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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炭雪小蛟龙     九州风云录txt下载     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人不为己

    送走董相林之后,喝得酩酊的许一白倒头便睡,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这自然不是他第一次饮酒,可喝得如此之多,却还是头一回。

    其实他本用不着喝这么多。

    非是助兴,亦非消愁,只因心有不甘。

    一个董相林而已,根本无需他这般陪酒,更何况这酒桌上还有他爹在。

    哪怕他董相林是城主的儿子。

    他也不过就只是城主的儿子而已。

    论学识,他董相林不及三人之中的柳元卿,论相貌,他董相林又哪能比得上自己。

    可就因为城主儿子的身份,自小到大,他与柳元卿便须处处让着董相林。

    就因为这,连他心中那份不甘都要压在心里,脸上还要挂着笑,只能用这杯中酒,再带上自己那份算不上真诚的敬意,让董相林多喝上几杯。

    喝,也要让他喝吐。

    当他搂着董相林的肩膀一起吐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因为只有在这一刻,他只是许一白,而董相林,也只是董相林。

    也许是醉了的缘故,董相林,他这个妹夫也跟着他一起嘿嘿的傻笑。

    许一白对董相林其实并没什么恨意,相反,与董相林对自己一样,他亦将董相林视作手足,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心中没有怨气。

    而这份怨气,更多的是来自于那些长辈们对董相林的那份格外关照。

    况且这份关照之中,还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揉了揉依然有些昏沉的头,许一白又忍不住地干呕了几下,守候在一旁婢女忙帮他轻轻拍了几下后背。

    许一白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然后按住胸口,长吸了口气,压住了胸口那阵翻涌之意。

    “少爷,这是刚泡好的醒酒茶,您试试看,喝几口或许能好受些!”

    “嗯~”

    很是口渴的许一白接过茶杯,将之一口气喝完,喉间受了刺激,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许一白再次深吸几口气,将手中的空茶杯递向一旁。

    “少爷,要不要再喝一杯?”

    婢女接过空杯之后问道。

    许一白摇了摇头,打趣道:“你当这是喝酒呐,干了一杯,还再来一杯?快去打盆水来,少爷我擦擦脸,好清醒清醒。”

    “是~少爷!水已经给您备好了,我这就给端来!”

    婢女转过身去,端来水盆。

    闭着眼享受着毛巾带来的温热,许一白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婢女的大腿上。

    虽然隔着衣服,许一白还是感受到了顺滑与弹性。

    “少爷,别~要是让主母知道了,奴婢会被骂的!”

    正在为许一白擦脸的婢女身子一紧张,忙俯身跪在地上。

    许一白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还很青涩的小丫头,伸手揉了揉婢女的发髻,笑了笑,“小妮子,怕什么?这种事儿我又不会去对娘说。再说了,平日里少爷我待你不薄,不过是摸几把大腿而已,你怕个什么?”

    婢女依然跪趴在地上,没有说话,也不敢抬头。

    能被自家少爷看上,自然是件好事,虽说不至于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哪怕将来只做个妾室,也比伺候人的差事强上许多,怕就怕自家少爷只是一时兴起,将来反倒是落得个找个老实人嫁了的下场。

    况且要是让主母知道了此事,指定会被赶出府去的。

    “罢了罢了,你个前平后扁的小丫头片子,少爷我也起不了什么兴趣,方才不过是因为喝多了,才有些失态,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娘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让你来给我当丫头了。”

    见婢女这般,许一白也没了什么兴致,本身眼前这个小丫头比之松竹馆的姑娘们就差了许多,况且他许一白又是书院的学生,哪怕是顾及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做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来。

    虽说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这个石榴裙,他得好看才行。

    如柳薇薇。

    许一白暗道一声可惜,那柳薇薇的容貌自己还未曾见过,人就已离开了平南城。

    柳薇薇的那种美,是不用看脸都能勾起男人心中的渴望。

    穿戴整齐,许一白推开了门,向着许明义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许明义在喝茶。

    见到许一白推门而入之后,许明义抬起眼皮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淡淡问道:“醒酒了?”

    许一白点了点头,寻了张椅子坐下。

    “就这点本事了?”

    许明义白了儿子一眼。

    见父亲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许一白心一慌,忙站起身来说道:“是我有些贪杯了,下次一定注意!”

    “你坐吧!”

    许明义挥手示意了一下,“这男人嘛,喝些酒到也没什么,你也长大成人了,喝多喝少的,爹并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今日这酒,你喝的却有些窝囊了些。”

    “窝囊?爹爹您说这话是何意?恕孩儿鲁钝,听不懂您的意思!”

    明明这顿酒自己喝得很是舒坦,应该说是少有的畅快,哪来的窝囊之气呢?许一白很是不解。

    许明义轻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一白一眼,“你与相林自小一起长大,现如今他又是你的妹夫,爹知道你与他私交甚好,可爹也知道,在你心里始终有一股气压在心头,至于是怨气也好,不服气也罢,在我看来,其实就是窝囊气。”

    “别以为你拉着他灌了那么多酒就算是出气了!”

    “爹爹,我……”

    许一白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了,你也不用说什么了,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自然清楚,爹爹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是想告诉你,心里有不甘,并非是什么坏处,大丈夫顶天立地,不甘屈人之下才是好男儿所为,若是区区一顿酒就让你心头舒坦了,可就真的窝囊了。”

    “爹爹,您说的话我自是懂,可相林他毕竟是城主的儿子,我就是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一着急,忍住没说的话终究还是出了口。

    许明义看了许一白一眼,“怎么?是嫌你老子没本事了?”

    “爹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许明义轻哼了一声,端起茶来小呷了一口,“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平南城的城主换个人来做呢?”

    “那是王上想的事儿,孩儿哪里会想这些……爹爹,您的意思是?”

    话说一半,许一白有些吃惊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莫非您是想?可您方才在席间不是……”

    “是不是没有想明白爹爹为何要对相林说那些话?”

    许一白点了点头,“怎么看您都是要全力支持董伯伯的。”

    “呵呵~”

    许明义轻笑一声,对着许一白说道:“为父若不支持他,自己又哪来的机会呢?”

    “机会?”

    许一白想了想,微微摇头道,“爹爹,孩儿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许明义抬眼看了眼儿子,微怒道,“我看你这书都读狗身上去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骂完之后,他忽然又笑了,然后略有些得意道:“也是,要是连你都想通了,那董相林就不会这么轻易上套了。”

    “上套?”

    “爹爹,难道您不是真心实意支持董伯伯的么?”许一白惊道。

    “支持还是要支持的,就看怎么支持了,为父若不全力支持他这位城主,王上又如何相信他这位城主有谋逆之心呢?”

    “谋逆?不可能的?董伯伯一向……”

    “蠢货!”

    许明义瞪了许一白一眼,破口大骂道,“老夫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我看你呀,就该被董相林踩在脚底下,将来对你这个妹夫卑躬屈膝的。”

    “爹爹,我……”

    见许明义没由来的发起了火,许一白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小声道:“孩儿自然是不甘于人后,爹爹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孩儿去做就是了。”

    “嗯~”

    许明义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爹爹发火,为父诸般谋划,还不是为了我们许家,为了将来的你么?”

    “若是爹爹坐上了这城主之位,那么将来这座平南城的主人,不就是你许一白的了?”

    听许明义这般说道,许一白眼神一亮。

    “至于咱们这位董城主是不是真的谋逆,真的重要么?重要的王上信或是不信,咱们只需让王上相信,那他董士贤还有活路可言了?”

    “所以您才让相林去拉拢镇南军是么?”

    “不错,看来你还算有些脑子的。说起来他董士贤之所以不愿意接管镇南军,也是有避嫌之意,不然以他与吕一平的交情,再加上其城主的身份,接管镇南军乃理所当然之事,就算王都那边怪罪下来,他将统帅之权交出来就是了,也未必会被安上什么罪名。”

    “既然如此,就算是您对相林说了,只怕他也无法说服董伯伯的吧?”许一白问道。

    “所以为父才劝说相林自行前往镇南军去拉拢吴仲,如此一来,就算他董士贤没这个想法又能怎样?为父笃定,若是相林去了镇南军,那吴仲必然会欣然接受相林的提议的。”

    “为何?”

    许明义捋了捋胡须,有些得意道:“你以为这镇南军的将军就这么好当的么?更况且他吴仲还只是个代将军!”

    “可是爹爹,若是那吴仲带着镇南军真心归顺了董伯伯呢?到时候这平南城不就是真正在董伯伯的掌控只下了?”

    “你能想到这些,还是很不错的!”许明义赞许地看了许一白一眼,“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说圣贤书里皆言‘仁义道德’,可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做那圣人?绝大多数活着,不过是为了一个‘吃饱穿暖’罢了。只要明白这个道理,这镇南军可未必会为他董士贤卖命的。”

    “爹爹的意思是……”

    许一白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出尔反尔?”

    “不错,我要让吴仲知道,掌握他们镇南军命脉的,不是董士贤,而是我们。一白,也不怕告诉你,你柳叔叔也是站在为父这边的。”

    示意许一白给自己倒茶,许明义继续说道:“如此一来,董士贤这个城主不过是空架子罢了,此外我们再许镇南军些许好处,他吴仲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去做的。”

    听父亲这般说道,许一白沉默了片刻,问道:“爹爹,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去拉拢吴仲岂不是更好?何至于要给董伯伯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是嫌为父心狠手辣了?”

    许明义冷哼了一声,“一白,你要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送你去书院不是将来让你当个圣人,那不过是你将来踏入庙堂的一个台阶罢了。自古以来,王朝更迭,争权夺利的事还少了?不说别的,咱们巴州就是明摆着的例子,这世子为了王位都能兄弟反目,更可怕他董士贤了。”

    “可……妹妹毕竟是嫁到董府去了,若是董伯伯被扣上谋逆之罪,妹妹只怕也会遭到连累的。”

    “此事日后再议,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救下你妹妹的,毕竟到时候为父就是这平南城的城主了,想必这点面子王上还是会给的。”

    “真的?”

    “为父还能骗你不成?青青也是为父的骨肉,爹爹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么?”

    许明义站起身来,走到许一白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生死有命,至于这富贵嘛,却是在人。你马上去拿着为父的腰牌去镇南军走一趟。”

    “去镇南军?您不是让相林去么?”

    许明义点了点头,“我已派人去打探过,相林离开府上之后并未前去镇南军大营。”

    “那我去做什么?”许一白问道。

    “你就直接告诉吴仲,董士贤想自立为王,为父不愿为虎作伥,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该为谁而忠

    或许是被笪守典吓到了的缘故,回到府上之后,董相林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车夫老王还是坚持要离去,董相林也没有再挽留,只是安排管家给老王拿些银钱。

    这钱,老王没有拿。

    满是愧疚的他说了一句,“少爷,这钱要是拿了,我就更不是人了。”

    老王没有去给董士贤道别,只是冲着正厅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董相林其实有些不太理解,既然老王都已经为了钱做出这样的事来了,自己又未曾怪罪于他,这钱岂不是不拿白不拿?

    像老王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在乎面子什么的吧?

    他更是不懂,为何老王在拒绝的时候,眼神之中尽是哀求之色。

    管家不知道老王何故要离开府上,在他眼中,老王是个尽职尽责的车夫,按理说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况且老王家中的情形他是知道一二的,原本他是想寻个机会把老王的儿子招到府上做事,再给其物色个丫头当媳妇儿,可眼下,这老王却突然离开了府上。

    见自家少爷似乎并无什么怒气,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问道:“少爷,这老王究竟是犯了何错?”

    董相林没由来的想起了老王说的那番话,轻叹了口气道:“错未必是错,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人各有志?”管家听得一头雾水,“少爷,您的意思是老王他另谋高就了?可在这平南城,还有谁家的车夫能比得上咱们府上了?这等差事可是好些人挤破头都想做的,毕竟给老爷驾车,那可是无上殊荣。”

    “既然如此,张伯,那就暂且由你替代老王当车夫好了!”

    董相林看了管家一眼,随口说道。

    “额……这……少爷,能为老爷和少爷驱车,老仆自是愿意,只是府上琐事不少,我身为管家,事无巨细,皆要过问,只怕分身乏术。少爷您且放心,新的车夫老仆尽快安排,绝不会误了老爷和少爷用车的。”

    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老王对少爷说了些什么,管家微微低头,轻瞟了董相林一眼。

    “这等小事张伯只管安排就是了,方才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您为府上忙里忙外的,怎么能让您去当一个车夫呢?”

    “至于老王为何要走,你也无需再问,对了,过几日派人拿些财物送到老王家,他毕竟也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了,可别人让人说咱们城主府亏待了人家。”

    说完,董相林转身离去。

    “是!”

    管家张伯看着董相林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书房内,董士贤手捧一本书在读,开门声响起,董相林走了进来。

    董士贤合上了书卷,将之放在书案上,抬头看向已走近的董相林问道:“相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你与青青大婚后第一次正式回家省亲,还是多住上几日的好。”

    董相林眼睛扫过书案,上面放着一本《左氏春秋》。

    “青青留下了,过些日子再接她回来!眼下爹爹烦事颇多,我就不在岳丈府上住下了,所以吃过饭就回来了!”

    “嗯!”

    董士贤点了点头,问道:“喝酒了?”

    “能不喝嘛~”董相林笑道,“咱这也是新姑爷上门,岳丈大人和我一白这个便宜姐夫还不得好好陪上一番嘛~这顿酒可真是没少喝。”

    “喝多了只管回家就是了,怎么还跑去外面醒酒去了?爹爹又不会怪你!”

    说完,将书案上的茶壶轻轻一推,“渴了吧?”

    董相林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抬袖擦了擦嘴,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嗓音说道:“爹爹,你当我不想回家么?是因为那笪守典突然出现在马车里,孩儿没办法,因而才让来福先回府上向您一禀报声。”

    “笪守典?他怎么会突然找上你?”董士贤惊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董相林摇了摇头,将二人在马车内的对话与董士贤讲述了一番。

    听到笪守典是为了防止董相林逃走而盯梢,董士贤笑了笑,“他们是小看你,也小看我了。”

    董相林点点头道:“我才不会丢下爹娘而走的,他们那是小人之心!”

    董相林顺便又说起了许明义对他说的话。

    听完之后,董士贤问道:“相林,你是怎么想的?”

    “岳丈大人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他并不知晓咱们已经见过王上,所以这镇南军咱们根本没必要去接手,只怕用不了多久,王上就会亲自执掌镇南军了。”

    董士贤点点头道:“不错,你能忍住没透露出王上的消息,很不错。那么你再想想看,你岳丈的想法是什么?”

    “我岳丈的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孩儿觉得他的话句句在理,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啊?”

    董相林疑惑道。

    “你呀,还是太年轻啊~”

    董士贤轻笑着摇了摇头,“相林,就算是王上没有出现在咱们府上,为父也不会接手镇南军的,哪怕只是暂时代为掌管,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啊?”

    董相林摇了摇头,“爹爹,您是城主,这平南城职权最高之人,况且这镇南军的将军的职位就比您低,眼下镇南军算得上群龙无首,为了平南城的安稳,您暂为代掌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大不了王上任命了新的将军,咱们把军权再交出去就是了,这也没什么的吧?”

    “这么想的话,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相林,你知道对于王上而言,爹爹这个城主最大的作用是什么么?”

    董士贤问道。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镇守一城,治理万民么?”

    董相林答道。

    “治理万民倒是不假,但镇守一事,却是一城守将之责。”

    “可守将不也得听城主的吗?”

    董相林疑惑道。

    “有些事都是早些年的事了,说给你听听也是无妨,原本各城守将的直属上司乃各州兵马统帅,而各州兵马统帅是由王朝兵部指派,目的就是削弱各州诸侯王的王权。而在当时,各城并无城主一职,一城最高的行政长官名曰郡守,郡守隶属各州诸侯王,各州诸侯王有处置及任命郡守的权利,却无任命各城守将之权。至于各城的守将,各州诸侯王有举荐之权,最终任命,则需要王朝的兵部同意方可。”

    “之所以如此安排,不用我说你也能想明白的吧?”

    董相林点了点头,“是为了防止各州诸侯王做大,皇权受到威胁,就如同现在这般!”

    “是这个道理!后来并肩王袁世信与国师迫使先帝退位,各州诸侯王伺机拿下了自己州的兵权,才出现了如今这般局面,而后王上为了节制各城城主,改郡守为城主,命其职权在守将之上,也是此理了。”

    “这下你明白为何为父不愿意接手镇南军了吧?这平南城说到底还是姓范的,无论将来两位殿下谁最终坐稳巴州,为父这个城主也不能给人落下一个居心叵测的把柄。”

    说到这,董士贤冷哼了一声,“想不到他许明义都与我结为亲家了,还会这般算计于我!”

    “爹爹,您的意思是岳丈他是故意要害您的?”董相林疑惑道,“不能是这样的吧,他与您共事这么多年,又是我的岳丈,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面对权力的诱惑,他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别忘了,他是副城主,若是为父出了事,这城主之位极大可能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其实这些年来他有什么心思为父一清二楚,只不过为父我行事端正,他找不到什么把柄罢了。”

    说到这,董士贤长叹

    一声,“唉~本以为他能将青青嫁到咱们府上是了了那份心思,没想到啊,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算计进去了,当真是枉为人父。可惜啊,他没想到的是,我本想待我完成王上交待给我的任务之后就辞去城主之职,然后推荐他为城主的。如今看来,哼!”

    听父亲这般说道,董相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忽然他想到笪守典告诉他的那个震惊的消息,忙开口说道:“爹爹你有所不知,云上城已经被荆州人给打下来了,而二殿下也死在了云上城!”

    “什么?”董士贤惊得站起身来,“此消息可靠么?这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笪守典说的,应该是真的!”

    董士贤左右来回踱了几步道:“想不到那江陵王竟然真的打了过来,看来这天下是真的要大乱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身为世子又如何?自立为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他范立业终究是次子,有道是长幼有序,若他当时肯低头服软,与王上握手言和,那荆州哪里还有什么可乘之机了?只是可惜一平了,唉……”

    董相林是知道,在父亲眼里,那位二殿下本就没有资格去争这王位的,之所以如今父亲不情愿支持那位突然出现在家中的王上,是因为那位王上亲口告诉他们父子二人,吕一平会死。

    然后吕一平就真的死了。

    董士贤曾问过笪守典,为何王季会成为他们的人,笪守典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如今的你,知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

    “爹爹,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董相林问道。

    “还能怎么办?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毕竟这巴州还姓范,我身为平南城之主,自然是谨遵王命就是了。”

    “爹爹,孩儿突然有个想法……”

    董相林看向董士贤。

    “什么想法?”

    “爹爹,为何您不能当一个真正的一城之主呢?”董相林压低嗓音,“反正荆州都打过来了,将来这巴州还能否姓范还说不准呢,只要您护得平南城安稳,谁来当王又如何呢?”

    “混账!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书都读狗身上去了么?”

    听董相林如此说道,董士贤勃然大怒,一甩衣袖,指着董相林的脸骂道:“大丈夫立于天地,当谨记忠义二字,恪守三纲五常,若人人如此,这天下岂不是混乱一片了?”

    “可……这天下本来就已经乱了啊,况且按照爹爹的说法,王上还有江陵王他们不也是没有恪守君臣之礼么?我们为何还要为他们这样的人效忠?”

    听董相林还敢还嘴辩解,董士贤还要继续训斥,刚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董相林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沉默了片刻,他脸上怒气尽消,然后摆了摆手说道:“不管你说的对与否,爹爹我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况且你以为爹爹真的能做得到么?你别忘了,他们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要是我们身边也有高手就好了!”董相林知道,纵是他心中有万般想法,也敌不过武林高手的一把剑。

    “好了,相林,你也别多想了,明日安排人把你岳丈还有你柳叔叔都请到府上,对了,把吴仲也叫来吧,爹爹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董士贤重新坐回椅子上,满脸尽是沧桑。

    ————————

    凉州,西凉城。

    一男以及一位男装打扮的女子来到了龙门客栈。

    正在柜台后打算盘的阚画子一抬头,便看出了其中一位是女扮男装,嘴角微微上扬,他扯着嗓子喊道:“静儿,来贵客了,快将最好的位置收拾出来!”

    喊话的功夫,他人已走出柜台,上前行礼道:“草民杨树见过郡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就很突然

    这几日,龙门客栈的生意很是不错,客似云来,门庭若市,可姚静致却高兴不起来。

    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他跑前忙后,一日下来着实累得不轻。

    可这并不是他不高兴的原因。

    每晚店里打烊之后,将一切收拾利索的他最开心的事就是帮先生数钱,数完钱之后再地洗个澡,然后再美滋滋地钻进被窝,这一天的劳累便化作了美梦,挂在了他的嘴角上。

    直到阚画子要教他算账。

    所谓算账,就是数完钱之后再拢一拢当日花销,将之扣出,便是当日的盈利了。

    当然,这个盈利是没有考虑店面本钱的。

    用阚画子的话说,这店是咱花钱买的,又不用掏租子,自然不该算本钱,就算将来将这个店转手卖了,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到这的时候,在一旁嗑瓜子的柳薇薇突然嗤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就这么算来算去之后,却算出了一个令姚静致很是吃惊的结果。

    赔了!

    怎么会赔了呢?客人有这么多,光酒水就卖了那么多钱,不应该啊?

    毕竟是初次算账,以为自己算错了的姚静致又开始仔细算了起来,而坐正在一旁的阚画子也不理会姚静致,只顾自己喝着酒。

    再算一遍,结果还是亏钱,姚静致便开始有些紧张了,他悄悄瞟了眼自己的先生。

    “你没算错,就是亏了,不过亏了就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阚画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淡淡说道。

    姚静致却有些不淡定了,嘴慢慢撅了起来,眼圈儿也有些泛红,自己累得都快散架了,结果店里却没赚到钱,自己岂不是白干了?

    姚静致并不怕累,之所以不开心,是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该有的回报。

    白干了!

    还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叫人难以接受的呢?

    “先生,怎么会亏钱啊?店里都来这么多客人了!”

    强忍着眼泪的姚静致小声问道。

    “静儿不难过,店里亏钱不是你的事儿,都赖你先生,单说那酒,他卖价和进价一个样,能赚到钱么?照他这么做生意,来的人越多,他亏的就越多!”

    柳薇薇揉了揉姚静致的头,然后瞪了阚画子一眼。

    阚画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你这孩子,心眼儿小了不是?这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个人气,你看看这几日,咱们这来了多少酒客了?别家酒肆老板看着都眼红。咱这酒要是卖得贵了,遭客人嫌弃,来的人不就少了嘛~赚不赚钱的不急于一时,待咱们店的名声打出去了,客人愿意来咱这里买酒吃饭,甚至是住店,到那时,咱们收的钱可比现在多得多了,一准儿赚钱,这叫做赔钱赚吆喝。”

    “真的?”

    姚静致抬袖蹭了蹭眼睛。

    “你这是在质疑先生了?”

    阚画子故意板起脸来。

    “本来长得就黑,就别板起脸来吓唬孩子了!”

    柳薇薇一扬手,一颗瓜子砸向阚画子。

    阚画子一张嘴,将瓜子接在口中,随后笑道:“香,真香!”

    早已见惯不怪的姚静致撇了撇嘴,却没有再哭。

    阚画子没有告诉姚静致,他开这家店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虽然先生这么说了,可姚静致依然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到晚上算账的时候。

    较好比道理谁都懂,可未必能做得到,只要是亏钱

    ,姚静致就觉得自己这一日又白干了。

    直到店里来了位贵客,西凉王之女,郡主殿下。

    姚静致怎么也想不到,堂堂郡主郡主殿下竟然会到他们的店里来。

    虽然他们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来的都是些贪图便宜的酒鬼,况且老黄的手艺在这西凉城里也算不上出众,不然也不会给他们店里当厨子了。

    难道是听说了薇薇姑姑唱曲儿好听?

    这郡主殿下为什么要穿男装出来?难道是怕被人认出来吗?

    可先生又是怎么知道她就是郡主殿下的?

    跟郡主殿下一起来的那个人又是谁?既然殿下称呼他为“哥哥”,那他不就是世子殿下了么?可为何先生没有告诉自己呢?

    先生也真是的,郡主身份如此高贵,为何不亲自接待呢?

    “小家伙,发什么呆呢?贵店我是第一次来,敢问有什么特色?”

    “啊?没……没什么……特……特色!”

    正在胡思乱想的姚静致回过神来,看向开口的那名青衫男子,结结巴巴道。

    “呵呵~真有意思!”

    上官子陌一下子笑出声来,看向姚静致说道:“哪有你这么当伙计的?叫掌故的知道,还不扣你工钱?你莫不是掌柜的亲戚吧,不然像你这般口齿,可没有店里愿意要这样的伙计。”

    “可要说你是掌柜的亲戚吧,你这也太实在了些,哪有伙计会说自己店里没特色的?”

    “是不是啊?霍大哥!”

    上官子陌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霍弃疾。

    “我看这孩子就是太过紧张了,平日里应该不是这样的,怕是被你这位郡主殿下给吓到了!”

    霍弃疾看了眼姚静致。

    “我又那么吓人么?那当初小云棋见到我的时候胆子怎么那么大呢?还称呼我为郡主大老爷,现在想起来都想笑呢!”

    上官子陌笑嘻嘻说道。

    霍弃疾看了眼上官子陌,没有说话,满眼尽是笑意。

    若是在中原地区,按照礼法,富贵人家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可不能再这般抛头露面的,哪怕她是郡主。

    “我……我……”

    听得二人如此对话,姚静致更加紧张了,低着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好在这里是雅间,别的酒客看不到。

    见姚静致愈发紧张,脸憋得通红,霍弃疾轻轻地拍了拍其手臂,轻声道:“别急,莫慌,稳一稳再说!”

    姚静致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来,先看了那名男子一眼,然后对着上官子陌躬身行礼道,“见过郡主殿下!”

    然后又对着霍弃疾行了一礼,“见过霍大人!”

    能与郡主殿下同行,称呼一声大人错不了。

    上官子陌也看出这个不大的孩子是有些拘谨,便笑着说道:“别紧张,本郡主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方才我就对你们掌柜的说过,关于我的身份,无需声张,到了这里,你就把我们当成酒客招待就是了。”

    “嗯!”

    姚静致点点头。

    “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霍弃疾对上官子陌说道,然后看向姚静致,轻声询问道,“那现在是否可以点菜了?”

    “嗯!”

    姚静致点了点头,想了想然后突然说道:“殿……两位贵客,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店里真的没什么特色酒菜!”

    上官子陌有些诧异地看了姚静致一眼,然后问道:

    “你该不会真的是掌柜的亲戚吧?”

    姚静致吐了吐舌头,然后想了想自己与先生的关系,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回殿下的话,掌柜的是我的先生!”

    “不许再叫殿下!”

    上官子陌瞪了姚静致一眼。

    姚静致这回反倒没有害怕,因为薇薇姑姑也经常这么瞪自己的先生,他知道这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恶意。

    “那就把你们店里卖的最好的酒与最好的菜端上来,我们尝尝!”霍弃疾说道。

    “好!”

    姚静致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去端酒菜,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他低声说道:“两位贵客,我怕咱们店里卖的最好的酒与菜二位不合二位口味,要不还是换别的酒菜吧!”

    “我们都还未尝,你怎知不合我们的口味呢?”

    霍弃疾饶有兴趣地问道。

    “哈哈哈~你这样客人都被你给赶跑了,你这当伙计,可真有意思,真不知道你们掌柜的怎么想的,收了你这么个憨憨的学徒!”

    上官子陌掩口而笑道。

    “不敢隐瞒殿……二位,因为店里卖的最好的酒是最便宜的酒,卖的最便宜的菜也就是些煮花生什么的,咱们店里来的酒客大都是些寻常百姓,舍不得花更多的银钱吃些贵的酒菜。”

    姚静致老老实实地说道。

    “这倒是有些意思!”霍弃疾笑了笑,“无妨,只要酒不掺水,贵贱都是佳酿,至于那煮花生,也确实是佐酒良菜,只管端来就是了,然后再沏一壶上好的茶,另外店中若是有什么糕点,随便端上来一些就是了。”

    待姚静致离开之后,上官子陌看了眼霍弃疾,低声问道:“霍大哥,可曾看出些什么?”

    霍弃疾点了点头,“这家店的掌柜的身手不错,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查探,因而才没有跟着上来,而是让这个小伙计来招待你我。”

    “我还在纳闷,为何他能一下子认出我来呢?”

    上官子陌疑惑道。

    “认出你并不难,毕竟你平素里喜欢出来闲逛,这座西凉城里做生意的但凡有些心眼,也该记住你这位殿下的容貌了,毕竟怠慢了咱们郡主殿下,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的好像我有多刁蛮似的!”

    上官子陌撅了撅小嘴。

    “这与你如何无关,他们所忌惮的,是你的身份,就如同方才这名小伙计,何以他如此拘谨?毕竟在这偌大凉州,岳父大人就是天,在他们这些寻常百姓眼里,王权主宰者他们的生死,所以他们才会从心底里有那种莫名的敬畏感。当然,更多的是畏,至于敬,那就看那些当王上的本事了。”

    “这话你还是对父王说去吧,我可没兴趣听!”

    上官子陌撇了撇嘴,“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出来了,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一定要要多陪我逛逛!”

    “一定!”

    ——————

    平南城,云德武馆。

    当着馆内一众弟子的面,成云德宣布了一项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不再担任云德武馆的馆主。

    对于众弟子而言,少馆主继承家业那是早晚的事儿,所以成云德说出自己不当馆主这个决定之后众人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成云德已经很少过问武馆内的事务了。

    可当听成云德宣布新任馆主的名字后,众人都愣住了,也包括突然当上馆主的武馆总教习孔礼祥。

    而朱智莽与周信良也被成云德任命为副馆主。

    这就很突然。

第二百四十三章 钓鱼人

    阚画子将手中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然后抬头对正等着结账的汉子笑了笑说道:“茶钱就不收了,连酒带菜一共三十八钱,今日鄙店来了位贵客,本掌柜的高兴,就给你抹掉三钱好了。”

    结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听阚画子这般说道,自是喜笑颜开。

    伸手从怀中掏出钱袋子,爽快地抓出一大把铜钱拍在柜台上,咧着嘴说道:“掌柜的,既然如此,咱就不跟你客气了。”

    边说边一颗一颗地数着铜钱。

    数到三十的时候,刚好数尽,汉子看了阚画子一眼。

    “可不敢再抹了,再这么抹下去咱这小店就该给抹关门了!”阚画子晃了晃手中的算盘,微微摇了摇头道。

    “掌柜的说笑了,您这家大业大的,还差这几钱了。”

    当然,汉子也没想阚画子真的能再给他抹去五钱,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钱掏了出来,将之按在柜台上,慢慢推向阚画子。

    “这是自然,可理儿却不是这么个理儿!”

    待汉子抬起手之后,阚画子端起钱匣子,将柜台上的钱一起收到钱匣子中,继续说道,“咱们开店做生意的,自然还是得赚钱不是?来者都是客,我给您这多抹几钱,他人自然也得多抹一些不是。今日抹了,明日诸位再开金口,我要是不给抹吧,大家定然心里会有些不痛快,觉得我这个掌柜的抠抠搜搜的。这喝酒嘛,谁不想喝个畅快?这要是心里犯了个膈应,以后兴许愿意来咱这喝酒的人就越来越少了。那您说说看,照这么开下去,我这店还开得下去么?”

    “得得得,钱我可是给了,您也甭在这絮叨了,咱就是逗逗你,可没打算真的不给,要不我再给您掏三钱出来?省得您糟心!”

    说完又摸了三钱出来。

    “让您笑话了不是?”

    阚画子摆了摆手,瞥了眼那只攥着钱的手,陪笑着说道,“方才您可能有些没听清,今日是因为咱们店里来了位贵客,鄙店蓬荜生辉,因而才给您抹了三钱,不然按照咱们这个酒价,甭说是抹三钱了,就是一钱,我也是肉疼。”

    “呵呵~嗝~”

    汉子打了个酒嗝,俯身将手中的三文钱塞进绑腿里,起身拍拍手说道:“敢情咱是借了那位贵客的光呗,却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能让掌柜的甘心如此破费。”

    “客官方才没瞧见?”

    “咱方才只顾喝酒了,再说了,咱又不是小二哥,谁管你这店里来什么客人?”

    汉子说完,转头冲着还在喝酒的众人喊了一嗓子:“诶!我说大伙儿方才可是见到店里来了什么大人物了吗?”

    “大人物?我说刘三儿,就咱们这些干苦大力的,在这座西凉城里,除了王上与那公孙小将军,甭说大人物了,但凡跟官字沾边的,咱还认得谁?”

    一名酒客嚷嚷道。

    “三哥,你问这干啥?就算有什么大人物来了,他也不会请咱喝酒,管他作甚?”

    另外一名酒客喊道。

    “你们知道什么?方才掌柜的说了,今日他店里来了位贵客,待会儿结账的时候能给大家抹去几钱,这酒买的多,自然是抹得多,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些什么了吧!”

    “真的假的啊?”

    “还有这等好事?”

    “正好我还没喝爽快,既然掌柜的今日这般爽快,咱也大方一回,再喝他娘的一坛来~”

    “掌柜的,上酒!”

    “好,好!”

    阚画子边应声边招呼着其他

    跑堂的伙计赶紧上酒。

    “掌柜的,我够意思吧!你瞧瞧,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多卖了好几坛的酒吧!”

    阚画子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得,又赔了不少!”

    “咋?还不乐意了?不是你说的,来了大人物高兴嘛~”那汉子撇了撇嘴,撮了撮牙花子,一脸不屑地继续说道,“也就你们是这些中原人,本来老子以为你这个掌柜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如今看来,都是一个德性,估计再过些时日,你的酒怕是也不会再有这么便宜的了。”

    说完拱了拱手,“祝杨老板生意兴隆!告辞!”

    “哎~”

    阚画子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在门口拉住刘三,忙解释道:“您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呢?你说咱这店开得时日也不长,今日郡主突然登门,我这高兴一下也是应当,绝非有嫌弃客官的意思。我杨树敢拍着胸脯子保证,在我眼里,只要登门,那都是客,肯定会好好招……”

    “什么?你是说郡主来了?”

    刘三吃了一惊,忙问道:“在哪儿?”

    “在楼上雅座啊!客官,您这是要?”阚画子打量了刘三几眼。

    “啊?没什么,咱这不是没见过郡主殿下么,想不到郡主这样的人物竟然来这里吃饭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再喝上一会儿。”

    说完,刘三转身又走了回去。

    阚画子紧随其后问道:“可是再来上一壶?”

    “不用,喝他们的就行!”

    刘三摆了摆手,走到一张桌子前,拿了一个空碗,拎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碗酒,然后一屁股坐下,微微探身,冲着正在喝酒的二人说道:“你们猜猜看,方才掌柜的说的那位大人物是谁?”

    阚画子忙从柜台上抓了一小壶酒,小跑着走了过去,放在刘三眼前,俯着身子小声说道:“郡主殿下交待过,切勿声张,万一我等惊了殿下,小店可就遭了殃了,这壶酒是本人的一点新心意……”

    “好说!好说!”刘三将酒抓在手中,笑了笑,冲着其他两位酒客使了个眼色,然后拍了拍阚画子的肩膀说道:“掌柜的,谢了哈!”

    待阚画子重新走回柜台之后,坐在刘三身旁的人小声问道:“三哥,郡主殿下真的在上面?”

    刘三将一只脚踩在条凳上,稍稍侧了侧身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压低嗓音说道:“我看应该不假!”

    “三哥,你面子不小啊,连掌柜的都给你送酒喝了!来来,赶紧整一口!”

    另外一人高声吵嚷道,然后递过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掌柜的是个敞快人,以后咱常来就是了,来,倒上,倒这个!”

    说完,刘三抓起阚画子送的那壶酒,趁着倒酒的功夫,他对其中一人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和小伍在这盯着。”

    已经走回柜台之后的阚画子瞥了眼刘三那边,轻笑了一下。

    演得不错!

    柜台后面,阚画子抽出一张纸,抓起了笔。

    本以为能将那位公孙小将军给引来,谁曾想郡主殿下却先来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霍弃疾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霍弃疾不识得他阚画子,可他却是见过曾经的霍弃疾。

    他曾经的画作中,有多届武道大会前三甲的画像,霍弃疾那次是最后一次。

    在霍弃疾参加武道大会之前,玄一门已经连续三届未曾进入过武道大会的前三甲,甚至连前六甲都不曾进去过。倒不是大会评判不给玄一门面子,而是玄

    一门派的选手表现得的确很一般。

    拜剑阁的副掌门甚至私下里说过,若非顾及大晋王朝的脸面,只怕玄一门的弟子连决赛都未必能进得去。

    直到霍弃疾的出现。

    相较于武道大会的冠军,世人更在意的是霍弃疾的另一重身份。

    很多人都认为大晋的下一任国师还是会姓霍,可那届武道大会之后,本是风光无限的霍弃疾却被突然销声匿迹,再无任何消息。

    寥寥数笔,刘三的面貌便落在了纸上,阚画子将画纸吹了吹,然后抬脚踢开一个箱子,将这张画顺手扔了进去。

    这是他为那位公孙小将军准备的见面礼。

    想要与之为谋,得拿出些本事才是。

    会画画算不上什么本事,能将这些人认出来,才是真本事。

    “先生,先生~”

    姚静致小跑着来到柜台前。

    “怎么点个菜用了这么长时间?可是郡主殿下提了什么难办的要求?”阚画子问道。

    “没,没~”姚静致连连摆手,“郡主殿下和那位霍大人只点了咱们店里最便宜的酒菜!”

    “最便宜的酒和菜?开什么玩笑?”阚画子愣了一下,伸手轻拍了一下姚静致的头,“你是怎么招呼郡主殿下的?怎么点个酒菜都点不明白呢?”

    “去,赶快看看后厨有什么好菜,告诉老黄,做得好了,先生我今日给他赏钱,然后把店里最好的酒端两壶送上去……”

    “哦~好!”

    姚静致转身就向后堂跑去。

    “哎~静儿,等下!”

    阚画子叫住了姚静致,想了想说道:“算了,就凭老黄那手艺,也做不出什么心意出来,去,先给楼上送去一壶上好的茶,就冲你姑姑的那罐,然后再把你姑姑请到后厨去,去吧!”

    “姑姑的茶?”姚静致愣了一下,然后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我不敢~”

    “你这孩子,沏壶茶怕个什么?”

    阚画子瞪了姚静致一眼,“行吧,你去叫你姑姑,茶我来送!”

    茶是好茶,却算不上名贵,但在这凉州,这产自扬州的茶叶却也是个稀罕物。

    物以稀为贵。

    而这罐茶,对于柳薇薇而言,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茶是宁云轻送过来的。

    装茶叶的竹罐乃宁云轻亲手所制,罐身正面刻有“云淡”二字,背面写有一行簪花小楷,“两情若是久长时”。

    不知为何,柳薇薇没有将这个茶叶罐放在自己的房间,而是放在柜台这边。

    每晚饭后,柳薇薇都会让姚静致给自己沏上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茶总有被喝完的时候。

    店中不是没有其他茶叶,可都算不上好,尤其是给郡主喝,那就更算不上好了。

    拿起茶叶罐,心中暗骂了宁书生一句读书人就是骚气,阚画子打开了茶叶罐,见里面的茶叶的确不多,原本想沏上一壶茶的他只往两个茶碗里放了少许茶叶。

    冲泡好茶之后,阚画子端着茶上了楼。

    ————————

    巴州南部,青石镇。

    站在镇头路口处等候的赵千钧见远处出现了两辆马车,定睛细看了几眼,忙快步迎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那辆马车,驾车人正是元夕与成是非。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是谁

    许一白站在镇南军大营营门口之外,左右徘徊,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本以为父亲掌管镇南军粮饷的拨发,吴仲知道自己前来,定然会将自己当做座上宾,谁料他却吃了个闭门羹,连吴仲的面都没见上。

    许一白有些不甘心。

    他猜测肯定是之前吴仲登门拜访他家的时候,他的父亲没给其好脸色,这吴仲怀恨在心,才会如此对待他的。

    事情没办成,他回去也无法向父亲许明义交差,许一白一咬牙,决定再试试看。

    转身向营门走去,却被门口守卫给拦住。

    “将军有令,许公子还是请回吧!”

    “烦劳再通传一下,家父有要事要我亲口说与吴将军,事关重大,还请……”

    “既然事关重大,许大人何不亲自前来?”

    守卫打断了许一白的话,轻哼了一声,白了许一白一眼,“将军军务繁忙,闲杂人等,概不接见!”

    听守卫称自己是闲杂人等,许一白的脸憋成猪肝色,他再一咬牙,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许一白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跟吴将军说一说粮饷一事……”

    “一白,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许一白一愣,忙转身,惊道:“相林,你怎么来了?”

    早在马车内见到许一白的身影,董相林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不动声色地下了马车,董相林走到许一白跟前。

    这时门口的守卫走上前来,对董相林行礼道:“见过少城主,少城主前来可是来找将军?”

    见守卫如此对待董相林,一旁的许一白在心中暗恨。

    董相林对守卫点了点头,“不错,不知吴将军是否方便?”

    守卫躬身伸手虚引道:“将军此刻正在大帐之中,少城主快请!”

    董相林伸手示意守卫稍等,然后对许一白问道:“一白,你这是刚从吴将军那出来的么?”

    “啊?我啊!”

    被守卫拒之门外的许一白面露尴尬之色,他干咳几声,然后笑道:“我也是刚到,爹爹派我过来问问吴将军粮饷够不够,不够的话,他再想办法给镇南军多拨些。”

    “既然如此,正好你我一同去见吴将军!”

    董相林招呼道。

    “嗯……那个,相林,你去找吴将军,说的肯定是些要事,我就不随你一起进去了!”

    他肯定是不能同董相林一起进去的。

    “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爹爹明天有要事请吴将军去府上一趟,对了,还有岳父大人,既然在这遇到你了,你就帮我告诉一声岳父大人吧,我还要去请柳伯伯,幸好碰到了你,我还少走些路。”

    “去城主府?还请这么多人?”

    许一白心有疑惑,暗道难道城主大人真的想……

    这可是件大事。

    “一白,你想什么呢?”

    董相林拍了拍许一白的肩膀,“粮饷的事,正好明日可以同议,你不进去,那我就先进去了哈!”

    “嗯~”

    许一白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忙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上,吩咐道:“速速回府!”

    已经进入大营的董相林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

    龙门客栈内,

    端茶上楼的阚画子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满脸堆笑地走了进去。

    霍弃疾看了阚画子一眼,说道:“有劳了,敢问掌柜的此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阚画子将茶放好,然后回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在下乃扬州人氏,之前是做书画买卖的。”

    “既然掌柜的是扬州人氏,又是做那书画生意,何以千里迢迢来到巴州,开了这么一家并不赚钱的客栈呢?”

    霍弃疾继续问道。

    之所以来龙门客栈,是因为黄天霸觉得这个客栈的掌柜的有些不对劲,便留心查了查。

    从中原来西凉做生意的人不少,可大都是带着本事和汗水来赚钱的,而这家店的主人,明显是个不缺钱的主。

    中原客商的优势在于通商易货,像这种客栈的买卖,大都是本地来做,而那些开店的中原人,大都是跟着其他的买卖。像阚画子这样开店的,的的确确是头一份。

    事出反常,黄天霸将龙门客栈的情况查得清楚之后,便将此事上报给了还留在王府的霍弃疾。

    阚画子笑了笑,“这做生意嘛,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倘若是在太平盛世,这书画的生意自然是赚钱的买卖,可如今,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欣赏那几张破纸了?”

    “有道理!”

    霍弃疾点了点头,“掌柜的果然是个生意人,不过我倒是好奇,扬州可比西凉富庶不少,掌柜的怎会想到来这里开店的?”

    “天下那么大,我想出来瞧瞧而已,其实钱这东西,赚多少是多啊,差不多够花就可以了,人生苦短,倘若偏居一隅过着那日复一日的日子,岂非无趣了许多!”

    正在品茶的上官子陌闻言,放下茶杯笑道:“掌柜的,这寻常百姓终日忙碌,无不希望可以安居乐业,而你却是这个想法,令本郡主很是意外,不过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谢郡主殿下!”

    阚画子躬身道了声谢,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何会选择来到凉州,而非雍州或是冀州,那是因为这里可以同吐蕃人做生意,能令我领略到吐蕃人的风土人情。”

    “吐蕃人……”

    霍弃疾看了阚画子一眼,轻笑了一下,突然说道:“当真是领略吐蕃人的风土么?我看你是想借吐蕃人的手来染指中原吧!”

    “大人您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哪有和哪敢有这个能耐?这可是谋反,要掉脑袋的,您可不能平白无故的给在下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阚画子装作惶恐的样子,然后试探道,“可是在下在西凉城开店,得罪了哪位手眼通天的贵人,竟然会请得郡主殿下带人来为他撑腰?”

    在未明了霍弃疾的来意之前,他是不打算在这两位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

    本来他的目标也不是霍弃疾,更不会是这位郡主,那位还未现身的公孙小将军才是他接近西凉王最正确的途径。

    “你那位所谓的妹妹杨花就是平南城松竹馆的花魁柳薇薇姑娘吧!”

    一二三查人的本事不差。

    阚画子闻言吃了一惊,神色微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心念急转,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被霍弃疾知晓身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是如何知道自

    己与柳薇薇的来历的。

    “既然是花魁,本郡主倒是好奇,这薇薇姑娘究竟生得如何,掌柜的,可否将薇薇姑娘请来一见?”

    上官子陌在旁说道。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姚静致上酒菜来了。

    阚画子冲霍弃疾与上官子陌笑笑,“两位请稍候,我先给二位贵客上菜,有什么话我们稍后再说。”

    霍弃疾点了点头。

    阚画子转身来到门前,迎上姚静致。

    转身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见到阚画子过来,姚静致小声说道:“先生,按照您的吩咐,酒拿的是店里最好的!可姑姑她不愿下厨,她说了,她的手艺可不是谁想吃都能吃到的……”

    说到这的时候,姚静致偷偷地往屋内瞥了几眼。

    阚画子瞪了姚静致一眼,看了眼托盘上的两盘小菜,问道:“老黄的手艺?”

    姚静致轻轻点了点头,“我没敢告诉黄伯是郡主殿下要吃的菜,只是告诉他,来了贵客,黄伯要是做的好吃,先生会给些赏钱。”

    阚画子点了点头,“做的不错,该给老黄多少赏钱,你说了算。”

    说完从姚静致手中接过托盘,吩咐道:“去把你姑姑请来,就说是郡主殿下请她过来的!”

    姚静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阚画子将酒菜摆好,站在一旁说道:“二位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也不知道咱家厨子的手艺合不合二位的口味,这酒,也是小店拿的出来的最好的酒了,还望殿下与霍……大人多多包涵。”

    上官子陌拿起酒壶先给霍弃疾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笑道:“掌柜的放心好了,本郡主口味不刁,只要这酒菜没下毒,皆可入口。”

    “殿下说笑了!”

    阚画子微微躬身,眼睛却是看向了霍弃疾。

    他是不知道霍弃疾与上官子陌大婚一事的。

    关于西凉城郡主殿下大婚一事,西凉城传得沸沸扬扬,但郡马是谁,却是无人知晓。

    一直在揣测霍弃疾究竟在西凉是以一个什么样身份存在的阚画子是如何也想不到郡主所嫁之人会是他。

    哪怕霍弃疾的父亲是国师。

    只因霍弃疾是布衣,而他的父亲也只是曾经的国师而已。

    况且二人又相差了十多岁,所以阚画子就没想过,上官子陌所嫁之人会是霍弃疾。

    霍弃疾能出现在西凉阚画子并不意外,如此方能看出那位前朝国师的深谋远虑。在阚画子看来,扬州袁氏之所以可以洛月城,定然是国师大人做了某些让步,不然,袁世信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登上帝位的。而国师的让步,或许只是他们对司马一族失望了而已。

    从国师的离开到袁氏称帝,阚画子知道,玄一门选定的人,不是袁世信,也非袁秉德,这也是他选择离开的原因之一。

    他的师父曾告诉过他关于玄一门的些许内幕。

    只是些许,就足以令他震惊了。

    师父还曾告诉他,千万不要小看玄一门里的任何一个人。

    阚画子自然不是小瞧了霍弃疾,所以他认为霍弃疾之所以出现在凉州,是玄一门选择了上官氏,这恰恰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原本他认为玄一门选择的是雍州慕容氏,所以他才带柳薇薇来到了凉州。

    若是西凉王真有玄一门相助的话,他的存在势必会被弱化了许多。

    看到眼前这位身份高贵的郡主却主动给霍弃疾倒了酒,且极其自然,很明显,这位霍先生在王府的地位极高。

    令阚画子想不通的是,这二人来到他这,究竟是谁才是主。

    如果说以霍弃疾为主,郡主同来,这就有些说不过去。

    倘若以郡主为主,那么他就要好好地认识一下这位郡主殿下了。

    霍弃疾没有理会阚画子,而是端起酒杯,冲着上官子陌笑了笑,“我敢打赌,这酒中肯定没毒。”

    说完一饮而尽。

    上官子陌却是只浅酌了一小口。

    霍弃疾放下酒杯,对阚画子说道:“不如掌柜的也坐下一起小酌酒杯,刚好在下有些事想请教掌柜的。”

    阚画子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有客气,阚画子在霍弃疾身旁坐下,先帮霍弃疾把酒倒上,然后拿起了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上,举杯示意道,“承蒙郡主殿下和霍大人赏光,鄙店蓬荜生辉,在下敬二位贵客一杯!”

    杯中酒尽,阚画子问道:“却不知霍先生找在下是何事?”

    说完他又对上官子陌说道,“对了,郡主殿下,我已经让人去叫薇薇姑娘了,殿下还请稍等片刻。”

    “好!”

    上官子陌随口应了一声,似乎那柳薇薇来与不来关系并不大。

    霍弃疾稍稍侧身,看向阚画子说道:“掌柜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平南城发生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阚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不如坦诚些,刚好让西凉看一看自己的诚意。

    “你和柳薇薇都是袁世信的人吧?”

    霍弃疾继续问道。

    阚画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曾经是!”

    “我如何能信你?”

    “信不信在你,不过我相信你会相信我!”

    “哦?何以见得?”

    “就凭我知道你是国师的儿子!”

    霍弃疾眉头微皱,“你见过我?”

    天虞山隐居十多年,现在能认他来的人不多。

    阚画子见霍弃疾面色有些难看,忙解释道:“十多年前,在下有幸在武道大会上见到过霍大人的风姿。”

    “十多年前?”

    霍弃疾看了阚画子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来,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了。”

    阚画子轻笑一下,“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一名画师,长于人相,说句夸口的话,莫说是十多年前,就是再过上十多年,在下一样认得出。”

    “我不信!”

    上官子陌放下筷子,在旁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是人都会变了模样的,你怎么可能再认得出来?”

    “或许在常人眼中,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人的相貌会有些变化,可在我眼中,这些变化却又算不上变化。殿下,在下有一门手艺,算不上绝技吧,但在画师中也是少见。”

    “什么手艺?”

    “观人而画其一生之样貌。”

    说起自己作画的本事,阚画子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毕竟相貌与画

    技是他平生最自豪的两件事。

    “当然,若是只观孩童时的模样,所画其将来的样貌,大约可保证三分相似,如果过了总角的年岁,便有了六分把握,倘若到了弱冠之年,就可有八分之上的水准了。”

    阚画子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现在见到了我,那么二十年之后的我是什么样子也能画得出来,是么?”

    上官子陌问道。

    “是这个意思。”

    阚画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看来自己这门技艺已经成功吸引到了郡主的注意。

    “那你能画出我四岁时候的样子来吗?”

    上官子陌突然问道。

    “啊?”

    阚画子愣了一下,想了想之后说道:“可以画,但只能保证四五分程度的相似。”

    上官子陌却不再言语,而是看了眼霍弃疾,眼神之中尽是爱意。

    她和他的缘分,不就是在于四岁那年的那次初见吗?

    见上官子陌不再开口,霍弃疾对阚画子说道:“几十年前,当世作画名家顾长庚先生收了位关门弟子,名叫阚崌画,在顾先生千古之后,这位弟子却不知所踪,可是阁下?”

    阚画子闻言颇感意外,当年先生收他为弟子,当世之人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

    想不到时隔数十年,竟然还有人能道出他的来历。

    “不错,在下正是阚崌画,如今已改名叫做阚画子!”

    阚画子回答道。

    “阚画子,好一个画子!单凭你方才说的那门画人的技艺,就当得起一个‘子’字。”

    霍弃疾称赞道。

    “霍大人谬赞了,是在下狂妄,给自己取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名字!”

    口上谦虚着,可阚画子的脸上却尽是自傲的神色。

    他很想将怀中的小铜镜掏出来,好好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优秀。

    “为什么要背叛袁世信?如今他已称帝,你若继续追随于他,岂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霍弃疾开始步入正题。

    “明智的选择?如果袁氏乃真命天子,我想国师大人是不会离开洛月城的吧!至于离开,也算不上背叛,我帮助袁氏是为了还恩,如今恩已还清,自然无需再留下。”

    霍弃疾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阚画子的话。

    “敢问霍大人如今在凉州是何职位?”

    阚画子觉得自己还是先将霍弃疾的身份问个清楚。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是不愿在霍弃疾手下办事的。

    霍弃疾却摇了摇头,“并无任何官职!”

    “没有?那……”

    阚画子看了上官子陌一眼。

    “怎么就没有官职啦?”

    上官子陌瞪了霍弃疾一眼,“不行,回去的时候我得跟父王说一说,给你讨个大官来当当,可别让一个客栈的掌柜的给小看了。”

    “在下可不敢小看霍先生,只是见霍先生陪郡主出行,言行之间颇有做主之意,因此才多嘴一问。”

    他已改口称呼霍弃疾为“先生”。

    “在下乃受王爷所托,保护郡主殿下安危。”

    霍弃疾淡淡说道。

    “那先生方才所问之事,是替王爷所问还是玄一门的意思?”

    阚画子端起了酒壶,将二人的酒杯满上。

    霍弃疾看了阚画子一眼,轻笑了一下,却没有答话。

    这时,脸上挂着轻纱的柳薇薇出现门口,径直走了进来,冲着上官子陌轻施一礼,“民女柳薇薇,见过郡主殿下!”

    上官子陌看到那双眼睛,惊讶道:“霍大哥,我见过她!”

    ——————

    平南城,城主府,

    宁冱端坐在主位之上。

    案下右侧依次站着何向风、易中原、还有笪守典。

    左侧站着的则是以董士贤为首的平南城主要官员,吴仲也站着其中,位次在董士贤之后,许明义之前。

    如此站序,许明义很是不满,他吴仲不过是个代职,原本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副统领,凭什么可以站在他的前面?可当听得董士贤告诉他,吴仲这个将军之职已被王上认定之后,许明义便不敢再有怨言了。

    更令他费解的是,眼前这位王上,是何时来到平南城的。

    他觉得自己被董士贤给耍了。

    毕竟也是当过几日王上的人,宁冱双手扶案,颇有几分王上的威严。他环视一下众人,见何向风轻轻点头,他开口说道:“本王已到平南城多日,为了不泄露本王的行踪,所以没有告知诸位。实不相瞒,当初叛将吕一平蛊惑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发兵子阳城,本王不忍兄弟阋墙,选择了退让,在众人的保护之下逃到了平南城,幸得董城主深明大义,没有同吕一平沆瀣一气,才得以护得本王周全。”

    宁冱微顿一下,继续说道,“想必诸位也已知晓,趁着我巴州内乱之际,荆州竟然发兵来犯,还攻陷了云上城,最令孤王心痛的是,本王的王弟也命丧于云上城。”

    说到这,宁冱一拍案桌,厉声喝道:“此仇不报,孤上对不起王考,下对不起我巴州万千子民。”

    “吴仲何在?”

    “末将在!”

    吴仲横跨一步,躬身行礼。

    “虽然你曾是吕一平的手下,但本王认为反叛一事皆吕一平所为,尔等不过是遵命行事罢了,现在本王正是命你为镇南军将军,望你能不负本王所望,将荆州人赶出巴州去!”

    “谢王上!”

    吴仲半跪行礼。

    “董城主,你马上派人前去近凉城,命马逸超收到王命后即刻率兵前往子阳城,助魏元青大军夺回子阳城。”

    宁冱看向董士贤说道。

    “是!”

    董士贤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王上,可那魏元青毕竟是叛将,我们此举岂不是助纣为虐?”

    宁冱摇了摇头,“此前魏帅与本王多有误解,本王其实心中并未怪罪于他,不然也不会任他率兵前往云上城的。只是想不到本王与魏帅还未来得及冰释前嫌,他就战死了。如今是我巴州一致对外的时刻,本王相信魏元青知道该为谁而战的。”

    说完,他看向何向风说道:“何先生,魏将军那里,还请先生亲自走一遭。”

    何向风站了出来,行了一礼说道:“臣领命!”

    这时许明义站了出来问道:“王上,这平南城内应该还有不少吕一平的党羽,臣以为为保王上安危,当将之彻查清楚。”

    宁冱有些意外地看了许明义一眼,问道:“你是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初心何在

    在青石镇安顿好家眷之后,成云德便与元夕等人一起东去,离开了巴州。

    成云德是受成是非新拜的师父秦斫所托,前往荆州去寻一个人,石一刀。

    对于秦斫收成是非为弟子一事,成云德自然是欣喜的。秦斫也向成云德解释了一下,他之所以想收成是非为弟子,除了自己觉得与之有缘之外,更主要的是成是非与元夕的关系。

    当然,还有霍弃疾的推荐。

    进入了荆州地界之后,秦斫与成是非便不再与元夕等人同行,转道去了春水城,而元夕与吕关雎则是同成云德一起前往黑风寨,去找石一刀。

    秦斫同样给元夕安排了任务,只不过他的任务同成云德顺路,因为此前元夕护送张仲谦的商队前往荆州的时候与石一刀有过交集,于是他就与成云德同行了。

    可当元夕再次到达黑风寨的时候却发现石一刀已经离开了山寨。

    终于坐上头把交椅的冯三鞭一听是元夕这位小爷来了,忙率一众兄弟出来迎接。

    牛首山的土匪在安小刀与佘睥龙离开之后便被解散了,而二龙山的山贼因为袁去的死和袁来莫名其妙地消失成了二流势力,后来被石一刀带着黑风寨的兄弟将二龙山的人马给收编了。

    正当黑风寨风头正盛的时候,石一刀却与黑凤梨毫无征兆地离开了黑风寨,只留了一封告诉众人自己离去的书信。于是,二当家的冯三鞭就顺理成章地当了一众山贼的头头。

    冯三鞭知道,就算自己山头的兄弟再多,也是敌不过元夕这位小祖宗的,况且当初元夕等人对他还算客气,如此英雄人物,只能供着,可不敢来硬的。

    见冯三鞭如此热情,元夕有些哭笑不得。得知石一刀不在山寨之后,他便不再逗留,与成云德与吕关雎离开了黑风寨。

    虽然冯三鞭不知道石一刀为何会突然离开黑风寨,但是元夕还是从其口中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因为擒匪有功,是李三儿摇身一变,成了官家的人,成了辛陵城一个看守城门的士卒,并且还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一名伍长。

    终于不用再过打家劫舍日子的李三自然知道要不是有那位陈少侠的帮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上这般舒坦日子的,于是他很是尽忠职守,在自己当值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盘查入城之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两个自己很是熟悉的人,石一刀与黑凤梨。

    那日,他找了个借口走开了,没有与石一刀碰面,因为他不想被石一刀给认出来,毕竟自己也曾是黑风寨的一员。

    关于袁来是如何被他抓到的,官府并不太在意,毕竟就算没了袁来,二龙山的山匪们依然还在,况且这二龙山,本就是他们有意留下来的。

    而李三如此招摇地绑着袁来入了城,倘若不许其一些好处,官府又不好给百姓一个交代,便给了李三一个城门吏当当。

    陈岁岁在陶隐出仕之后曾对先生提起过李三,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帮助李三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便向先生请教。

    陶隐告诉陈岁岁,成就一个人远比毁了一个人要难得多,也可贵得多,况且那李三又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是为生活所迫才误入歧途,能拉他一把远比踹他一脚要强得多。

    陈岁岁又问先生,可山上还有很多像李三那样的人。

    陶隐明白陈岁岁的意思,他从陈岁岁的眼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独善其身也好,兼济天下也罢,无非就是利己与利他,其实与富贵贫穷并无太大关系,而是有没有这样一颗心,愿意多为他人想上一点。

    这世间有愿意给人掰上一半馒头的乞丐,亦有宁可将粮食倒掉,也不愿分享给他人的富人。

    只不过这样的心有就可以了,万不可将之当成一种责任,亦或是一种负担。

    尤其是像陈岁岁这般年岁。

    于是陶隐只是笑笑,说了句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你他娘的又不是皇帝老子,管那么多做甚?

    后来陈岁岁还托人打听过李三的情况,在得知李三当了一名城门吏之后,陈岁岁便很是开心。他还托人捎话给李三,让其好好干,或许将来有机会,他们还能一起为王效力。

    在得知陈岁岁也去了军中效力,李三也很高兴。虽然不知道目前陈岁岁是何官职,但他知道以陈岁岁的本事,将来定然会有所作为。

    或许自己以后还能抱上一颗大粗腿也说不定。

    因此,李三便更加看重自己眼下这份差事。

    在石一刀与黑凤梨入城之后,李三有心想马上去向上司禀报,自己好再立一功。

    可想了想,他又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觉得要是让那位陈少侠知道,或许会不太赞同他这种出卖石一刀的行为。

    况且在与陈岁岁同行的那段日子里,陈岁岁提起黑风寨的石大当家的,言语之中尽是敬佩之意,而他李三之所以能得到陈岁岁如此帮助,也与他是黑风寨的人有关。

    李三没读过书,可也知道“义”字怎么写。

    可石一刀毕竟是黑风寨的头领,他出现在辛陵,李三自然要防着些石一刀,于是他便派个心腹去留意一下石一刀的动向。

    石一刀与黑凤梨入城之后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找了家客栈就住了下去,李三派人盯了几日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李三脑袋还是比较灵光的,不然当初石一刀也不会派他去二龙山当细作,盯了石一刀几日之后,他便觉察石一刀与黑凤梨此行不太像是来吃喝玩乐来了。

    至于石一刀与黑凤梨同住一间房这等小事,他就自动给忽略了。

    早些年他就看出来了,三当家的早晚会跟大当家的盖一张被子睡觉。

    他自然是无法去找石一刀盘问的,于是他便抽了个功夫去了趟黑风寨。

    熟门熟路地上了山,李三直接找到了二当家的冯三鞭,直言在辛陵城见到了大当家的还有三当家的,可是山寨有什么行动?本以为李三不会再回来了的冯三鞭告诉李三,如今这黑风寨他是头把交椅了,若李

    三想留在山上,依然可以跟他吃香的喝辣的。

    李三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告诉冯三鞭,如今自己混的也不差。

    冯三鞭一看李三摇身一变成了官府的人,差点叫人给李三摁下,李三却面不改色地告诉冯三鞭,自己是带着兄弟过来的,若他下不了山,这黑风寨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李三说话如此硬气,冯三鞭也没再敢为难李三,而是与之把酒言欢,好好畅饮了一番,毕竟没了石一刀的黑风寨,也不怎么敢得罪官府中人。

    这李三走了没几日,元夕便找上门来了,冯三鞭便告诉元夕去辛陵城找李三,或许能问出些关于石一刀的踪迹来。

    于是元夕一行人又前往辛陵。

    几人过城门的时候李三一眼就认出了元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

    毕竟那位陈少侠还是称呼自己一声“李三哥”的。

    李三手扶着刀柄,挺了挺腰杆,迈着方步走到几人面前,冲着正在盘查元夕的士卒喝道:“查什么查,这几位是老子的朋友,知道不?”

    元夕有些疑惑地看向李三问道:“你就是李三?”

    李三愣了一下,忙点头说道:“回少侠的话,正是在下,少侠可是从陈岁岁兄弟那里得知在下的?”

    见面提人,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这回轮到元夕愣住了,他疑惑道:“你认识陈岁岁?”

    李三一看,敢情是自己误会了,干笑几声,他解释道,“陈岁岁兄弟可是在下的贵人呐,没有他,就没我李三的今日。”

    元夕倒是从冯三鞭那里得知李三曾是黑风寨的人,至于为何会当上城门吏的,冯三鞭不清楚,也就没提。

    原本元夕是想先去城里查看一番的,刚好验一验师伯给自己的牌子,见李三如此热情,又认识陈岁岁,便打算从他这里问一问石一刀的消息。

    他倒是有些好奇,陈岁岁怎么就成了李三的贵人了。

    “想不到李三大哥竟然认识岁岁,我是从黑风寨那里得知李三大哥在此当差的。”

    元夕解释了一句。

    见元夕提起了黑风寨,李三忙将三人引到一旁问道:“少侠是去了黑风寨了?”

    元夕点了点头,“本是想去拜访石寨主,可谁曾想石寨主已离开了黑风寨。”

    “原来少侠是为了石寨主而来,刚好前几日我在城中见到过石寨主,就住在城内云翔客栈,却不知现在是否还在,少侠可去客栈打听一二,在下有公事在身,就不陪几位前去了。”

    李三自然是想带元夕去客栈,不过他怕见到石一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元夕对李三点了点头,“好,谢李三哥指点,那我们就进城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他招呼在一旁等候的成云德与吕关雎二人进了城。

    李三看着三人的背影,目光落在吕关雎身上,在心中暗道,这位公子长得好是好,就是看起来有些娘们唧唧的,远不如跟自己说话的这位少侠看起来英武伟岸。

    进城之后,吕关雎问道:“元大哥,你不是说陈岁岁之所以与你们相遇是因为家境窘迫的么,怎么会成了这个伍长的贵人了?”

    元夕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此人与岁岁是旧识吧,毕竟现在岁岁在荆州军中效力,且职位不低,此人凭借岁岁的关系到了军中当差也是有可能的。”

    成云德在旁说道:“仲谦回来之后,与老夫谈及上次荆州之行的时候,对这位陈岁岁也是赞不绝口,称其贫贱不移本心,有一颗赤子之心,非儿也对老夫说过,除了元夕你之外,他认可的朋友就只有这位陈岁岁了。若是有机会,老夫倒是想见上他一面,看一看他究竟是何才俊。”

    元夕想到在云上城与陈岁岁再见面的场景,心情有些低落,就算他现在不再为巴州而战,可只要他不站在荆州那边,他与陈岁岁早晚都会兵戎相见的。

    “成伯伯,依我看,非儿才是一颗赤子之心,大师伯就对我说过,他最是喜欢非儿的性格了。”

    吕关雎看出元夕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便将话题岔开。

    见吕关雎夸奖成是非,成云德面带微笑,微微摇头道:“比起元世侄还有那位老夫未曾谋面的陈少侠来,非儿可差远了,如今他已拜入秦先生门下,只盼他能好好跟随秦先生,将来不拖元世侄的后腿,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在秦斫口中得知了元夕的姓氏之后,成云德是震惊的,他更震惊于玄一门的手段,如此身份的一个孩子竟然说带走就给带走了,而且一带走就是十多年。

    当然,他心中也有了一种猜测,一种极其大胆的猜测,这也是他愿意帮玄一门出面的原因。

    成云德与石一刀是旧识。

    当年武道大会,成云德跻身前十,而那年燕云宗派出参赛的弟子,正是石一刀,最终名列第九。

    同为冀州的宗门,成云德拿了个第十的名次,大有一种夺冠之感,而拿了第九的石一刀,却好像拿了个倒数第一。

    石一刀觉得不公平,因为若是单凭实力,他未必会在九大派的参赛弟子中垫底。

    心怀不满的他,在赛后找了个地方喝闷酒,却又被人给认了出来,嘲笑他是九大派之中最差的弟子,还有人明言,若非照顾他是九大派的弟子,那成云德或许名次比他还好。

    石一刀哪受得了这份气,可他又不能对那些酒客下手,只好出言反驳,称那些评委打分不看本事,净看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你们这些人,只会耍些嘴皮子,知道些什么?

    这些酒客之中有不少文人墨客,见石一刀如此说话,自然不敢示弱,一个个纷纷拍案而起,对石一刀好一顿口诛,吵得石一刀没了兴致,便欲离去。

    也是巧了,当时成云德正下榻在石一刀喝酒的那家酒楼,在客房的他听得厅堂如此热闹,便出去看上一看,这一看可不要紧,他一下子被那些文人给围住,纷纷吵嚷着要还成云德一个公道。

    成云德听得一头雾水,自己有什么公道需要这帮人帮着自己还的?

    把成云德簇拥到石一刀面前

    ,众人开始起哄,说他们都看得出来,成云德的真本事不在石一刀之下,二人不如就在酒楼比试一番,给大家看一看他二人的真本事。

    成云德不愿惹事,便直言自己不如石一刀,自己跻身前十已是侥幸,怎会是燕云宗弟子的对手?

    听了成云德话,石一刀反倒有些不高兴了。

    什么叫燕云宗弟子,敢情他成云德是输在宗门上了么?这分明是不把他石一刀放在眼里啊。

    酒劲一上头,石一刀双眼微红,一掌拍碎了桌子,站起身来对成云德说道:“是汉子就跟我过上几招!”

    成云德对石一刀拱了拱手说道:“石兄,我看你颇有醉意,若是想切磋的话,咱们改日再约如何?”

    “择日不如撞日,也好让他们看看,我石一刀是不是真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石一刀也拱了拱手,“若你瞧得起我,就请出手吧!”

    成云德自然不想在此地莫名其妙地跟石一刀动手,他对石一刀说道:“在下自问不是石兄的对手,况且大赛的时候我们也比过,眼下,我看就不必再比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石一刀盯着成云德走出店外,怒意不断。

    周围的人纷纷夸赞成云德有宗师风范,气度不凡,不战更似战,大有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威势。

    众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了石一刀,他大吼一声,纵身跃到街上,拦住成云德,直接出手。

    成云德一边招架,一边皱着眉扫了眼围观的众人,心中亦是升起一阵怒气。

    当然,他的怒气不是冲着石一刀而来的,而是对着那群吃饱了撑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若论真本事,成云德与石一刀还真是有些不相上下,与石一刀对拼了数招之后,成云德趁着与石一刀近身拼拳脚的时候低声说道:“石兄,何以如此令我等如猴儿戏被观?”

    此时的石一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听到成云德如此说道,他便明白自己被那些人给耍了,可他又有了拉不下脸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与成云德打下去。

    成云德看出了石一刀也没了再打的心思,便卖了个小破绽,被石一刀一拳给打在了肩头,后退了数步。

    当然,石一刀的这一拳也只用了五分力气。

    成云德趁机说道:“石兄功力深厚,在下甘拜下风,以后若有机会,成某必定会再向石兄讨教一二。”

    这一战,以成云德落败而告终。

    对于成云德故意让招,石一刀是心怀感激的,回到冀州之后,他还专门请成云德好好喝了一顿,而对于武道大会的不公,同样有微词的成云德与石一刀有了更多的话题,二人就此成了莫逆。

    二人私下里也切磋过,对于成云德能与自己打得不分伯仲,石一刀更是对其高看几分。

    可令石一刀想不到的是,关于他与成云德当街的这一战有了好几个版本,可无论是哪个版本,都是贬低他石一刀的。

    什么石一刀仗着自己是九大派的弟子,恃强凌弱,强迫成云德与自己对战。

    还有人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是他石一刀仗势欺人不假,却遇到了个硬茬子,人家成云德才不管你石一刀是谁呢,说不跟你打就不打,转身就走,是他石一刀面子上挂不住,出手偷袭,最后才侥幸胜了一招半式。

    还有人说了,其实成云德是个聪明人,开始不想动手是怕落了燕云宗的面子,后来石一刀迫使成云德交手,成云德是故意输的,毕竟都是冀州的门派,得罪了燕云宗,对于成云德的苍岩门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常言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燕云宗的声望因此而遭人诟病,石一刀也因为此事而遭到了宗门的责罚。

    而那时成云德因理念不合选择离开宗门,并不知道他与石一刀那一战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传言。

    成云德更不知道的是,苍岩门的掌门为了讨好燕云宗,竟然对燕云宗说是他们将成云德逐出师门的。

    为了抹黑成云德,苍岩门还告诉石一刀,之所以流传出那么多的版本,是因为成云德收买了一些文人,为的就是让自己扬名立万。

    石一刀一听,气得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交友不慎。于是他放弃了去军中供职的机会,也没有选择留在宗门,同样离开了冀州,去找寻成云德。

    找了几年之后,石一刀终于在巴州平南城找到了成云德。

    石一刀的出现令成云德倍感意外,冷着脸出现的石一刀根本不给成云德开口说话的机会,一出手就是夺命的招式。

    可惜,最后他还是败在了成云德的刀下。

    因为他没用兵器。

    成云德也没认为是自己胜了,之所以用刀,是他想让石一刀能好好听自己说话。

    不甘心的他问了成云德一句为什么?

    而成云德在听了他的说法之后同样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不信任而产生的裂痕是无法弥补的,知道了成云德是无辜的之外之后,石一刀再无颜面对成云德,便离开了巴州,去了荆州。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成云德心中那道裂痕已经不复存在了。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真想与石一刀坐在一起喝喝酒,品品茶。

    至于比拼功夫一事,那都是孩子们才会做的事了。

    之所以没有对成是非提起那段往事,自然是为了给石一刀留面子。

    三人向人打听到了云祥客栈的方位,便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路过铁匠铺子,元夕想起了当初与成是非逛辛陵城买剑的情形,想起了自己送给陈岁岁的那柄“二尺七”,也想起了那两个因为开业而争斗的酒楼。

    元夕有意看了眼那两家酒楼,一家竟然已经关门大吉,而另外一家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生意。

    早已没了当初的热闹。

    过去的就只是过去,不会再来。

    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是初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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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介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之一生都是一个寻求的过程。看少年元夕,在他的人生旅程之中,他得到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灯火阑珊处,真的就是终点么?九州风云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