命而为,素其位而行。君子之道无常法,顺乎中和求己身。”

    “你还真是个高超的教书先生。”宵万斛侧目看了看他,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赞叹。

    律向熙莞尔一笑,推开门请他先进。

    进门一片漆黑。律向熙找来火烛,点燃后放在四角,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正堂中央同样垂挂书画,桌上摆放着几部泛黄的儒典。艾草的香气清馨地散在空中,沁人心脾,怡然清爽。

    宵万斛找个椅子坐下,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看。不过看到上面的字他就顿时兴致索然,懒懒地掀开几页,随意地扫视。

    律向熙转了转一旁的卧室,确认没有生霉或者蚊虫。再转回来时看到宵万斛捧着自己的书,他的心稍微收紧了。

    “你的那本是什么?”他走过宵万斛的身前,去橱里拿茶筒泡茶。

    宵万斛吱声道:“啊……《中庸品类经》来着,还是《中庸杂品经》,没看清。”

    “这是两部书。”律向熙心里还悬着,不时用眼瞥向宵万斛的那边。

    但宵万斛不再吭声了,他折了折书脊,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就当是睡前读物了。

    见状,律向熙也无可奈何,转身去煮水了。不多时,房外就发出了沙沙的烧水声响。

    宵万斛头也不抬,随意翻弄着手里的书。

    等茶水泡好,宵万斛的眼皮已经快睁不开了。他干脆合上书,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去睡觉。

    律向熙这时才看到书名。见到书脊已经有些折损,他心里好不心疼。

    “这就要去睡了吗?”他转头看从身边走过去的宵万斛。

    宵万斛哼了一声:“是啊,累了。这么无聊的书,真是符合你们腐儒的性格。”

    律向熙于是小心地把书放回架子,转头有些不解:“这部书,怎么会无聊呢?”

    听他竟然还疑问,宵万斛连话都不想说了,鼻子嗤了一声,就准备往侧屋而去。

    灯火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干净的墙壁上。只见宵万斛的影子忽然停顿了一下,又听他说:“不过你,倒也不能单纯以腐儒论之。”

第二百五十七章 点墨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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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点墨醒夜

    律向熙身躯一滞,似乎对他说的话很感到玩味:“江先生这不知是赞誉鄙人,还是贬损鄙人呢。”

    “自己想去吧。”宵万斛双手背在脑后,迈步出门。

    门被关上了。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夜空如洗,星辰广袤。

    律向熙独自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品尝起来。

    但是,一口茶入喉,还没等他仔细回味,就蓦地听到小院外面,传来一阵从天而降的嘈杂声音。

    眼神一凛,律向熙缓缓放下茶杯。

    而在此时院外,夜幕之下,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杀,打破小院静谧的氛围。

    月色之下,水池荷花被惊醒,水面扬起一串珍珠似的水花。二十余个持刀握棒的黑头巾大汉围着五六个身着学士儒服的人,咋呼着无比张狂。

    几个儒生显然处于劣势,浑身是血,各自身负伤势,情况已经危如累卵。

    他们一路奔逃到这里,但还是被围困住了。不过既然已经抵达这儿,不论如何,他们都死而无怨了。

    “看你们往哪里去!”持棍的大汉叫嚣道。

    “为了影旗使,你们全都要死!”另外几人同样喊叫说。

    他们并不是简单的莽夫,而是似乎研习过某种兵阵,喊完狂话,他们各自站好方位,再度向那几个儒生杀去。

    五六个儒生互相照眼,决意生死同命。他们一同上前列成一排,面对眼前危机,一齐举起兵刃相抗。

    霎时,鲜血淋漓,再度洒在这片清净的院落中。

    人影交错,没过几个回合,儒生已经濒临死关。虽然拼死突围,但囿于小院狭窄,他们根本无法找到生路。加上早已气空力尽,他们现在连挥动武器都快办不到了。

    后方一个大汉呐喊一声,大刀掠过池里水波,翻身一跃,踩过前面众人的肩头。

    宛如大雕扑落,这是他们得意的一招。等此刀斩落,就是这些走投无路的猎物亡命之时。

    呼呼风声,顺着那大汉的周身散出。他尖啸着,手中刀锋闪烁着崭然光芒。

    眼看死神将至,儒生们同时紧闭双眼,横眉咬牙,慷慨赴死!

    然而,就在危急一瞬,两道不同方向窜出的光芒疾驰刺来,在半空连成一道十字,刹那交汇于半空大汉的心脏!

    “噌”的两声,穿破狰狞之人的胸膛。

    紧接着,鲜红的热血从四个方向射出,还不等那大汉完成得意的一招,自己就瞬间被猝不及防取了性命。

    满目惊愕,那汉子手指松开,大刀先于他摔落地上,发出“呛啷”一声清脆的响声。

    继而,他也随之自半空倒下。地面微微一震,荷池水面抖动一圈四散的涟漪。

    “啊!”

    一群大汉被眼前的骇然惊变吓了一跳。见到同伙突然坠亡在眼前,他们脸上除了没来得及消退的枭笑,还有难以置信的惊惶。

    一群儒生自忖必死,还对面前发生的变故全然不知。他们仍然紧紧闭着眼,等待被这些恶徒屠杀的时刻。

    但是,这些恶徒,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只见月色之下,云层散去。光辉照在两屋的门前,律向熙、宵万斛两人不约而同,自房内踏入小院的战局。

    “你们,真吵。”宵万斛面带愠怒,冷眼斜视那些令人烦心的大汉。

    律向熙则注视向不远处被围住的那些儒生,眼神顿时露出一股无名之火。

    “古人云粪土之墙不可圬,你们……真是积恶难改,本性难移。”

    他大步走过去。面对那些人数众多的宽阔身影,他不闪不避,手中空无一物,却临身一股强大的威压,令人不觉畏惧。

    而那些被逼角落的儒生,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纷纷错愕而惊喜地慢慢睁开眼,很快热泪盈眶。

    律向熙又瞥了他们一眼,语气霎时平复回原本的和蔼:“不必畏惧。已经没事了。你们做的很好。”

    暗淡的月光被屋檐挡住,但律向熙的眼眸闪动的青光仍然明朗。

    继而,他拨身回望那些恶徒,周身气劲缓慢一沉。

    瞬间,站在一旁的宵万斛蓦地嗅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书墨清香气,扑鼻而来。

    霎时,只见眼前律向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仁王纪典》,漂浮手心,闪烁着萤火般的光点。

    再一刹那,惊见纪典书页如被风拂过,哗哗掀开。其中墨字纷纷飞出,形成颇具风范的一圈翰墨瀑布。

    “题字青帆瀑。”律向熙信手起招。

    点点儒文,裹挟着圣贤的薪火,团团围困住那些大汉。他们躲闪不及,顷刻间便被全数包抄进去,脸色吓得惨白。

    律向熙身边还悬浮着千百列闪烁的儒文。只见他随手拈来一枚“除”字,朝那些大汉的方向轻轻一弹指,那枚字符便立刻朝他们飞去,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苗。

    顿时,就在“除”与包围大汉们的字符相交汇的瞬间,一毫火光,霎时点亮了众人的视线。黑森森的院落被顷刻照亮,数以百计的颗粒爆炸声震入鼓膜,如同爆竹噼啪。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八方锋影

    惨嚎声此起彼伏,紧随冲入众人感官。

    律向熙眼角露出一点怜悯,稍一犹豫,还是决定留他们一条性命。

    只见他随手再摘一字,向前一弹。宵万斛能够看到,那刚才飞出去的一字,乃是“仁”。

    仁字到处,正在喧嚣的爆炸儒文如受指令,顿时失去攻势,流淌为平湖般的涟漪。

    宵万斛对他这一手不禁啧啧称奇,抱臂仔细观看。

    律向熙再一指,儒文顿时化解字形,成为一股悬空的墨流绸缎。受创的大汉们被全数卷入,律向熙扬指向外,包成巨大圆球的墨流迅速裹着他们飞向遥远的山对面。

    星空之下,飞走的墨球如同滚下的陨石,倏忽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律向熙皱眉看着远方,脸色冷峻。

    风萧瑟,卷过小院的卵石地。宵万斛低头去看,没想到经过刚才一战,地上竟然丝毫没有沾脏。

    料想是律向熙的最后一招,顺便把小院的污渍沾走了。这倒非常方便。宵万斛淡淡点头,心里对这人增添了几分确认的猜测。

    但是,事情还没有到此结束。

    蓦地,就在律向熙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背后冷不防一招袭来。幸亏他快了一瞬,稍一侧身,那口飞过的圆镖只是蹭破了他的肩膀。

    “叮”地一声,沾血的镖插进地中,威力不俗。

    众人统统朝屋顶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瘦长的秃子,两手还沾着斑斑血迹,正狼一样瞪视着下面院子里的人。

    他不时抬手到嘴边,伸长舌头舔舐着殷红的血水,看起来很是享受。

    律向熙很清楚地透过月色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知道这肯定不知道是来自几条人命的。

    而就在刹那,他忽然注意到角落的几个儒生,顿时大感惊慌,浑身哆嗦起来,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怎么?”他忙问道。

    宵万斛侧眼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件事根本不用问,肯定是他们的同伴死在这人手里了。

    “是……我们孔绍副主事,还有……”其中一个牙关打战,骇然失声说道。

    “孔绍?”律向熙脸色一紧,倒退半步。

    “他们人呢,死哪去了?”上面那人仍旧不知好歹地叫嚣,同时再出一镖,刺向律向熙。

    宵万斛食指一屈伸,精准的气流将飞下的圆镖击碎两半。

    “你何必着急呢。”宵万斛仰头看着他,手中暗暗化现自己的铜骧名刀。

    “他们,都死在他手里……”

    另外一个儒生垂头说道,语气悲愤,令人断肠。

    “孔绍,怎么会。”律向熙也低下头,眼神显得有些空洞。

    他的拳头又一次捏紧,猛然转身,面向屋顶那人!

    “够了,你消消火。”忽然,宵万斛走过来拍了拍他,“毕竟收了钱的,接下来交我吧。”

    律向熙眼中怒意,被宵万斛很快劝了下去。他点点头,退后两步,去照看自己的儒生。

    宵万斛冷声一笑,足尖一跃,顿时翻上房顶。

    冷艳的背影,痴狂的狂影,在月华之下,宛如擂鼓将杀的花戏皮影。

    “他们死哪去了?”那瘦秃子还喋喋不休似的,高声质问。

    宵万斛朝刚才墨球飞出去的方向挑挑眉:“死那边去了,你要陪他们吗?”

    月光掩映,他背后的刀锋闪动着璀璨的流光。

    不等那人作出反应,他就轻哼了一声,脚步挪移,快如腾电。眨眼之间,金玉华光迷蒙过后,原地竟然出现八道残影,形成八面围攻,个个闪烁着黄金般的光芒。

    “你,你们……”那瘦秃子被吓懵了,转着圈看着眼前这些相同面貌的人,手足无措。

    律向熙抬头看着他,面色凝重。

    “刚才被你出尽风头,我也多少抢点曝光率好了。”宵万斛的声音在屋顶回荡,但却分辨不清来自哪个身影。

    八道身影环绕堵截,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纷纷举起了背后的刀锋。

    湛然精光,如同八颗闪耀的星辰环列。

    瘦秃子被逼绝路,只得赌命一试。他从背后快速抽出八枚圆镖,夹在指间。眼神收紧,他当即无比精准而狠戾地向环绕的八道身影同时投掷出去,毫无虚发!

    快速无伦的圆镖,灌注了他搏命时的全部力量。沾血的镖头发出刺破空气的声响,势要破除围陷,夺得生天!

    近乎同时,圆镖敲落在地的声音同时振鸣。

    只见八道身影伫立不动,八镖刚才全部穿透了他们的身躯。但彷若毫发无伤,没有残影消失,也没有哪个本体倒下。

    律向熙对他的招式感到惊奇,仔细观看着。

    而处在危机中心的瘦秃子,则此刻全然慌了神。他不住地来回看着这些沉默的身影,手心的汗,已经顺着指尖,混着血水颗颗滴落。

    “看什么呢。”

    蓦地,在他身后,传来一声令他惊惧到骨髓里的声音!

    宵万斛不知何时已经紧贴在他的背后,淡笑说:“别找了,在这里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花坞血阳

    近乎同时,在本体现身的刹那,八道残影同时动作,面向核心的目标,近乎同时飞纵而至,如同蝉翼的刀锋八面割裂,不留生机!

    瘦秃子还不等退后,就见刚才静止的残影此刻已经逼到眼前。同时鲜血如注,在光华交错的一瞬间,八道致命伤口已经在顷刻间结果了他的性命。

    最后一丝意识残存,瘦秃子看着涌出的鲜血,虽然张开嘴,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流淌的血液,僵硬的身躯。宵万斛轻轻一推他,负罪累累的身躯随之倒落尘埃。

    光影交错落幕,宵万斛看着地上的尸体,表情始终是悠闲的随性。

    好像想起什么事,宵万斛收刀的同时,指间闪过一丝光芒。只见满地鲜血霎时化作飘飞的金粉点点,随微风吹过,顿时消湮无踪。

    底下律向熙与他正好对视。明月升至中天,皎洁的光披散在两人的头发与帽冠上,看起来银白如雪。

    “搞定。”宵万斛从屋顶跃下,来到律向熙面前。

    “江先生身手超绝,委实值得万两银。”律向熙笑道。

    “嘁。”宵万斛撇过头。之前收钱买命,这万两银他还没正眼瞧过。

    他低头看了看那几个儒生:“他们怎么样了?”

    律向熙轻拍了两下身边儒生的肩膀:“并无大碍,我已经给他们治疗过了。只是青崖书院支派藏拙府被灭,实在令我沉痛。”

    儒生们也是各自悲恸,看起来都悲愤填膺。

    “既然已经如此,你们冷静处理吧。”宵万斛始终并不很关心他们的事,“不过刚才那些汉子好像说到,他们家影旗使的事。”

    他虽然现在毫无头绪,但是说不准在这些凑热闹的地方能找到线索。

    律向熙先跟儒生们交代了在这里安顿休养的事宜,这才转过头来:“影旗使,是九彻枭影的四位主将之一吧。”

    “你知道得还真详细。”宵万斛撇嘴,对他冷笑道。

    律向熙一愣,随即淡淡拂过笑容:“昔日有所听闻而已。”

    远天飞过几只吵叫的乌鸦,在月轮之下穿过。宵万斛对它们颇有忌讳,很不爽地揉揉耳朵。

    “江先生要去直撄其锋么?”律向熙立即问道,似乎想摆脱刚才他的怀疑。

    “啊,是啊。”宵万斛回过神,他还真是对自己这个“江先生”的身份不很熟悉。

    律向熙深沉地叹道:“也好。事已至此,保全黎庶才是至要。”

    宵万斛心里冷哼两声。他这下可真是做了不少善行,就当是给自己积点福报,保佑自己今后财运亨通好了。

    “那事不宜迟,不如尽快出发。”想归想,他还是装出一副同样心系苍生的模样,认真地说。

    律向熙稍微一怔。但他还是很快附和道:“也好。”

    得到回应,宵万斛走到门前,等律向熙把几个儒生搀扶进屋。

    看着恢复静谧的庭院,柔和清凉的荷花池,还有正堂上的“偃草堂”三个字,他对这个律向熙的真实身份,也猜的差不多了。

    倒也有点趣味,他也没有如何反感。就当是玩玩,在找到溪紫石,让他还钱之前。

    很快,律向熙就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久等了。江先生,我们走吧。”他掩上门,走到宵万斛的跟前。

    宵万斛摆摆手示意无妨,转身与律向熙一起出门。

    他之前听说,影骸好像是兆罪明邦的统领。现在既然坐不住出来了,可能会去的地方料想也不难猜测。

    这次的热闹,看来是能玩得很尽兴了。

    他不自觉露出一点狡黠的笑。一旁的律向熙把他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也对这个所谓的“江不语”有了基本确凿的推测。

    …………

    而在遥远的偏花坞一带,随着双方掣肘,一场螳螂捕蝉,各有筹谋的大战,已经浩荡拉开帷幕。

    日中的江流,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粼粼发亮。气势不俗的数百桅杆划过两岸山水,前后包抄与增援拦截的拉锯,已经渐渐开始合流。

    偏花坞昔日素以窄巷花廊为人所知,恬静的昔日,在今朝荡然不存。

    金戟锋鉴的守军与倾巢而出、力图反扑的九彻枭影自江岸杀到城中,血水蔓延整个街道。

    厮杀的吼声,与兵刃撞击的尖鸣,响彻城里城外。满目殷红,凄厉的景状令人不寒而栗。

    野鸦扑棱着仓皇的翅膀飞离,连水底的游鱼都被岸上的争杀声吓到,纷纷游到远方。

    烂漫的斜阳,很快将这场浩大的战斗拉长,仍然存活和拼杀的众人,他们的影子都延伸到了窄巷的墙面,还有零落的花瓣上。

    有的九彻枭影部众突破了包围,得以逃出生路,却又被追兵立刻赶上,一戟戳死。

    江岸的战线,如同烽火无尽,将血与火的颜色拖到更远,在天幕下触目惊心。

第二百六十章 铁索横江

    偏花坞的百姓,已经提前由金戟锋鉴领军青琨安置。他们此刻躲藏在城外的掩体之中,听着自己的家园仍然厮杀不止,纷纷哭泣叹息。

    青琨率领亲属的凤戟子弟列阵抢攻,金锁罗刹密织困网,使得九彻枭影节节败退。

    其他几派兵力同样配合无间,在长久的磨耗中培养出了深厚的默契。前后城门顾守无虞,城中的九彻枭影负隅顽抗,终究是徒劳。

    而在另一端,酒盟势力乘船而来,与本属圆南水郭沿江一带的九彻枭影在水上相遇。

    酒盟已经与金戟锋鉴联络战术,早有料到如此状况。宽大的船板四面以铆钉加固,船底贴有尖刺,即使九彻枭影凫水围攻,也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水浪在江面不断激起,层层波纹冲刷两岸的岩石。酒盟众人在大船上如履平地,只守不攻,僵持之下,所有试图靠近酒盟战船的敌军都无一幸免,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如同流血的浮木。

    腥红的颜色在江中散开,俯望如红锦开苞。斜阳垂下漫天的红辉,与江面相映,分不清是血还是日光。

    两方船帆都已经千疮百孔,有的船舷被火焰点燃,熊熊可怖。

    酒盟众人虽然伤亡较少,但是也早已经大汗淋漓。汗水流淌在甲板上,油光泛动。

    九彻枭影不甘受挫,不断采取新的战术。这终究是他们熟悉的水的天下,他们怎么甘心就这样吃瘪?

    来回攻守不停,双方的舟船就这样沿江顺流,朝偏花坞的核心战场飞快驶去。

    而在圆南水郭,众人也已经蓄势待发,摩拳擦掌静待时辰的到来。

    江风吹卷,两畔江岸,沉于水下的十余条宽头铁索晃动着若隐若现的形貌。

    岸上码头,狼尘烟坐在老木桩上,一旁插着一口崭新的长剑。

    这是赋云歌为了贴合他“西门藏剑”的身份,避免暴露刀招武功而准备的。赋云歌自己也打了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赋云歌就站在狼尘烟的身后,一同眺望着漫漫江流。

    黄澄澄的涛流不断涌向远方,极目所见一片余晖前的苍茫。虽然有些闷热,但清爽的江风不断消退着身上的暑气,感觉很是惬意。

    对岸山上似乎有一座前人修筑的凉亭,在茂密的树林间掩蔽着,只露出一个高高的翘角。

    狼尘烟瞳孔倒映着波光粼粼,粗糙的脸上似乎沾染着愁尘。赋云歌看出他的情绪,内心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经跟巍山阳岚众人几经妥协,最终他们同意在岸边多派人手,争取在这里就地歼灭敌人。

    但倘若一旦这里守不住,或者出现明显伤亡,他们就必须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人带到老庙。

    狼尘烟无法使出全力,但谁也不知道如果到了最坏的状况,前辈会做何选择。但不论如何,他要在这里随时看顾,防止局面崩溃的状况出现。

    昼夜流转。渐渐,两人眼前的江水褪散了鲜丽的色彩,被爬上天幕的夜空所染。

    如同墨水倾泄,渐变的颜色恍如一瞬,又好像不知何时。再回神,浮动的江面已经倒映着夜幕的星辰了,璀璨如珠玑。

    “真美。”

    忽而,赋云歌竟然听到狼尘烟淡淡地说,宛如自言自语。

    他于是向前辈凑近了些。就听他又说:“当年和现在,只剩老庙,和这江水记得咱们了。”

    他知道前辈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既然前辈没驱赶自己,他听听倒也无妨才是。

    “……兄弟。”

    狼尘烟低头凝望着水下的游鱼,在漆黑的颜色里只能看得见一尾轮廓。辨不清是什么鱼,它轻轻跳出水面,然后一头扎回水中,看起来悠游自得。

    狼尘烟伸出手,却在半空呆呆地顿住了。不知道是想要去碰一碰那条鱼,还是想与虚幻眼前的兄弟碰个拳。

    但他正是停顿在那里了,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把手缩回怀里。

    赋云歌看着他痴痴的模样,心中泛过一点不好受。

    当年他两人素不相识,却因为自己深陷危机,陌银刀才挺身相助。不曾想他也因此惹来自己的祸事,两人被各自的冤家追杀,相互扶持着逃命,才不至于各赴黄泉。

    同患难,两人的情谊在那九死一生的囹圄中再无保留。两杯血酒入喉,他们明知难有生路,却还是放弃独自活命的机会,立下毒誓,同生共死。

    成为天疆五刀,是他两人的幸事。而最不幸的,就是那分崩离析的歧途,自此再不相见。

    现在,他就像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一切的回忆都被风雪掩藏,想要追寻,却两眼茫茫。

    他与陌银刀,只有这间老庙了。如果连这里都将灰飞烟灭,他狼尘烟,还能剩下什么,才不至于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没有往日,是最可悲的。

    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间老庙。

第二百六十一章 火摇江苇

    黑暗中,赋云歌看到他的拳头已经攥得很紧。他心头也渐渐悬起来,摸了摸背后的剑鞘。

    很快,两人听到江面之下,忽然传来了金属交错碰撞的声音。

    水面哗哗作响,平静的江流被骤然打破。两人同时向码头上游看去,只见是巍山阳岚的人,正在齐心协力拽上来那些安置好的铁索。

    就靠它们阻拦敌军的舟船了。赋云歌盯着那些粗浑的铁索,吞咽了一下口水。

    同时,增派驻守岸边的兵力也有序赶来。

    赋云歌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加起来有十人左右,虽然不多,但是加上自己两人,阻杀逃兵应该还问题不大。

    而就在他缜密考量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叫喊,似乎在叫自己。

    转头去看,原来是居不征也来了。

    只见他来得很是气势十足,腰间别着两柄狼牙刺,看起来怖吓无比。大步走来,似乎也是要来这里驻守。

    飘风低低地沉吟着,在水与岸之间回荡。居不征跨上码头的木板,走到两人的身边。

    “居阿叔,你也来了。”赋云歌并不意外,就算是打招呼了。

    狼尘烟侧过一半的脸,迟迟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居不征反倒朝他靠近了些,就地坐了下去,两口狼牙刺斜着插在地上。

    “炸老庙的事儿,在这里先跟你说声对不住啊,西门兄弟。”

    迎着吹上来的风,居不征沉思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对狼尘烟说道。

    狼尘烟起初没有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反应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我说过。今晚上,不会有人活着走进去的。”

    居不征听他这么说,先是怔了怔。但他随后就笑了,虽然还是不相信:“那肯定最好。”

    “嗯。”狼尘烟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缓缓垂下头。

    身边的就是他的武器。虽然不能用刀,但这个也差不多。

    银光闪烁着,如同一道坚挺的丝线。狼尘烟凝视着那口剑,心中静如止水。

    昨天下午赋云歌已经和居不征聊了很长时间,现在战鼓将临,倒也没什么想说的。

    三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静肃的氛围弥漫,铁索横跨江流,如同阻挡了一切的屏障。

    江水流逝。漫漫的江面上开始浮现雾霭朦胧,一片浅淡的灰白。

    时间随着沉默缓缓经过。黑夜的月光在流过的云层间很淡,刚才还闪耀广袤的星群,现在也逐渐隐匿在黑暗的幕布之后了。

    赋云歌低着头,一直在养精蓄锐。既然前辈不能发挥全部力量,那自己就要帮他一把,在这里阻生断恶。

    这两把剑都是他在圆南水郭找老铁匠现打的,较之一般兵刃更加坚硬和锋利。见识了那么多九彻枭影导致的惨剧,他不会再留情了。

    蓦地,他听到耳畔传来居不征警惕的声音。

    他与狼尘烟抬起头,忽然发现远处的江上闪烁着点点橙黄的火色。而且火色逐渐靠近,似乎是朝他们这边而来!

    狼尘烟与居不征都站起身,眼前的火光,应该就是等候已久的九彻枭影残兵了。

    赋云歌同样脸色凝重,浑身绷紧,只待接下来的一战。他的瞳孔紧紧注视着那些由远及近的火光,呼吸,也变得紧促了。

    不远处的阳岚众人,同样各自全神贯注,每一条神经都紧张到极点。

    他们不同于酒盟或者金戟锋鉴,武功更加普通,仅凭一腔热血来到这个战场。

    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各自心思迥异。但是居队长和那两人在这里掠阵,他们也就没什么好怕了的。

    江的远处,三条熊熊燃烧的战船,载的正是大败亏输,得以突围苟命的九彻枭影残军。

    突战半天,他们两军汇合,但并不出乎酒盟等人所料,这局黄雀捕螳螂的围歼战,进行得非常顺利。

    自偏花坞逃命而出,他们就算是这一带九彻枭影的最后力量了。

    但他们还没有丧失信心。既然在路上碰到了真正的定心丸,他们一定能逃出生天,把这里的战况和情报汇报上去!

    心存侥幸,他们不顾船舷火势,加速行驶。顷刻间他们已经远离了偏花坞,前方就是圆南水郭的地带了。

    黑夜朦胧,守在甲板上的汉子们见到江雾已经笼罩,心里扑通扑通打鼓。

    有船的火势已经危如累卵,他们考虑是不是舍弃这些破船,走陆路逃命比较好。

    但是,正在他们商讨不绝的时候,蓦地,船底传来异常的惊变!

    “轰隆”几声激烈的震动,船身猛地摇晃起来。拍击的江水冲上船板,有如骤雨淅沥。

    站不稳的大汉们纷纷七歪八倒,重重摔在甲板上。不知道发生什么,船上的状况彻底乱成一锅粥。

    而在最前端的几个大汉,拽着甲板的船绳好算躬身站起来,剧烈的晃动仍然在持续。有几人稳住身子朝下面看去,才终于发现船身已经被拉好的铁索绊住,再也不能向前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水滩交杀

    激烈的晃动,搅起浑浊的江水,泥沙席卷着在水面之下打旋。雾霭一时冲散,耀眼的火光聚集了两岸所有的颜色。

    栖身船舱的两个字主分别爬上甲板,他们也是各自负伤,情况危急。而见到眼前的状况,他们就明白这是中了最后的连环计了。

    一山放过一山拦,他们顿感生机渺茫。但是他两人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让一众惊慌失措的大汉先行上岸,他们要在这里继续突围!

    别无办法,剩下的残兵败将只好纷纷弃船,好在码头不远,他们纷纷下水朝岸边游去。

    但是,岸上的情况,却并不如他们预想的顺利。

    正当第一批大汉正要露头上岸,早已经在岸边准备好的众人此刻同时行动,砍瓜切菜般斩杀他们的性命。大汉筋疲力竭,加上没有料到,还未能得到苟活的生机,顿时就化作江中的亡魂。

    血水泛过,让尾随其后的大汉纷纷惊骇失措。

    而在火焰的照耀下,船上的字主也看见了岸上的防御。他们其实让属下先逃正是为了如此,现在得到印证,他们便运起各自的武器,向岸边飞纵而去。

    火光喧腾,狼尘烟等人看到了自甲板上跃下的两条不俗的人影。他三人气息一顿,立刻朝那两个字主的方向一起迎去。

    那两个字主显然没打算救他们的属下,上岸之后就打算立刻跑路。

    但是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忽然从他们身后闪过一口飞来的狼牙刺,正好杵在他们面前,让他两人脸色一变。

    同时,他们接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叫声。

    赋云歌、狼尘烟运动神行术,架着居不征眨眼间就赶上了那两人。

    黑暗中,赋云歌勉强能看清眼前之人的长相。只见其中一人胸口已经被刺了一道长条的伤口,殷红的血还没彻底干涸。另外一人稍微好些,但也受了些伤,看起来疲惫不堪。

    沙滩上的五人彼此对峙,赋云歌知道应对这两人不会太麻烦。

    不欲多言,居不征率先一步,持着狼牙刺抢攻上前。那两人看起来不愿意缠战,一直试图逃走,招式来往间,意图保留体力。

    但赋云歌两人不会让他们的目的实现。各自出剑,两人自后面围攻,形成细密的杀网。

    能够感到后来两人的武功在黑脸汉子之上,两人无法继续保留,武器上手,凝神应对。

    狼尘烟也清楚这两人实力如此,并不需要自己施展全力。配合赋云歌两人的招式,他主要在外围掠阵,防止两人逃离。

    一刺贴脸闪过,给其中一人的脸上划下几道血淋淋的伤。赋云歌同时一剑,刺过那人的肩头,涌出一捧鲜红的血。

    沙滩上,人影在地面交错往来。血液渐渐洒在沙砾上,被火光照耀,看起来格外刺眼。

    岸边已经有大汉绕过防御上岸,开始与阳岚众人展开搏命。虽然疲惫不堪。但一心活命的执着,让他们再也没有保留,发狂如野兽般凶悍,逼得阳岚众人步步后退。

    “不妙。”赋云歌看到了远处的局面,低声对两人说。

    居不征何尝没有看到。但这边也到了关键节点,他陷身此处,难以支援。

    “我去。”忽然,狼尘烟向两人说道。

    赋云歌朝他点点头,退后一步,同时把居不征也拉出胶着的战局。

    狼尘烟见状,拨出一剑,正好在两人抽身而出的空隙,刺穿在前一人的腹部。

    留此一手,他头也不回,立刻朝阳岚众人的方向赶去。

    四人顿时拉开距离。赋云歌看着狼尘烟远去,局面恢复一对一,就知道自己也不能再留手了。

    而那两人,现在也不打算再逃跑了。

    他们刚才短暂的混战中,已经负伤累累。何况这个少年有神行术,他们逃不掉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两人,才能留住一条性命!

    知道刚才离开的狼尘烟武功最高,现在他走了,面对这两人就更轻松了。

    他两人不顾自身的伤,勉力挺起身子,露出穷途末路的枭笑。

    赋云歌看着他们,不存怜悯,心中唯有厌恶。手中的剑,一如义愤填膺的心,闪烁着湛然光芒。

    “来!”那个被狼尘烟刺穿腹部的字主仰头啸道,同时拼命冲了过来!

    赋云歌与居不征同时展开架势,迎战毫不犹豫。

    剑锋扫过足底的黄沙,扬起的是愤怒的杀气。赋云歌剑出不俗,如枯松老练,如鸿鹄穿云,招路清奇料峭,在两人的身形周遭游走,恍如疾电留残影。

    贯彻的真气,一如坚毅的意志。赋云歌眼神凌厉,看透对手行动,招招快人一步,封锁敌手生机。

    附气于剑,又不止于剑,正是气摇云关的精妙。赋云歌经脉与剑身宛若相连,一气连结,剑出如江湍般肆意,酣畅无比。

    那字主能感受到这少年充沛的真气流泻,支配自如,宛如川流走八面。加上精妙剑招,他连价叫苦,却如同被桎梏于股掌,无论如何都脱不出退路。

第二百六十三章 潜藏之敌

    身形巧变,忽左忽右,赋云歌极尽灵动,占据体力优势,让眼前之人防不胜防。

    一剑刺肩,一剑刺肘。再破足三里,回舞辟太仓。赋云歌看准眼前字主的弱点,手中剑舞恍惚间,已经将力道灌注他的每一处关窍。

    转剑收工,赋云歌抬腿横扫,同时借踢开那人小腿的力量纵身退开两步,起身站定。

    拍掉身上的沙土,只见眼前之人顿时如僵木般直立原地,脸上错愕,一动不动。

    赋云歌转身同时,蓦地,那人刚才被剑刺过的穴位倏忽爆出血浆!

    粘稠的血液,是他浑身经脉虬结的所在。精血被泄,他顿时四肢瘫软,浑身肌肉散开。

    同时七窍流血,那人霎时萎如烂泥。身躯摇摇晃晃两下,最终倒落黄尘。

    但危机还没有结束。就在他看向另一端的时候,惊见居不征已经非常吃力,连连后退,看起来险象环生。

    那个字主虽然身负伤势,仍然有强悍的力量,如同猛虎般狰狞可怖。居不征虽然勇猛过人,但还是逊色一筹,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回合,此刻已经屈居劣势。

    赋云歌见状,回身将手中长剑递刺而出。锋芒崭露,如同裂云星电,倏忽辟开焦灼的战况。

    那字主正待蓄力扑上前,同时赋云歌剑锋已至,不偏不倚正好搠入他的胸膛。

    铮然剑光,贯透字主身躯,从前端刺出沾血的剑尖。他身躯顿时凝固,脸上愕然、惊骇之情交杂,还是最终仰面摔倒,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居不征方才已经深陷危境,幸而得到赋云歌及时解围相救。

    他大喘了几口粗气,两颊的颜色已经变得通红。赋云歌走来捡起地上的剑,对他微微一笑。

    “真是丢人啊,输给小晚辈了。”居不征按住右臂的一道伤口,呲牙笑道。

    “哪有。居阿叔也毫不逊色。”赋云歌摇头,眼神看向远方的情况。

    但是,就在他看到远方的刹那,他顿时神经通电般一怵!

    只见近岸的所在,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发危急。战船已经基本消亡,所有的大汉攒聚上岸,正在奋力撕扯着最后一点薄弱的防线。

    阳岚众人已经倒下数人,现在剩下的也只有五六人的模样。他们围成一条战线,努力将数量众多的大汉逼困在滩上。

    最后的火光,照得沙地上的鲜血格外耀眼。

    “不好啊!”居不征见到自己的战友九死一生,震惊地呐喊。他立刻朝那边奔了过去,不顾自己的伤势。

    那边的大汉将近有二十人左右,就算居不征前去救援,也只是杯水车薪。

    焦急地看着沙滩中聚集的人影,赋云歌同时扫视着狼尘烟前辈的所在。

    前辈如果在的话,战局不应该如此倾颓才是。赋云歌极目所见,心中急迫万分。

    终于,他在码头的更远处,看到了两个交战正酣的身影!

    只见两条人影来回,招式超凡脱俗。身影激荡的气劲四散扬尘,看起来如同被烟雾包裹。

    这样的情况,确实是超乎他的预想,甚至超乎所有人的预想。

    他十分清楚,狼尘烟不会把戏演到这种程度。他现在陷入鏖战,就说明这队九彻枭影当中,真的有持有玄徽的高手!

    两顾危局,赋云歌心中一阵纠结。权衡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去协助狼尘烟前辈。毕竟不知道这个玄徽高手的能为,如果连前辈都不敌,他们的战局就真的一泻千里了。

    又望了一眼岸边的局势,居不征的加入还算稍微扳回一城。赋云歌心中稍安,扭头朝狼尘烟的一方快速赶去。

    黑夜的风烟在无声蔓延,卷动鏖战的两道身影。

    狼尘烟持剑迎敌,招式多有保留。而对方那人步步紧逼,对狼尘烟的实力仍属不明,同样处处留手,互相制衡。

    虽然彼此留手,但两人对对方实力都大致有了估测。

    招招牵制,两人每一剑的相撞,都能感受到对方力量的深浅。足下地面微微隆动,那是抵消的气劲产生的动荡。

    “真是诱惑。”那人冷笑起来,舔着嘴唇,“你的实力,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狼尘烟早已经察觉这人的性情古怪,不愿与他交流。挥剑一斩,风声锐利地擦过那人的腰带。

    那人虽然变态似的说笑,但仍然不妨碍运招变式。他同时侧身撩剑,付诸的气劲与狼尘烟相击,两人手腕同时感到一阵麻痛。

    “铛”一声震耳的鸣响,两人各退数步,脸色同时收敛得更加沉着。

    那人手中的剑闪动着青绿色的光,形状有些扭曲,看起来如同拿捏着一口青蛇。他嘻嘻怪笑两声,忽然猛冲上前!

    狼尘烟横剑作刀式,但他也知道剑的侧刃不及刀的稳重,需要更加小心。

    眼看那怪人已经逼近,狼尘烟眉心一皱,蕴藏手中的真气又多添几分,横剑应招。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邪剑妖光

    那人靠近狼尘烟的刹那,竟然迅速变招,耀光蜕现,尖端如同蟒蛇吐信,挥刺向狼尘烟的心窝!

    强悍的招式,狼尘烟同样首次感到棘手。他出于自保,气海真气汹涌附着剑身,拄剑至身前挡招,同时右腿后迈一步,呈现出“刀弓”的姿势。

    两道近身的真气刹那间激烈碰撞,位于中央的沙砾当即飞散,刨出一口不规则的深坑。

    狼尘烟侧身将冲过防御的剑气绕过,但还是被逼退几步。那人同样向后飞开,眼神怀着一股妖艳的冷峻。

    “真是吸引人呢。”待他站定之后,忽然微笑起来,把剑垂在身下,“诱人的招式,诱人的修为,还有……你这诱人的气质。”

    “你应该是刀客,不是剑客吧。”他忽然轻而易举地说出定论。

    狼尘烟并不在乎。刚才剑行刀招,加上暴起的真气,都足以说明了。

    黑洞洞的周遭又暗淡了许多,是那边着火的战船逐渐沉入大江,火光熹微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沙子,眼神中随时保持着猛兽般的警惕。

    高手的过招,歇息与交战,都只在刹那。狼尘烟瞳孔蓦地闪过一瞬青光,他同时持剑应招,黝黑的周遭,两人的战斗如同电光石火,晶亮非凡。

    眨眼百余回合已过,两人越战越亢奋,留手的力量也逐渐放开,划过的招劲分斩地面,割破远方的草丛。

    铮铮双剑,叮当交错不断,在两人亦退亦进的步伐中间好似青鸟飞舞。

    快过肉眼的速度,两人都沉默了,但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凛冽的剑光,冷彻的战意,在两人身间不断碰撞灿烂,并逐渐升至高点。

    狼尘烟感到左臂一阵麻酥酥的阵痛,应该是被刺伤了。只见眼前之人进攻越发艳狂,招招剑走偏锋,同时也破绽顿生!

    狼尘烟气骤然一沉,精神收敛,同时激发到每条经脉的真气被陡然催发。这是雪狼战斗到高.潮的本能,也是狼尘烟准备抢攻的信号!

    眼看那人再度逼近,腾旋半空的身躯难以躲开他的攻击。狼尘烟登时调运周身力量,紫黑色的气劲透过他的身躯猛然绽放,同时瞬间贯彻长剑!

    “御狼·青锋。”

    蓦地招式,顺着挥舞的剑身疾刺而出。

    紫黑的剑气霸道无方,直指那人噬咬而去。带过的风发出嗤嗤的尖啸,如同雪擦冷岩。

    然而,那人竟是早有准备。他不退反进,身躯灵巧地侧过,青光凝聚剑尖,流泻的剑光刺向狼尘烟的腰间!

    狼尘烟不语,但手中之剑迟钝刹那,难以收回。

    瞬间,只见两人招式,各自见红。为漆黑的风夜卷入一丝彻骨的寒冷。

    狼尘烟的招式,从那人的肩头划过。纵然他竭力躲招,但挟带的气劲仍是不俗,溅起一抔洒落的鲜血。

    而狼尘烟,他的侧腰衣物被削去一片,同时留下一块伤痕。飘开的碎布埋入风涛,翾飞着落入远处的江水。

    但是,两人的对决还并未到此结束。

    就在两人的招式分解之际,忽从战局之外扫入的一道剑气,顿时刺穿对面之人的腰间!

    流利的剑招,虽然仍未成型,但也算是不差。两人各自感到惊异,朝招式飞来的方向同时望去。

    赫然只见,迎着江风,步步走入战场的,是一个背剑身后的少年。

    他身后的锋芒崭然,眉眼严肃。看着对面那人破裂的腰间布料,青绿色的玄徽已经展露无遗。

    “愚子钗……”赋云歌眯起眼睛,淡淡地念道。

    这个名号,他虽然非常陌生,但知道其玄徽持有者的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愚子钗脸色有些复杂,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暴露的玄徽,忽然冷笑起来。

    他刚才一招,就是想以同样办法探出狼尘烟的身份。但他却并没想到,狼尘烟为了配合黑雨刀客的戏码,早已经将自身玄徽离身保存。

    这一回,不但没探清狼尘烟的身份,反倒把自己暴露,他可谓非常失手。

    狼尘烟也并不知道这名愚子钗是何许人等,反正而今赋云歌入局,他两人互相配合,当是不成问题。

    看着冷笑不止的愚子钗,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准备迎敌。

    愚子钗望了一眼远处,继而将目光回返。

    “既然这样……”他轻声笑着,不断舔舐着下唇,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们两人,一起来陪我吧!”

    邪剑青光乍然全数绽放,象征着他的再无保留。赋云歌两人不敢轻敌,各自起招。

    狼尘烟在前,只见他顿时提升气劲,浑身燃烧出紫色的光芒。他决意先发制人,抢在愚子钗之前,朝他猛攻过去。

    赋云歌在后,目光紧锁愚子钗的一举一动,随时发招摄阵。以他而今的修为,只依赖剑气仍旧有些吃力,但为了不给狼尘烟造成干扰,他也只能在外围伺机而动。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邪毒入体

    两人配合,剑气纵横。一者浑厚霸道,一者轻巧灵动。愚子钗陷身其中,虽难占上风,但犹且能左右互搏,力保不失。

    狼尘烟仍保留三两成实力,难以全力施为。既然这个愚子钗已经有所察觉,他还是要谨慎为上,不能破坏了赋云歌的计划。

    两人互相配合,剑气扫地,一如劲风回荡,碎遍黄沙。

    愚子钗双手持剑,周身气劲一沉。顶开狼尘烟的沉重一击,只见赋云歌的剑气又至,双强相制,意图封锁退路。

    他心知现状必须打破,否则必定被两人的配合拖垮。

    心念确定,愚子钗蓦地收敛气劲,眉眼清冷,竟露出邪魅的笑意。

    狼尘烟见他收起气劲,破绽大开,正是攻击的好时机。他当即转身,斜身拖剑,向他冲去!

    但是,一直在旁边掠阵的赋云歌,却将愚子钗的表情收纳眼底。惊见狼尘烟回身斩杀,他立即施展神行之术,紧随其后赶上前去!

    急速的两道身影赶来,愚子钗置若罔闻。只见他等待狼尘烟即将近身一刹,同时有了动作!

    “铿”地一声,三道快剑,撞开雪花般的四散电光。

    赫然,赋云歌见到愚子钗的剑端似乎有异,心中来不及惊诧,立即调动全身力气,一掌拍开狼尘烟。

    然而,就在同时的顷刻,只见邪剑散芒,青幽的墨绿色气息笼罩而来,诡异无比!

    赋云歌见状,正待抽身之际,却感到手中长剑与邪剑似乎黏着一起,无法抽离。

    而他的五指经脉,也同时感到一阵蜂针叮咬般的刺痛。他脸色一变,当即唤起气海全部真气,化作冲散危局的一爆!

    轰然震响,逸散的真气凝聚引爆,终于脱离愚子钗的邪剑控制,冲飞遍地扬尘。

    愚子钗同样退后几步,猝不及防的真气爆炸将许多沙砾送入他的口鼻,无比刺痒。

    而赋云歌得以顺利抽身,低头细看手掌时,却惊讶地发现上面已经被烙下一条蟒蛇形状的绿色印记。随即飘散而去,只感到经脉隐隐作痛。

    狼尘烟在后面扶住他,同样看到了赋云歌中毒的情况。

    顿时,四野江风一停。流云掠过远山,月的清辉缓缓洒下。

    银色的光泽之下,狼尘烟的瞳孔中充满了对眼前之人的满腔愤怒。

    赋云歌暂作调息,渐渐感到浑身脉络发热起来,并开始向心脏逼近。因为真气几近耗空,他也无法快速压制,只得临时盘坐于地,打坐运功。

    狼尘烟一指通他的百会穴,将温和的真气渡入头顶。虽然不知道赋云歌身中何毒,但他已经没有真气,最怕毒气侵入意识,致其陷入昏迷。

    赋云歌感到一阵热流顺着头顶降下,向心腑靠近。他紧闭双眼,专心引导这股真气,防止毒素在体内进一步蔓延。

    少顷,狼尘烟缓缓挪开手,向前方走去。

    愚子钗正待抽身,却看到狼尘烟再度锁定自己。他眉头暗暗一皱,随即停步,呲牙笑得不怀好意。

    “这孩子,可是得到了我最真诚的心意呢。”他的牙齿看起来非常尖锐,宛如豺虺的化身。

    但是,狼尘烟只字不发。气势蓦地四散开来,正如昔日雪狼的嗥鸣。

    愚子钗被他的野性气息震退两步,手中邪剑,攥得越来越紧。

    “那让你,感受一下,我的诚意。”

    声未落,人先至。愚子钗不及惊讶间,只感到背后一阵凉意,竟然是狼尘烟已经袭来。

    快剑如刀,交织一片极寒的烽火飞花。狼尘烟随心舞剑,如同狼道在握,每一招每一式,都发出凄厉的狼嚎,刺耳无匹。

    快过眨眼的瞬间,愚子钗来不及故技重施,邪剑配合全身元功,在背后闪过千百光影。

    狼尘烟剑锋精密,很快削掉愚子钗背后大片衣物。愚子钗只感到背部冷冷透风,暗叫不妙,亟欲脱险。

    心悬赋云歌之伤势,狼尘烟愤怒之后,理性随之回到头脑。

    剑风扫荡,狼鸣奏杀。一鼓作气,他付半数真气于剑端,登时无匹霸道威压八面冲开,极招上手。

    狼尘烟抿住嘴,并没有暴露招式的名字。但强悍的气劲横扫,仍属非同寻常之招。

    深紫色的气劲,粉碎地上的沙砾,冲回拍岸的江流。同时威压瞬间入体震荡,愚子钗猝不及防,当即脏腑受创,嘴角随即涌上鲜血。

    “噗”地一声,愚子钗当机立断借力飞开,在半空吐出一大口血浆。沁入沙地缝隙当中,他踉跄着拄剑坠地。

    晃了几步,他的身躯已经非常不稳。但狼尘烟不等他喘息,继续持剑上前。

    眼看狼尘烟即将过来,愚子钗两眼彷徨间,心中仍不愿放弃逃生的机会。

    勉强抬头,他瞪着走过来的狼尘烟,忽然冷冷狞笑起来:“杀了我,那少年身上的毒,可就再也没法解开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庙毁肠断

    听闻他这样说,狼尘烟眉眼忽然闪出一点鄙夷。

    “不杀你,你就能给解药么。”他压制着心中怒火,低头说。

    愚子钗看着近在咫尺的狼尘烟,沉默了一秒,接着抬起头:“……当然。”

    但是,就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邪剑竟然再度绽放光芒!

    与方才相似的蟒蛇般的邪气霎时喷涌,同时包藏幽绿的剑气袭来!狼尘烟脸色一变,连连靠后闪避,但终究被邪剑剑气刺中左臂,透过衣服流出血来。

    低头一看,狼尘烟察觉自身的血液,已经由开始时的鲜红,很快转变为中毒的黑绿色。看起来有些黏稠,如同老蛇的唾液。

    狼尘烟右指蓄力,真气汇聚指尖同时,立刻按在了伤口处。

    而再回头看时,却发现愚子钗正要抽身离开。

    “哪里去。”狼尘烟的声音似乎首度冲破了呆板的桎梏,饱含气愤。只见他看准愚子钗趔趄逃跑的身影,疾刺一剑,光芒正好穿透他的腰部。

    愚子钗显然没有预料,被刺穿一剑,他身躯蓦地前倾。

    但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朝前面逃走。

    黑暗渐渐把他狼狈的身影吞没。狼尘烟不容他就这样离开,正待举剑再刺,却忽然感到耳边,霎时传来一声惊人的爆炸!

    黑暗中的业火,同时冲击着他的视野,照红了他的侧脸。

    轰然巨爆,让他体内每一条神经都感到一阵刺痛。难以相信,不可置信,他缓缓转头,却还是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

    “!!”

    狼尘烟瞬间被震撼,身躯如同铁铸一般死死怔住在原地。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远方的火光,嘴唇已经不绝颤抖起来。

    赋云歌也随即睁开眼,一脸凝重地看着远方。

    那个方向,根本毫无疑问。正是圆南水郭的老庙!

    他们这时才注意到,刚才在码头另一端激战的居不征等人,已经早就没了踪影。显然他们是无法抗衡,才仍然选择了采用引爆老庙的方法,将那些残兵败将一网打尽。

    望着遥远而醒目的巍巍红光,跳动的火势虽然象征着罪恶的消灭,但在两人看来,却无比的沉重。

    赋云歌扭头看向狼尘烟,却发现他的脸已经被痛苦和愤怒扭曲,好像崩塌的山岩褶皱。

    只见他兀自站在原地,沉默着、呆呆地看着远方燃烧的老庙。虽然他那双被风沙洗礼的眼中挤不出一滴泪水,但他的眼圈却已经围起了一圈暗红。

    手指触碰到地上凉湛湛的黄沙,赋云歌暂时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勉强站起身来。

    狼尘烟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肃穆地观看着,一声不发。

    赋云歌悄悄靠到他身后,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意外之举。

    两人彼此静默,方才厮杀的余烬还没有消散在空气里,细细的风从江面上谨慎地渗过来。

    忽然,赋云歌只听到身前,传来一声悲戚的嚎叫。

    “啊————”

    赋云歌霎时精神贯注,却只见狼尘烟已经运起全身的解数,朝那边飞奔过去。

    担心有失,赋云歌也紧随其后,快速朝那边追赶过去。

    而在圆南水郭中央,炸毁的老庙周围,是一地散碎的砖瓦,还有静静围观的阳岚众人。

    地面的碎瓦片,都已经被顷刻的爆炸熏得焦黑。周围还有出来围观的百姓,都面对着如此冲天的火舌,震撼得不知道怎么表达。

    居不征站在人群的前端,身上带着几处深浅不一的伤。不过他还是带着掩盖不住的高兴,看着他们的计划没有白费,这身伤就算是值了。

    剩下的十余余孽,都葬身在这场爆炸之中。这样一来,偏花坞到圆南水郭的包抄作战,就此可以划下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愉悦得拍了拍身边同伴的肩膀,他的兴奋简直溢于言表。

    其他阳岚的同伴同样,看着他们的首次计划就此圆满,成就和自豪感也非同一般。

    但就在众人欢喜相庆的时候,他们却听到不远处,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

    居不征侧眼去看,心中已经料想到这人是谁了。他把身边的众人拨在自己身后,慢慢走到前面去。

    狼尘烟一路跑了过来。

    他的眼前,是昔日的鲜血,与而今的火焰,不断交错。同样是瘆人的红,同样是老庙的形貌,现在却让他心痛非常,痛彻骨髓。

    昔日珍贵的回忆,渐渐被眼前的火焰吞噬,化作点点焰花飞絮。他牙关咬得很紧,脸上的肌肉,十分痛楚地虬结到一块。

    眼前几度迷离,唯独那黑夜中的火柱,让他没有迷失道路。

    仿佛闪现出当年的自己,还有陌银刀的身影。如同就在昨天,却刹那碎成一地,无处找寻。

    穿梭过一条条街道,转过拐角,闯进眼帘的骇人的火红,让他顿时身躯一歪,差点摔倒。

    趔趄几步,他感觉头脑一阵眩晕,继而逐渐清醒。

第二百六十七章 石像呢喃

    居不征已经靠在了众人的最前面,他不知道狼尘烟会不会突然发狂。反正以防万一,他必须挡在众人之前。

    狼尘烟的脚步终于落寞了。他一步步走来,深深低垂着脸庞,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火焰映红了他的躯干,众人把目光全部注射在他身上。彼此沉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唯有被火焰包围的老庙,不时发出“咔咔”的灼烧声响。

    狼尘烟一直走到老庙前。他的身躯缓慢,好像没有感情的僵尸般,每一步都好像在颤抖。

    居不征等人围在老庙前,挡住了他径直的步伐。

    居不征暗暗皱起眉,手掌摸向身后的狼牙刺。

    “都给我,闪开。”

    然而,还不等居不征拿起武器,一阵恢弘的气劲横扫而出,把老庙前的人们全部冲开,一个个狼狈地倒在地上。庙前的火舌也受到冲击,蓦地往后一缩。

    一阵乒乓的声响,阳岚众人摔得不轻,一个个疼得叫起来。有没怎么负伤的则立即一跃而起,嚷嚷着上前,要和他算账。

    狼尘烟跨过他们,慢慢走到最靠近老庙的前面。火焰的高温炙烤,只差几寸的距离,好像就能够被火焰吞噬。

    听到背后跟上来的不知好歹的几人,狼尘烟不厌其烦,微微转头,眼中闪过一缕杀气:“滚。”

    霎时,在他话音落下的顷刻间,从他眼角冲出的真气喧腾,直直地击飞试图上前的几人。他们被真气拍飞到远处的墙壁上,胸膛一声闷响,从口鼻直接喷出血来。

    剩下的众人见状,直接吓傻了。居不征随后起身,脸色严肃地瞪着众人,示意他们不要自找苦吃。

    巍山阳岚部下脸色不悦,用饱含恼火和畏惧的眼神盯着庙前的狼尘烟,但却都不自觉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就在这时,赋云歌总算赶了过来。

    火焰窜天,赋云歌随即看到跪倒在老庙前的狼尘烟前辈。

    他捏了捏拳头,心窝也感到一阵难受。

    而看到不远处被摔在墙边的几人,他连忙上前,帮他们检查伤势。好在狼尘烟还是留手了,他们并没什么严重的损伤。

    但这样的挑衅行为,对巍山阳岚来说仍是无比恶劣。居不征随即找过来,与赋云歌低声交流。

    赋云歌看着眼前这个亲切的黑脸大叔,也明白这是自己的责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劝阻狼尘烟前辈,不能让他就这么消沉下去。

    两人商量妥当,先去临近的一间院落里,一起搬出来一物。

    那物并不轻松,赋云歌两人一起卯足力气,才能搬得出来。他们颤巍巍地搬着,走到老庙前,重重地卸在了跪倒的狼尘烟身后。

    地面都忽地一震,狼尘烟显然被打扰了,很是不悦。

    他脸色阴沉地回头。但是,当他看到身后的东西时,早已黯然的瞳孔中,微微亮了一下。

    赫然只见,在他身后的,正是老庙里的那尊破旧的石塑神像。

    熟悉的裂纹,熟悉的缺陷。那被尘劳封锁的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慈悲面容。

    狼尘烟仰着头,在原地愣住了。

    神像静静地垂眉,虽然粗糙,虽然残破,却仍有着拔俗的雍容气度。庄肃的神情,宛如对狼尘烟的怜惜,宛如对岁月空逝的感慨,尽付不言。

    狼尘烟同样静静地注视着它。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危境。遍地赤红,一如那天凝固的鲜血。

    “前辈。”

    神像身后,赋云歌迎着燃烧的光芒,缓步走了出来。

    飘飞的灰烬,携带着点点细小的火星,飞过身侧。赋云歌低着头,无比平静。

    狼尘烟看着他,仍然有些痴痴的,此刻却又夹带了几分半彻半悟的了然。

    “过去的,留在昨日;失去的,今后挽回;遗憾的,来日弥补。”赋云歌嘴唇濡湿,他感觉眼中也有点热热的水分,可能是被高温熏烤的。

    “留恋在不可追回的记忆,今后就没办法向前迈步。”他头脑中好像又浮现了那天夜里,一品红梅对自己说过的话,在此刻对狼尘烟慢慢涌出。

    “只要朝前走,怎么会没有遗憾呢,前辈。”他躬下腰,试图和狼尘烟靠得更近一些,“只是,遗憾终究是鞭策前进的动力,而不是阻碍前进的障碍。”

    这段话,他的回忆里似乎是樵老当时跟自己所说。

    话犹在耳,赋云歌胸口温热。恍然是自己的心得,在此刻编织成挽救狼尘烟的一条绳索,让他从沉沦中,逐渐醒悟。

    狼尘烟执着于天疆五刀。他的退隐,他的复出,无一不是与昔日的五刀息息相连。

    赋云歌何尝不知道。经过这么多,他也对狼尘烟前辈的症结,找到了紧要的关窍。

    表面的不近人情,却在内心是最重视。狼尘烟的麻木,又何尝不是因为品尝了太多的失意,而被迫选择的桎梏。

第二百六十八章 埋葬往日

    “昔日的传奇,今后会有更多人知道。”他想到这里,脱口而出,“前辈所守护的,并不止一个人的江湖,更不是落幕的历史。就在现在,我们还都需要你啊,前辈。”

    “振作起来吧。西门藏剑。”

    忽然,从神像的另一端,居不征也随即走了出来。

    “他说得这么多,你也多少听几句吧。”他虽然刚想露出平时豪爽的笑,但忽然想起现在的场合,于是生生又憋了回去。

    狼尘烟眼眸又转向他。看了几秒之后,他又把视线挪回赋云歌身上。

    赋云歌没有再说话,他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见到前辈又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回报给前辈一个肯定的点头。

    凝望着这个眼前的少年,他的表情无比坚定。未熄的火色染红了众人的脸颊,看起来都是那么温热,与遥远的雪漠截然不同。

    原来,自己拥有的,已经不再是当年褪色的记忆了。

    他恍如大梦初醒,蓦地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借由这个少年的手,走出了雪漠,重新回到江湖。

    而这里,从来不是他昔日的江湖。当年已经埋葬,他现在是一个来者,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印迹。

    如果一直孤苦地注视着昨日,他又怎么能和现在的江湖接洽。既想拥有昨日,又想负担今朝,这样的贪心,可谓是太过沉重了。

    赋云歌看到他的眼神逐渐发生转变,与居不征的视线悄悄照会。两人微微颔首,继续默默地站着,如同支撑他走出来的两只臂膀。

    狼尘烟的脸色一阵茫然,一阵顿悟。但最终他还是渐渐褪去了迷茫,死寂的眼神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天边,低垂的夜幕与云月,透过满目的火焰,渐渐升到对山的小亭。

    老庙的火逐渐变小,居不征安慰着众人回去休息。而赋云歌则和狼尘烟一起,把那座神像搬出圆南水郭,找到了一片林间的空地。

    光华顺着树叶的缝隙流泻下来,林间还不时传来低低的蝉鸣。

    有狼尘烟的帮忙,赋云歌搬石像就省了不少劲。一路搬过来,他连汗都没出。

    狼尘烟静静地走着,直到这里才把石像放下。

    周围是环绕的树木,很清凉。与刚才炙烤的闷热相反,这里非常舒适。

    狼尘烟看着这一小片空地,泥土还有些湿润。他四顾观察了一下,最终点点头算是满意。

    赋云歌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只见他顿时掌中锈刀化现,眯眼定睛,同时运功发力,向脚下的地面挥了下去。

    地面受创,发出一阵颤抖,树叶哗哗落下。赋云歌倒退了几步,才不至于被他这猛地一招给震倒。

    刀气在地面上有弧度地回旋,底下的树根和石块发出碎裂的声响。最后他提刀一拔,被挖出来的一圈土就散着飞到了四周。

    周边的树显然被震得不轻,蝉鸣也全部噤声。不少慌乱的栖鸟从睡梦中惊醒,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赫然只见,经此一招,狼尘烟的身前,已经出现了一口大坑。

    赋云歌从后面靠上前,拨掉头顶的树杈碎叶。

    坑不算很深也不算很大,但足以把神像埋进去了。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伫立在狼尘烟身边的石像,吁了口气。

    树叶的阴翳给神像蒙上一层薄纱,看起来神秘而柔和。

    这,也就是狼尘烟最后对老庙的寄望了。

    狼尘烟转过身,也仔细而亲切地凝视着神像。好像要最后的诀别,仍是有些不舍。

    “老庙寿终正寝。你,也安心在这里睡吧。”

    狼尘烟对神像喃喃道,粗糙的手仔细地抚摸着石像上的纹理,专注而怜惜。

    最后,他一掌抬起,石像被他的真气凭空托起来。再一挪,它就平稳地进入了那口大坑。

    不愿继续多看它,狼尘烟于是看向身边的赋云歌:“你帮我埋了它吧。我累了。”

    赋云歌点点头,只是举手之劳。他们确实不能在这里继续耽搁了,愚子钗多半对狼尘烟有了推想,而且他两人还都中了邪剑之毒,必须尽快处理。

    望着狼尘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的遮掩之间,最终再也看不清了。

    他应是已经了悟,虽然背影还是无比沉重。但赋云歌并不担心他,他知道,前辈今后会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林间的风簌簌吹来,刺激了赋云歌精神。他于是回过神来,开始进行手里的工作。

    …………

    次日,两人与阳岚众人道别,继续踏上刻不容缓的道路。

    水郭之外必须乘船,两人还记得昨晚愚子钗逃走的方向,于是一早就乘船溯流而去。

    这里的船家都是好手,在上下的浪花间如同梭鱼般自在地穿行。薄雾的颜色在船篷两侧飞快掠过,江中鲤鱼的倒影在雾霭中格外醒目。

    两人在船中吃过早饭,听船家所说,昨日的偏花坞一战已经广为人知。九彻枭影在这一带的力量已经土崩瓦解,这对百姓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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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世九歌介绍:
没有昭昭天命,仅有一具不屈的铮铮傲骨。没有炼神逆天,仅有一曲无悔的荡世壮歌。沧海横流,生灵涂炭。灾厄接踵而至,上古都不曾有之的空前浩劫降临,数度末日之下,难见曙光。九霄之巅,天柱高耸,圣殿笼云。护佑众生,恩泽万灵。“但倘若柱毁殿塌,正道不存,我就是这撑持乾坤的天柱。上达天听,下至黎民。特立誓于浩然天地,以身魂七尺,替苍生挡下这万丈波澜。”“没必要这么严肃吧,”她在他背后撅着嘴,吐掉一颗瓜子皮,“说得好像要万劫不复一样。今天晚上吃我的秘制茄子糕好啦,不削皮哦。”柔软的衣袂飘动,在塌陷的穹窿下,是战火柔情的希望。山海玄黄天浩渺,潭渊滚荡盘龙峭。战血随波八万里,乘风一跃上九霄。浪洗青锋开武道,策隐玄图有神韬。天疆峥嵘邪孽止,明玥千古拭云朝。【欢迎各位书虫读者入坑,坚持日更,同时求各种推荐票订阅收藏鲜花红包,读者们的支持是更新的最大动力,谢谢(~ ̄▽ ̄)~】荡世九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荡世九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荡世九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