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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炭雪小蛟龙     九州风云录txt下载     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州风云录全文阅读

第一章少年元夕

    山风阵阵

    清晨的光穿过林叶,地上是稀疏斑驳的光影。

    有一个少年躺在厚厚的落叶上,似是在熟睡。

    天蓝,风轻,云淡。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适合睡大觉。

    不知是谁家少年郎,却是只身在这山林之中,享受着大自然的恬静与悠闲。

    风起,夹杂一丝腥臭的气息,是有猛兽在山中觅食。

    少年鼻翼微动,确认那是黑熊的气息。只是他依然闭着双眼,眼皮微动。调整自己的呼吸,继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民间曾有说法,遇见猛熊装死,或许会逃过一劫。

    鸟叫虫鸣,风扫树叶,万籁俱寂。

    在少年头顶方向树从里,出现一只黑熊。这只黑熊身长约五六尺,晃着头向着少年躺着的方向缓缓走来。它用鼻子嗅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猎物。

    厚厚的枯叶缓冲着黑熊带给大地的冲击,枯枝被踩碎的声音告诉着少年黑熊的临近。而这只成年黑熊也发现了不远处好似猎物的气息。

    少年继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黑熊晃着肥硕的身躯慢慢凑了过来,少年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黑熊喘息的声音。

    头顶传来一阵热气,是黑熊开始嗅少年的头发,然后鼻子开始到转移到少年脸的上方。热气扑鼻而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野兽气息。少年略微皱眉,唯恐下一秒黑熊就会张开嘴,湿漉漉的口水会滴落到他的脸上。

    黑熊的舌头已经伸出,夹杂着湿漉漉的粘液要去 舔少年的脸颊。

    间不容发的一刻。

    少年左掌拍地,翻身而起,左手扶地,右腿向前成半跪姿势,右掌拍向黑熊尚未抬起的头颅。

    只是一瞬,硕大的黑熊连哀嚎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趴在了地上。它的头骨已经被少年掌力震碎。

    少年对这次猎杀黑熊的成果非常满意,用最高效省力的方法,猎杀了一只成年黑熊,最重要的是黑熊这身皮完好无损。

    少年头枕着黑熊肚子,软软的,很舒服。他双手张开,摸着油光顺滑的熊皮嘿嘿发笑。

    拍了拍身下的黑熊,熊肉颤颤,荡起阵阵肉浪,好肥的大黑熊。少年顺手薅一根杂草叼在嘴上,跳起身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衣衫。瞟了眼自己的猎物,少年吐出叼着的杂草,走向一旁,从树枝上拿下早已准备好的草绳,麻利的把黑熊四肢捆上之后,一手拎着被捆好的前肢,一手薅着后腿,双臂用力一甩,便将近三百斤的大黑熊扛在了双肩之上。

    少年约么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高七尺左右,肩膀很宽。三百多斤的肉就这样堆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肩头用力颠了两下,调整一下舒适的位置,就这样双手拽着四肢,扛着大黑熊,美滋滋的下山而去。

    此山名为天虞山,地处大晋王朝西南方向巴州境内。巴州为大晋王朝天下九州之一,异姓王蜀王辖地。

    当年司马重火在一众兄弟的帮助下一统天下,立国号为晋。天下共设九州,国都定于豫州洛月城。其余八州分封诸侯王,辅助司马氏治理八州,且王位世袭。历时至今,凡百二十三年。

    晋一百一十年之时,豫州东南方的扬州并肩王袁世信亲自率大军进入豫州,而豫州守将曹宁竟无任何阻拦之意,且与之共同率兵至洛月城下。与国师霍星纬一起,把正在龙椅上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的天下君主司马相乐给废了。

    这司马相乐已登基五年,登基之时不过弱冠之年。因先帝子嗣少,驾崩之前只育一皇子及一公主,所以这司马相乐的皇位,来得确实很轻松。而他的皇叔,早在其父王登基之时,就被封到凉州去当了个逍遥自在的王爷,而凉州的真正掌舵者依然是西凉王上官一脉。至于长公主司马若兰则在先王在位之时就被赐婚于扬州并肩王世子袁秉德。

    说起来扬州并肩王袁氏应该是最忠于大晋司马氏的诸侯王。不然最初也不会得到并肩王的称号。初代并肩王袁乐康正是大晋王朝开国皇帝的大舅子,大晋王朝名副其实的国舅爷。

    也是司马氏后代子孙不争气,没有经历过征战杀伐,国事无忧,便只图享乐,这开国皇帝留下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早已消散在歌舞升平,诗词歌赋之中。与司马相乐不同,其父先帝司马正康对美色并无任何沉迷之意,更不好饮酒,对诗词歌赋只是赞赏却谈不上多大喜爱。

    这让宫中那些取悦帝王的名伶少了用武之地。一些名伶被赏赐于王公大臣。一时间圣上圣明,皇恩浩荡之声响彻皇城太和殿。

    为帝者,自然有自己的喜好,司马正康也不例外。他喜欢园林建筑,更爱自己设计。如果不是诸位大臣阻拦,他差点办出自己兼任工部尚书这种荒唐事。

    这太子司马相乐与公主司马若兰还是其身在东宫时所出。如果他没有子嗣,老皇帝就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立其弟司马正永为储君了。

    司马正康继位之后,先把二弟送去偏远的凉州当了个无实权的逍遥王。而东宫太子妃顺理成章的拿到皇后大位之后,便当起了一个人的后宫之主。是的,即便是身为皇后的她极力要求帮助皇帝充盈后宫,也遭到了拒绝。司马正康面对面与她说,你要是想朕有数的那几次临幸落到别的女人身上,你就看着办吧。

    司马正康对于建筑设计的痴迷程度近乎于发狂。他可以与工部的官员接连几天彻夜研究如何建造一座宏伟的宫殿。

    单从建筑设计一事上,工部所有官员对这位皇帝是佩服的。司马正康在位的朝堂上,工部官员们的嗓门最大的。

    许是熬夜次数太多了,耗费了司马正康太多的精力,年近不惑,他就殡天了,而他最满意的作品还在建造之中,名为明和园。

    明和园所建一正殿八副殿。正殿名曰和一殿,八座副殿分别叫做雍和殿、冀和殿、青和殿、徐和殿、扬和殿、荆和殿、巴和殿还有凉和殿。以昭示大晋王朝九州一统之繁荣。且各殿设计各具各州特色。

    至于明和园建成之后作何用,先帝司马正康并未明示。

    司马相乐就这么容易的当上了皇帝,没有皇子之间的尔虞我诈与王储争斗。当他还是太子府的世子时,就被皇爷爷封为皇太孙,经常入宫陪在老皇帝身旁。见得多的,是那些轻歌曼舞,以及皇帝威怒。而当他身为太子的时候,其实是不理解父皇为何醉心于那些涂涂画画,还不是那些名家的绘画书法。

    管他呢,自己早晚能当上皇帝岂不是更好。

    所以当他登基之后,相乐程度比他皇爷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帝遗留的那座没盖完的明和园被他以孝的名义下诏继续建造。对他而言,多一处行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事实上,明和园之所以建造缓慢是因为其宫殿之大,所需材料之多,徭役之众,耗资之巨。国师霍星纬曾极力反对此事,但先帝以朕平生只此夙愿,愿国师成全,且其余各州诸侯王并未多加反对,而顺利开工动土。国师只有长叹,夜望星空。

    国师霍星纬是豫州阳华山玄一门副掌门。

    玄一门位列天下九大门派之首,无他,只因大晋王朝的国师都是由玄一门的副掌门担任。王朝多数军中将领都是来自于各大门派,所以各大门派便成为了读书无望之人步入朝堂的另一条途径。

    大晋尚武,而后更崇文。

    以武安邦,以文治国。尤其是近百年的少战事,读书人的底气更足了些,文官的腰板更挺了些,清平的诗词歌赋做的也就更多了些。

    王朝读书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会诗词歌赋的读书人当不了好文官。

    德不配位,终究会遭受天怒人怨。司马相乐天天只图享乐,不问国事。又有一众曲意逢迎,溜须拍马之辈深受皇恩。成为了帝王身前红人后,便更是费尽心思取悦皇帝以换取富贵荣华,而国事皆交由国师代为处理。

    奸佞为患,小人当道。国师霍星纬大义在前,职责在后,为国事多加操劳。却又有人进献谗言,说霍星纬狼子野心,存谋逆犯上之意。虽说司马相乐知道国师不会做出如此僭越之事,毕竟天下九州,外有八王,是不会愿意看到玄一门的副掌门来君临天下的。不过毕竟是觉得自己皇权似乎不是那么稳固,便命自己最亲信之人相国赵俅,与国师霍星纬分别掌管六部之事。

    说起来赵俅官居相位之职并不算长,但是其晋升之快令人咋舌。

    这赵俅并非出身门阀世家,又非科举出身,能成为司马相乐的近臣全源自于大晋王朝一项娱乐运动,蹴鞠。

    这赵俅家境一般,读书无甚兴趣。也曾去那些武馆,二流门派学了些拳脚把式,自觉并无机会投身行伍,且如今太平盛世,豫州军中要职要不被荫及子孙的功勋之后占据,要么就被玄一门的弟子争抢。一些二流门派的弟子也只能拿到从戎的资格。

    毕竟,能吃官饭又无性命之忧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僧多粥少。

    赵俅是个很机灵的人,少时在武馆试学,并未花上几文钱,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又去一些小门小派做那杂役弟子,嘴甜眼尖,哄的一众正牌弟子开心,又教了些门内入门招式。混迹一年之后,赵俅招式学了不少,还揣着些工钱回家了。

    赵俅的想法是在蹴鞠上一展身手,因为他自小就爱这项运动。在他四岁生日的时候他娘亲给他缝制了一个皮球,便给了赵俅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开端。

    蹴鞠的兴盛是在晋六十三年开始的。大晋王朝国力日渐昌盛,国富民强,民间便兴起各种娱乐项目。除了吟诗唱曲,便是这蹴鞠深受百姓喜爱了。乡间村野也有稚子们追逐着塞满谷壳的破布球跑来跑去。

    晋六十三年新春,八王齐聚豫州洛月城之时,说起这这项民间运动。都是马背上出身的人,便觉得这项运动也很有意思,提议各州可组建一支队伍,每三年进行一次大赛。

    至于为何是每三年一次,主要是因为路途遥远。尤其是远在凉州的西凉王更是直拍桌子,老子凉州这么远,光在路上走了,还比什么比?老子不是输不起,但是丢不起这个人。蹴鞠嘛,不就是为了个乐呵,哪能伤了众王的和气?便这么定了下来。

    另外,原来各州每两年还分别有一次由九大门派组织的比武大赛和各大书院组织的吟墨会。这样一来,就一年一个盛会,轮着来。

    赵俅文的不行,武的乏力,便盯在了这个“圆球”上面。赵俅不仅人机灵,还吃得起苦,认准一件事便坚持下去。赵俅发现蹴鞠这项运动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是很高的,但是很多学了武的却又看不上这项运动,不愿意花了精力学了武之后再把精力花在这上面。

    这碗饭还是没有军饷好吃。哪怕是去个豪门富家当个护院,走在大街上也是腰板直挺,趾高气昂,谁叫咱是给咱老爷办事呢?

    蹴鞠虽然兴盛,可终究是个玩乐的东西,赚不来钱的。

    赵俅是家中独子,家境非大户人家,不过是小商小贩,爹爹做那卖肉的买卖。虽然自小肚中油水不缺,赵俅却打心眼里厌恶血淋淋,油乎乎的生计手段。赵父也不愿儿子像自己一样,便由着儿子了。反正你要读书老子掏钱,你要练武老子送你上山,最后老子再掏钱给你娶房媳妇儿,你要是再折腾不出花来,就老老实实的拿起杀猪刀。

    这赵俅还真得干出花儿来了。

    司马相乐还是太子那会儿,其东宫宠臣咸印勤府内招募蹴鞠手,专门用来表演给太子司马相乐看。赵俅瞅准了机会,报名进了咸府。后来在给司马相乐的表演赛上以出色身手博得太子青睐,得以进入东宫。

    三年一次的九州蹴鞠大赛豫州一次都没有拿到过冠军。虽说只是项娱乐运动,但八王齐聚都城谈起这蹴鞠大赛时,得过冠军那三王嗓门最大,酒喝得最多。好在吟墨会这一盛世豫州这边胜次颇多,才不至于折损皇家颜面。至于那民间最喜闻乐见的比武大赛,皇城内是不爱聊的,也聊不起来,因为那是九大派组织的,跟咱官家没多大关系。

    更多的是,九大派与大晋王朝的特殊微妙关系。

    司马相乐喜爱玩乐,对蹴鞠的喜爱仅次于美人暖锦衾,佳人做酒壶。这豫州的蹴鞠队成绩不好看,司马相乐倒是很是恼火。而其父皇还在醉心于设计宫殿一事,于是司马相乐便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司马正康并无意义,反正他也对这个豫州建功队的胜负无兴趣。

    当初蹴鞠队组建的时候,建功队想要取名为天子队,被当时的皇帝所驳。老皇帝笑了一下,赢了有其他队伍谦让之嫌,输了朕亦脸上无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就叫建功队吧。

    幸亏那位老皇帝睿智。

    赵俅在东宫以球技深受司马相乐喜爱,而后司马相乐在把振兴建功队大旗要过来之后就转手交给了赵俅。

    赵俅不是去当队员踢,而是代表太子府接手整个建功队。原来的建功队是由礼部派出一个主簿负责的。大晋皇族不太重视蹴鞠这个事情,这个主簿只觉得自己青云无望,整日哀声叹气。况且皇帝又对蹴鞠一事不甚关注,建功队踢的再好又能怎样?要不是户部没有克扣训练的银钱还有队员的球俸,恐怕这个建功队都已解散了。

    混日子的人不少。不然上一届建功队也不至于名列九州第二,倒数。其实是扬州的忠勇队放水,保存皇家颜面。反正扬州的忠勇队,一直在后三名徘徊。

    九州九队,分三个梯队。

    凉州、雍州、青州。

    冀州、徐州、巴州。

    扬州、豫州、荆州。

    豫州曾经在第二个梯队,后来被徐州后来居上,挤了下来,而前三州的位置就没变过。

    赵俅来接手建功队之后,礼部主簿甚是欢喜,虽然自己在此职上也捞了些油水,但总好似那清汤上面的油花,没什么干货。简单交接之后他就回礼部报道去了,报道的时候,少不得从那些油花中咬牙挤出一部分给礼部侍郎,毕竟回去了还是主簿的话,那就更没甚意思了。

    建功队的队员老将颇多,多是占着位置领俸之辈。都是些祖上有些功劳,却又不大之流给后世子孙安排个吃皇粮的地方。

    有未来的皇帝撑腰,赵俅的腰板是很直的,他培养了一批新生队员。多来自于一些二流门派武馆,门内资质较好的弟子都让他给弄过来了。手段算是软硬兼施。而队员的身体素质上去了,技术便由他亲自教授。至于原来那些老队员,他也没有送走。留下了帮助训练,以及球队杂役工作。

    赵俅是太子爷的人,这帮习惯了养尊处优吃白食的主知道硬不过这位手拿大旗的,便一个个感恩戴德,谢赵大人开

    恩。

    是的,赵俅还弄了个从五品的官。不过是东宫属臣,不上朝堂。他的任务,就是训练建功队。大晋王朝建朝以来,这司马相乐只此一家。

    不到三年的时间,下一次九州蹴鞠大赛再举行的时候,建功队便上了第二梯队,位列九州第五,赵俅功不可没。

    当司马相乐荣登大宝之后,赵俅已经成了其身边的第一近臣。当时国师霍星纬与相国房玄爱是先帝托孤重臣。霍星纬是玄一派副掌门,地位超然,众臣尊其职却不奉其人。王朝有规定,国师之职由玄一派派人担任,但要十年一轮换。朝中众臣,便有赵俅一派,以取悦皇帝为己任。一派便是相国房玄爱一派,专门攻击赵俅一派。再就是国师霍星纬一人,保护着一些一心为国的清流。

    相国房玄爱被冠上谋反之罪,差点被灭三族。霍星纬上奏说了句证据颇有莫须有的嫌疑,而赵俅也一反常态,给房玄爱求情,最终两党相争以房玄爱告老而终。霍星纬之所以没力保房玄爱相国之位,主要是在他看来,房玄爱打着大义旗号忠君,与赵俅争宠没什么区别,因为他只顾着党争而忽略了国事。

    房玄爱归老后,副相赵俅顺利上位。在其力保房玄爱之后,在朝中赢得了更多人的声望。并且,在赵俅的安排下,房玄爱一党落败并没有出现牵连的情况。赵俅对众臣明言,房老之时一时错念,诸位同僚也是为了皇上,都是忠君之士,何错之有?以后赵某还要仰仗诸位。

    赵党势大,不是威胁了霍星纬的地位,即便是赵俅分管三部又如何?而是朝政开始混乱不堪。所以霍星纬才暗地联络扬州的并肩王袁世信,并联络豫州兵马统帅曹宁协助迫使司马相乐退位一事。

    曹宁是玄一派出来之人,既是国师,又是副掌门的话他是能听得进去的。武将的他是当真瞧不上那帮天天哄皇帝开心的文人的,况且现在武将地位不及文官。他不掺和党争,赵俅也乐得自在。

    赵俅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是帝王忌讳,所以他与曹宁只能说是点头之交。他要的不过是富贵荣华,皇帝开心了,他想要的就全都有了。

    至于都城守将王坚则是霍星纬亲自出手,不是以国师身份,而是暗地以夜行衣装扮出现在其家中。王坚才记起,咱们大晋王朝的国师还是玄一派的副掌门,一身功力深不可测。王坚知道如果自己泄露国师的安排肯定会第一时间死于非命,便爽快的答应了。

    司马相乐就这么离开了坐了五年的龙椅。而新坐在龙椅上那位,是其长子,司马文德,时年九岁。国师霍星纬被封为帝师,并肩王袁世信兼任相国,被司马文德尊为相父。

    新帝登基,天下大震。其余七王罕见没有齐聚都城洛月城,只是派人恭贺新帝登基,并开始兵马戒严。

    并肩王袁世信实际已掌控豫、扬二州,又有帝师霍星纬支持。诸王心中不定,同时亦有人心中萌生逐鹿天下之意。

    大晋王朝名存实亡,诸王争霸之势到来。

    ——————华丽——————

    天虞山脚下王李庄,隶属平南城南部青石镇。庄子不大,约有二十几户人家。

    日上三竿,天已热。

    两位村夫荷锄而立,站那闲聊。

    初夏,为了避免田间劳作被晒,农人大多天刚擦亮便早起去田间耕作,待到日渐毒辣之时便回家歇息。而早饭多是由家中女人送至田垄间。

    “七哥,你看看山那边,黑乎乎一片,还在动。”面山而立的汉子刚好瞧见庄子旁的天虞山。

    听闻李四这么一说,王老七撂下肩山的锄头,双手拄着锄把转身望去。他略微皱眉,双眼微聚,把右手放在眉间,挡住明晃晃的阳光,看着远处临近村庄的山头。

    “老四,我咋看着像只大黑熊呢?咱们村猎户老赵家不是前两年还打过一只?”

    李四左手搭在锄把上,平衡着肩上的锄头,右手也放在眉上,仔细盯了一会儿,那黑影也越来越近,二人终于看见黑影下还有个人。

    “七哥,好像还真是有人猎了黑熊回来了,走过去瞧瞧?”

    “好!”王老七扛起锄头,与李四一同向山脚那边走去。

    少年扛着黑熊,在大山里健步如飞,快到山下王李庄的时候才放缓了脚步,一步一步往下走。能扛着这个庞然大物已经被庄子里的人视为天生神力了,再跑个飞快,不知内功为何物的普通庄户人家更将其视为怪胎了。

    下了山,少年扛着黑熊向着庄里猎户赵大叔家走去,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王老七、李四二人。

    少年止住脚步,向二人打了个招呼。

    “王七伯,李四叔,您二位这是要去下田?这日头渐足,不是下田时候吧?”

    王老七先开了口,李四还在打量着少年扛着的黑熊,口中啧啧称赞。

    “是元夕小哥啊,我跟你四叔刚下田回来,在南边碰见聊了一会,刚好看见你扛着黑熊下山。刚才太远,我俩看不清,就凑过来看看热闹。我说元夕啊,你这次是打了个大家伙啊,看这个头,是你师父你俩猎杀的吧?”

    说完王老七伸手去摸这名叫元夕的少年肩头上的大黑熊。一旁的李四跟着问道,

    “小元夕,你可真是天生神力,这头大黑熊可得有三百来斤重,你就这么轻松地扛着,厉害厉害,后生可谓,四叔我在你这年纪,也就扛个百十来斤的重物。”

    说完李四也拍拍这大黑熊。

    元夕轻颠了下肩头,趁机晃了两下被熊肉压迫的脖子。黑熊头随之一动,甩了一小下,正摸着熊头的李四被吓了一哆嗦,手赶紧收了回去。

    扭了两下脖子的元夕咧嘴跟两位长辈笑了一下,

    “王七伯、李四叔,主要是我师父的功劳,我也就出出蛮力。”

    李四绕过去,照着黑熊屁股拍了一巴掌之后舒服多了,然后笑着跟元夕说,

    “这是去你赵大伯家吧,扛着怪沉的,快走吧!”

    “嗯,那我先走了!”

    元夕冲着两位庄里长辈笑了一下便略微加快步伐向着庄子东头的赵猎户家走去。

    王老七和李四扛着锄头闲聊中也慢悠悠地向家走去,这回又有得跟其他人说了,这么大一只熊,咱俩可是亲眼见到的。

    元夕扛着黑熊到了赵猎户家门前,肩膀一抖,把黑熊放在门前,拍门喊道,

    “赵大伯在家么?”

    “哎,来了!”猎户赵千钧闻声从后院赶到前院给元夕开了门。

第二章将下山

    赵千钧是王李庄外来户,二十多岁来到了王李庄,凭着不错的身手在身后的天虞山猎杀野兽,然后拿到青石镇去卖。再用一些山鸡野兔与庄子中的人家交换些口粮。赵千钧为人豪爽,粮食交换多少全凭大家自愿,一来二去,王李庄人便觉得这个外来户当真不错。

    庄子族长王天旺便征求了二十几户人家的意见,从庄子东头划出一块地,让赵千钧盖房子。

    初来在山中临时歇脚的赵千钧在王李庄就这么安定了下来,还娶了李姓闺女做老婆,这样过了二十来年。赵千钧凭着自己打猎的本事,日子过得还算富足。育有一女,前年嫁给王家子弟王富贵做了媳妇。现在家中只有猎户赵千钧与婆娘赵李氏。

    打开木门,赵千钧便看到地上的黑熊,抬头看着笑嘻嘻的元夕,满是老茧的大手一拍元夕肩膀,

    “好小子,你真行!”

    赵千钧知道这头大黑熊一定是元夕猎杀的,因为几年前,元夕在那深山老林中就曾救过他的命。

    那时的元夕才刚刚十二岁。

    元夕挠挠头,

    “赵大伯,又来麻烦你了!”

    赵千钧蹲下身去,粗大的手拍了拍硕大的猎物,然后一手薅住黑熊被困住的前肢,招呼了一下,

    “你这孩子,都来多少次了,还说这么外道的话。来,搭把手,跟大伯把这大家伙抬到后院去。”

    “嗯”元夕应了一声,二人一前一后抬着大黑熊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赵大伯宰杀猎物的地方。

    四年前,同样是初夏时节,赵千钧背着大弓,手拎着猎叉去山中狩猎。

    天虞山群山绵延,林木众多,猎物自是不少。当然,毒虫猛兽亦是常见。近二十年的打猎生涯让赵千钧在这片山林中越走越远,越走越深。猎物不缺,但是山却是始终那么神秘。

    孤身入山林,如投石入大湖,只荡起几圈涟漪而已。

    赵千钧这次走得又比较远,与山下王李庄隔着四五个比较大的山头了,远远望去,山还是连绵不绝。他是有些冒险劲头,总想着多走走,多看看,走过了,便有了种征服之感。而猎物,只是他顺带而为之。放几只箭,就能带着几只山鸡野兔下山了。那些獐子、山猪、狍鹿之类的也不难打。

    而狼多是在更深处的山林中活动,赵千钧常听见嚎叫,却没想过去打这群喜欢群居的畜牲的主意。

    老话说得好,宁斗猛虎,不惹群狼。

    赵千钧是猎过黑熊,斗过猛虎的。熊是掉进了他设计好的机关,被他几箭射死的。当他扛着大熊下山之后,王李庄的人无不对他竖大拇指。只可惜熊皮上,有几个窟窿。

    至于那头猛虎,算是他的仇“人”了。

    那是在村子安家好几年之后,快到而立之年的他正直壮年,想给自己的狩猎生涯添几笔不平凡的经历。

    平时他打猎的山头是见不到猛虎的,几次深入山林之后,他发现了猛虎的踪迹。

    不过尽管他手段尽出,猛虎却不像那笨熊一般,不入陷阱。他一咬牙,那就正面干。

    他埋伏在这只猛虎出没的区域,爬上一棵一人半人高的树上,在林叶里面屏息凝视。

    山中是这位丛林之王的战场,赵千钧那只箭瞄得很准,是直奔额头去的。奈何猛兽的直觉太过敏锐,当箭破空而去之时,四十丈开外的这只斑斓猛虎一动,只是伤了其左耳。

    猛虎被激怒。

    几十丈的距离,对于这头猛兽而言,很近。

    射完箭的赵千钧额头滴汗,当看到远处那只畜牲躲过致命一箭之后,他就知道,危险向他而来。

    他没有犹豫,跳下那一人半高的树杈。手中大弓已经背在身上,拎起树下猎叉向山下奔去。

    有过习武功底的他脚步没有慌乱,山中地势他亦是不陌生。在下山过程中左挪右跳,边跑边看猛虎追上来多少。

    即便他练过几年把式,脚力也是不错,但是猛虎有着它天然的优势。跑了不到二百多丈的功夫,这头猛虎已临近身前。

    赵千钧一个急转,右臂蓄力将手中猎叉向着咆哮着而来的猛虎掷出。同时左手摘下大弓,空出的右手迅速从腰间箭筒中抽出一支竹箭,搭在弓上,瞄着前方。

    猛虎见猎物就在眼前,欲一个前扑,将其按倒在地。猎叉飞来,让本欲扑向赵千钧的猛虎方向偏移。钢叉从猛虎腹下划过,只伤了其右后腿。

    一声虎啸响彻密林,落地之后的猛虎没有犹豫,转身向林中逃去。而这时的赵千钧刚好完成弯弓搭箭的动作。他瞄着逃窜的猛虎,却没有放箭。一直到这只猛兽消失在密林中。

    赵千钧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弓箭,箭入桶,背背弓,转身去拾猎叉。山风吹过,汗透的后背凉嗖嗖的。

    “最后为什么不射出那支箭?”

    刚刚缓口气的赵千钧又是一怔,怎么会有人?

    本就湿透的身体又惊出一身冷汗。正弯腰拿起猎叉的他赶紧一回身,双手紧握住猎叉,双眼看向声音飘来的方向。

    一位青衫男子,领着一个不大的孩子。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正啃着一根鸡腿。青衫男子的装束赵千钧是见过的,当初他去学艺的时候,有幸见过巴州青云宗的弟子。

    那还是他在云德武馆学艺的时候。

    当初嘴角刚刚长些绒毛的他家中遭难,正是长身体的他难以糊口。饥饿难耐的他差点去偷,却只敢躲在墙角偷偷的看,不敢伸手。最终他捡了个破碗,蹲在大街上,埋着头不出声。

    “这样是要不来吃的的。”

    当两个馒头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感觉那样的不真实。他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眼递过馒头的中年人。

    中年人先是弯着腰,后来干脆

    蹲了下来。

    “吃吧!”

    饿到快没力气的赵千钧没有犹豫,一把抓过馒头,看了一眼蹲下来的男子,赶忙往嘴里塞。

    “慢些吃,别噎着!”中年男子看着使劲往嘴里塞馒头的赵千钧。然后问了他一句话,

    “愿意跟我走么?至少能让你吃饱了!”

    嘴里塞满馒头的赵千钧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管他是干啥的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样赵千钧成了云德武馆的杂役弟子。

    能吃饱穿暖,师父还教授一些武艺,赵千钧一生都在感激自己这位授业恩师。他猎杀的那只大黑熊的熊皮,就孝敬给了师父。

    看青衫男子装束定是那高门子弟,只是带着这个啃着鸡腿的孩子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男子定然身手不凡,带着个孩子还能静观自己与猛虎搏斗。况且男子表情看起来并无恶意。手中握紧的猎叉渐松,赵千钧将猎叉插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厚厚的落叶上,说了句,

    “我没把握,那支箭射出去的话,我的底气便全没了。”

    青衫男子一笑,

    “你倒是谨慎,不过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就这样,赵千钧认识了元夕的师父,这位自称山居士的年轻人。至于为何自称山居士,其实是元夕他师父随口说的。因为当时他带着小元夕打算在这座大山里隐居。

    元夕与师父的隐居生活,赵千钧是出了不少力的。

    后来元夕长大了,就经常打猎往赵千钧家里送,来换取生活物品。而山居士,他是有钱的。当初赵千钧也没有白白帮助这师徒二人,虽然他极力推脱。山居士说得清楚,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况且我又不是没钱给你。

    元夕和赵大伯一起在后院宰杀这只大黑熊。

    熊皮被赵千钧完整的剥了下来,看着这张完整的熊皮,赵千钧感慨,英雄出少年啊。

    “元夕啊,怎么?是要大伯我帮着你拿到镇上去换钱?还是留着孝敬你师父?”

    “赵大伯,这张皮您想帮我晾着吧,过几天我就要下山了。师父说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让我自己去闯荡江湖。这张皮我先背着吧,路上还能当个休息的垫子。”

    将熊皮晾在旁边的杆子上,赵千钧一愣。

    “你这就下山了?也是,四年前的你都比大伯厉害太多了!”

    以前山居士所需生活必备之物都是赵千钧送往山上的,自然不会白送。一来二去,王李庄也知道庄子身后这个天虞山中来了这么一位带着孩子的隐士。

    山居士并非在山里一直不出来,一年之中他多半会带着元夕去巴州四大城池去转几次。

    天虞山属巴州南部平南城地界,而巴州东部则是归属云上城管辖,东接荆州。巴州都城子阳城辖东北部地区,北临豫州。但巴州通往豫州的官道却是要经由东部云上城从荆州借道。因为巴豫两州交界之处山路颇多,不适宜修整官道。而巴州西部的邻居凉州则需先进入巴州西部的近凉城,然后横穿巴州中部抵达东部云上城再入荆州,去往都城。

    凉州虽然北靠雍州,但是从雍州借道却是登高绕远之路,远不如穿巴、荆二州好走。

    元夕的师父山居士好似不缺银钱。元夕也不知道师父的钱财是哪里来的,反正师父也不会给他。是的,他师父说得很清楚,这是他自己的钱,与元夕无关。

    不过在元夕十岁之前,他还是会提供给元夕衣物以及吃的等生活必须品。但是山居士的衣物一直都是城里布庄裁缝定做的,而小元夕的衣物,都是王李庄中谁家大婶给缝制的。

    山居士不限制元夕的自由,有时间的时候,元夕会跟着赵千钧到庄子里逛逛。当元夕十岁之后,师父就跟他说,现在的他也能像赵大伯一样打猎了,就得自己养活自己了,但是师父又教了他这么久,养了他这么久,他还要伺候师父几年。

    元夕自幼聪慧,因为少时跟师父走得早,儿时的记忆忘的差不多了,连如何跟了师父都忘得差不多了。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娘亲,爹爹是谁,但是师父说以后会见到的,再加上,身边只有师父这么一个依靠,就一心跟着师父了。

    当年他跟师父走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小玩意,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头人,他一直没舍得扔。师父也不管他,随他自己。

    雕刻的木头人制作的很是粗糙,而且衣着有些奇怪。

    师父与他说过,带他远离家乡,是师父的决定,至于他恨不恨师父,师父没有在意。而他,在来天虞山这一路上,并没有吃什么苦。从未婚配的山居士为了安抚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儿,也是用尽了办法,好吃的、好玩儿的一起上。

    幼年的他,心中并未有种下仇恨的种子。

    在山上,师父不仅教他习武,还教他识文断字,给他讲前贤典籍。最让元夕钦佩的是,师父教他所有东西的时候,都是口授的。

    十岁之后的元夕开始了养活自己之路。好在山中飞禽走兽众多,以元夕的功力,打点猎物不在话下。而元夕的猎物都是交由赵大伯处理。在元夕的坚持下,猎物的三成收益是直接给赵大伯的,而剩余七成元夕除了换取自己的衣衫以及师徒二人的口粮,剩下的全部交予师父,反正那些个铜钱碎银之类的,元夕装在身上又没什么用。

    在元夕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四年前,他在山中欺负鸟兽。是的,以他的功力,就是在欺负鸟兽。当他听到猛虎咆哮的声音他就寻声而去。平日猛虎不多见,多是出没在师父不让他去的更深的山中。

    元夕在山中飞奔,难得在自己常玩儿的这片山林中有猛虎踪迹,可不能叫它跑了。元夕常玩儿的山头是赵大伯给山居士介绍的。跑了一会儿元夕才发现,自己好像跑出了师父允许他玩儿的山头了

    。猛虎撕咬的声音好似就在不远处,咬的元夕心痒痒。到底是少年心性,犹豫了一下,元夕继续向前奔去。元夕自己不知道,远远的地方,他的师父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山那边,赵千钧有些后悔,谨慎了好几年,没想到这头畜牲还惦记着自己。拿着猎叉在树上的他死死地盯着着树下咆哮的猛虎,还不止一只。除了耳朵有旧伤的那只之外,竟然还有一只。

    刚才的情形对赵千钧来说几乎是死里逃生。

    当他看到那只他忘不了的猛虎的时候,那只虎也看到了他,他毫不迟疑的弯弓搭箭。似乎是曾经的伤让这只猛虎长了记性,它远远的的看着赵千钧,并不凑近,还借助林丛草木来躲避。

    当猎手被猎物发现时,也许他就变成了猎物。

    赵千钧不敢轻举妄动。猎叉插在脚边,箭还在瞄着前方。汗滴在地上,山风一吹,毛孔收缩,汗毛直竖。

    他瞥了两眼周围,如果跑,怎么能更快,如果跑不了,身旁两丈距离有棵大树。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被困在树上。

    前方恶虎猛啸,震动山林,飞鸟惊起,走兽窜逃。赵千钧心中一震,手中的箭在那一刻射了出去,偏了。而后他汗毛惊起,后脊发凉,来不及再次抽箭,甩掉手中大弓,右手抄起猎叉,就势向旁一滚之后迅速起身,躲过后面扑过来的猛兽。竟又是一只恶虎,好狡猾的猛兽。

    来不及多想,赵千钧三步并作两步,拎着钢叉窜上了自己先前看好的大树。而另外那只也扑了过来,二虎在树下扒着树干要往上爬,赵千钧用猎叉往下叉。

    正当赵千钧慢慢心生绝望的时刻,元夕刚好跑了过来。

    元夕看到了身陷困境的赵千钧。当师父教他习武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不要认为你习了武别人就和你一样,一定会身手不凡。就好比王李庄的村民大部分只会种田,而赵千钧会打猎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你觉得习以为常,对别人而言可能性命攸关。记住了,切勿轻易以己度人。

    元夕虽然功力不错,但是之前也没有跟猛虎打过,以前最多的就是欺负一下大黑熊。元夕没有迟疑,先大喝了一声引起猛虎注意,然后向着树下这边跑来。

    赵千钧也看到了元夕,虽然他知道元夕跟着山居士习武,但是毕竟才这么大的孩子。赵千钧赶忙呼喊,

    “小元夕,别过来,快跑,去喊你师父!”

    冲着元夕喊着的功夫,来不及多想的赵千钧蹬了一脚树干,拎着猎叉跳下树来,冲着蹬着铜铃般双眼的猛虎大吼,

    “畜牲,冲我来!”

    这只耳朵缺块肉的猛虎似乎被赵千钧的气势震慑住了,而另外一只已经迎着飞奔过来的元夕扑了过去。

    来不及赶去援手元夕,赵千钧心急如焚。只听耳边传来元夕的呼喊声,

    “赵大伯你要小心,我马上过来!”

    元夕已经迎上了扑过来的猛虎,他斜身侧滑,闪身躲过虎扑。双手顺势一抓,便抓住了刚落地准备掉头的猛虎尾巴,用力一拉,猛虎硕大的身躯不由后退。元夕没有犹豫,右掌蓄力拍向虎背。只听“咔嚓”一声,虎脊骨碎裂,已经失去了威胁。

    元夕没有犹豫,转身奔向赵千钧。

    就在元夕与猛虎缠斗瞬间,赵千钧心系元夕,一个分神,恶虎便迎了上来。他手中猎叉已经来不及前刺,便只好改做横挡姿势,举着猎叉架住迎面扑上的猛虎。恶虎双爪搭在猎叉上,张着血盆大口冲着赵千钧头颈撕咬。

    赵千钧力不敌虎,向后歪着头躲避着猛虎的撕咬,双臂难撑,后退两步便被绊倒在地,猛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将身上。赵千钧眼见不支,不知身后元夕情况如何,咬着牙挤出点儿声音,

    “元,元夕,快点,快跑!”

    这时只见一只手拍在虎头上,赵千钧清晰的听见虎头骨碎裂的声音,然后刚刚还在冲着他咆哮的虎头便没了动静,耷拉了下来。他手脚用力一推,将死虎推向一边,不急起身,躺在那里,喘着粗气。

    蹲在一旁的元夕焦急地问道,

    “赵大伯,你没事吧?”

    赵千钧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然后撑着身子往后一靠,半倚在虎身上,双腿平伸,歪头看向元夕。

    “好小子!”

    说完赵千钧不再言语,抬头看天,云朵飘飘。

    十二岁时候的赵千钧正在饿肚子吧,幸好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师父,而元夕同样有一个好师父。

    “赵大伯,你怎么来这个山头了?你不是跟师父说这个山头往里危险吗?”元夕也没想到,自己寻虎声而来,却碰见了遇险的赵大伯。

    赵千钧笑了一下,

    “元夕,大伯没有你那样的本事,不过大伯是一个猎手,所以也想打点儿大家伙。”

    用手摸着虎耳,赵千钧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遗憾的,虽然虎是元夕猎杀的。

    尽管赵千钧极力推却,但这只伤耳虎还是成了他的收获,不过下山的时候,他对庄子上惊掉下巴的人说,是他设了陷阱,山上那位山居士帮忙,才有好命猎杀了只猛虎。

    而他的虎皮一直在他的柜子中保存,连他最尊敬的师父他都没送出去。因为他想着将来有机会把虎皮再还给元夕。至于虎肉之类的,让庄子里的人多了一次狂欢。

    赵猎户之名,在十里八庄,也是响当当的。

    听闻元夕要下山而去,闯荡江湖,赵千钧知道以后再见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孩子的机会不多了。心中百般滋味,一涌而出。

    “元夕,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元夕倒是没注意到赵大伯的情绪变化,笑着说,

    “嗯,师父说我长大了!”

    元夕的生日是上元节那天,所以他的名字叫元夕。

第三章雏鹰飞

    “大伯,这四个熊掌,你和大婶一人一个,剩下两个我带到山上拿给师父,待会儿还得麻烦大婶给做熟了,剩下的肉,你受累给分分,也让其他家叔叔伯伯们尝尝鲜。另外还得麻烦大婶帮我备些干粮,过两天下山的时候我要带着。”

    “小元夕,这你就放心吧,大伯让你大婶给你准备齐全。”

    赵千钧布满老茧的大手,拍了拍元夕的肩膀,

    “待会陪大伯喝几口吧!”

    元夕第一次喝酒就是帮助赵大伯猎虎那次,师父对他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就把自己的酒葫芦扔给了他。

    惦记师父这个葫芦好久的他迫不及待的扒开塞子灌了一口。几乎和每个认为酒是个好东西的孩子一样,元夕的第一口被辣得够呛。

    干呛了几口之后,元夕撇撇嘴,然后咂咂嘴,才从辣辣的味道中感受到了一丝甜味。

    当时山居士笑了笑,告诉他,

    “轻酌,慢饮。”

    火堆上烤着的是处理好的虎腿。

    虎是赵大伯和元夕一起宰杀的,山居士是绝对不会动手做这些的。

    在元夕八岁之后,洗衣做饭之事都是由慢慢学会的元夕来做的,而在这之前,还有赵千钧。

    刚开始赵家妇人是不乐意的,后来当赵千钧把银钱交给自己女人的时候她就眉开眼笑了。不是她爱财,而是平白无故的多给俩人洗衣做饭谁又乐意呢?

    元夕做饭的手艺便是跟赵大婶学的。

    山中烹煮野味,不是火烤就是煮。所以即便是元夕开始做饭,还是时常往赵大伯家跑,做些青菜白饭拎到山上换换口味。至于酒水,则是青石镇小酒铺子贩卖的,也就是农家自酿酒水,不是什么玉液佳酿,多是赵千钧帮忙买来的。

    啃着虎肉,喝着酒水,元夕忽然觉得好不痛快。酒精的作用让这个半大小子心中舒畅,而师父也没有阻止他不断的往嘴里灌酒。

    那一晚,初饮少年初醉。

    少年不识愁滋味,会须一饮三百杯。

    第二天,元夕醒来,头有些痛,盘膝打坐,内息调整一周天,便恢复到最佳状态。师父在一旁的地上,用树枝涂涂画画。这片空地,还是早些年元夕识字与练字的地方。

    山居士见元夕醒来,招手教他过来,告诉他一句话,以后,贪杯可以,但若不是在自己放心的人身边,不可醉而不知。

    元夕点点头,说记住了。师父告诉他很多话,他都记住了。

    赵家后院,小方桌上摆着四盘佐酒小菜,盐水煮青豆,风干鹿肉脯,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盘清蒸风干山鸡。

    元夕与赵大伯相对而作,赵大婶则在伙房忙着蒸熊掌。老两口自己那两只没有蒸,是留着喊闺女姑爷回来一起吃一只,再给亲家带回去一只。至于熊肉,待会赵千钧再砍吧砍吧给庄里各家拎一些送去,都来沾沾小元夕的光。以前经常沾,以后怕是没啥机会了。

    爷俩喝着酒,唠着这些年的过往,赵千钧心中不舍,便多饮了几杯,红着眼跟元夕说,

    “文绉绉的话大伯不会讲,你是一定会有出息的,将来别忘了这里有个王李庄,还有你赵大伯。”

    别了有些醉意的赵大伯,元夕拎着做好的熊掌上了山,去找师父。

    人未醉,眼却红。

    山高林密 处,似有桃花源。

    元夕回到了他和师父的家,这里是最初见到赵大伯之时赵大伯给找的一处清幽之地。

    山中有石洞,里面很宽敞,大约有一间半屋子那么大。而石洞外面约有半亩平地,已经用树枝扎成的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子。

    这里原本是赵千钧上山打猎寻觅到的歇脚之处。当时只是简单收拾一番,没想到最后成了元夕师徒的家。

    这里最让人惊喜的是石洞旁有天然山泉,有道是,清泉石上流。

    小院子中洞口右前方有赵千钧帮着搭建的小木屋,里面储放着一些食物和干柴。左边搭一凉亭,亭中有木桌条凳。

    院中还有一小块空地,十分平整,那里便是山居士教元夕识字练字的地方。

    山居士在凉亭中自己下棋,他时常自己与自己对弈,却从未教过元夕如何下棋。元夕拎着食盒走到亭中,没有打扰师父。

    山居士落子之后,抬头看了眼元夕,

    “是什么?”

    元夕一笑,

    “师父,是好东西,蒸熊掌!”

    虽然师徒二人都身手不凡,但是山居士是绝对不会去打猎的。而元夕多打山鸡野兔雀鸟为猎物。黑熊他曾经打过,那是师父为了让他学会打架,带着他去山中找对手。

    那次的熊掌,师父吃过之后赞不绝口。

    山居士点点头,又扫了眼元夕左手提着的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雀。

    “熊掌不够吃?”

    元夕咧嘴一笑,

    “就两只,待会儿我再把这兔子和山雀收拾了,烤着吃!这就要下山了,师父难道不馋我的手艺嘛!”

    山居士双指摩挲着光滑的棋子,笑了一下,

    “是你吃得多吧!你那打鸟的指法取名字了?”

    元夕小时候跟赵千钧学过射箭。后来嫌射箭打猎费事,便自己研究用手指弹石子儿打猎物。

    他的内功是师父教

    的,什么名字也不知晓。自己内力有多大他也不清楚,反正赵大伯说他很厉害。有了内力,他弹出去的石头就很有力量了。

    而准度,自然是天天练出来的了,山中是不缺少移动靶子的。

    不过对于力道的控制,是师父教他的。因为他当初打的鸟儿,大多数被他弹出去的石头震个稀碎,猎物打到了,收获却跟没有一样。

    山居士让元夕在三十丈远的地方设置一个靶子。然后让他弹指射目标。但是不是射一颗石子,而是三颗,什么时候练到只剩下一颗石子最后击中目标,就算对指力的把握控制的很好了。

    其实也是在让元夕练习对自己的内力的控制。

    毕竟他教给元夕的内功,可不是唬人的功法。

    如何才能剩一颗石子最后击中目标呢?那只有让后射出来的石子追上前一颗石子并将之击碎而继续前飞。

    元夕练了一年,终于做到了只剩下第三颗石子击中目标。

    后来他习惯了,便继续变着花样玩儿,练他的指法。先前一颗一颗的碎石法已经练成。他便想出另外一个方法,用后面射出去的石子击中前一颗石子后便掉落,给前一颗石子一个推力继续前飞而击中目标。

    最初他练习在用第二颗石子击中第一颗石子之后掉落后继续用第三颗石子击第一颗石子然后再掉落,保证第一颗石子能够顺利击中目标。

    有了先前控制力度的底子,元夕这个练得就比较容易了。然后他又开始练习前后射出三颗石子,三颗石子保持在同一条线上飞向目标,但是第三颗先击中第二颗石子然后掉落,第二颗再击中第一颗石子再掉落,然后第一颗石子击中目标。

    这个练成之后,他又想出了新花样。第一颗和第三颗石子都能击中目标了,那他就练习让第二颗石子击中目标。

    那就先用第二颗石子击碎第一颗石子而继续前飞,而第三颗石子击中第二颗石子后掉落。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不过元夕练了这么久,已经把弹石子当成一个游戏了。后来他练到随心所欲,想让哪颗石子击中目标就能让哪颗击中目标。前两颗,后两颗,都行。

    他的指法没干过别的,就用来射鸟打兔了。还打过一次蜂窝,就一次他想弄一些蜂蜜来吃。师父没告诉过他蜂子是会蜇人的,所以他把大大的蜂巢射下来之后便傻乎乎的跑过去捡蜂窝去了。

    他挥舞着蜂窝跑,群蜂在后面追,而手中的蜂巢还有不断被他甩出来的蜂子。

    蜂蜜很甜,但是脸上的包也很疼。

    师父看着他那肿得猪头一样的脸,笑着打趣道,

    “元夕,你该少吃点了,谁家九岁的孩子脸像你这样胖?”

    元夕一点点地啃着蜂蜜,不是不舍得,而是嘴不敢张太大的,况且也张不开。师父没多说什么,只是跟他说,小小的蜜蜂一样能伤到你,所以不论任何时候,切勿掉以轻心。

    然后又感慨了一句,群体的能力才是最大的力量。

    功力再高又有何用?

    师父说过很多话,元夕不理解的,就直接记在了心里。他想着将来自己一定能明白师父说过的话。

    听闻师父问自己指法的名字,元夕瞥了眼师父,

    “师父,不过是个弹石子的玩意儿,为啥还要起名字啊?要不叫弹石指?”

    山居士笑骂道,

    “就算师父没教过你那些我觉得没用的诗词歌赋,你也不至于起一个这么土气的名字吧,你不嫌害臊,我还嫌丢人呢!”

    瞪了弟子一眼之后,山居士继续说道,

    “你觉得是弹石子的玩意儿,等你下了山可能就是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学了。既然你用来打过鸟,那就叫惊雀指吧。”

    元夕一听,赶紧向师父道谢,

    “惊雀指,惊雀指,师父随口一说果然比我刚刚费劲心思想过的打鸟,射兔之名强太多了。真是好名字,谢谢师父!我去做饭啦!”

    山居士点点头。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身居深山十三载,是该出山了。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元夕,山居士轻捻棋子放回罐中。

    一指弹出雀飞起,雏鹰离巢鸣惊人。

    木炭火红。

    元夕翻转着穿着野兔山雀的树枝。猎物被烤得滋滋作响,油脂不断滴到火炭上,滋的一声,然后腾起一条条白烟。

    佐料已经撒好,是磨得细碎的盐粒和一些混合着辣椒面的香料。

    眼见烤得差不多了,元夕轻轻拨动火炭,将火分散一些,以免将架子上的食物烤焦。

    从小木屋里拎出一张小方桌,两个方凳,摆在院中。元夕再从屋内锅中端出用热水保温的熊掌摆在桌上。

    当元夕招呼师父吃饭了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

    两只蒸熊掌,一盘被撕扯开的烤野兔,一盘烤山雀。两副碗筷,一坛酒。

    师徒二人对坐,元夕拍开酒坛封泥,给师父碗中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山居士先夹了口蒸熊掌放入口中。

    点头之后,山居士用筷子示意自己的弟子赶紧吃,然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元夕看师父吃得高兴,自是欢喜,看到师父示意,他刚要举筷也尝一尝,便见师父又端起酒碗。

    元夕

    赶忙端起酒碗,陪师父一饮而尽。

    山居士已试过熊掌,元夕又忙让师父尝一尝自己烤的野兔山雀,自己也大吃特吃起来。

    关于吃饭一事,师父于他说过,小小方桌之上,最显规矩,最看教养。

    与自家人吃饭,一桌人尽兴就好,各家有各家吃饭的习惯,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莫笑他乡人粗鄙,莫叹自家无礼。

    但是要记住一点,入乡随俗。想要融入一个地方,首先就是要接受那里。

    吃饭如此,做人做事,亦如此。

    师徒二人吃饭的规矩并不多,但元夕从小时候的自己先抢好吃的变成师父先动筷,便是他从师父给自己讲的书里学来的。

    尊师重道。

    今日不算小酌,一坛酒喝光,山居士又叫元夕拿了一坛出来。

    这顿,算是元夕的送行酒了。师徒二人朝夕相处十三载,要分别,如山居士这般高人,心中亦有些失落。不过他知道,将来师徒二人必有相见之时。

    看着同样有些醉意的元夕,山居士似乎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端碗一饮而尽,

    “少年握槊,气凭陵、酒圣诗豪余事。”

    然后看着元夕,

    “少年有少年的志气与朝气,只管去吧,别辱没了师父的名号,记住,为师叫霍弃疾。”

    山居士从来没有告诉过元夕他的名字。

    “但是,你要记住,在为师允许之前,先不要透露为师的名号。至于你的内功,切不可向人透露分毫。”

    元夕饮尽碗中酒,跪地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元夕的内功,师父告诉他,叫高深内功。那就高深内功吧,反正就是个名字而已。

    至于剑法,掌法或是拳法,皆没有名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有一个叫元夕的少年,要下山。

    元夕背着包裹离开了自己住了十三年的山头,离开了那个待自己如本乡人的王李庄,拜别了赵大伯,拜别了师父。

    包裹里有衣物,干粮,还有临行前师父给的一些银钱。师父对他说,这些银钱是他这几年打猎攒下的,算不上师父给的。不要觉得这是很多钱,进了城,花不了多久的。

    下山不是赏景,而是求生。

    至于如何能够活得更好,那就看他元夕自己了,本事师父都教了,就算是要饭,或是饿死,师父也不会管。

    不过山居士自然知晓元夕不会沦落到要饭那种地步,同样也不会干出偷盗,拼抢那种贼人勾当。

    他在元夕最初学武之时就告诉过他,武德意为何。

    元夕脚穿赵大婶纳的布鞋,结实耐磨,沿着官道往青云镇走。除了包裹之外,两张捆好的兽皮异常醒目。

    一张熊皮,还有一张虎皮。

    虎皮是赵大伯硬塞给他的,他一再推辞,结果在大伯红了脸,也红了眼之后就收下了。

    大伯还想塞给他一些银钱的,他坚决不收,大伯便没有再坚持。

    赵大伯告诉元夕,到了平南城,没有找到谋生的手段之前,可以去云德武馆找他师父,至少可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那银钱花点就没了,能省则省。他还手书了一封信,好让元夕敲门有据。

    到底是少年心性,离愁只是一瞬,元夕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好奇。

    路要一步一步走,第一步,去平南城。

    没有骏马骑,只能靠双腿,青云镇距王李庄大约八十多里。元夕的体力与脚力自是不错的。又不急着赶路,用不着轻功。

    多半天的功夫,元夕就到了青云镇。赵大伯告诉他,如果不缺银钱就不着急在青云镇把兽皮卖掉,因为价格照着平南城要差了好多。而且元夕打的熊皮与虎皮又很完整,更是那些舞枪弄棒之人喜爱之物。

    在青云镇元夕不过是把两个水囊灌满,捎带歇歇脚,咬了几口干粮就再次赶路了。

    平南城距青云镇有三百多里的路程,中间隔着吴桐镇和庆阳镇。按照赵大伯所说,三四天差不多就能到。

    天色转黑后,元夕还在路上。他也不会去找村庄借宿。路边有小溪,他在溪旁找一平整处,铺好熊皮和虎皮,坐在上面休息。

    露宿野外对他来说并无任何不适之感,跟在山里也没什么差别。

    枕着双臂,看着天上繁星,元夕有些想师父了。

    一旁篝火渐低,无需在添柴。听着鸟叫虫鸣,蛙声鼓鼓,走了一天的元夕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刚破晓,元夕便已醒来。盘膝而作,运转内息,练起了他的高深内功。其实他的内功已经无需再这样打坐修炼了。师父对他说过,必须经历过大战,他的内功方可再有所突破。

    逆境,是人本能潜力迸发的可能。

    至于他的内功能不能再有所突破,山居士是不在意的,毕竟元夕的功力高低本就不是他所关注的事情。教他武功,让其能自保就好了,况且以元夕现在的功力,一般人还是不能奈他如何的。

    练功完毕,继续启程。

    走了约么两个时辰,有几人骑马迎面跑来。元夕立身,往路边多站了站,以免被尘土所呛。

    正当他背身以袖掩面躲马之时,这几人却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第四章惊雀指惊人

    “喂,路边那小子,你背的兽皮是哪儿弄来的?”

    听见有人问话,元夕转过头来,打量着这五个突然停在他跟前骑马的人,没有开口。

    他很是疑惑,这个问题不知道需不需要回答。因为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告诉他自己的兽皮是怎么来的。

    想了一下,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回了一句,

    “请问,有什么事情么?没事情的话,我还要赶路!”

    那名发话的男子皱了皱眉,一手勒住缰绳,腿部轻夹,驱马上前几步,临近这个身着粗布衣衫的乡野少年。

    他居高临下,再次问了一遍,语气有些生硬。

    “听不懂话么?我是问你兽皮是哪里来的?”

    元夕有些生气了,他瞥了一眼这五骑人马没有理会,转身便走。

    说话那名男子见这个少年没有理会自己,便觉得自己好生没有面子,想要再次驱马拦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旁边一人拦住了他,

    “老四,是你问话不妥在先!”

    被叫做老四的男子冷哼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出声拦住老四那人冲着元夕问说了一句,

    “这位少侠请留步,适才是我那兄弟言语不妥,还请见谅,但问少侠,你所背虎皮熊皮可否要卖?”

    少侠这个称呼让元夕自觉好笑,不过心中倒是对这个汉子略有几分好感。不是自己被称作少侠,而是对方的言语没有像之前那人一样,骑在马上还抬头。

    嘴角一撇,心里暗道,他是个锤儿少侠,元夕止住了脚步,想了下,看了看那位已经下马的汉子,问道,

    “多少钱?”

    问话男子一听乐了,这不是应该他们问的么?不过既然那少年问了,他心中大致估量一下之后,从身上摸出一块儿银子,掂量了一下然后抛了出去,元夕伸手抓住。

    “这锭银子差不多有十两,足够买你的兽皮了。”

    元夕仔细看了看,用手蹭了蹭,然后也掂量了几下,又抛了回去。

    男子一把抓住,略带不解然后又有些蹙眉,这少年确实有些不识好歹了。

    “你这是嫌少?要知道我出的价格,在平南城里也只多不少了。”

    元夕摇摇头,

    “是你给的太多了,还有,我身后这两张兽皮,虎皮不能卖,熊皮卖不上这些。”

    男子眉头舒展,倒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旁边有个人轻咳了一下,男子看了一眼,见其点点头,又把银子扔给元夕,笑着跟有些不解的元夕说,

    “有道是君子不夺人之好,既然虎皮少侠另有他用,那我只要熊皮好了。至于多出的银两,就当与少侠有缘相见,留与少侠买口薄酒喝。”

    元夕想了想,然后解下背着的兽皮,拿出熊皮,交予男子。

    “是你愿意的,我可没占你便宜。”

    说完,元夕重新背好虎皮,转身走去。

    最初开口的那名年轻汉子,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见那少年离去,心中好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拿着熊皮的男子摩挲着,眼睛一亮,然后抛给刚刚轻咳之人,

    “小姐,这熊皮不错,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这位男子装扮的女子瞪了男子一眼,

    “周大哥,不是说了么,在外面要叫我公子!”

    男子一笑,这周围又没有别人,没有说话。

    走得还不算太远的元夕却是听见了二人对话,他心中暗自嘀咕,穿一身男人衣服就是男人了?那一身脂粉味哪个男人身上能有?

    不过事无绝对,是元夕太单纯,见识太少,要说这大晋王朝,还真有不少喜欢涂涂抹抹的男人,比女子更甚。

    咿咿呀呀的唱曲,自诩名伶,且有不少达官贵人喜欢听。大概是听女子唱得太多了,听腻了的缘故吧。

    不过这位却实打实的是位姑娘,平南城守将吕一平的独女,吕关雎。

    吕关雎偷偷溜出来玩了好几天,想着回去少不了又是挨一顿老父亲的数落,便琢磨着给父亲带点礼物回去,想着看在礼物的份儿上,父亲能少说两句吧。王季打听到青石镇有个很厉害的猎户,他们便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两张上好的兽皮给父亲。

    随行四人是吕关雎近卫。也不能说是她的近卫,其实是吕一平的身前近卫心腹。

    巴州五路兵马,除主城子阳城掌控两路兵马外,其余三大副城各有一路。大晋王朝立国之后,为确保皇权稳固,各州诸侯王在各州除限定数量的府兵之外,其余守军,皆受兵部节制。而各州守将五年一轮值,或迁或贬或平调,避免其与本州诸侯王有所勾结。但是有三个州比较例外,诸侯王的兵权要更多一些,可调动一半兵马。

    就是镇守西部的凉州,北部的雍州和东北部的冀州。

    因为这三州还要抵御外族来犯。

    当洛月城发生那场龙椅易主的事件之后,扬州并肩王与国师霍星纬二人实际上已联合掌控豫、扬二州。而其余各州诸侯王看似支持新帝上位,拥护国师整饬朝纲的举措,其实大都心怀鬼胎,萌生逐鹿天下之心。

    王朝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曾经的兄弟之情早已烟消云散。

    吕一平出身巴州青云宗,习武资质不错,所以当艺成之后下山便直接进入

    平南城守军中做了个校尉。而当时的平南城守将,正是他青云宗的同门师兄冯渊。

    没几年之后,洛月城逼宫事件爆发,巴州蜀王范景天便秘密指使平南城守将冯渊助巴州兵马副帅魏天罡夺了巴州的兵权。

    原由兵部指派的巴州兵马统帅项飞昂并未反抗,束手就擒。

    项飞昂在巴州三年,与蜀王并无不快。不过因其人乃荆州人士,又是兵部指派,蜀王信不过此人,所以并未试探,便直接软禁。

    魏天罡与冯渊誓死效忠蜀王,一个做了巴州兵马大将军,一个成了副帅。

    至于项飞昂,蜀王并未对其加害,软禁没多久,便让其回到荆州故里,算是对荆州江陵王谢良辰一个示好。

    项飞昂到了荆州之后被江陵王任命为副将,统帅一路大军镇守在荆州东部的武陵城。

    荆州的东部正是扬州。

    荆州不宜与巴州交恶。

    冯渊去子阳城就职之前,同门的吕一平已经被他提升为平南城副将。当他成为巴州一州副帅之后,这吕一平自然而然的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平南城守将。

    吕一平只有吕关雎这一独女。

    当年妻子临盆之时,在产婆恭喜自己喜得千金之后,他喝了一夜的酒。

    不过当他看见自己女儿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冲着自己咿咿呀呀的时候,他的心就化了。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是老子的种就好。

    关雎这个名字是他亲自起的。他觉得闺女在怀中不论是哭还是笑,都好似那悦耳的鸟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幸得一女,夫复何求?

    吕关雎小名,关关。

    女儿,就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

    不过行伍出身的吕一平还是把闺女当儿子来养。习武练兵,样样不落,至于花红女工,吕一平那是瞧不上的。

    吕关雎自幼在军中长大,常以男子装束示人。不过毕竟是女儿家,和浑身臭汗的男子自是不同。

    此次吕关雎偷偷溜出来,只不过是她自认为的而已。四名近卫离开大营,吕一平岂会不知晓?况且还是这四位。

    溜出去就溜出去吧,平南城的地盘里,还有谁敢对他吕一平的女儿动手不成?

    随行四卫为结拜四兄弟。大哥周伯昌,二哥吴仲,老三郑叔远,还有老四王季。

    吕关雎看着熊皮,心中欢喜,确实不错,看来这山野猎户也有能者。只可惜那张虎皮了,那个傻小子不卖。

    吕关雎想起刚才的少年,心中暗自好笑,言语做派倒是有意思的很。

    随手将熊皮递给吴仲,吕关雎说道,

    “吴二哥,你看看,这张熊皮爹爹定能喜欢。”

    吴仲接过熊皮,招呼旁边的郑叔远一起,展开熊皮,看看品相。

    那老四王季还在忿忿少年对自己的态度,一旁大哥周伯昌招呼了一声,

    “老四,言语之间亦能伤人,我们不过是想要买人家的兽皮而已,你问人家的兽皮哪儿来的,不怪人家少年不愿理你。”

    王季哼了一声,也算是哼出了心中的一口怨气。

    “大哥,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见那少年,必然无搏虎杀熊的能力,就随口那么一问,他直接说是他家长辈所猎,我不就可以顺便问一问那少年是否要卖了么。”

    周伯昌见四弟忿意已平,便笑了一下。

    “你呀,何必绕弯子?说到底还是你心里瞧不上那少年。”

    王季没有说话,萍水相逢,瞧得上,瞧不上又会如何?自己与他又岂会再会相遇。

    吴仲收好熊皮,挂在马上,看向吕关雎,

    “公子,是继续往青石镇去,还是回城?”

    吕关雎一勒缰绳,调转马头,

    “既然已经给爹爹买到礼物了,我们就回去吧,天时尚早,天黑前便能赶回城中。”

    五人掉转方向,挥手扬鞭,纵马回城。

    卖了熊皮之后元夕继续前行。

    转个弯之后又一拨骑马之人与他迎面而过,掩鼻闪身躲在路边的他望着绝尘而去的马匹,心道还是骑马好,最起码省着吃土。

    再往前走没多远就听见了身后传来打斗声。他抻脖子看了眼,看不太清,便闪身上了一棵大树。

    这不是买自己熊皮的那群人么?怎么跟后面这拨人打起来了呢?少年好奇,便留在树上远观。

    元夕倚靠在树上,看着远处对打的两拨人。自从习武之后,并未有过与人对战的经历,所以他要好好看上一看。

    看了一会儿,元夕心中不解,至少在他眼里,这对战的两伙人出手花哨太多,不够直接,很多动作都是破绽百出,要是自己,这战斗早就结束了。

    看了一会元夕发现了原因,是他们出手不够快。

    吕关雎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埋伏,这可是在平南城辖地。

    骑马往回赶没多远,便遇上了这伙人。好在对方是五个人,而吕关雎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的武艺是父亲吕一平亲自传授的,源自青云宗。

    随行四人原本是将吕关雎保护在中间,以四敌五,只不过几个回合之后便被对方冲散了阵型。其中便有一人腾出身来与吕关雎缠斗。

    元夕眼尖,看得出来与那女扮男装的公子打斗之人并未尽全力,似是只为牵制住她,而剩

    下四组打斗双方皆是招招直奔夺命而出。

    军中人员善用刀,四兄弟皆用随身佩刀御敌。

    而对方四人,兵器却各不相同。一人从后腰拽出双截棍者迎上了大哥周伯昌,一人挥舞双锏者挡住了吴仲,还有从背上抽出鬼头刀之人敌住了郑叔远,老四王季的对手用的是双棍。

    周伯昌兄弟几人一边用力劈刀一边瞟着吕关雎,以防小姐遭遇不测。自小在军中长大的吕关雎也是女中豪杰,为防止四兄弟分神,她一边打斗一边大喝,

    “你们四人专心对敌,我这边无碍。”

    这四人也是个中好手,不是普通士卒出身,与截杀者斗个不相上下。可能是对方也没有想到吕关雎战斗力如此之强,缠斗许久并未显露气力不支的迹象。

    久斗不宜,与吕关雎打斗之人抽出背着的长剑,一剑刺向吕关雎。吕关雎手中并无兵器,先前单靠一双肉掌迎敌。

    不是她不用兵器,而是父亲只教了她掌法,青云宗的流云掌。

    以青云宗的内功青玄功为基础,使出这手流云掌,威力是很不错的。不过是吕关雎年纪尚轻,又是女子,内力不够深厚,况且对方又抽出了兵器。

    闪身躲过刺过来的长剑,吕关雎回身劈掌却发现自己的敌人已经向着周伯昌攻去。一掌劈空的吕关雎大呼,

    “周大哥当心!”

    便赶快跳过去解围。

    周伯昌一刀劈开打过来的双截棍,听见呼声赶忙一闪,只听一个声响之后,一剑擦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割出一道浅浅的口子,还好没见血。

    持剑之人低喝,

    “你去,我来对他,无需留手!”

    手持双截棍之人没有迟疑,闪身迎向掌劈持剑之人的吕关雎,一棍砸向其右臂。

    吕关雎自是不能拿血肉之躯硬抗兵器,这一下砸着了,小臂怕是折了。急忙变招,身子急转,然后两个后翻躲过继续攻上来的双截棍。

    王季见小姐这边吃紧,心中怒极,狠劈两刀逼退敌人,怒目而瞪,口中大喝,

    “哪里来的歹人,敢对军中之人动手。”

    对方似是早就知晓他们几人身份,王季之喝无用,对方攻势更猛。

    持剑男子有些疑惑,刚刚有暗器飞来打在他的剑上,不然对面这位拿刀的恐怕至少右臂负伤。

    难道对方还有帮手?却为何又迟迟不现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刚那一下不轻,不然自己的长剑是不会偏移的。

    心中一惊,本欲再攻的持剑男子转攻为守,侧头横剑一挡。

    “啪”的一声,有东西打在剑上。

    本欲举刀迎敌的周伯昌一愣,赶紧变招挥刀下劈,又听见“啪”的一声,有东西撞在他的刀上。

    持剑男子没有多想,横剑挡住射来之物之后,他便紧步后撤,脑中一转,大喊一声,

    “撤”

    便飞身上马,其余几人也随之而上,挥鞭而去。

    不过当马刚跑出几丈的距离之后,将双截棍已经别在腰上的男子忽地从马上掉了下来,他捂着手赶紧起身,高呼同伴。

    一个同伴回身,将他拉上自己的马,疾驰而去。

    吴仲三人见其落马本欲上前擒敌,被周伯昌拦住,吕关雎也围了上来。

    见她询问的眼神,周伯昌有些疑惑的开口。

    “小姐,恐怕是冲着你来的,看对方出手的意思,是要生擒你,事情不简单,我们得马上赶回去。”

    吕关雎点点头然后问道,

    “周大哥,刚刚似是他们占着上风,怎么突然撤了?”

    周伯昌看了眼自己的刀,刀身上有些痕迹。

    “暗中似乎有人在帮我们,不然刚才我就见血了。不过当我想趁机杀敌的时候,又被所阻。”

    王季开口道,

    “大哥,你这话不对啊,这附近也没人啊,再说,如果帮我们的话,又怎么会阻止你呢?诶?大哥,他是怎么帮我们的?又是怎么阻止你的?”

    “好像是石子!,刚才有石子打到我的刀上。”

    “石子?”几人一听,更加疑惑了,难道有人用弹弓帮他们?

    “好了,先不要想了,我们抓紧回城,对方已经打草惊蛇,我们速归应该无碍,快上马!”

    几人不再迟疑,翻身上马,老四王季看了眼前面那匹无主的马儿冲着大哥周伯昌喊道,

    “大哥,这马是不是也带回去,正好留在军中,还能摸摸那伙人的来历。”

    王季这么一喊,周伯昌倒是想起刚才那人掉下马的情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挨了一记石子。

    至于为何只是将其打落,周伯昌亦无头绪。想了一下冲着马术不错的老三郑叔远点头。

    郑叔远见大哥授意,便驱马过去准备带着这匹空马一同回城。不过突然他的马匹好似受惊一般,扬蹄长嘶,向前跑去。郑叔远赶紧握紧缰绳控制受到惊吓的马匹。

    吴仲看了眼大哥,他刚刚离老三近,是有石子从远处射来,打在了马屁股上。

    “走吧,省得节外生枝。”

    周伯昌招呼了一下,几人疾驰而去。

    只剩下一匹马,在道上,没了主人。

    元夕翻身下树,来到马跟前,笑了一下。

    自己这不也有马了么!

第五章平南城

    元夕会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伯昌在买熊皮的时候给他的感觉不错,不然双方就是打个你死我活又与他元夕何干?

    所以元夕只是击石救人。

    对的,只是救人,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当他用石子提醒持剑男子之后,周伯昌想举刀趁机伤人之时,他的另一发石子阻止了周伯昌的刀。

    至于之后他们之间再如何,就与他元夕无关了。

    不过以师父教给元夕的道理,他是不应该弹出最后那颗石子的。

    不过呢,元夕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这几人在骑马路过他的时候,那个腰别双截棍之人离他很近,几乎是擦着已经躲到路边的他疾驰而过。

    你让我吃灰,我叫你落马,很公平。

    其实,元夕是打心眼里讨厌这个抡着双截棍的,去打杀那个带着特殊香味的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

    说起来那女子就算是女扮男装,也挺好看的。

    元夕心中有些开心。

    许是山里长大的元夕猎杀动物太多了,当他拽着缰绳的时候,马匹是抗拒的,又似有些畏惧,一点也不像在别人手中那温顺的样子。

    元夕之前是没有骑过马的。以前师父带着他下山的时候,也不骑马,最多雇一辆马车。

    他越是用力拽缰绳,本来温顺的马越是焦躁不安。元夕一发狠,飞身骑在马背上,拽着缰绳。

    他的双腿用力夹着马身,双手抓紧缰绳。

    也许是他太用力的缘故,骏马吃力,更加急躁,四蹄蹦哒,想把背上这个家伙甩下去。

    元夕被颠的左摇右晃,赶紧俯身,双臂抱住马脖子。这一招他就使得就很溜了。在山里玩耍的时候,他经常跳在獐子或是山鹿背上,就这么抓着在山里奔跑。最后那些獐子和山鹿便成为了他的猎物。

    马儿渐渐安静下来,本就是被驯服的马,之前的暴躁不过是元夕的操作不当所致罢了,元夕学着那几人的样子,挥鞭驱马。

    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天色已晚,五人四骑来到云上城辖下安驿镇,找了家客栈落脚。

    几人围坐在桌子前,要了酒菜,身背鬼头刀那人问那横剑在桌的男子。

    “蒋师兄,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稳占上风的,怎就停手了?”

    “陈师弟,有外人出手,我被拦了两次。”说完他看了眼手已经被包扎好的男子。

    “韩师弟,你的手伤怎么样?那人是个高手,我们没看到他躲在哪里,他的石子却能阻拦我,还伤了你,没有强大的指力与内力是做不到的。弹弓可没有这杀伤力。”

    被叫做韩师弟的正是用双截棍的那位,元夕不过是为了把他打下马且不能再骑马,才伤了他的手。现在他的手肿得老高,不过骨头还好些,只是差点碎了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愤恨之色。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他抹了药,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摸不了他的双截棍了。冷哼了一声,他用左手抓起筷子,想夹点下酒菜,费半天劲也没夹上来,一生气,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端起酒杯。

    杯酒下肚之后,他才开口,

    “还行,骨头没碎,真他妈的晦气,蒋师兄,你说最后他咋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子呢?”

    同行五人,就他受伤,这酒自己还得多喝点。

    用双棍的那位赶紧给韩姓男子倒了杯酒,

    “韩师兄,要我看,怕是有人喜欢吕一平那独生女儿,暗地里偷偷保护她,才让你吃了亏。我猜还是你那双截棍舞得太厉害了,所以他才对你出手的。”

    说完又给他夹了块儿鸡腿,

    “师兄,多吃点肉,好得快!”

    韩姓男子抓起碗中鸡腿,边点头咬了一大口,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杨师弟言之有理。”

    身背双锏男子也夹了一筷子酱肉放入口中,大嚼之后,端起酒杯,

    “众位师兄,来,喝酒。”

    他一饮而尽,待蒋姓男子放下酒杯后,便粗着嗓子问道,

    “蒋师兄,任务失败,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蒋姓男子环视众人,然后缓声说道,

    “沈师弟,众位师弟,这次任务失败实非我与众位师弟之责,那暗中出现之人定是一位高手,我等能够逃脱性命已是万幸。死不足惜,不过要是我等要是被擒,定会泄露我方谋划。要知道,为了这次计划,我们师兄弟五人可离开宗门一年多了。接下来我们得尽快赶回宗门,回去后,师兄我定会向掌门领受责罚。”

    其余在座四位,一同举杯,

    “师兄高义,我等与师兄共进退。”

    吕关雎一行人快马加鞭,天刚擦黑便直接赶到平南城。

    平南城守门士卒自是认识自家大小姐,赶紧挺直腰板。不过与以往不同,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没有下马与几位兄弟闲聊几句,而是与四位护卫大人快马进城。

    到了城中将军府,眼见自家大门,吕关雎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武艺虽是不错,但与四位护卫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厮杀。要不是先前那位用剑的放水,想生擒活捉了她,恐怕她早已落败。要不然那位使着双截棍的男子抡棍上前的时候,她又怎么会乱了阵脚。虽然未着兵器,但青云宗的流云掌可不是吃素的。

    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而她又能有什么仇人呢?心中猜测,怕是冲着她的爹爹,平南城守将吕一平来的。

    快步进门,吕关雎忙问开门下人爹爹是否在府上,下人答后便直接高喊,

    “爹爹,爹

    爹!”

    这吕关雎一喊,正在后堂书房看书的吕一平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门去看看在外疯了好几天的丫头,怎么才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走出门去,刚好看见跑过来的女儿,他出声喝住,

    “吵吵嚷嚷的,哪里像个女儿家?像什么样子!”

    见到爹爹走了出来,吕关雎赶忙凑上去,揪着父亲的衣袖,晃了两下,撒娇道,

    “爹爹~,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嘛!”

    听到女儿的声音,也从后堂走出来的吕母埋怨了一句,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从小到大,你看看谁家当爹的教女儿舞刀弄枪的?天天混在军营里,跟一群浑身臭汗的男人在一块儿闹?”

    听母亲这么一说,吕关雎往父亲后面一猫,探出半个头,笑嘻嘻地跟她母亲说,

    “娘,是掌法,女儿可没舞刀弄枪的。再说了,在军营里,我都是在爹爹的大营里玩耍了,哪里又跟什么兵卒在一块儿闹了?”

    说完了一撅小嘴,看着吕一平,

    “是吧,爹爹!”

    吕一平是拿自己女儿没办法的,当然,拿自己夫人更是没办法的。家中就一独女,夫人曾多次劝他纳妾,为吕家多添点儿香火,但是吕一平没有同意。

    爱夫人,宠女儿,香火什么的,交给其他姓吕的去吧。

    吕一平故意板着脸,

    “别扯东扯西的,说吧,这几天又上哪疯去了?”

    父亲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何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找父亲了,周伯昌四人应该还在前厅候着呢。

    她拉着父亲的袖子,往前厅拽,

    “爹爹,走,去前厅,我给你带礼物了!”

    “关关,你这丫头,忙什么?唉!看来真是我给你宠坏了,一点稳当劲儿都没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吕关雎眼看芳龄二八,吕一平就是再宠爱这个闺女,可还是要给她找婆家的。

    不过吕关雎在这平南城可是出了名的,是大家非闺秀,没有媒婆愿意登门。

    能把她宠成这样,这吕家的姑爷可是不好当的。

    吕母没有跟着去前厅,马上就是晚饭的时辰了,她要去厨房那边叮嘱一下,多准备几盘女儿喜欢的菜肴。

    吕一平走进前厅,吕关雎跟着后面。

    周伯昌四人在前厅站立等候,见吕一平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将军!”

    吕一平摆摆手,坐入主位。

    吕关雎赶紧给父亲倒了杯茶,悄悄地给背着熊皮的吴仲使个眼色。

    吴仲看了眼大哥周伯昌,周伯昌微微点头,吴仲起身,摘下熊皮,双手平托上前,

    “将军,这是小姐给将军带来的礼物,请过目!”

    吕一平一听,心中甚是欣喜,没白心疼这个丫头。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女儿倒的茶,就是这么香。

    “呈上来吧!”

    “吴二哥,快,拿给爹爹看看!”

    站立在吕一平身旁的吕关雎赶紧招呼吴仲。

    吴仲上前,把熊皮放在桌子上。

    吕一平拿起熊皮,抖落开,仔细看了一下,再用手摸了摸。

    “不错,是张好皮,看样子还是张新皮,怎么?你们去山里打猎去了?”说完吕一平再仔细看了看这张皮,

    “这熊皮没有任何损伤,连个箭孔都没有,是提前布置的机关陷阱?”要说这几人猎杀一头熊是没问题的。但是这熊皮没有刀痕箭孔,那只能是用机关捉到这只成年黑熊的了。

    以吕一平的掌法可以做到,但是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有这个本事。

    吕关雎有些难为情,小声嘀咕,

    “爹爹,女儿哪敢以身犯险,那还不让您担心啊!这是我从猎户手中给您买回来的。”

    吕一平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这还差不多。

    “嗯,不错,这张皮爹爹很喜欢,正好垫在爹爹大营的大座上。不过这山中猎户倒是也有厉害的角色。毕竟是靠山吃饭,没点儿本事还真不行。”

    吕一平想到猎户能设陷阱捕熊,便是几个人一起,也还是很有本事的,是个好猎手。

    看着父亲高兴,吕关雎撇了眼周伯昌,正好看到周伯昌的眼神,她点点头。

    周伯昌起身,躬身行礼。

    “将军,卑职有要事禀报!”

    心情大好的吕一平看了眼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近卫,

    “你们四个陪着小姐出去,还能有什么要事?说吧!”

    “是,将军。我等几人在归程遭遇伏击,看样子是冲着小姐来的。”

    正在兴头上的吕一平一听,虎目一瞪,单手拍桌,站起身来,喝了一声,

    “什么?”

    在城门关闭前,元夕赶到了平南城。

    他没有快骑,他不想追上那几个人,毕竟他骑的马,很容易被几人认出。

    进门交了一文钱,守卫士卒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身穿粗布衣衫,却牵着一匹骏马。兴许是城外谁家庄园的杂役,进城来找主子的吧。

    元夕以前跟着师父来过平南城,进了城的他还不算陌生。看着招牌,他来到了一家名字起得不错的客栈,同福客栈。

    跑堂伙计见门前来客,赶紧出门相迎,却看见这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牵着一匹高头骏马。

    脑瓜一转,他笑着问道,

    “这位小哥,是住店还是寻人?”

    元夕心想,这位伙计还不错,把马的缰绳递给伙计,豪气地说,

    “吃饭,住店!”

    伙计一听,得嘞,买卖上门了,要不是这匹骏马,自己差点打了眼,把人当成要饭的了。

    “客官暂且留步,停马费三文,别怪小的不开眼,不过这个停马费是单算的。”

    停马还要钱?元夕刚要迈进去的步子又定住了,有些疑惑的看着伙计,

    “有停马不要钱的客栈么?”

    伙计心中腹诽,脸上堆笑,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这马怕是来路不正。不过不管如何,只要是他有钱吃饭住店,那都是大爷。

    “客官说笑了,城里的客栈都收停马费的,不说这马棚占地方,咱不还得给您的良驹准备上好的草料么。其他有几家比我家还要多上一文呢。对了,是停一天三文,不知客官打算住上几天?”

    心中感叹这就一天三文钱了?元夕没有问其他问题,摸出三文钱,递给伙计,

    “先住上一天吧!”

    接过铜钱的伙计一笑,高喊了一声,“贵客一位,吃住皆有,里面请!”便牵马去了马棚。

    元夕进店,要了间普通客房,又要了一荤一素两盘菜,四个馒头,让送到自己的屋内,便在伙计的带领下去了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元夕告诉伙计给打点水,伙计应声而出。

    用温水擦洗过脸之后,元夕一身清爽,这时伙计敲门而入,送来了饭食。

    吃着馒头,元夕琢磨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马匹对自己无用,明天找到马市,赶紧给卖了,不然还得花着停马费,卖了还能有笔收入。这进了城,没有钱就得饿肚子,不比在山野乡村,随手打只鸟,也能填饱肚子。

    赵大伯说可以去云德武馆找他的师父,元夕也正有此意,看看这位在平南城多年的武行前辈,能否给自己一些建议。

    水饱饭足,元夕上床歇息。

    吕一平听着几人讲述了事情的前后,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哪边的人呢?凉州?还是荆州?对方的意图很是明显,活捉自己的女儿,然后以此为胁。

    吕一平是知道的,巴州虽然无大的战事,但是与西部凉州的摩擦其实是在不断扩大。而与东部荆州,虽然表面上一体同心,还不是各怀鬼胎。

    荆州无确切把握,自是不敢大举对巴州用兵,因为荆州东部就是扬州。如果对巴州用兵,扬州的兵马极有可能会趁虚而入,致使荆州腹背受敌。所以,当各地诸侯王不再听从洛月皇城的号令后,荆州就对巴州发出了友好的信号。

    蜀王与江陵王定下盟约,共同进退。

    而凉州西凉王在司马相乐退位之后一年后竟发檄文昭告天下,言并肩王与国师霍星纬图谋不轨,是为国贼,他在凉州拥立逍遥王司马正德为新帝。

    如同凉州依然他说了算一般,他的檄文在整个天下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不过与之接壤的雍州,还有巴州都在提防凉州。因为可以看得出,西凉王上官青云想要打着大义的旗号,自西向东,并吞天下。而他的依仗,却是他曾经据守的吐蕃。

    巴州西部近凉城压力一直不小。

    目前局势紧张,蜀王派兵马副统帅冯渊任平西大将军再率一路兵马驰援近凉城。因平南城的地理位置,平南城大营其兵马作用更多的是培养更多的将兵。

    吕一平其实也是去过近凉城的,在那里带兵厮杀了一年,现在局势紧张,才由其师兄冯渊亲自将兵,由原近凉城守将卫千夫协同,与那边高阳城的西凉大军对峙。

    难道是西凉的人摸了进来?

    吕一平沉思一会儿,开口道,

    “周伯昌,传我命令,在平南城范围内严查可疑人物,他们不是骑马而来么?从马匹上找一找突破口,尤其是那匹无主的马。另外,郑叔远,你和王季跑一趟东边云上城,看一看有什么可疑之人?”

    荆州,希望那边不是有什么问题。

    另外,吕一平还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凉州与荆州搭上了线?

    心中思忖,看来得去一趟子阳城了。

    对于是谁救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吕一平更是毫无头绪,但终究是友非敌,该出现时,此人必会出现。

    或许是青云宗的人呢!

    周伯昌四人领命离府,吕一平难得板着脸告诉自己的女儿,现在世道不太平,别出去疯了,给老子在家老实呆着。

    看来还得跟夫人商量商量,这闺女,确实不太像个女儿家。

    吕关雎撅着嘴乖乖点头。

    翌日,元夕用过早饭,结了账,同伙计问了问马市的方向,便牵马离去。

    伙计转身进店,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瞧见刚刚走的那位小哥了吗,我猜呀,那马,兴许来路不正。”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

    “又犯毛病了不是?我们这是客栈,进店是客,离店也是客,你管别人是做什么的?小小年纪,别总嚼舌头,没好处。”

    伙计悻悻然,出门迎客去了,

    都是穿粗布的,他凭什么有马?这匹马可得值不少钱吧。

    马匹可不是一般人家养得起的。

    当吴仲问起守门士卒的时候,这几位很自然就想起了那位粗布衣衫少年,简单几句描述,吴仲就确认了正是那位卖皮少年。

    而除了这少年牵马入城外,并无其他人随之入城。

    看来那几人是不会再来平南城的,不过初见这粗布衣少年时,他可是没有马匹的,难道是那匹马?

    吴仲心思一转,带人去搜查城中客栈,同时也派人告诉大哥。

    元夕已到了马市。

第六章云德武馆

    马市在平南城西,元夕起得早,牵着马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马市已经开市,但是人并不多,毕竟马匹不比粮米布匹,非生活必需品。

    身着粗布衣衫的元夕牵马入市,倒是很醒目。

    有位马贩迎了上来,

    “这位小哥,是看马还是卖马?”

    元夕一笑,

    “这位大哥,你看我这匹马如何?能值多少银两?”

    这马贩一看,心中一喜,看样子生意还真上门了。

    他上前先看马的牙口,再看头耳,又看了看马身。看了一圈之后,心中大体有个估价,然后开口问元夕,

    “不知小哥如何叫价?”

    元夕自是不知马市行情,但是光让对方报价难免自己吃亏,想了一下便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们老爷说了,这马值这个数!”想来自己卖马也没人信,元夕就假装自己是个办事的小厮。他心想,怎么也得值十两银子吧。

    “一百两?我说这位小哥,我说句公道话,你家老爷这马确实不错,但是在马市,你要是能一百两卖出去,我这买卖都不做了,跟你混。”

    没想到这个穿粗布衣衫的小子叫价这么狠,看来还真是个跑腿的。

    听马贩说出一百两之后,元夕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面不改色,对着马贩笑道,

    “您这是说笑了,我这也是按老爷的吩咐办事,要不我再去别家问问!”

    马贩一听,这小子看来真是得了自家老爷面授机宜了,大便宜占不到了,那就按行市走,伸手拦了一下元夕,他开口道,

    “既然小哥得了老爷的吩咐,那我也就不跟小哥玩虚的,你家老爷也是买卖人,肯定不会咬死这一百两的数。在我们这平南城马市,这马,收价还是得有些折扣的,不然你叫我们这些马贩吃什么?这样吧,八十两,可不能再多了。你就是再问别家,也不会高了这个数。”

    元夕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他假装沉思了一下,然后看向马贩,

    “大哥不愧是买卖人,猜得真准,我家老爷就是这么嘱咐我的,那就依大哥所言,八十两。”

    拿到沉甸甸的银子后,元夕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马市。

    马贩心中还是很高兴的,这匹马再一转手,他至少能赚十五两银子,如今世道乱,这马匹可是个稀罕物。

    别家马贩看见,便酸溜溜地起哄道,

    “我说老贾,这么个穷酸少年来卖马,这马怕不是来路不正吧!”

    贾姓马贩一瞪眼,

    “胡扯些什么?你看谁家销赃这么招摇?那小子说了,是替他家老爷卖马的。说不定是城外哪家地主老财,在咱平南城的姑娘身上快活,花光了银子,才卖马换钱的,我看你们就是眼红。”

    其他马贩起了个哄,也就散了,谁让他姓贾的运气好,第一个迎上去的。

    元夕准备在城中逛一逛,然后去云德武馆拜访一下赵大伯的师父,成云德。

    吴仲带着人从同福客栈出来,正好大哥周伯昌也带人赶了过来。

    “老二,怎么样?”

    “大哥,基本可以确定,是那个卖了我们熊皮的少年,捡了那匹马,然后骑马进了城。刚才店中伙计告诉我,说那少年一大早就离店而去,但是问了马市在哪,我们现在去马市看看吧!”

    周伯昌一听,点头一挥手,

    “走!”

    几人赶去马市。

    那伙计刚刚跟官爷汇报完那少年情况,

    又跑到掌柜的那里,

    “掌柜的,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那小子来路不正吧,这不,有官爷找上门来了。”

    那掌柜的停下手中的算盘,

    “你就是个小伙计,不是官老爷,先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官爷来了,问啥说啥,说完了,该干啥干啥去。那少年是偷你马了?还是短你钱了?”

    小伙计一撇嘴,招呼客人去了。

    掌柜的说得其实有道理,小伙计自然也是知晓。那少年如何,确实与自己无关,不过怀里塞着那官爷塞过来的两文钱,还是很舒服的。

    周伯昌与吴仲来到了马市,打听今天是否有个粗衣少年来过这里。

    见几名官爷来问,马贩七嘴八舌,说老贾今早刚收了匹好马,是个粗衣少年来卖的。

    这贾姓马贩是躲不过的,也上前来。

    吴仲没有废话,直接要看一看那匹马。

    贾姓马贩心中直犯嘀咕,不会真的如早上那帮人所言,这马的来路有什么问题吧,如果是的话,自己可就亏大发了。

    见到了马匹之后,二人上前查看,确实是截杀他们那群人丢下的那匹马。老三郑叔远曾说,那马左后臀处有烙印,兴许是谁家做的记号。

    周伯昌看了看贾姓马贩,然后指着马后臀那记号,问了一下,

    “这是你们马市的印记么?可曾见过类似印记的马匹?”

    这印记贾姓马贩是见到过的,他当初认为是那小子主家的马匹都是这个烙印,原本他计划好好打理打理这个马匹,等马毛长长了,盖住了,就没事了。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他赶紧跟几位军爷说,

    “几位大人,我可不晓得这匹马来路不正啊,您说我这马市不就收马卖马的地方么?生意上门了,我也不能不做不是?那小子看起来鬼精鬼精的,还要

    卖一百两,我给杀价杀到八十两,他竟然就同意了。也是小的没过脑子,他那么痛快同意,肯定是着急出手的,我这也是被买卖迷了心窍,瞎了眼,只盼着几位大人抓住那小子,能把小的本钱还回来,七十两就行,剩下十两就给几位大人买几碗辛苦茶喝。”

    吴仲一皱眉,这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扶着腰刀刀柄,问道,

    “听你那意思这印记不是咱们这马市的了?别扯那些用不着的,这印记你见过没有?”

    “啊?是是是,大人!”

    贾姓马贩连忙点头,然后再仔细查看下这印记,然后小声陪笑道,

    “大人,小的在这马市上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这个印记。要不我把其他马贩叫过来,也都看看?说不定有谁见过。”

    吴仲点点头。

    贾姓马贩赶紧离开自己的摊位,去找到马市管事。

    见到马市管事,贾姓马贩

    “王管事,那几位官爷想问点事儿,还请召集大伙儿,到我那摊子一看。”

    “我说老贾,你这是惹了什么祸事?我可告诉你,要是你连累了大伙儿,可别说咱这平南城马市容不下你。”

    贾姓马贩陪笑,

    “没事,没多大的事儿!”

    一众马贩围上之后,仔细看了看,看了半天大都摇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时,一个年岁较长的马贩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又嘬了几口旱烟,然后冲着周伯昌几人说道,

    “几位官爷,老朽好似曾经见过,但不甚确定,毕竟人年岁大了,记性差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伯昌二人来了精神,吴仲赶紧问道,

    “敢问这位老伯如何称呼?这印记您又是在哪里见过?”

    听这官爷称呼自己老伯,这老马贩挺了挺腰杆儿,又使劲儿嘬了口才点着不久的旱烟,吐出之后,缓缓说道,

    “官爷客气了,老朽姓范,这印记,好像不是咱们巴州的,我年轻时候也曾走南闯北,好像在荆州那边见到过,具体是谁家的,可就想不起来喽!”

    “荆州?”

    周伯昌皱皱眉,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些大了!

    二人跟众位马贩道了声谢,说了句打扰了,就急忙赶回去向吕一平禀报。

    贾姓马贩一愣神,就这么,走了?自己的马也保住了?

    他赶紧一拉范姓老者,

    “范老,走,去我那里喝碗茶,今早刚泡的,今年新茶,您老过来来尝尝!”

    周围马贩起哄,也要去尝尝贾老板的茶,被他一挥胳膊,

    “去去去,别捣乱!”

    然后叫住刚欲转身的王管事,

    “王管事,留步,留步,一起去喝杯茶吧!”

    贾姓马贩倒了三碗茶,三人坐下闲聊。

    贾姓马贩先开口说道,

    “范老,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那印记真是荆州那边的?”

    “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范老,嗯了一声,吐了口烟,又喝了口茶,吐了一下进嘴的茶叶片子,

    “这印记,我确实在荆州那边见过。咱是做贩马生意的,你也知道,各州印记各具特色。你问这个干啥?那官爷又没找你麻烦,这马不还是你的?”

    贾姓马贩搓搓手,

    “我不是没范老见多识广么,不问清楚我心里不踏实,怕万一以后卖马惹来麻烦么!荆州那么远,我就放心了,反正这马现在可是在咱们巴州,过段时间我给它烙上咱们这边的印记”

    说完,他又问正在喝茶的王管事,

    “王管事,您说这帮官爷还能再找上门来不?”

    这王管事喝了半碗茶,寻思了一下,

    “老贾啊,你算是走运,我看八成是不会再来了!”

    听王管事这么说,如自己心中所猜想那样,贾姓马贩心算是落了下来,赶紧提壶,再给两位添茶倒水。

    元夕背着包裹,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去茶庄买了包新茶,作为登门礼。

    来之前,赵大伯简单跟元夕介绍了一下云德武馆。

    云德武馆是赵大伯师父成云德一手创立起来的。

    这成云德不是巴州人士,具体是哪里的赵大伯没说,只说自己师父拳脚功夫了得,在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远道来巴州谋求生计。

    初来乍到的成云德靠着一身武艺在平南城中卖艺为生,那时候天下太平,一身本事却无背景的成云德投军无门,只好耍些把式给大家看。

    太平之年,也有那不幸的孩童,成为街上那要饭的小乞儿。

    这成云德便收了几个小乞儿做弟子,一人带着几个小孩子,白天卖艺,晚上出城在城外茅草屋歇息。

    一个大人几个孩子,勉强够糊口而已。

    随着几个孩子慢慢长大,成云德将几名孩子视若己出,悉心传授自己一身武学,并无藏私。

    孩子们学了些武艺,能表演的多了,收成便多了些,日子才好过了些。

    这几个小乞儿中,成云德最看重大弟子曹仁炜和二弟子何义金。主要是这两位弟子资质确实上好,是块儿习武的材料。

    老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成云德却从未听过这句老话。

    在他眼中,孩子们本事多了,是他成云德教导有方。

    当年成云德带回赵千钧的时候,他刚刚在

    平南城稍偏僻位置租了个大一些的宅院,开起了武馆。

    在平南城这几年,城中之人也看出成云德是有真本事的,一些家中孩子不愿读书的,又没钱上那宗门大派学艺的,便愿意去武馆学一些拳脚招式,为将来谋生添一门手艺。

    云德武馆就是这么慢慢发展起来的。

    说起来赵千钧是幸运的,成云德愿意收留他,给他一碗饭,教他一些本事,虽说他在武馆这些年也不是吃白饭,但到底还是成云德最初的善意,给了他一个人生。

    他没有留在武馆,是因为他无缘成为成云德的嫡传弟子,所以当他学艺小有所成,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武馆。

    成云德的嫡传弟子,一共五名,后来他娶妻,生有一子一女,加之年岁渐长,便不再收嫡传弟子。

    再入武馆者,是花钱习武,武馆教些拳脚兵器。

    后来没几年,天下将乱,习武成了香饽饽,武馆更是不愁招收弟子,这云德武馆便在平南城成为响当当的一家武馆。

    曾经,平南城就这一家武馆,可如今不是了。

    云德武馆内,已近知天命年纪的成云德坐在武馆前厅主座喝着茶水。

    成云德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发福,坐在桌旁,却是威严十足。

    客座左手边是自己的嫡传弟子,右手边是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的姑爷。

    成云德的姑爷是平南城张家员外的次子,张仲谦。

    厅内气氛有些紧张,一众人盯着成云德看。

    成云德喝完了杯中茶,放下茶杯,自己拎壶续上,不大的眼中精芒一闪,看着大家,缓缓开口,

    “慌什么?平日里师父怎么教你们的?无论是练拳,还是遇事,但求一个稳字。”

    性子急的四弟子朱智莽听完师父说话,便开口说道,

    “师父,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俩这么做,太缺德了,简直是欺师灭祖。”

    坐在他前面的三弟子孔礼祥瞪了老四一眼,

    “他俩还配叫师兄?”

    成云德摆摆手,

    “罢了,罢了,终究是你们的师兄,他们可以不仁不义,我却放不下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情。”

    最小的弟子周信良恭恭敬敬地问道,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都欺负上门来了,您听听外面的风言风语。”

    坐在周信良对面的成是非,也就是成云德的儿子,一拍桌子,怒骂道,

    “来就来,谁怕谁?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成云德轻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怪成是非和弟子们生气,实在是这两位弟子,所作之事,让他也气愤万分,更是心中悲郁。

    “非儿,你喊有什么用?有那功夫多练练爹教你的拳法,还会怕人上门么?记住了,你要想撑起这个武馆,就算是有这三位师兄帮衬,你自己没本事,早晚会有武馆破败的一天。”

    成是非听父亲这么一说,面露惭色,说到底还是自己目前本事不够,还得靠父亲震场面。

    而那两位武馆叛徒的离开,不就是因为不服气自己么?

    并非是成是非自己不成才,实在是他才十五岁,习武时日可没那两位正直壮年的师兄年头长。

    成云德夫人第一胎是个闺女,在闺女四岁时,夫人又给他生了个儿子。而闺女前几年嫁到张府,虽说张仲谦不是长子,但对自己女儿一心一意,成云德对自己这个姑爷也很满意。

    张仲谦本是有事询问自己的老丈人来的,结果赶上武馆议事,他算不上外人,便与之一起商议。

    元夕已经拎着茶叶背着包裹来到了云德武馆门前。

    那张虎皮太过显眼,他已经用旧布包裹起来,以免太过招摇。

    当他与人打听云德武馆在哪里的时候,还听说平南城又开了一家武馆,那好心人指路人多说一嘴,少年要是想学武,可以去那金炜武馆试试。

    元夕摆摆手,说是去拜访一下成云德老先生,并非要习武,堵住了那好心人继续介绍金炜武馆的话语。

    云德武馆在元夕看来很气派,门前两只雕刻的大石狮子让元夕看了好一阵子。心想,这要是活物,自己就能好好欺负一下了。

    武馆大门开着,门内呼和声不小。

    没有贸然闯入,元夕轻拍门,有弟子过来询问,元夕说明来意,并拿出了赵大伯那封信,那名开门弟子拿了信进去通传。

    大厅的事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实在是成云德难做决定,这时弟子进来禀报,说门外来一少年来拜访师父,手中持有信物。

    接过信来打开一看,成云德心中了然,是赵千钧这个孩子介绍来的。

    成云德是很喜欢赵千钧这个弟子的,知恩图报,每年年关前都要来看看自己,把自己当作至亲来看待,只可惜自己没有收他做嫡传弟子。

    扫了几眼手中书信后,成云德大喜,对着还在候命的弟子说了句,

    “快去,把门外的少侠请进来!”

    “少侠?”在座诸位心中疑惑,尤其是成是非,不曾听说爹爹提及过认识谁家高门子弟,难不成是爹爹与原来的师门又有联系了?那可远了。

    “爹?你口中的少侠是谁?”

    成云德笑而不语,摇摇头,

    “爹也不认识!”

    元夕迈进了云德武馆的大门。

第七章教席武师

    武馆大院内,有不少弟子在习武,有的在扎步出拳,有的在举石练力,有的在相互拆招喂招。

    元夕跟着那名弟子往院内走去,想着自己好像在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练习这些了吧。

    众人坐在大厅,目光看向门口,都想看看成云德口中的少侠该是如何丰神如玉,气宇轩昂。

    只见弟子带着一位身穿粗布衣,背着破布包裹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个子不矮,在座几位只有张仲谦身高与之差不多,他长发随意束起,剑眉星目,脸瘦面微红,鼻梁很挺,单看面相,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不过这身穿着打扮,确实与在座众人心中的少侠形象相差太远。

    连坐在主位的成云德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一打眼,就好似个农家少年郎。可赵千钧在信中明确写到,

    “这名叫元夕的少年,师承不俗,其师是隐世高人,这少年尽得其师真传,弟子亲历,其武艺非凡,在弟子看来,此子必定非池中之物,还请师父看在弟子多年还算孝敬师尊的份上,助其在平南城落脚,结个善缘。”

    赵千钧可是亲身领教过山居士师徒的不俗。

    成云德倒是很相信自己这个记名弟子的话。

    赵千钧在信中所言是怕师尊误会,以为元夕与当初的自己一样,需要师尊的帮助才能讨口饭吃。无论是对元夕还是对师尊而言,他不交待清楚,都不太好。

    众人疑惑,打量了一下元夕后又看向成云德。

    成云德原本是想起身的,但是看到元夕进来后,却没有动弹。

    元夕没有注意众人的眼神,跟着弟子进入大厅后,目不斜视的他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人,赵大伯的师父,成老前辈。

    元夕上前拱手行礼,

    “晚辈元夕,见过成老前辈。”

    行礼过后拎起手中茶叶,

    “路过茶庄,看这茶叶不错,给您捎点过来,您尝尝,合不合口?”

    已经起身的成云德笑着接过茶叶,递给下人,

    “少侠客气了,千钧的书信我已看过,我这里虽说不大,几间客房还是有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剩下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元夕再次行礼,

    “成老前辈您折煞晚辈了,少侠一称愧不敢当,您叫我元夕就行,既然来到贵府,那就悉听尊便。”

    不过以元夕的性格,还有师父的教诲,他都不会留在云德武馆吃白食。当然,他也知道人家也不会留自己吃白食。

    暂时应下,后续安排还要再与成老前辈商量一二。

    元夕解下包裹,拿出那张虎皮,

    “成老前辈,这是赵大伯托我带给您的虎皮。”

    “哦?”

    成云德心中疑惑,赵千钧在信中可并未提起此事。

    接过虎皮,成云德双手在皮面上来回摩挲,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真是张好皮子!”

    见成云德收下虎皮,元夕也算了了心中所愿。

    成云德喊来下人,叫人收拾出一间客房,让其带着元夕去歇息。元夕也看出厅中几人似是在议事,再次拱手言谢后,随下人而出。

    元夕离开后,大厅里又热闹起来。

    “师父,这就是您说的少侠?我看怎么像是个山村小子,来咱们这学武的啊?”

    “爹,您刚才是跟我们开玩笑呢吧?”

    成云德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相人相面,但大多数人看人都是先看衣着,所以才有了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句老话。”

    已经回身坐下的成云德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所以说眼力二字才显得格外重要。适才那少年元夕,你们就只看其表,年纪轻轻,衣着朴素。若不是千钧来信,我有心留意,老夫或许也就走了眼。自打他进屋之后,我观其步伐,气息,体魄,我便可断定,这元夕当得起少侠二字,他一定是经过高人调教出来的高手,而且从气势上来看,他应该是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听成云德这么一说,成是非还是不大相信。

    “爹,您说这少年是个高手?怎么个高法?能打得过我对面这几位师兄么?”

    成云德笑了笑,

    “说句灭了自家威风的话,如果爹爹看得没错的话,恐怕目前爹爹都不是他的对手,要说十年前,不,五年前,爹爹或许可与之抗衡一番,毕竟拳怕少壮,岁月不饶人,不然何至于让那俩厮逼得老夫难堪至此?”

    成是非一听,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差不了了。

    坐在一旁的张仲谦进而说到,

    “小非,你不知道,说句得罪岳父大人的话,咱们武馆相对于那些大门派来说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上不得大台面。不过那些大派也不会把本门重要功夫传给普通弟子,一般都是祖师堂嫡传才行。他们的普通弟子,不过是比我们武馆教出来的弟子招式耍的更好看些,更能打一些而已。”

    成是非倒是好奇了,

    “姐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家不是做布匹生意的么,经常走南闯北的,为了防山贼土匪,还是要雇一些好手帮忙护卫,所以还是知晓一些的。”

    那些个做护卫买卖的,哪个不得说一说自己是什么宗,什么门的,再耍上几手漂亮的功夫。世道太平,这种护卫买卖还是很热门的,毕竟山贼土匪都是些吃不上饭的人落草,会功夫的不多。

    说完之后,张仲谦冲着成云德说到,

    “岳丈,

    那少年师承您可知晓?之后您将作何打算?”

    成云德听完自家姑爷的话,先对着儿子成是非说道,

    “非儿,你姐夫家买卖大,见识广,以后可要多跟你姐夫学习学习!”

    成是非点头应声后,成云德继续说道,

    “千钧信中并未明言少年师承来历,怕是有不便之言。有些人,喜欢招摇,而有些人,却恰恰相反。你看那元夕,穿着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刚才你们没有跟他面对面,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极度自信的少年,不是那种无知无畏的自信,而是人家心中有底气。”

    看了眼众人,成云德继续说,

    “不说别的,让你们去将军府或者城主府中,你们自己是什么心态?看着他是个乡野少年,可想一想,有哪个没见识的少年会像他举手投足间这般轻松?”

    说完,他看向张仲谦,

    “适才仲谦问我,之后作何打算,其实我这里也没想好。刚开始我也想着让他帮着咱们武馆,但是如何开这个口,我还没想好,如果仅以这点帮助就劳烦他人出手相助,这可不是我成云德的做人准则,等我与那元夕少侠接触接触再议吧。”

    说完,成云德拿起虎皮,

    “这张虎皮,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元夕少侠说是千钧托他捎给我的,可千钧在信中并未提及此事,况且这虎皮一看就是成皮好几年的了,千钧曾经给我一张熊皮,在我的书房的椅子上铺着呢。他年年都来看我,何至于让元夕少侠给带过来?所以这张虎皮可比元夕少侠拎得这包茶叶更有嚼头。”

    掂量着茶叶的成云德一笑,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众人散去,成云德起身去找元夕。

    平南城守军大营,周伯昌与吴仲已带人回营,在吕一平的大帐复命。

    吕关雎已经被关在了家中,说是关在家中,不过是不让她离开平南城罢了,要让她老实呆在家中是不可能的。

    但爹爹的大帐她是不敢去的。

    不然她对不起爹爹对她说的那句话,

    “关关,爹求求你了,做个姑娘吧!”

    姑娘就姑娘呗,本姑娘就做个姑娘。已经换回女装的吕关雎在平南城的大街上闲逛。

    大帐中,吕一平已经知晓了二人的调查结果。

    他心中大体有个判断,看来还真是荆州那边了。等郑叔远和王季回来后怕是要动身去趟子阳城了。

    想起马匹,他想起了那个少年。

    坐在大座上,右手食指轻敲书案,他抬头问周伯昌,

    “伯昌,你说是那少年是骑着那匹马回来的?然后又去马市卖了马匹?”

    周伯昌说道,

    “是的,将军,您是说这少年可能有古怪?”

    吕一平摇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少年会捡到这匹马?按照你们的说法,少年应该在你们前面,但是你们回来的路上是不是没有再见到这个少年?还有那位暗中出手帮助了你们的人呢?我记得王季说过,他提出想要把这匹马带回来,却生出了意外。”

    吕一平看了眼二人,

    “你们俩再想想,还忽略了什么?”

    周伯昌回忆了一下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抓住了些线头,拱手抱拳,他沉声说道,

    “是卑职疏忽了,还是将军看得全面。经将军提点,卑职想到一点,会不会是那少年背后有人保护他?”

    吕一平点点头,这时吴仲也开口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因为那少年的缘故,所以他背后的人救了我们,而原因可能就是我们买了那少年的熊皮。”

    这时候周伯昌接着说道,

    “之前倒是没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老二,仔细想想,这个少年见到我们的时候,倒是真的不太像一般乡野少年那般,你记不记得他与老四的对话。”

    吴仲点点头,

    “那少年当时太镇定了,现在想想,在他眼中,我们与他都是一样的,并无差别。”

    听着二人的对话,吕一平在大帐中踱步,

    “这少年又是什么来路呢?如果他背后真的是那位救了你们的高人,那么这个人真的就会因为一张熊皮而救了你们?说不通,说不通!”

    听了吕一平的话,二人也眉头紧皱,周伯昌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难道是有计不成,让那少年接近我们?”

    听大哥这么一说,吴仲也接过话茬,

    “大哥,你不是说对方也飞石阻挡了你一下么?这又是何意?这少年只身骑马入城,然后又卖马,是在给我们一个信息么?”

    吕一平听着二人的话,心中也有所想,他更感兴趣的是少年背后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现在还不太明确对方的想法,我们目前最好是静观其变,等郑叔远和王季二人回来,我们先确定一下,那五个人是不是真的逃往了荆州。”

    二人称是,退出大帐。

    元夕对自己的房间很满意。

    房间快赶上他在天虞山的山洞那么大了,家具齐全。

    将包裹放在桌子上,元夕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是下人刚刚沏好的,有些烫,茶香扑鼻。

    坐下来的元夕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请成老前辈指导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谋生路。

    门没有关,成云德到门口便看到了坐在那沉思的元夕。

    元夕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成老前辈,连忙起身。

    成云德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元夕赶忙让座,待其坐下后又倒了杯茶水。

    示意元夕也坐下,成云德先开了口,

    “元夕啊,怎么样?这个房间可还适应?”

    元夕起身,行礼道谢,

    “多谢成老前辈,这房间很好,我很喜欢,只是……”

    成云德听到这个只是之后,心中有些狐疑,难道是嫌弃我招待不周了?他不露声色,轻声问道,

    “元夕少侠,与老夫切勿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元夕挠了挠头,

    “说出来您可别笑话我,不知在这住一天要多少钱?”

    听了元夕问出此话,成云德爽朗大笑,笑了两声之后,他看着这个有趣的少年,开口说道,

    “元夕世侄,看你年纪与我家小儿是非差不多,也别总是成老前辈老前辈的叫,老夫托个大,就唤我一声世伯吧。千钧那边你叫你的,咱各论各,老夫也没那么老吧!”

    喝了口茶之后,成云德继续说道,

    “世侄只管住下,提钱财什么的可就见外了。”

    听了成云德的话,元夕心中暗道,不愧是赵大伯口中的善良之人。不过自小师父就教过元夕,自己有能力,莫要惦记不劳而获。

    元夕说道,

    “那便听世伯的吩咐了,不过,我元夕有手有脚,目前包裹里还有些银两,就这么在这里住下,心中不安。不如这样,世伯武馆中可有什么元夕能做的事情,世伯尽管吩咐,这样元夕在这也好住得稳,吃得香。”

    成云德点点头,心想,不错,真不错。

    想了一下,他问元夕,

    “世伯有一事相问,世侄能说便说,要是不方便,亦可不必回答。”

    “世伯请问。”

    “敢问师承何处?哪门哪派?”

    成云德这么一问,元夕一愣,自己什么门派也没有啊,师父的姓名又不让说,总不能说是山顶洞派吧。

    看元夕有些迟疑,成云德心中了然几分,也许其师师承九大派之一,不过是某种原因隐居在天虞山而已,他对着元夕说道,

    “世侄不便说便无需说,世伯不过是想让世侄帮助世伯指点一下武馆内的弟子,不知你师门有没有规矩不许?”

    听成世伯这么说,元夕倒是放松了下来,

    “感谢世伯体谅,师命难违,不过帮助世伯指点馆内弟子一事,我可以试一试,您要觉得不行,我再另谋生计。”

    其实元夕对自己的未来没有确切的规划,在这云德武馆落脚也只是权宜之计。等自己对这个平南城多加了解之后,再对自己将来的发展做一个规划。

    成云德笑了两声,

    “世侄客气了,世伯我曾经也是那大门派内的嫡传弟子,只不过有些缘由,离开了自己的故乡,来到了巴州,开了这家武馆谋生。以老夫的眼力,还是看得出来的,世侄当下功力绝对在老夫之上。”

    成云德原本是冀州人士,出身冀州第二大门派苍岩门,而冀州第一大宗门正是位列天下九大门派之一的燕云宗。

    他本是宗门嫡传弟子,习得内功苍穹劲,以及掌法开岩掌。另外兵器刀,剑,枪多有练习。

    在一次九大派组织的比武大赛上,成云德代替本门出战,最后杀入前十,成为除九大门派之外的唯一宗门,意气风发。但是在前十名对决中,他落败,最后名列第十。

    至于原因,则是评判他的出手不如九大派好看。

    是的,九大派组织的比武大赛为了不产生人员受伤,是从有效攻击和出手美感两方面进行评分的。要以真功夫厮杀,都是搏命的招式,没法打,也没人爱看。

    那么多买票来看的观众,看不出来怎么出手了,那还看什么?

    成云德也是参赛之后才知道这个规矩的,所以比赛结束后他跪谢恩师,离开了宗门,因为他觉得如果这样习武的话,真没什么意义。

    自己就好像一只猴子。

    他师父知道他心有不甘,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便力排众议,随他去了。毕竟成云德得来的第十名,已经给宗门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至于冀州军中职位,他成云德看上眼的名额,都是燕云宗的。

    除了比武奖励之外,来苍岩门求艺拜师的人便更多了。有人拜师学艺,宗门便有收入。一个宗门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连得到朝廷封赏的九大派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收的拜师费,更高。

    不过,能进入祖师堂成为嫡传弟子,是不收费的。

    这样的人自然是千挑万选。

    既然成世伯都这样说了,元夕也不再客气,自己多看一看武馆的弟子怎么教,自己便照样学就是了。

    心中做了决定,元夕便对着成云德说,

    “成世伯抬举元夕了,那我便先在武馆当一名教席武师,有什么不懂的,还得仰仗馆内几位师兄指点。”

    说到这,元夕想了起来,来之前赵大伯说过,云德武馆有五位嫡传,他进入大厅之后,所见众人似乎并未见到赵大伯所说的曹师兄和何师兄二人。

    元夕已经允诺在武馆内当一名教席武师,成云德心中很是欣喜,不过他也知道,自家武馆庙小,元夕非是池中之物,将来必然会离开,不过能够结个善缘,就很好。

    这时他听见元夕问道,

    “成世伯,刚刚元夕进来之时,似乎没有见到赵大伯提及的曹、何二位师兄,不知?”

    一听元夕此问,成云德一拍桌子,随即苦笑,

    “让世侄见笑了!”

第八章再遇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可云德武馆这件事,在平南城非但算不上什么秘密,而且几乎人人皆知。

    成云德喝口茶,顿了一顿,这才对元夕说道,

    “我与千钧无缘呐!当初我看到他蹲在街头要饭,却埋着头一声不吭,就这样,谁会愿意给他口吃的呢?他要么会被饿死,要么就会饿急眼,做出那偷鸡摸狗的事来。老夫给了他口吃的,把他带回了武馆。那时我已经收了五名嫡传弟子,他们也曾都是靠乞讨为生的孩子。千钧的年纪其实和老大,老二差不多大,已经错过最佳习武年龄,便只当了个记名弟子。老夫我收了五名嫡传,以仁、义、礼、智、信,五字给他们取名。可如今,唉!”

    摇了摇头的成云德问元夕,

    “世侄入城之后,可曾听说咱们这平南城还有另外一家武馆?”

    成云德这么一问,元夕倒是想起了问路的时候,那人的话语。

    元夕心思一转,略带疑惑地问道,

    “世伯,难不成那金炜武馆是?”

    成云德点点头,

    “今年的事,所以千钧还不知晓。人走了,把仁义都带走了。人各有志,他俩要走,我也不能拦着,本来非儿成人之后,我该享享清福了,可非儿毕竟年纪尚轻,学艺未成,而他俩又是自小跟随于我,我的本事都悉数传授给他俩,他俩对非儿不服也是正常,所以他俩走,我并未拦着,也未说出什么把学来的本事还给我那样断绝的话语。”

    成云德似是缅怀过去,说到这,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

    “没想到的是,他俩离开武馆,便很快开了这家金炜武馆,他俩带走的,还有不少我们这里的习武弟子。好,他们要开武馆,我也拦不住,也不该拦,凭什么我能开,他们就不能开,对吧。主要是他俩传出的话,太令我失望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元夕给成云德把茶续上,问道,

    “世伯,是什么话?”

    “他俩说,跟了我这么久,做牛做马的,什么也得不到,不得已,才离开云德武馆的。”

    说道这,成云德手掌轻拍了两下桌子,

    “听听,这是人话么?不说我给他俩一口吃的,把他俩养大,就说他俩那一身本事,是凭空变出来的?离开没几天就开武馆了,他俩没有积蓄?走便走了,我没说些什么,他们倒想先占个大义来了。”

    元夕有些不解,

    “世伯在平南城这么多年,武馆什么风评人尽皆知,他们这么说有人信?”

    成云德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世侄还是涉世不深,这大多数人,有又几个关心孰是孰非?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最实惠的,不还是谁家武馆收的钱少些,教的本事多些。”

    元夕点点头,又开口问道,

    “世伯,那武馆的生意,怕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吧?”

    成云德点点头,

    “他们走后,便从这里带走了不少弟子。这些都还好,毕竟老夫在这平南城经营了这么久,可不是他俩这一下子就能挤兑的了的。最可气的是,唉,你也知道,他俩是我的嫡传,金炜武馆开张,我曾登门,除了道贺之外,便言及二人,收嫡传可以,切勿把我师门武学大肆流传出去。”

    “那他俩怎么说?”

    “他俩当我的面点头称是,也算是给老夫一点薄面。不过,没过多久,就有话传出来,说老夫这武馆藏拙,不交给弟子真本事,最近还暗地使人露出风声,说我这武馆,已经无人能打得过他们师兄弟二人。我们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看了眼元夕,

    “不瞒世侄,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大厅商讨这件事。这话已经放出来几天了,我们武馆一直没有答复。再不答复,怕是现在馆内习武的弟子心里都犯嘀咕了。可是不怕世侄笑话,我确实不知如何答复,老三、老四、老五本事确实不如他俩。而老夫,如果出手,即便是赢了,唉,况且现在也未必能赢。”

    成云德摇了摇头。

    元夕寻思了一下,然后说道,

    “成世伯,既然我目前我也算是咱们武馆的一员了,如果世伯信得过元夕,如果对方真的上门来,那么就由元夕接下便是。”

    这不是元夕意气用事,也不是他想心存正义,要给这两个忘恩负义之人一个教训,而是他当下选择在武馆立足,就要出这个头,这才是他的道理。

    成云德略作沉吟,便说,

    “既然世侄这般说了,我再作推辞那就太过不近人情了,不过此事不急,待我做好安排之后,再来与世侄商议。”

    看着元夕还穿着粗布衣服,成云德又笑道,

    “世侄,虽然你不在乎穿着一事,不过你在我云德武馆,如若再穿这般衣衫,可是会让老夫落人口舌的,过会儿我找下人过来,给你量一量,好给你定制几套合身衣衫。”

    元夕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之前在那王李庄和山里,大家穿的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衣衫,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来到平南城之后,他发现大家穿的与自己这身穿着确实不太一样。他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成云德说,

    “谢过世伯,不过元夕初来武馆,怎好让您破费,我这包裹中还有不少银两,到了平南城之后我还没好好逛一逛,一会儿出去看一看,正好给自己置办几身衣裳。”

    见元夕这样说,成云德暗自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此人不是那投机取巧之徒。

    “既然如此,那世侄就请自便,把这里当成自家就好,有什么需要只管与老夫说便是,老夫还有些事情,就不多坐了。”

    说完成云德起身

    后,元夕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目送其离开。

    成云德离开后,去了自己的书房,坐在赵千钧送的那张熊皮上,其子成是非推门而入,是刚刚成云德让下人唤其过来的。

    “爹爹,您找我有事?”

    “嗯,坐吧!”

    成是非坐在父亲旁边,等候父亲开口。

    “非儿,元夕已经同意暂时落脚咱家武馆,就以教席武师身份吧,明天你负责安排一下,也好多与他亲近亲近。另外,注意分寸,此人宜以诚相交,无需多动脑筋,弄一些花花肠子的心思。”

    “嗯,知道了!”

    “另外,你去醉仙居订一桌酒席,晚上你我父子,再叫上你三位师兄一起给元夕接风,有人问的话,就说元夕是我们武馆新来的教席武师。”

    成是非记在心上,然后问父亲,

    “爹爹,您的意思是,元大哥愿意帮咱们出手了?”

    成云德点点头,自己儿子还是不错的,一声“元大哥”的称呼便在心中把元夕当成了自家人。

    想了一下,他又说道,

    “你三位师兄,目前在武馆的教席提成是三成吧,我记得曾经是二成来着,后来他们都大了,也要成家了,师父便又加了一成。就这样,那仁、义二位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成是非毕竟年幼,人情世故,买卖理财涉入不多,只好继续听着,自己多用心学一学。

    想到元夕也要在武馆担任教席武师,他问自己的父亲,

    “爹爹,元大哥的话,酬劳怎么定?”

    成云德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的看法呢?”

    成是非想了想,

    “我觉得,四成比较合适,不过三位师兄那里可否再加上半成?”

    成云德点点头,

    “说说理由!”

    成是非没有急着开口,思索了一下之后,回答道,

    “既然爹爹认定元大哥能成为解决我们武馆当下之急的关键人物,那么元夕大哥必定有过人之处,定是三位师兄所不能及的,所以元大哥的提成可以高一些。不过元大哥毕竟初来乍到,一下子定太高又不太好,毕竟他的本事别人可没看到过,尤其是三位师兄,难免会有想法。便是爹爹定的,他们也未必会服气,所以咱们再给三位师兄加半个提成,一来稳定一下出走两位所带来的不好影响,二来三位师兄这段时间也挺辛苦,加些银钱也是应当。至于元大哥能不能真的服众,那还真得看一看他的本事了。”

    听儿子这么说,成云德点点头,

    “不错,你能想到这些,以后爹把武馆交给你也就放心了,你也慢慢大了,多替爹分些忧,爹也好享享福。你元大哥以后必定不会在咱家武馆长久,你所要仰仗的,还是你三位师兄,好了,你去忙吧!”

    成是非“嗯”了一声便起身离去。

    元夕对穿着确实没什么想法,但是他没想法,不代表别人没想法。

    曾经师父带他下山的时候,要不是有师父领着,可能师父去的那些酒楼茶馆,可都不会让他进的。

    这样一对师徒在平常人眼中就很怪异,都在猜测这个孩子的来历。要不是山居士让元夕跟他一起吃饭,好吃的随意让他吃,恐怕很多人都把山居士当成人贩子了。

    元夕也是乖巧,跟着师父出去,一声不吭,连声师父也不叫。

    自己有银两,那就去逛街。

    带着钱袋子,元夕出了门。

    出门之后,走到前院,刚好碰见成是非,成是非迎了上去,喊了一声,

    “元大哥!”

    也得亏是元夕记性好,记得刚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坐着这么一位,不太确定来人,他迟疑道,

    “你是?成世伯的儿子,成是非?”

    成是非笑道,

    “元大哥好记性,看了一眼就记住小弟了,大哥以后叫我小非就行。”

    元夕看着这年岁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还略有些稚气,只觉得亲切不少。

    到底还是个少年郎,谁不想多几个玩伴呢。

    看着面带笑意的元夕,成是非高兴的说道,

    “元大哥,你这是要出去么?”

    “对,我出去逛逛,昨天傍晚才刚到平南城,今天要好好去逛一逛,以前与师父也来过,却没怎么逛过。”

    听元夕这么一说,成是非高兴地说道,

    “元大哥,正好小弟也是要出去,我们一起吧,我爹交代了,让我去醉仙居定一桌酒席,晚上为元大哥接风。”

    元夕一听,连忙说道,

    “小非,何必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成世伯帮了我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呢?”

    成是非一听,笑道,

    “元大哥这是哪里的话,爹跟我说了,你都答应在武馆当教席武师,那咱这都是一家人了,给大哥接接风是应该的,正好带元大哥认识认识我几位师兄。”

    元夕一想,也是,便不再推辞,

    “好吧,那咱们一起走吧!我想先去布庄看看,做几身合体的衣裳。”

    听元夕这么一说,成是非欣喜,

    “大哥,布庄离醉仙居不远,咱俩先去把酒席订了,然后我陪你在城中逛一逛。”

    “好!”

    二人结伴走出武馆大门。一众弟子很是好奇,这位布衣少年究竟是谁?难道是馆主的远房亲戚?少馆主对他还这么热情,馆主不愧是大仁大义之人,对自己远房亲戚都这么热情。

    也有人猜测是馆主师门来人,立刻遭到其他人反驳,你见过谁家大派弟

    子穿的这么寒酸?

    被驳之人心想也是这么回事。

    孔礼祥、朱智莽、周信良三人在教席休息屋里喝着茶。

    方才成是非来过,简单说了下,元夕要在武馆担任教席武师,晚上去醉仙居为其接风,几位师兄一并过去,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朱智莽看了眼师兄,

    “师兄,你怎么看?”

    孔礼祥喝着茶,没说话,看了眼老五周信良。

    周信良年纪是师兄弟五个人中最小,曾经诸位师兄对其都很照顾,包括离开的那仁义二位。

    他见师兄孔礼祥看了眼自己,便开了口,

    “师兄,他俩找过我,但是我没答应,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师父的事情来的,没有师父,我早就饿死了。”

    孔祥龙放下小茶壶,开了口,

    “别说是你了,他俩也找我来着,老四那里肯定也去过了,是吧,老四?”

    朱智莽点了点头,

    “我给骂出去了,俩不是人的东西!”

    孔礼祥手托着小茶壶,手指摩挲着,感受着茶壶的质感和透过来水的温度。听朱智莽这么说,他开了口,

    “你呀,还是那急脾气。你看我,连门都没给开,直接喊了声,没在家。”

    又嘬了口茶水,他缓缓说道,

    “从小,师父就教我们,做人立德,我们不能忘本,我们能有今天,全凭师父教诲,所以咱们三兄弟得同心同德,以后绝不能做出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武馆的事来。”

    其他两人点头。

    “刚刚是非兄弟过来,想必也与你俩说了,要给咱们提半个提成。你俩怎么看?”

    周信良看了眼师兄,先开了口,

    “我这性子你俩是知道的,师父愿意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我是没意见的。”

    孔礼祥又看向师弟朱智莽,朱智莽见师兄看自己,笑了一下,

    “师兄,你也不用试探我俩,咱们兄弟一起长大,大家什么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那二位这般不要脸,不说老五,反正我可是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的。师父给咱们加半个提成,一来是安抚一下我们,二来恐怕和那位元夕少侠有关了。”

    孔礼祥听师弟这么说,点点头,

    “不错,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咱们武馆目前的难处师父应该是压在他身上了。你我兄弟三人,齐力同心。既然能得到师父的认可,那元夕少侠必是有过人之处,不过那元夕少侠恐怕只能帮得了一时,以后武馆我们师兄还得多加努力,为师父,为是非兄弟排忧解难。”

    朱智莽笑道,

    “师兄说的是,咱们兄弟,哪个不把武馆当成自己的家了。是吧,老五!”

    见周信良点头,朱智莽又接着说道,

    “既然今晚给元夕少侠接风,我们兄弟可不能怠慢了元夕少侠,师兄,老五,可别让元少侠瞧不上咱们兄弟。”

    朱智莽酒量是师兄弟几人之中最好的,见他这么说,孔礼祥和周信良相视一笑。

    元夕少侠,若有本事,兄弟们敬你!

    成是非与元夕在街上逛,不少好事人三三两两的猜测少馆主身边这位粗衣少年是谁。

    元夕也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二人到了醉仙居。

    伙计一看是云德武馆的少馆主来了,赶紧上来招呼。

    “呦,成少爷来了啊,楼上有雅座,您请!”

    醉仙居,元夕也来过几次,师父带他下山的时候,来过这里。不过伙计以为元夕是成是非的跟班,便没有理会。

    成是非订酒席,元夕便一旁等候。

    “我过来订一桌酒,晚上过来,给我元大哥接风。我元大哥要暂时在武馆留下,成为武馆新的教席武师,爹爹高兴,晚上要多喝点,把你家好酒可要备好啊!”

    “得嘞,您放心好了,那贵武馆可是来了位贵人。”

    当下两家武馆的恩怨,差不多也成了这家酒楼一些客人的下酒菜了,伙计自是知晓。

    成是非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时候伙计也看出点儿门道来了,这跟班也太不像跟班了。再仔细瞧了瞧,便觉得面熟。

    “好了,就这样吧。”成是非定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

    伙计称是,然后多嘴问了句,

    “成少爷,这位是?”

    成是非一看,伙计问的是自己的元大哥,便笑道,

    “这位就是我元大哥了。”

    正在等候成是非的元夕听闻成是非在介绍自己,便递过去一个微笑。

    伙计便更觉得面熟,想了一下,拍了下额头,

    “您是不是曾经来过本店?与您同行的,还有一位先生。”

    元夕一听,这伙计好记性啊,自己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他都记得住,便回了一句,

    “小哥好记性,我是来过几次,与师父一起。”

    然后元夕看了眼成是非,

    “小非,订完了吧?”

    成是非嗯了一声,与元夕一起离开醉仙居。

    成是非带着元夕去了布庄。

    来到布庄门口,成是非跟元夕说,

    “元大哥,这家布庄与我姐夫家有生意往来,布匹质量可靠,他家裁缝手艺也非常不错,在咱们平南城的口碑很好。”

    这时候他发现元夕却是看着不远处的一个背影。

    换了女装的吕关雎,在元夕他们过来之时,刚刚走出布庄,向着相反方向走去。

    元夕的鼻子不由自主的多嗅了两下。

    这味道,有些熟悉。

第九章接风

    “元大哥,你在看什么?”

    成是非见元夕扭头望向远处,问了一句。

    元夕回过神来,

    “啊?没什么,走,我们进去吧!”

    成是非顺着元夕目光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拉着元夕进了布庄。

    昨夜在书房睡了一晚的吕一平一大早起来便苦口婆心地劝吕关雎,

    “关关啊,要有个姑娘样子了,眼瞧着快到了出阁的年纪,就这样子,天天跟个假小子似的,谁家愿意娶你?”

    听从爹爹的话,用过早饭,换了女装的吕关雎溜溜达达的就进了布庄,要求订做几套女装。

    这布庄掌柜的还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将军府的大小姐转了性子了,赶忙推荐了几匹上好的布料,又拿出一些做好的成衣让她挑一挑款式。

    吕关雎订好了衣服便走出了布庄,准备去找自己的闺中好友。

    可是她每次登门的时候,那些府上的长辈们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要不是碍着将军府的面子,这平南城的大户人家有女儿的,都不太愿意吕大小姐上门,怕把自家闺女带坏了。

    走出布庄没多远,吕关雎就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回头便看见云德武馆的成是非带着一个布衣少年走进了布庄。

    吕关雎与成是非是认识的。

    这些年,云德武馆不少习武弟子投入军中,成为吕一平麾下,有了云德武馆习武的基础,远比那些没有习武基础的新兵好得太多,也更容易受到上司的重视,这也是武馆生意越来越好的原因之一。

    成云德也常去拜访吕一平,吕一平是知晓成云德底细的。

    曾经的比武大赛前十名,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至于成云德为何来到巴州落脚扎根,吕一平便没细问,谁还没个自己的故事了。

    他俩有时兴起,还会切磋几下子。

    成是非常随着父亲去镇南军大营,也在那里见过吕关雎。成是非从来没见过穿女装的吕关雎,事实上吕关雎也确实很少穿女装出来。

    成是非被吕关雎打哭过,是吕关雎与他切磋之后,后来吕关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再与他切磋了。

    男孩儿发育晚,再加上吕关雎年长一岁,那时的吕关雎要比成是非高出多半头。

    不过,吕关雎的注意力却在那少年身上,她认出了是那个少年,本想回到布庄去探个究竟,可一想到那个爱哭的成是非也在,吕关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知道他跟成小哭有关系,回头跟父亲说一声就是了。

    在布庄里,基本上都是成是非在帮着元夕与掌柜的交流,因为在元夕眼中那些布料都一样,分不出好坏,至于款式,用他的话说,差不多都行。

    成是非帮着元夕订了三套,其中有一套成衣元夕穿起来非常合身,就直接穿着了。

    掌柜的起初还没怎么看得起这位粗布衣少年,要不是成少爷带其进来,自己才不会露面。

    当元夕穿着那套成衣出来之后,掌柜的都恨自己打了脸,这衣服简直就像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而元夕穿着这套衣服,让同是男子的成是非都眼前一亮。

    “元大哥,不是小弟瞎说,这身衣服挂在架子上的时候,小弟其实没太相中这个款式,结果你一穿出来,却是这般好看。”

    笑着说完,他一扭头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我大哥这衣服穿出去,你这款衣服怕是多出不少买家啊,你可得给我大哥好好打个折。”

    这掌柜的眼睛一转,笑呵呵的说道,

    “成少爷说的是,这位少侠人中龙凤,打折,打折,只盼以后能少侠能多光顾小店。”

    元夕笑了一下,

    “掌柜的说笑了。”

    告诉掌柜的衣服做好之后直接送到武馆,二人离开了布庄。而元夕已经穿着那身新衣走出了店门,原来的那身粗布衣衫在元夕的要求下,与做好的衣服一起送到武馆。

    摇头感叹还真是个怪人,掌柜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喜笑颜开,还真是一笔大买卖。

    心中想着那位姑娘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平南城,不知道之后能否再遇得到,被成是非陪着闲逛的元夕有些心不在焉。

    元夕觉得,这好看的女子,无论男装女装,都好看。

    由于他兴致不高的原因,成是非领着元夕大致在平南城转了一圈,就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成是非想起醉仙居伙计问过元大哥的话,便起了好奇心,

    “元大哥,你以前来过平南城啊?”

    元夕看着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吆喝的小商贩,与那清幽山林,以及只有十几户人家的王李庄是那样的不同。

    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忙碌着。

    元夕不知道师父是什么原因带他下山,但是每次出来,他都有独自待在客栈的时候,他自己是不会出去逛的,师父也没带着他逛过,不过师父要去醉仙居喝酒的时候,就会带上他。

    成是非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元夕笑着答了一下,

    “来过几次的,不过没怎么逛过,大都是在客栈,或者陪师父去酒楼,师父也爱去那醉仙居。”

    听元夕提及自己的师父,成是非更是好奇,

    “能教出元大哥这样厉害的高手,元大哥的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说起自己的师父,元夕心中升起一阵惆怅,虽然下山才两天,却不知道今后还能否再见到师父。

    元夕知道,自己下山之后,师父也会离开,至于何时再见,师父说过,该见时自会相见。

    元夕有些想念师父了。

    天下之大,自己好似一叶浮萍。

    收拾思绪,元夕与成是非边走边说道,

    “我师父啊,是个很厉害的人,我说的厉害可不单指

    武功,武功这方面,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厉害,成世伯说我厉害,我师父肯定是要比我厉害许多了,那他自然是非常厉害了。另外他还很有学问,教我读的那些书,都是他口述的,你想想吧,厉害不?反正在我眼里,师父就是位无所不能之人。”

    心中还补充了一句,就是做饭差了些,不对,是差了很多。

    元夕心中有些惭愧,看来自己是太过挑剔了,有此想法可对不起师父,还是师父说的对,这人吃得饱了,就想吃得更好了。

    听元夕这么一说,成是非愈发觉得元夕的师父高深莫测起来。

    二人边走边聊向着武馆方向走回去。

    晚上,成云德带着众人来到醉仙居。

    包房订在二楼,而元夕也身着新装再次来到酒楼。

    上午接待二人的那位伙计看到之后心中感叹,到底是真人不露相,就算给自己穿上这身行头,也没人家那气度吧,还好自己还有些眼力,前半晌的时候没把人当小厮招呼了。

    到了包间门口,伙计弯腰伸手,请几位贵客入门。

    成云德亲切地叫了声,

    “元世侄,来来来,快进屋!”

    说完便率先进入屋内。

    元夕没有多想,便要拉着成是非一起进去,却发现成是非在等候,便叫了声,

    “小非,进来呀!”

    成是非笑道,

    “元大哥你先进,等几位师兄进去了,我再进!”

    元夕没想到进个门也有这么多讲究。

    不过小的时候他不再需要师父给抱上椅子之后,便都是等着师父落座了之后,再坐。

    元夕便犹豫了一下,冲着孔礼祥三人说道,

    “几位大哥,请!”

    说完他便抬腿进去了。

    孔礼祥师兄弟三人一看,这位少侠还真是少侠风范,没做他想,便跟着入门。先入门的不一定有本事,咱酒桌上见分晓。

    菜已上齐,酒已备好,坐在主位的成云德招呼元夕,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左手边上去。然后又叫孔礼祥坐在了他的右手边上。

    元夕和孔祥龙落座后,成是非挨着元夕坐下,朱智莽,周信良挨着孔礼祥依次坐下。

    众人落座完毕,一旁候着的伙计跑过来,按照落座次序依次把酒倒满,说了声几位慢用,便关门而出。

    成云德端起酒杯,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今天呢,咱们这顿酒是给元世侄的接风酒。这第一杯酒呢,表示我们武馆对元夕世侄的欢迎,来,元世侄!”

    成云德举杯示意后,众人一饮而尽。

    孔礼祥给师父把酒满上,这边成是非也已帮助元夕把酒倒满。

    “世侄,来,吃菜,吃菜,这醉仙居的鱼做得不错,来尝一尝。”

    说完拿起公筷夹了块鱼放到元夕盘中。

    然后冲着其他人示意,

    “大家也都尝尝!”

    众人待成云德夹了一筷子鱼之后,纷纷举箸。

    元夕夹起盘中的鱼放入口中,是久违的味道,不愧是醉仙居的招牌菜,师父第一次来的时候,掌柜的便推荐这道菜,那是还是几岁孩童的他吃了大半条,以后山居士,每次带元夕来到醉仙居,都要点上一盘。

    元夕喜吃鱼,因为在山中,吃不到。

    物以稀为贵,着实不假。

    他在山中吃的那些飞禽走兽,在这平南城中,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吃得起的。

    为了保证肉质鲜美,活的要比死的值钱的多,可是捕捉和运输起来很是耗费时力,便是那些风干的野味,也都去了大户人家的桌上。

    如元夕那般现打现吃,要叫旁人知晓,不知道要馋了多少人?

    待元夕吃完那块儿鱼,成云德再次举杯,

    “这第二杯酒呢,就更有意义了,元世侄师出名门,年少有为,一身本事老夫亦是自叹不如,如今元世侄答应暂且留在武馆,担任教席武师,这是我们武馆的荣幸。”

    说完看了眼孔礼祥三人,

    “祥礼,以后元世侄这边你就帮忙多加费心一些,毕竟他初来乍到,该如何指导学徒,你比他有经验。”

    元夕也端着酒杯,跟着说了一句,

    “还望三位大哥以后多多帮助。”

    听闻元夕在武馆担任教席武师,孔祥龙还是有些吃惊,他以为以元夕的本事,如果留在武馆,兴许会被师父安一个总教席的名头,在他们头上,不然为何给他们三人增加半个提成呢?

    原来的总教席是曹仁炜,他们的大师兄。

    见元夕举杯,孔祥龙招呼俩师弟,然后笑道,

    “既然入了一家门,我便托个大,元夕兄弟,这些都是我们兄弟分内之事,理应如此,我先干为敬。”

    师兄弟三人干了杯中酒,元夕跟成世伯和成是非示意一下,也举杯仰脖。

    成云德连说两声好,亦一饮而尽。

    一旁成是非招呼着元夕吃菜。

    众人吃了几口菜之后,成云德提了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呢,应该说是一杯感谢酒,前两天我们武馆遇到点难题,而元世侄的到来,刚好能帮助我们解决这道难题,所以我提议,我们大家就借着这杯中酒水,对元世侄表示感谢。”

    元夕赶忙端杯,

    “成世伯您客气了,我还没做什么呢?再说了,都说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先干为敬,感谢成世伯还有诸位兄弟对我的抬爱。”

    听成云德说了这个消息,孔礼祥三人心中大定,看来师父这宝押得是信心满满,在座众人心情大好,尽饮杯中酒。

    成云德侧身与元夕低语,

    “世侄,若是那边上门挑衅,出手时还望点到为止。”

    元夕点头。

    没有真正试探过元夕的功力,成云德心中并无完全把握,不过如若对方上门挑衅,由元夕接下,却是最合适不过。

    孔礼祥三人必败,成云德未必可以直接出手,况且,曹何二人怕是不给他成云德出手的机会。

    成云德对孔礼祥三人说道,

    “你们兄弟几人替我好好招待一下元世侄,为师毕竟上了年纪,不易多饮。”

    又对身旁的元夕说道,

    “世侄,你这年纪,正是意气风发时,多喝无妨。”

    元夕心中想起了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少年横槊,气凭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师父,你有怎样的故事,又为何带我到这大山中,一住一十三年呢?

    元夕依稀记得,自己的家在北边,他的家,好像很大,很大。

    酒水,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觥筹交错间,孔祥龙三兄弟就跟元夕熟络的像处了很久的兄弟般。

    元夕的酒量,也征服了众人。

    为何他就不醉呢?

    元夕自己也想知道,是他们都不太能喝了?

    ————————————

    虽说巴州与荆州目前属于盟友关系,不过这种形势下,如果谁真的对这种盟约关系坚信不移,那他也坐不稳这一州之主的位置了。

    云上城这边虽说不如近凉城那边局势严峻,不过依然严阵以待。

    荆州那边与巴州毗邻的春水城一样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只不过是二州通行照常罢了。

    五人四骑,在客栈休息了到了鸡鸣,便离开了小客栈。

    店家见惯不怪,几人离去后便打着哈欠继续去睡了。

    离开了客栈,陈有刀开口,

    “蒋师兄,估计平南城那边已经惊动了,好在我们走在前面,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我们从哪边走?”

    蒋师兄道,

    “只要到了荆州地界,他们又能知道是谁动手呢,本来我们就是以商队护卫身份来到的巴州,如今任务结束,所以我们只需大摇大摆的过界。但是要快,赶在平南城的人到这之前再说,事不宜迟,走吧!”

    掏了些银子,几人顺利离开了巴州地界。

    蒋姓五人在一年前就按照师门掌门的吩咐离开宗门,对外声称下山历练,而历练的方式,便是五人去做那护卫的买卖。

    一行五人,身手又是不错,很受商队青睐,一年下来,也成功护卫过几次,在护卫行当里小有名气。

    半月前他们来到巴州,并未去往平南城,而是在庆阳镇一处庄园落脚。

    一年前师门来了两个神秘人,说是神秘人,是因为他们五人虽然身为嫡传,却不知晓二人身份。

    后来他们便按照掌门的命令下了山,随他们下山的,还有其中一个神秘人,他们称之为,楼主。

    按照掌门的吩咐,下山之后,他们听命于楼主。

    是楼主带他们来这个庄园的,而他们进入巴州之时,便是护送的楼主的商队。

    这次抓捕吕关雎任务,便是楼主下达的,按照楼主的说法,这次抓捕人物万无一失。

    只可惜,出了意外。

    他们几人下山一年,就是为了这次任务,任务失败,几人怕牵连楼主,直接返回荆州宗门,与掌门谢罪。

    下山的时候,掌门对他们五人说过,事成之后,将来宗门跻身九大门派也是未尝不可。

    到了荆州地界,几人快马加鞭,直奔南郡南禺山。

    郑叔远二人赶到云上城,拿着吕一平书信见了将军楚卫东,请求其帮忙盘查一下,楚卫东二话不说,立刻下令。

    终究是因为二人先回了平南城,再往这里赶,虽是一夜未眠赶到云上城,待下面回禀,五人四骑已经从安驿镇出了卡,说是做护卫行当的。

    二人一听,便与楚卫东请辞,快马返回平南城。

    楚卫东皱着眉,看来自己这云上城也要不太平了。

    吕一平坐在大营,听了郑叔远二人的回禀,心中了然,示意二人快去休息,他嘱咐周伯昌,盯着点小姐,叫人通传一下将军府,他没有归家便带着护卫去往子阳城。

    无论对方以什么身份进来,都是荆州那边来的,不得不防。

    庆阳镇,张府庄园内,

    张府老爷张万贯却是站着候命,一地碎茶杯。

    对面主位坐着之人对着大气不敢出的张万贯说道,

    “好了,既然事情失败,那就换个计划就是了,只要你这里别出了问题就好,最近要谨慎些,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哼!”

    ————————————

    巴州西部,一个人从山路离开了巴州,到了凉州地界。

    天虞山的山洞已空。

    山居士给了赵千钧不少银钱,赵千钧看出了山居士的坚持,他没有拒绝。

    曾经,在他眼里,山居士离他很远,而元夕,倒是像个身边的孩子。

    这位高人走之前,和他喝了一顿酒。

    相逢既是缘,何况相识这么久,他霍弃疾又不是什么冷血之人。

    赵千钧才发现,原来高人很高,却也是人,与自己一样的人。

    喝多了,话就多了,他说着自己的老故事,高人听着,也不觉得烦。

    山居士问过他,什么样的日子,是他想要过的日子,

    他醉醺醺的答着,

    这样就很好啊,吃得饱,穿得暖,有婆娘,有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有机会还能去平南城看看,要是再有机会呢,就再去子阳城看看,毕竟那是咱们巴州的都城。

    太平日子,太平的生活。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想法吧。

    山居士留下一封信,让赵千钧帮忙转交给元夕。

第十章找上门来

    翌日,孔礼祥师兄弟三人到武馆有些晚。

    一众弟子已经开始自行晨练了。

    这些弟子,家在城中的,晚上便回到自家,而家不在平南城的,便吃住在武馆了,费用上自然会更高些。

    泡好了茶,几人等着元夕过来。

    朱智莽打了一个嗝,依然带着浓浓的酒气,第一次他觉得喝醉了会这么难受。撇了眼二人,他低声说,

    “吐没?”

    俩人没吭声,他笑了一下,

    “吐就吐了呗,有啥丢人的,不瞒你俩,我也吐了!”

    孔礼祥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我没吐!”

    周信良看着朱智莽,没好意思笑,

    “师兄,你也太实在了,那元少侠明摆着千杯不醉,你还死命拉着他喝,我和师兄劝都劝不住,昨晚要不是我俩,你怕是连家门都找不到。”

    朱智莽皱着眉,仔细想,发现自己确实想不起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

    ,自己如何回的家也没多大印象,他有些没好气地说,

    “你们俩,不够意思,让我一个人上!”

    孔礼祥笑吟吟的说,

    “可来了一位喝酒能喝过你的人,不然你天天以为喝酒全天下没几个能喝得过你的人。”

    “几位师兄在聊些什么呢?”

    成是非带着元夕走了进来。

    早餐成是非安排人送到元夕屋里去的,毕竟要照顾一下元大哥的感受,他与父亲商议,还是别叫他与自家人一起吃饭了。

    成是非昨晚还好,酒喝得适量,一来他年纪尚小,意思到了就行,另外,主角是那千杯不醉的元大哥和我还能喝的朱师兄。

    见二人进来,三位起身。

    元夕打了个招呼,

    “三位大哥早啊,方便的话一会儿指点指点我,如何当一名教席武师。”

    孔礼祥笑道,

    “元兄弟,你这精神头可是很足啊,咱们这就去,如何?”

    几人一起去了前院演武场。

    边走孔礼祥边给元夕介绍武馆的现状。

    云德武馆目前有弟子三十名,原来有五十多,曹何二人离开带走了小一半的人。而当下这三十名弟子之中,吃住在武馆的有十名。

    这三十名弟子分两批次隔天来武馆学习,六天之后,武馆歇息一天,以此七天一个轮转。

    至于这十名住宿弟子,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不学习的时候,便在武馆当杂役。因此,成云德把节省下来的这部分杂役开支摊到他们的吃住费用里,他们便省了不少钱财。

    目前三人一般情况是每人每天指导五名弟子,弟子初来武馆,先从基础练起,强健体魄,熟悉基础步法等等。

    等身体素质上去了,再教一套拳法,另外弟子可选择一样兵器来学,当然,是从武馆可以教的兵器里选。

    一共就四种,刀、枪、剑、棍。

    从弟子们的选择来看,选择刀和枪的占了绝大多数。

    很多来学习的弟子心里很明白,仗剑走江湖最是潇洒,可惜他们做不成剑客,他们学的,是吃饭的本事。

    一众弟子见教席与少馆主来了,更卖力地练了起来。

    三位教席武师可是很严厉的,绝不允许偷懒,孔教席可是说了,不要以为你们花钱来这里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要想学就好好给老子学,不想学就给老子滚蛋,别他娘的到时候给老子丢脸,砸了老子的招牌,老子这里不缺你们那点儿银子,想跟老子学本事的,有的是。

    周信良拍拍手,招呼了一声,

    “大家先停一下,来,都过来!”

    然后对着孔礼祥说,

    “师兄,你来说吧!”

    众弟子围了过来后,孔礼祥开了口,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任教席武师,元夕,元教席。”

    元夕与大家点点头,孔礼祥继续说道,

    “我跟你们说,算是你们这批小崽子们幸运,能有幸得到元教席的指点,不瞒大家,这元教席你可别看他年纪轻轻,那本事可是连我都不及的,来,都来跟元教席见礼,嗓子都喊亮着点,别跟没吃饱了饭似的。”

    一众弟子看见新任的教席武师是这么个少年郎,这岁数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心中犯嘀咕,这样的,就是高手了?

    这里面还有昨天带元夕进门那位,先前光听着孔教席训话了,没注意到,这会儿看去,不就是昨天来的那个穿得破烂的小子么。

    这换了身衣服,就成了咱们的教席了?不过既然孔教席说了,那就听着呗。

    “见过元教席!”

    一众弟子的嗓门还是很高的,礼不礼的不要紧,孔教席的话得听。

    孔礼祥点点头,看着元夕,示意了一下,说道,

    “元夕兄弟,你也给大家说两句!”

    元夕一愣,看着大家都看着自己,然后一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

    打完招呼,元夕笑着看着大家。周围有些安静,成是非用食指捅了捅他,低声说,

    “元大哥,再说几句,霸气点的,有气势的。”

    元夕心中嘀咕,这还能说些什么啊,他也不会说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元夕,倒是有点手心出汗。

    心一狠,管他呢,元夕憋出了一句,

    “拳要练得好,饭得先吃饱。”

    众弟子一听,只觉得好笑,有弟子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接着一众弟子都笑了起来。

    朱智莽呵斥了一下,

    “笑什么笑,元教席说的不对么?饭吃不饱了,那拳头打出去跟个小娘们似的,能行?”

    到底是老牌教席,他这一声呵斥,吓得一众弟子噤了声。

    这些个弟子大都是十二三岁,正是热血年华,来这么个少年郎给他们当教席,心中还是不服气的,尤其是有那已经在武馆学了两年多的老牌弟子,便有人起哄,

    “元教席,给我们露一手吧,好叫我们看看你吃饱了早饭没有!”

    有人起哄,便有人跟着嚷嚷,

    “露一手吧!”

    众弟子吵嚷的话元夕倒是没觉得怎么刺耳,师父对自己说过,想要说服别人,就得拿出理由,空口白话是没有说服力的。

    成是非刚要开口,被站在身边的周信良拽拽袖子,示意他别吱声。

    孔礼祥师兄弟除了也想看一看元夕的本事外,也是给他一个服众立威的机会,省着这帮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元夕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这个露一手需要怎样去给大家露一手。

    山居士教元夕的时候,就告诉元夕一点,用最有效的方法攻击对方,所谓拳法,就是在不被对方攻击到的同时,打到对方。

    当然,兵器同理。

    在他十岁之前,山居士以自己为目标让元夕攻击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打中自己,什么时候他的拳法,身法便略有所成了。

    而最初山居士并不进攻,只是闪躲。随着元夕内力增长,再以单手防御。最后双手防御。

    山居士对元夕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但是要记住一点,你能快得过对方,第二,你能确保击中之后对方的攻击力对你再造不成威胁。

    所以要弄清楚什么时候发出致命一击才是最重要的。

    而元夕十岁之后,山居士开始进攻,让元夕防御。

    当山居士对元夕的进攻与防御都比较满意的时候,元夕已经十五岁了。

    至于轻功,根基还是在内功,内功深厚者,气息悠长,自然跑得快,而灵活性是要练的。

    在山里,经常跟野兽打交道的元夕,灵活性自然不会差。

    元夕的实战对抗,除了师父,还真没跟别人动过手。

    另外,师父还教了他一套拳法,打出来很漂亮的那种,可在跟着师父打来打去的元夕眼里,这拳法就是好看而已,杀伤力却不是很大。

    山居士告诉他,不一定每次出拳都是要取人性命。

    武者,止戈为武。

    强大武力的存在是为了减少争斗,威慑力远比打来打去更有用。而当这种威慑力存在后,还有更有用的东西,那便是规矩。由威慑力和规矩合二为一,便产生了权力。

    山居士告诉元夕,为何要教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内力?就是怕你出拳之后造成自己承担不了的后果,你要记住,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讲道理的杀人,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便是所有人默认的最基本的规矩。

    元夕问了一句,那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呢?

    师父笑了一下,会有更多人想杀了他。

    然后山居士拍了拍元夕的头,小元夕,记住了,师父教给你的,是为了让你将来能够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去伤人。

    元夕有些不解,师父,你不是说,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联系是交换么?那么如果与我无关之人,我救还是不救?

    师父看着元夕,对他说道,也许你救了人,自己也得到了些什么呢?这个啊,将来你自己就懂了,师父说得再多,你非亲历,也不会明白。

    师父还让他记住一句话,

    要敬畏生命。

    山居士教他这个拳法就是让元夕表明身份时候用的,他没有告诉元夕,就是这种元夕觉得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拳法,以元夕的内功和身法,都能打败一般的所谓高手了。

    那些去参加比武大会的,大体上也是用这种拳法来比赛。

    元夕学来的这套拳法是山居士自创。

    元夕觉得打一套这样的拳法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他对大家说道,

    “既然大家想看,那我就打一套拳法,你们来看看我早上究竟吃饱了没有!”

    众弟子一听,好奇心也起来了,大家四散开来,让出中间空地。

    元夕站在场中,气定神闲,并未做什么起手式的动作,然后直接行云流水打完了一套拳法。

    元夕没有使用内力,不然便是他放空一掌,怕是掌风也能伤人。

    快,太快了,在场的人几乎没怎么看清楚元夕做了哪些动作。

    如果不是拳声呼呼,他们真的以为元夕在跳舞。

    飘逸,潇洒,拳法还可以这样么?

    那么我们每天在那里扎马步,口中呼呼哈嘿的,是在练嗓子么?

    元夕收手之后,感觉周围很安静,有些迟疑,是自己打得不好?他们看不上眼?早知道带上几分内力了,那样打出来动静会大些。

    元夕有些不好意思了,冲着目瞪口呆的孔礼祥问了声,

    “孔大哥,是不是觉得不太好?要不我再打一次?”

    “啊?”孔礼祥回过神来,像他和几位得到成云德真传的人是能看出元夕打出的这套拳法的厉害,他自问自己是在元夕手下恐怕只有硬撑的份儿,以元夕的身法速度,进攻有些困难。

    要说昨日只是喝酒服气,那么今天他算是真的服气了,听闻元夕问自己,正在沉浸在元夕拳法中的他赶忙应声,

    “元夕兄弟,客气话不说了,我是佩服万分,有空也与大哥过过招?”

    孔礼祥这一说话,大家也回过神来,一众弟子眼神放光,先前还在想是不是这武馆不行了,找来这么一个少年当教席武师。现在来看,自己真是赚大发了。之前那好事带头喊话者脑子一转,赶紧带头高呼,

    “元教席,元教席!”

    一众弟子都跟着喊了起来。

    元夕这才明白,自己这套拳法服众是够了。

    众人喊的如此热闹,倒让元夕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时看出元夕有些不自在的孔礼祥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一帮弟子情绪高涨,有人问,

    “元教席,我们能学你的拳法么?”

    “元教席,我们能像你这样厉害么?”

    “元教席,我家中有个姐姐,年近二八,长得可好看了,你当我姐夫好不好?”

    元夕一脸黑线,而那个想当他便宜小舅子的弟子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胖子,正在被其他学徒弟子围攻,七嘴八舌的。

    “你想得美,我还有姐姐呢!”

    “你们快得了吧,元教席能看上你们姐姐?他那么好看,那不得城主家闺女才配的上?”

    “咱们城主家没有闺女,只有儿子,不过听说大将军家倒是有个!”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可是咱平南城一霸,哪家少爷敢娶了她?”

    “我可听说,不少人家的大少爷,小时候都被这母夜叉吓哭过,咱们少馆主与她差不多大,不知道有没有哭过?”

    说到这,一众弟子不约而同看向了成是非。

    流言蜚语最惹人,口水八卦最有趣。

    成功被众人突然忽略

    的元夕倒是松了口气,悄悄地移步到场边,与孔礼祥站在了一起,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成是非。

    莫非这小非跟城主女儿有特殊关系?

    成是非一看大家都看向自己,脸有些红,身为武馆少馆主还是见过大场面的,谁还没个童年了?他一板脸,年岁不大的他,装出几分威严说道,

    “胡闹些什么?该干嘛干嘛去,没看见刚刚我元大哥的拳法么?有这功夫,还不多练一会儿拳?”

    仿佛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成是非又补充了一句,

    “告诉你们,你们少馆主我,可不是城中那些手无半点力的大少爷,是有真本事的,还能怕了那个女魔头?”

    女魔头,是成是非给起的绰号,事实上,也是城中很多被吕关雎欺负过的人公认的绰号。

    有位手捧圣贤书的公子,恨恨道,窈窕淑女?真是污了圣贤诗集。

    吕关雎确实欺负过不少子弟。

    蒙学的时候,她便被父亲送去平南城的南麗书院读书,那时的她还小,跟爹爹习武,也没个练手的,便打上了学堂伙伴的主意。

    吕关雎自小长得机灵可爱,读书也用功,在先生那里是个好孩子,先生时常感慨,可惜是个女娃,不然定不负自己所授。

    在书院自然是不能练手的,她瞄上了一个孩子之后,便跟那个孩子说放学一起回家,班上本就没几个女娃娃来读书,况且她还长得那么可爱,那孩子磕磕巴巴的说,好啊,好啊,就咱俩么?吕关雎眨巴眨巴眼睛。

    那孩子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星星,便对自己的两个小伙伴说一声,不和他们一起走了。

    孩童时代,有着孩童的喜爱与欢喜。

    两个六七岁的孩子,男孩儿和女孩儿,没有手牵着手,一个不敢,另一个想着上哪里跟不敢那位试试自己从爹爹哪儿学的掌法。

    夕阳下,两道影子越来越长,最后拐进一个小巷子。

    吕关雎说自己有个好玩儿的,要不要悄悄地去看一下?另一个晕晕乎乎地好呀好呀的跟着进去了。

    吕关雎知道爹爹为何告诉她别乱用武功了,当然,那时候的她内功也不怎么样,掌法倒是打得有模有样。

    出了小巷子,吕关雎不太高兴,自己怎么就选了个这么个怂包,自己才刚打了一掌,还没用力,就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

    她哄了一会儿,他还哭,一生气,她吼了一句,有完没完了?再哭,我还打你,那小子立刻不哭了,吕关雎又“好言”相劝,说别跟先生和你爹说,说了也没人信,信了我就接着打你。

    那小子着实被吓到了,抽抽着鼻子说,不会的,我不说。

    让她满意的是,那小子还很机灵,说次日放学,把他那两个伙伴一起叫来,也来领教关关姑娘的掌法。

    吕关雎走远了,那小子才出来,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和屁股,他是城主的儿子,他听过爹爹和吕叔叔喝酒的时候,说过娃娃亲什么的。

    太吓人了!明天拉上那俩伙伴,三人对一人,小丫头片子,我好心对你,你却打我,哼!

    他还很庆幸,庆幸自己机灵,跟爹爹打自己的时候一样,抓紧哭,真管用。

    第二天,四个小身影拐进了小巷子,吕关雎自己先出来了,她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都那么爱哭?

    巷子里,两个男孩哭着鼻子瞪着叫自己来的小伙伴。

    叫人意外的是,当班上有近半数的孩子都遭受吕关雎欺负之后,依然没人告诉先生和自家父母,这些孩子有个约定,就是有难同当,保守秘密。

    直到有一个孩子告诉了先生,他的大伯是书院的副院长。

    先生有些吃惊,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怎么会打人呢?不过当那群孩子的盟约瓦解之后,他依然无法相信一个女娃能把班上那么多男娃都给打了,他亦不忍心训斥这个每天冲着自己提问的小女娃娃。

    先生去了趟将军府。

    出了将军府,他依然狐疑,将军是那么和气的一个人,他的闺女怎么会打人呢?

    吕一平是真心虚,这先生都找上门来了,看闺女她娘那眼神,若晚上再不出出力,以后就得睡冷被窝了。

    这次事件之后,吕关雎老实了一些,主要是学堂里这帮男孩子太弱,不过那个告状的,她可是记下了。

    城主儿子与他两个小伙伴成了吕关雎的跟班,当然,是她吓唬的,满脑子想着将来这位将来有可能是自己媳妇儿的人这么恐怖,他就很伤心,觉得自己未来太惨了。

    孩童之间,言语无忌,他的两个小伙伴给他出主意,让他讨好女魔头,将来不要嫁给他就好了。

    所以他成了吕关雎忠实的狗腿子,出主意那两位也未能幸免。

    当城主儿子一脸诚恳的求她,将来一定要别嫁给他的时候,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哈哈大笑,就你这怂包,放心吧。

    城主儿子一听,果然管用,以后便更加狗腿了。

    那个告密的男孩儿,被他和另外两个跟班骗了两次,带到小巷子里,吕关雎掌法打得虎虎生风,就是不打到那个男孩儿身上。那个男孩惊恐地看着在面前翻飞的手掌,倔强地咬着牙,含着泪。

    他身上没有伤,告状也没用。

    孩子们不喜欢爱告状的孩子,他们认为那次盟约之所以能瓦解,都是因为他。他在同窗跟前愈发不讨喜,只好拼命读圣贤书。

    他最讨厌《诗》首篇。

    那个小巷子,被那群孩子们叫做关魔巷。

    成是非很庆幸自己晚了一年被送去书院,而他在书院就学了三年,蒙学读完,便不再去,与自己爹爹学文习武。

    是祸躲不过,他不还是被吕关雎打哭过?

    只不过不像那一群可怜人,他哭的时候,没人看到过,当然,除了元凶。

    听了自己少馆主这回答,一众学徒弟子满脸狐疑,竟是半信半疑。

    看大家这将疑的眼神,成是非觉得有些时候在自家门内说说大话也无妨。

    “你们别不信,有道是好男不与女斗,不然我让她一只手。”

    成是非这句话说的中气十足,底气嘛,反正空话而已,说说无妨。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说了句,

    “呦,还让一只手,这是长本事了?那咱俩再比划比划?”

    来人正是换回男装的吕关雎与周、吴二人。

第十一章姑娘要比武

    吕关雎回到家中便要找爹爹吕一平,想要告诉他自己在城中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年,他竟然和云德武馆的小非子在一起。

    其实她不知道爹爹对那小子来历的猜测,只不过是自己在买了他的熊皮之后便发生了那刺杀事件,而在她返回的路上却没有见到那个小子,这么重要的信息,周大哥他们四个就没发现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小子有古怪。

    只是她还不知道周伯昌他们已经对元夕产生了怀疑,不过碍于元夕背后的人物,再加上对方并无恶意,不宜过多追查下去。

    宜静观其变。

    吕关雎没有见到爹爹,吕一平已经带着护卫去了子阳城。

    她这颗心便又有些不安分起来了,想了想,她决定第二天去云德武馆去打探一二。

    一早叫人把周大哥,吴二哥请来,说明了情况,便和二人一起去往云德武馆。

    既然小姐想查看,二人觉得去看看亦无妨,刚好他们与云德武馆的交情都不错,既然那位少年与少馆主一起出现在街上,兴许能查出些什么。

    到了武馆,三人本欲通传,刚好听见成是非说话,便直接走了进来。

    成是非只觉头脑发昏,天旋地转,只恨自己图一时口快。

    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成是非自是不能跑开,还得上前迎客,努力挤出个笑容,他一脸谄媚道,

    “是关关姐来了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武馆了?是吕叔叔不让你在大营里待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关姐巾帼不让须眉,有你在大营里,吕叔叔的威风都让你抢一半去了。”

    吕关雎看着笑比哭还难看的成是非,“哼”了一声,

    “别跟我套近乎,怎么?你家武馆我来不得?”

    “关关姐这是哪里话,什么你家我家的,就凭我爹与吕叔叔的交情,你在这里还不是跟到自家一样?”

    不仅一众弟子看着自家少馆主那样太过丢人,连孔礼祥师兄弟三人都觉得没眼看,倒是元夕听了这话,反倒是认为成是非与这位“很香的”女子好像是很要好的关系。

    等听到那句来了自家一样,元夕内心便猜测这二人是不是有婚约了。

    元夕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他说不上来。

    “我刚才可是听见你说什么让一只手来着?”吕关雎背着手,轻飘飘的说了声,

    “来吧,你来指点一下,看看姐姐我的掌法是不是退步了?”

    一看吕关雎这架势,成是非都慌了,曾经挨过两掌的肩膀,还有挨上一脚的屁股似乎又隐隐约约作痛,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连忙说道,

    “我的好姐姐,关关姐,你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就算我得到了我爹的真传,再练上几年,还得让你让我一只手。”然后他回头冲着弟子们挤眉弄眼的,

    “你们说,刚才我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可不能撒谎,这位可是咱们吕大将军的独女,将来你们要是想去军中谋一口饭吃,那可得说实话!”

    “实话”二字说得很重。

    众弟子一听,是女魔头来了,一个个的也不敢吭声,不过心里倒是觉得,这传说中的女魔头长得怪好看的咧。

    那稀稀拉拉的回答声让成是非的脸似苦瓜。

    吕关雎一听,嗤笑道,

    “怎么,你们武馆的弟子都吃不饱么?说话连个劲儿都没有,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跟爹爹说了,以后多去那家武馆走走看了。”

    听吕关雎提起金炜武馆,成是非这回来劲了,回头吼了一句,

    “都没吃饱饭么?跟个娘儿……”这个“们”字还没说出来,耳边便有一声冷哼,让成是非生生给憋了回去。

    “刚才那劲儿哪儿去了?”

    说到这儿,成是非突然来了精神,这才想起还有元大哥在身旁,赶紧凑到元夕跟前,对着吕关雎介绍道,

    “关关姐,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侠是我们武馆新任的教席武师,我元夕大哥,可是很厉害的哦!”

    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他顺嘴来了一句,

    “要是跟他打,关关姐,不是我吹我元大哥,他确实能让你一只手。”

    吕关雎一听,黛眉倒蹙,杏目圆睁,咬牙挤出一句话,

    “呦,穷小子换新装,倒成了风流少侠,那本姑娘便是要请教请教了!”

    跟随吕关雎来的周、吴二人进来后跟孔祥龙三人点头示意,便已经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元夕。

    好一个少年宗师气派。

    吴仲小声问大哥,

    “大哥,能行么?小姐不会吃亏吧?”

    周伯昌小声回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便是输了,小姐也不会吃亏吧,毕竟小姐可是位小姐!”

    吕关雎耳尖,一听自己人都灭自家威风,心中更是腾起一股好胜之气,她转向元夕,拱手抱拳,然后冷冷的说道,

    “还请元少侠不吝赐教!”

    这元夕倒是发了愁,心中埋怨成是非,怎么就把自己推出来了?不是你俩谈情说爱的么?

    师父说过,武者之间可以切磋,也是人与人的一种交流方式,但是要记住两点,

    一是切磋二人之间没有恩怨,

    二是点到为止。

    师父说,没有所谓的生死切磋,如果有,便是有人想以切磋名义给行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师父说,少年郎,可意气风发,但勿意气用事。

    再看这有些气气的姑娘,他倒是觉得真可爱。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先问了成是非一句,

    “你俩不是有婚约么?我又怎好动手?”

    ————————————————

    吕一平赶到了子阳城。

    蜀王府书房内,吕一平见到了正在练字的蜀王范景天。

    范景天年近不惑,个子不高,偏瘦。

    吕一平行礼之后,他

    便开了口,

    “一平,这么急着赶来,可是平南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王上,末将赶来,确实有要事要与您禀报,不知现在近凉城那边形势如何?”

    把笔搁置一旁,蜀王擦擦手说道,

    “目前局势还算乐观,我们两路大军都驻守在那里,凉州那边是不敢轻易大举出兵的,也就是你来我往的小打小闹罢了。不过本王也是好奇,这凉州是最不应该起事的那位,怎么他上官青云就惦记起那张龙椅来了呢?无论是我巴州,还是那雍州,可不是他能吃得下来的,就算有那吐蕃支持又如何?只可惜现在是两军对垒,不然我还真得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扶持司马正德上位,当初不就是看他凉州对那洛月城最无威胁,先王才把那位逍遥王爷送到他那里去的么。”

    吕一平一听心中略安,他又拱手问道,

    “敢问王上,荆州那边如何?”

    听吕一平问起,蜀王一愣,

    “荆州?江陵王那边还算是盟友,目前还与我巴州一样,静观其变吧!”

    蜀王走出书案,来到吕一平跟前,问道,

    “你这次来,可是与那荆州有关?”

    吕一平点头,沉声道,

    “确是如此,前几日小女在平南城辖境内遇到截杀,对方有意活捉小女,所幸的是,对方行动失败,动手之人逃往荆州。”

    蜀王皱了皱眉,先关切的问了一句,

    “世侄女可有受伤?”

    吕一平心中微动,忙回道,

    “谢王上惦念,小女无碍,只不过那伙贼人手段不弱,任务失败后便直接逃走,等我派人赶到云上城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巴州地界。”

    顿了一下,吕一平继续说道,

    “小女没有什么仇敌,又事发在平南城范围内,想来那伙贼人是冲着我来的,或许是想以小女为胁,从平南城这里开一个口子,意图对巴州不利,所以我才赶忙来这里,看看您这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范景天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

    “从荆州那边探子传来的消息来看,荆州对我们发兵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各州都不敢轻易出手,以防被别州占了便宜。打仗,最耗钱粮,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各州诸侯王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除了上官青云那个脑袋不灵光的,谁不是积钱屯粮,厉兵秣马,打来打去,钱打没了,粮吃光了,人也少了,争来争去能争出个什么?”

    他在屋里踱着步子,然后走到吕一平跟前,略微低语,吕一平躬身附耳。

    “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本王也不瞒着你们,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没什么意思,我是巴州的王,首先本王得先保证我巴州的子民安居乐业,至于这天下,究竟最后谁说了算,那谁又能知晓呢?”

    吕一平心中一紧,半跪行礼道,

    “王上心系万民,乃我巴州子民之福,属下没什么本事,就有一颗忠君之心,王上有命,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范景天搀住吕一平的胳膊,

    “一平,你这是干什么?你的忠心本王是看得见的,你的本事那更是没得说,方才你说的这个事也是件不小的事情,这样,你先与我手谈几局,我派人把魏帅请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如何?”

    吕一平一听,又要与蜀王下棋,头便大了,但又不好推却,便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吕一平下棋的水平确实不怎么高,每次去城主府与城主董士贤手谈都会被其嫌弃。

    说起来,都是吕一平求着董士贤陪他下的,主要是想借此提高一下自己的棋力。

    这蜀王是名副其实的臭棋篓子,以吕一平的水平,又无法输的漂亮,时常还会一不小心赢上个几个子。

    棋艺也是要看天赋的,他俩半斤对八两,吕一平还略微水平高一些,而高上的这一些,便是让他不愿与蜀王下棋的理由。

    没人愿意下棋总输,更不愿意别人让着自己。

    尤其是那身居高位者。

    吕一平捻子沉思,举棋不定,蜀王皱眉,出言提醒,

    “一平啊,你这是棋艺精进了还是退步了?以前你下棋可不是这般墨迹,咱俩可都是落子如飞的主,你要是想盘东西,回头我把我那对宝贝核桃送你,棋子就不必盘了,赶紧下,待会儿老魏来了,咱俩这一盘棋都下不完。”

    吕一平一听,赶紧先行个礼,

    “谢王上赏赐!”

    蜀王一看,这不更耽误事儿么,赶紧摆摆手,

    “得,得,得,赶快下,真是有损咱俩‘一息飞云子’的美誉。”

    吕一平这才落子在那个他早就看好的位置。

    一息飞云子,源自于二人第一次下棋。

    当时蜀王想要下棋,其他人一个个支支吾吾,推脱不敢领教蜀王棋艺,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等等。

    而刚刚被提拔为平南城戍守将军的吕一平一看,机会这不来了么,自己棋艺差,刚好能讨蜀王一个欢心。

    他便自告奋勇,

    “末将愿意与王上手谈一局!”

    并未猜先,蜀王让吕一平执黑子先行。

    吕一平捻子落盘,蜀王跟着落子,这你来我往的下了十几手,每次落子都是在一个呼吸间完成。

    蜀王哈哈大笑,大呼吕一平为知己,其他人确实不行,举子半天,最后还输的一子半子的。

    其他人暗地里嘀咕,想要输给蜀王,还让他赢得不那么轻松,可不就得多想一会儿么。

    没想到第一局,吕一平竟然赢了蜀王一子半。

    吕一平也愣了。蜀王却不以为然,大呼过瘾,要再来一局。

    当时蜀王指着他人说,瞧瞧,这才是高手。

    第二局吕一平运气好,输了三子半。

    当他想见好就收的时候,蜀王一摆手,三局两胜。

    第三局他基本上都不思考了,迅速落子,可见

    他如此,蜀王也不甘示弱,他刚落子,便赶快跟上。

    蜀王一边下,一边说,还是一平棋艺高超,与本王不相上下,咱俩可谓是“一息飞云子”啊。

    其他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嘀咕,

    两个臭棋爹。

    第三局终盘,吕一平快崩溃了,额头都渗出密密的小汗珠,他竟然又赢了蜀王一子。

    蜀王倒是很大度,笑呵呵的说道,一平的棋艺确实不错,方才若不是本王疏忽,兴许就是本王胜了。

    也是吕一平脑子转的快,赶紧说道,

    “王上,是我两局先行,占了先手,况且这三局加起来我还是落后了王上一子,说起来,还是王上赢了。”

    蜀王一听,哈哈大笑,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不过本王输就输了,可惜你驻守平南城,不然可以时常与本王手谈几局。”

    所以每次来到蜀王府邸,吕一平都会被蜀王拉上陪他过过瘾。

    这棋,不好下啊,要不都欢喜,要不都……

    好在蜀王棋品不错,输棋了就在喝酒的时候找补回来,只是这蜀王也是位有意思的人,灌酒还要自己亲自上阵。

    吕一平喝酒有个特点,沾酒就脸红,所以每次蜀王的找补回来都很开心,给老吕喝的脸通红,都快吐了。

    其实在蜀王府吕一平喝酒就从没尽兴过。

    由于吕一平的拖延,一盘棋都没下完,魏天罡便来了。

    魏天罡给蜀王见礼后,吕一平给自己的上司行礼,然后对蜀王说道,

    “王上,这盘我肯定输了,今天心思不在这,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要不,咱就到这吧?”

    蜀王一看,这棋也下不成了,就撂了棋子,

    “我也看出来了,你今天状态确实不佳!”

    然后示意魏天罡落座。

    “魏帅,一平来是因为平南城那边出了事,让他与你说一下。”

    魏天罡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材魁梧,剑眉双立,留有美髯。

    听完吕一平复述了一下吕关雎被刺杀一事之后,魏天罡没急着开口。

    沉思了片刻,他喝了口茶,开口道,

    “王上,这事蹊跷,如果是荆州所为,那么我们可推测他们有两点意图,一点是以此为要挟,从吕将军这里找到突破口,或是策反或是胁迫,但是我觉得即便是他们成功,以吕将军的为人,事成的可能性极小,另外一点就是故意如此,让我们对吕将军心生罅隙,以此反间,但是适才吕将军也说了,那伙贼人逃往荆州,其行踪却并未过多隐瞒,无论他们扮作什么,我们都能知晓是荆州那边所为。这便是蹊跷之处。”

    魏天罡看了眼吕一平,见其面色平静,继续说道,

    “所以,针对吕将军不过是他这个计谋的第一计,或许此计不过是一个障眼,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巴州对荆州这个盟友产生怀疑态度,从而瓦解我们与荆州的盟约关系。”

    听了魏天罡这么说,蜀王点点头,

    “魏帅说的不错,这种可能性很大,或许是扬州那边勾结了荆州的人,才有了这么一次刺杀事件,如果世侄女被抓,那么一平这里就会很被动。”

    走到吕一平跟前,按下想要起身的吕一平,拍拍肩膀,他继续说道,

    “他们如果要挟不成,可能会用杀人来激怒一平,那时一平势必会恨透了荆州。”

    转头看着吕一平,他继续说道,

    “一平,这件事,成与不成,都是想把我们的目光引到荆州身上,如此这般,我们还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西有西凉大军压境,现在不宜轻举妄动,如果说,这件事就是荆州故意而为之,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我们若就这么不了了之,那可就非常被动了。”

    魏天罡和吕一平一听,确实如此,魏天罡问道,

    “敢问王上,我们该如何应对?”

    蜀王沉吟几息,然后说道,

    “魏帅,前几日几位城主向我禀报,各城辖区治世太平,府库充盈,别的不说,单以现在我们的粮草储备,便够支持目前我五路大军三年之久,魏帅,做好准备,我觉得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魏天罡起身躬身抱拳,

    “王上放心,我保证,我巴州好儿郎,没有那白吃军饷的人。”

    蜀王点点头,看向吕一平,

    “一平,我先给江陵王手书一封,就荆州有人行刺世侄女一事,讨要个说法,看看荆州那边的反应。”

    吕一平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王上,我师门青云宗那边态度如何?”

    蜀王笑了一下,

    “几大宗门应该是通过气了,有个统一的约定,就是要保证各州的诸侯王的安全,绝不可去暗杀其他州诸侯王,以造成战乱,你不知道,现在我王府中,便有两名青云宗的高手坐镇,你也知道,各大宗门真正的嫡传高手并不多,每个宗门超不过一手之数,王朝之前之所以允许宗门的存在,还不是因为宗门对武者的输出?这宗门内留下的嫡传就只能是那么几人,像你和你师兄冯渊,虽然是嫡传,学了真本事,不还得在军中担任要职?这就是宗门存在的意义。高手武功再厉害,不用多了,派出几百铁骑围山,不还是一样可以被灭门?”

    吕一平见蜀王说的口渴,赶紧倒一杯茶,递给蜀王。

    蜀王喝了半盏之后,继续说道,

    “在大晋王朝之前,天下大乱的时候,那也是个宗门林立的时代,有些宗门甚至能左右一州之诸侯。后来建立了大晋王朝,宗门功不可没,而现在我们这些藩王的先祖,包括这大晋王朝的缔造者司马重火,都与这些宗门有着不小的关系。”

    蜀王这是声音突然压低一些,对着二人说道,

    “知道为什么青云宗会派人保护我么?”

    他看着面色有些紧张的二人,说了句,

    “放心吧,没人刺杀我!”

第十二章少年初识愁滋味

    吕一平已经在回往平南城的路上,他仍震惊于蜀王说的那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竟然有人行刺青州鲁王崔书河,所以才有几大派的约定,不过经过几大派联查,动手的是江湖上新起来的一个组织,叫做割鹿楼。

    这个割鹿楼的消息其实不算是几大派查出来的,而是这个神秘的组织自己放出来的消息,而这个组织到底藏在哪个州,竟是无人知晓。

    天下如鹿,群雄逐之。

    以割鹿为名,其野心显而易见。

    另外一件事是徐州,徐州内部竟然发生动 乱,有人起义,占领了半州之地,与之相邻的扬州和青州没有任何动作。

    蜀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让他自己多注意。

    吕一平感觉到,这天下,怕是真要不太平了。

    蜀王给江陵王的手书在吕一平身上,让他派人送到云上城,再由云上城递给春水城,出于安全考虑,此次没有派使者去往荆州。

    理由很简单,就算荆州继续与巴州保持盟友关系,也会有人刺杀巴州来人,以此嫁祸荆州,成与不成,都会造成不良影响。

    没想到去了趟子阳城,知晓了这么多内幕,这让吕一平忧心忡忡,心里想着,回去之后得让闺女在家消停消停了。

    要不是他赶巧去了子阳城,蜀王也会发文给他,交代一下,加强平南城的防护,平南城不是军事重地,反倒会成为敌人最爱寻找的突破口。

    ————————————

    听元大哥这么问自己,成是非吓了一跳,一脸吃惊地看着元夕,

    “元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怎么可能……”

    想起女魔头就在身边,元夕眼珠一转,

    “配得上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关关姐呢?”

    然后一脸谄媚地看着吕关雎,嘿嘿说道,

    “是吧,关关姐!”

    吕关雎一听,这还像句人话,哂然一笑,

    “小非子,你这是早上吃了蜜饯了么?嘴倒是甜的很,既然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若是相中城中谁家姑娘,姐姐给你说些好话。”

    成是非心中暗道,我谢你把我当弟弟,嘴上说道,

    “那小非可先谢谢关关姐了。”

    然后拉着元夕的胳膊,

    “元大哥,关关姐大名吕关雎,是咱平南城吕将军独女,关雎知道吧,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那个关雎。”

    至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成是非觉得他要是说出来,怕是会挨打。

    元夕听成是非这么一说,心中才明白,是自己瞎想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没由来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耿直的元夕一脸疑惑的问道,

    “窈窕淑女?这位淑女方才是要向我问拳么?”

    吕关雎一听,气得咬牙根,这人说话太气人了,这是在嘲讽本姑娘么?

    虽然吕关雎不太计较什么淑女不淑女的,不过,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她吸一口气,然后再此抱拳行礼,说道,

    “习武者吕关雎向元少侠讨教拳法。”

    方才元夕的拳法众人也是没看够,便有人起哄,

    “元教席,应了吧!”

    身旁孔礼祥也笑着说,

    “元兄弟,你便陪吕大小姐练上几招吧!”

    然后小声说,

    “注意怜香惜玉!”

    元夕想了想,便对吕关雎说,

    “那好,不过事先说好了,不许动怒,点到为止。”

    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会让你一只手的,姑娘请!”

    原本已经恢复到心平气和的吕关雎一听,心中带火,轻喝一声,

    “注意了!”

    出手便是流云掌,而且是带着内力打出去的,一掌带风便直冲元夕面门。

    元夕一看,还行,不算花架子,之前吕关雎跟人厮杀的时候元夕在远处看过,对其武功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熟悉的香味。

    元夕有些醉了,这女子打拳,可比师父好看多了。

    掌风已扑面,发丝飘动,眼见就要中招,元夕还未动手,吕关雎便要收回一些力道,以免误伤,只是没等她做出动作,便已失去目标。

    元夕的身法太快了,一闪身便已到其右侧。

    如果元夕这时出手,恐怕吕关雎已经败了,元夕一来是想给吕关雎留些面子,二来是想多跟她过过几招。

    流云掌法是青云宗绝学,配合内力青玄功,威力不小。

    在众人眼中,吕大小姐掌法生风,就是打不到元教席。

    吕关雎的掌法几乎要打了个遍,连元夕的衣角都没碰到,见对方又不还手,只是一味躲闪,气得她收掌,一声娇喝,

    “为什么不还手?是瞧不起本姑娘么?”

    看着气鼓鼓的吕关雎,元夕有些愣神,吕关雎看元夕有了破绽,便掌中加力,拍向元夕左胸。

    元夕再向左右闪避已是不及,便向后下腰,来一个铁板桥的功夫,躲过劈胸一掌,右脚一伸,踢向吕关雎小腿。

    元夕这一躲闪太过突然,让原本以为能够打中的吕关雎一掌落空,身体向前,腹部露出破绽,便赶忙变招,撤回右掌护住前胸,身体一侧,左掌打向元夕腰间。只可惜元夕的脚比她的掌快,右脚踢中其左腿,力度不大,但刚好让吕关雎失衡。

    而此时元夕为侧身姿势,在吕关雎身下一个身位,他右掌发力拍地,借势而起。

    毕竟是位姑娘,如果就这么摔在地上,怕是不好看,吕关雎可不想这么难看的摔倒,便脚腕用力一扭,改侧姿倒地为向下趴去,双手已收回在胸前,做支撑防护。

    她没有趴下去,被人一把拽住了腰带,就那么吊着。

    是元夕出手了,他瞥见这姑娘跟自己欺负过的大黑熊一样,

    就要啃一嘴泥,不假思索,便伸手一抓。

    吕关雎气急败坏,自己一个大姑娘家,被人这么拽着腰带吊着,回头凤目一瞪,脸有些微红,低喝了一声,

    “放手,你快放手,你怎么还不放手?”

    元夕愣了一下,自己这不是好意么?怎么还不高兴了呢?便又松开了手。

    “啊...呀...啊!”

    吕关雎也没想到元夕会突然撒手,身子又向地上摔去。元夕一看自己放手,姑娘又要摔了,便又抓了一下,稍微用力往回一拉,把现在只会”啊~”叫的吕关雎拉正。站在她跟前。

    这时的吕关雎的双手竟然已经捂在了脸上。

    兴许在突发情况出现的时候,姑娘们大都是直接捂脸惊叫吧,不然,以吕关雎的身手,不至于真的会摔倒。

    已经冷静下来的吕关雎知道自己的身手还差的多,对方一直在手下留情,自己输就输了,也不丢人,便半咬着嘴唇挤出一句,

    “谢元少侠手下留情!”

    元夕倒是无所谓,笑着说了一句,

    “姑娘没受伤就好,说来我除了与师父切磋过之外,没有跟别人动过手,所以怕误伤了姑娘,才一直闪避,还请姑娘见谅!”

    吕关雎一听,心中又气,他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呢?本姑娘就这么不堪么?

    一跺脚,刚刚才温柔下来的她又恢复本性,冲着元夕就要开口,这是瞧不起谁呢?本姑娘技不如人,但是不能输了气势。

    一旁周伯昌眼见自家小姐没完没了,便赶紧上前,

    “元少侠身手不俗,在下佩服,不瞒少侠,今日我兄弟二人陪小姐来此,便是为元少侠而来。”

    一听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元夕有些迷糊,难道是上次一别,对方还惦记自己的虎皮?

    一旁成是非一听,是找元大哥来的,在此说话也不合适,便赶紧开口,

    “周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位还是到会客厅,我们详谈。”

    孔礼祥三人虽然也好奇为何大营的人会来找元夕,但是自己师兄弟三人确实不合适一同去往会客厅,便留在演武场继续给众弟子训练。

    其他人走向会客厅。

    毕竟是到了云德武馆,吕关雎问了下成伯伯是否在家,她过去给成伯伯问个安。

    成是非告诉吕关雎,姐姐婆家张府有邀,自己父母吃过早饭便过去了。

    在会客厅,几人落座,成是非叫下人看茶。

    几人是来找自己的,元夕先开了口,

    “不知几位找我何事?”

    周伯昌简单说了一下来意,大概讲了一下他们查到了元夕骑着那匹马进了城,而吕关雎恰好看到元夕和成是非逛布庄。

    听到吕关雎在布庄外见到自己,元夕不由自主的说,

    “你昨日是不是穿的女装?”

    元夕这么一问,吕关雎有些吃惊,自己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是正往布庄里走么?想到元夕问起自己穿的女装,她没好气的说道,

    “人家本来就是女儿家,穿女装出来逛逛不是很正常?”

    一旁成是非点点头,

    “太正常不过了,小弟我就没有元大哥那般眼缘,一次都没见过。”

    这时成是非才纳过闷来,

    “元大哥,你昨天在布庄门口发愣,是看到关关姐了啊?那我怎么没看到?”

    刚刚瞪了成是非一眼的吕关雎也很吃惊,自己与这个小子只见过一面,况且自己做男装打扮,他又如何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元夕听成是非一问,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小鼻子好使,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我便记住了!”

    吕关雎一听,只觉得脸热,这个登徒子,瞎说八道什么,瞪了元夕一眼,

    “胡扯,别人怎么从来没说过我身上有香味?”

    成是非倒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元夕,

    “元大哥好本事,我说的呢,关关姐换了女装,我光看背影也认不出,你这一闻便知道了。”

    一旁的周伯昌看看吴仲,俩人笑而不语,自家大小姐怕是遇到克星了。

    “你上一边去,别跟这捣乱!”吕关雎又瞪了成是非一眼。

    元夕倒是一脸无辜状,说道,

    “我鼻子可好使了,跟师父在山里的时候,随便个飞鸟走兽的气味儿我没有不熟悉的。”

    一听元夕这样说,吕关雎干脆不说话了,气鼓鼓的。

    竟然拿自己和禽兽相比,真是禽兽。

    元夕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咋个就生气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这时元夕想起周伯昌刚才说的话,便问道,

    “周大哥过来,是要追查那匹马的下落么?我昨天一早把它卖了,养不起它,住个客栈还要钱,那马算是我捡的吧,我跟你们分开,往前走,没多远就见一伙人骑马而过,尘土飞扬的,呛死我了,我就走下官道,从路边走,没走多远就听见乒乓的打斗声,我就远远的看了会儿,别说我不救你们,咱就一张熊皮的买卖。”

    这时气鼓鼓的吕关雎插嘴,

    “就这还称少侠?行侠仗义都不会?”

    元夕瞥了她一眼,

    “少侠又不是我叫的,我叫元夕,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少侠,再说了,你们双方我都不认识,谁知道帮谁才是行侠仗义?你脸上又没写着我是好人。”

    关于“侠”,山居士也曾与元夕提及。那个救人究竟能得到什么师父没给元夕答案,只说将来你也许自己会找到答案。

    不过山居士倒是跟元夕说过做行侠仗义这个词。

    他说这也是一种答案,但是记住了,师父想让你知道的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要确保自己知晓事情的真相。

    有些时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或者说全部真相。

    眼睛是会骗人的。

    师父曾经给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人自认自己是位侠义之士,常常想做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举,有天,他看见在在一个小巷子里,有位弱女子冲着他喊救命,而女子正在与一位男子撕扯。

    那女子高呼非礼,劫财。

    那男子大声呵斥,你瞎说什么,那钱是我的。

    那位侠义之士一看,好嚣张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如此行凶,便上前打了那男子,而那女子拿着钱袋子就跑了,被打男子捂着头喊,

    “我的钱,是她先偷了我的钱,我不过是先拿回来罢了!”

    这位侠义之士一听,好像是自己打错人了,可是已经这般了,怎么办?他连忙起身,去追赶那女子。

    后来的结果,山居士没有说。

    他只是跟元夕说,在这件事里,单凭这些,我们依然无法判断究竟是谁说的对。

    师父与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凡事莫要冲动,切勿意气用事,先搞明白前因后果,再看自己的得失与心意。

    记住了,这个天下,很多人都喜欢去评判他人是非,如那无私圣人一般,可是有太多人不过是逞一时口快罢了。

    如果你想要去断他人功过是非,记住了,你得有这个能力和这个资格,还有一颗无私的心。

    这与我教你的并不矛盾,因为这并非是你的因果,如果说是因果的话,那便不是简简单单的你与个人的因果,而是与天下的因果。

    元夕其实不太懂,但是他记得住师父对他说过的话。

    听元夕这么说,吕关雎气得一鼓一鼓的,

    “你!”

    吕关雎彻底不说话了,她看着这个家伙就来气,明明一身超高武艺,还要穿得破破烂烂的糊弄人,说话还这么气人,也不知道让着姑娘一下,哼!将来活该你打光棍。

    吴仲看了眼自己小姐,心中好笑,便问向元夕,

    “不知道元少侠此番出来,贵师是否也跟着出来了?”

    元夕这时候更是疑惑,怎么将军府的人说话都这么有意思么?便回了一句,

    “吴二哥,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看见我旁边有人了?”

    吴仲被元夕噎的一时语塞,也是如果他师父暗地里保护他,又怎会让他知晓,虽然方才见到了元夕出手,他们也没想到弹石子那位的会是眼前这个少年。

    周伯昌想了一下,心知不宜多提及与元夕师父有关的话题,以免惹其不快,便开口道,

    “元少侠莫怪,不过是我们在与那伙贼人搏斗时有人暗中出手相助,而周边我们并未见到旁人,只是之前曾与元少侠见了面,所以才想过来问问少侠,是否见过其他人,又或者是贵师父暗中出手相助。”

    元夕一听,心中好笑,这帮人,竟然猜不到自己头上,都说了就见到了自己,还往别人头上猜,不知道是自己出手更好,师父告诉过自己,行走江湖记着藏着掖着点儿,别好像老子天下第一的瞎逛当。

    木秀于林的道理他元夕是懂的。

    他假装疑惑,接着开口,

    “没见到别人啊,不过我师父在我下山之后可能也下山了,顺路保护了我一下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似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我说那匹马怎么没人骑呢,怕是师父偷着送我的,我还想着你们来追查马的下落,把我卖的银两充公呢,毕竟马匹不是我的。”

    心中暗道,师父,对不起您了,拿您来当盾牌。

    他一想,不对啊,师父抢来的马,那不也是抢的么,他看着周伯昌说道,

    “周大哥,要不我去把银两拿来吧,你们要是要马的话,可以去马市给赎回来,我去给作证也行。”

    周伯昌大笑,这少侠有意思的紧,连一旁生气的吕关雎都被逗笑了,看着他,

    “那去拿来吧,没告你个抢人财物算便宜你了!”

    元夕一听,二话不说,起身便要去拿银子,周伯昌一看赶紧阻拦,

    “元少侠留步,我家小姐是逗你呢,尊师救了我们,我们想感谢还来不及呢,如果有机会,希望能拜访一下尊师。”

    “拜访我师父?恐怕够呛,我现在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

    “哦,这样,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元少侠要是见到尊师,还请带上我们的谢意。”

    说完看了眼还在笑的吕关雎,问道,

    “小姐,我们这就回吧?”

    “走!”

    吕关雎起身,与二人向外走去,成是非跟在后面,不断地说着,关关姐走好,以后欢迎常来的话。

    而元夕没有跟着送客。

    看着离去的倩影,他嗅了嗅鼻子。

    竟是有些想再看上几眼的念头,

    又是生气又是笑的,可真有意思。

    ——————————

    高阳城位于凉州东南方位,正毗邻近凉城。

    凉州地处高原,西南方位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一直延伸到巴州。

    高阳城有两路人马,一路是凉州的兵马,一路是吐蕃的兵马。

    而在此将兵的,是凉州兵马副统帅,马逸超。

    马逸超是土生土长的西凉人,西凉人血统驳杂,多与西北诸族通婚,人人生得英勇好战,自小善骑射。大晋王朝的建立,将吐蕃拒之门外,西凉人出了很大的力气。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真正的利益,吐蕃自认斗不过这个中原大国,便改变态度,与之交好,如此一来,西凉与吐蕃关系便好了起来。

    西凉王还帮助吐蕃王征讨各个部落,一统吐蕃。

    霍弃疾从山路进入了凉州地界,但是这高阳城他却不好进,如此重兵把守,他便是再有能力也敌不过铁骑弓箭。

    他放弃了去高阳城一探究竟的想法。

    继续从小路赶路,他奔赴凉州主城,西凉城。

第十三章千钧入城

    元夕就这样在云德武馆暂且落了脚,开始了教席武师的生活。

    从习者转变为教者,这个身份的转变其实没那么容易,元夕这几天都是在与孔礼祥三兄弟学习如何授业。

    毕竟他的武功修为不俗,眼光毒辣,有时便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弟子的不足之处,进而提出练习建议。

    元夕,已成为众学徒弟子的追捧对象,他的话,被众弟子奉为圭臬,在另一批没有见到过元夕出手的弟子强烈要求下,他又当众耍了一套剑法。

    快,依然是快,一众弟子仿佛只见到满眼剑光。

    一舞剑器动四方,矫如群帝骖龙翔。

    不过元夕事后告诉大家,

    别惦记,这个你们学不来,还是踏踏实实地练习基本功。

    又说了句,这个看着厉害,没多大用,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已,你们要记住了,来到武馆,学到的本事,将来有可能是保命的东西,记住,只有先有饭吃,才能惦记着还能不能吃得更好。

    你们现在就是要先学会吃饭。

    这个吃饭理论,成为一众弟子的箴言,回家之后,每人都多盛了一大碗饭,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练拳。

    熟能生巧之后方能游刃有余,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果有,那也不会是你。

    我们都是普通人,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

    但是普通人的坚持,才能造就不平凡。

    元夕自己的一身本领可不是师父用手按着他的头,用力运功,就把功力传给他了,而是他这十几年来的勤学苦练得来的。

    所谓名师出高徒,那也得徒弟自己愿意学才行。

    元夕的话没有给一众学徒弟子浇了冷水,反倒让大家热情高涨,练功更是勤勤恳恳。

    金炜武馆。

    馆主曹仁炜与副馆主何义金安排弟子练习后,在屋内喝茶。

    曹仁炜长得相貌堂堂,端坐在那里气度不凡。其眉骨突出,眉浓眼大,眼下卧蚕饱满,鼻梁挺直,鼻翼多肉,下颌饱满,略有腮骨。

    反观何义金,却是师兄弟中个子最矮的,眼小脸圆,貌不惊人的他站在那里比坐着的曹仁炜高不到哪里去。

    何义金斜靠坐在木椅上,嘬了一口小茶壶里的茶,冲着师兄说道,

    “师兄,那仨没心眼的不来咱们这边,光咱俩可不行啊,以前也就教教弟子,喝喝茶什么的,现在还得操心武馆的七零八碎的破事儿,就咱俩,那哪成啊。”

    曹仁炜瞪了眼何义金,

    “怎么,这就后悔了?开弓哪有回头箭?你就是回去了,老头子还能收你?”

    这何义金与曹仁炜也就差个一岁,听他这么一说,也没动气,

    “这不是跟你商量办法呢,武馆就咱俩撑着,你就是造势再大,弟子再多,咱俩也教不过来啊?原本以为他们仨哪怕再过来一个,咱俩这也能轻松不少,才有机会慢慢让老头子那边关门。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哼!”

    曹仁炜也喝了口茶,呸的吐了口进嘴的碎茶叶子,皱着眉说道,

    “这茶,还是次了些。老二,那毕竟是咱师弟!”

    想想自己干,这花钱地方确实太多,茶叶的档次都下来了,他继续说道,

    “咱俩不走,以后能有出头之日?干得再多将来不还得给成是非打杂?老头子的本事咱俩学的差不多了,如今武馆的生意好做,你选择跟我出来,不也是看中这一点了?”

    曹仁炜有件事没有告诉何义金,当初有人找到了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出来单干。这钱他自己留起来一部分,然后带着何义金开了这家武馆。

    那人说以后还会有事麻烦曹教席,这钱不白给。

    开这家金炜武馆,何义金出钱不多,所以曹仁炜是馆主。

    何义金听师兄这么一说,觉得理亏,便说道,

    “师兄,我这不也是为武馆将来做打算么。”

    喝了口茶,曹仁炜说道,

    “师弟莫急,等咱们再逼上一逼,等咱们势大,老三他们也许还能多想想,老头子这些年钱挣得不少了,以他与吕将军的交情,咱们那位小师弟完全可以去军中供职,何必守着武馆操这份心。”

    他站起身来,走到何义金跟前,拍了拍个头才到他肩膀的师弟,刚要开口,师弟却不乐意了,瞅了他一眼,转身又回去坐回去了。

    不过他那不是坐,是蹲在椅子上。

    曹仁炜一看,得,自己又不是有意的,都这么些年了,他怎么还如此介怀呢?他看着有些不快的师弟,开口道,

    “老二,我想过了,咱们现在的问题是人手不足,我已经跟你嫂子说过了,让她来武馆帮忙操持一下琐事。”

    何义金一听,抬眼看了看师兄,说道,

    “既然师兄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你弟妹在家闲着也闲着,也来帮忙吧,孩子白天去学塾读书,放学了接到武馆便是。”

    曹仁炜嗯了一声,接着说道,

    “正好,俩孩子一起来这里,还有个伴儿。”

    二人分别育有一子,同龄,何义金之子何北信大曹仁炜之子曹书典半年。

    曹仁炜接着说道,

    “这样咱俩便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弟子身上,说得再好听,也得有本事才行。另外我想了一下,咱俩还得想办法再聘请几位武师才行,不然弟子多了,咱俩确实应付不来。”

    何义金也不蹲在椅子上了,师兄本就比他高,没什么好想不开的,他凑到师兄跟前,低声问道,

    “那得有人才行,你准备聘请谁?”

    曹仁炜看了眼何义金,缓缓说道,

    “赵千钧!”

    听师兄这么一说,何义金直摇头,

    “他哪行,连个嫡传的身份都不是!”

    曹仁炜看着一脸不解的师弟,开口道,

    “别看千钧不是嫡传,但是老头子教他的本事不少,不就差在内功上了么?可是咱们开武馆,不也不教弟子内功么?千钧拳脚功夫不错,又常年以狩猎为生,实战经验丰富,请他来教这些半大弟子,绰绰有余。”

    听师兄这么一说,何义金便又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千钧对老头子不错,他能帮咱俩?”

    曹仁炜看着只会提问的何义金,开口说道,

    “千钧跟了老头子也不少年头吧,在武馆里忙前忙后,最后却跑到那穷乡僻壤去当个猎户,我们请他来当教席武师,他不就能在平南城里安家了!另外,老头子对他不错,可当初他来武馆的时候,你我对他可又差了?他不少的拳脚功夫,可都是我教的。”

    何义金好似明白师兄的意思,低声说道,

    “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千钧而言,单说情分二字,我们二人不输老头子,况且千钧要是成为一名教席武师,可比他在山里当什么猎户要强的多。不过,会不会老头子那边先我们一步?”

    曹仁炜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都半年多了,老头子要想请他,早该来了,过几天我亲自去趟千钧所在的那个什么王李庄,与他好好谈一谈。”

    何义金说道,

    “师兄事多,要不我去?”

    曹仁炜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不是师兄信不过你,而是千钧自打来了武馆便与我更加亲近,我亲自去更好些。”

    如今云德武馆如今多了一个教席武师的事情,他们二人却并未知晓。

    云德武馆本欲放出话来,去应了金炜武馆的挑战,不过后来成云德改了主意,没有狗吠还之以叫的道理,他俩要是真的丧尽天良登门踢馆,老夫关门打狗便是。

    元夕轻松战胜吕大小姐的事却成了一众弟子回家下饭好菜,与自家父母一说,还是自己的云德武馆有本事,又来了一位很厉害的教席,学话的孩子一时兴起,也忘了食不言的规矩,在饭桌上比划起来。

    什么元教席出手太快了,唰唰唰唰,自己就看了一串儿人影,元教席就打完拳了,什么吕大小姐出掌凌厉,呼呼带风,就是打不到元教席,结果元教席出脚一拌,吕大小姐就差点摔倒,后来是那元教席伸手一拉,才把吕大小姐拉了起来。

    哪家父母不愿意自己孩子去的武馆好啊,第二天便跟街坊邻里报喜去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元教席少年英雄,生的好看,武功又好,那吕家大小姐与之一战,便好似芳心暗许。

    那有人便问了,你怎知吕大小姐还芳心暗许了呢?

    这人便说了,我家那孩子可说了,他亲眼见到吕大小姐脸都红了。

    又有好事者问了,那那位元教席呢?可是也看上吕大小姐了?

    这人没有多说,神秘一笑,然后来了句,你要是有元教席那本事,还会像城中那些少爷们那么怕么?

    元夕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到这平南城没两天,还没怎么露脸,就成了名动平南城之人了。

    说到底,还是吕大小姐在平南城太过有名了。

    没过多久,

    曹仁炜与何义金便知晓了此事。

    这个什么元教席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何义金蹲在椅子上,不吱声。

    看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师兄,也没走出个道道来,何义金看着眼烦,说了句,

    “师兄,他们那边可又多了个人。”

    曹仁炜不再来回踱步,坐在何义金旁边,说道,

    “便是来了位武师又如何?老二,以咱俩的身手,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震住了?当初有底气放出那句话,咱便是知道,在这平南城中,除了镇南军大营,可没人是咱们兄弟的对手。

    何义金想想也是,镇南军里除了吕将军外,论单打独斗,还未必有人能胜过他二人。

    灌了口茶水,他抬头问道,

    “师兄,你的意思是?”

    曹仁炜点点头,然后说道,

    “来了位教席又如何?老二,你想想看,要是一般的大派弟子可会愿意到一家武馆当教席?所以我猜,什么元少侠不过是那边造的势。”

    何义金说道,

    “可外面可都说了,吕将军的女儿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曹仁炜看了眼何义金,然后说道,

    “老二,我说你什么好,那吕大小姐不过是个姑娘,便是吕将军亲传,又能有多大本事了?我看多数人不过是敬她的身份罢了,会些拳脚的,未必是高手,明日咱便登门,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浑小子,敢趟我金炜武馆的浑水。”

    ----我是分割线---

    换了一身劲装的成云德在自家演武堂内打了一套拳法,打完之后吐出一口浊气,坐到椅子上,示意在一旁观看的成是非也来打一遍。

    成是非在场中站定,深吸一口气,摆出起手式,然后开始打成云德刚刚打过的开岩掌。

    一套掌法打完之后,成是非收手,看向自己的父亲。

    成云德没有点评,看着成是非,

    “你自己说说看?”

    成是非想了想,说道,

    “爹爹教授孩儿这套掌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掌劈出,有开山碎石之势,辅以内功苍穹劲,威力不小。不过孩儿打出来,还是气势少了许多,没有爹爹那般气势宏大!”

    想了一下,他又疑惑道,

    “爹爹,刚刚孩儿所打拳法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够稳。”

    有些惭愧的他,低着头,

    “我看了元大哥打拳之后,总想着他的出手,为什么能够那么快,那么我是否要追求快,而先发制敌呢?结果自己一时图快,却失了稳。”

    成云德点点头,笑了一下,

    “你还算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

    他看着儿子,临近不惑之年才得有一子,上天待他也算不薄了,还好自己儿子还很懂事,这让他省心不少。

    喝了口茶,他继续说道,

    “所谓掌法,拳法,剑法,各种技法都是意在追求防己攻他。防便是防止自己不被他人所伤,而攻他便是力求毙敌。你刚刚说的不错,你适才太过求快,而失了稳,致使自己攻威力不够,防还防不住,顾此失彼。那么你元大哥为何能够快且攻击力又高呢?道理很简单,他的功力高,他练得深。就好比咱们馆内的弟子,看着你出拳很快,他们同样做不到,是一个道理。同样的技法,在你元大哥手里,威力便会翻上一番。那么,我们在练武的时候,要追求什么?扬长避短,尽量把自己能力发挥到极致。所谓法,其实还是一个套路,当你对敌之时,不拘泥于套路的时候,那么你的武学才达到登堂入室的境地。”

    “不拘泥于套路?”成是非喃喃道,他还是不太明白,便问道,

    “那爹爹,我们还为何要练掌法,拳法或者其他技法呢?”

    成云德笑了笑,回答了成是非的问题,

    “练拳便如那看山看水,初练拳法,便是那寻山问水,一拳一掌,一刀一剑,落到实处,如那山水,就在眼前。当你的拳法纯熟到一定境界之后,那便是山非山,水非水,出手便不再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随心所欲,在于一个变字。有道是无招胜有招便是此理。而达到这个境界之后,就是我刚刚说的登堂入室。”

    成是非似乎明白了父亲所说,自己如今第一境界还没有练到家,好像有些好高骛远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倒是没有因为自己功力不够而心情低落,多加练习便是。

    习武一道,资质与汗水,缺一不可,如果资质差了,还不够勤奋,那便真的失去了一颗武者之心了。

    成是非抬起头,问父亲,

    “爹爹,那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您肯定是随心所欲的境界了吧,那元大哥呢?”

    成云德看出儿子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就很好,能正视自己,方能进步,缺点不是你给他藏起来,假装看不到就不存在了,自欺欺人又如何能够问心无愧呢。

    他笑道,

    “爹爹算是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大体上习武多年之人都能达到这个境界。当然爹爹说的是我们这样的习武之人,既有内功,又有技法相传的。不然没有内功辅助,即便是单练拳法,即便是境界到了,没有内功的支持,身体反应跟不上,也是白搭。所以内功,同样是决定一名武者实力至关重要的因素。包括轻功,同样需要内力的支持,不然你跑得再快,气力不够,那也只能快而非远了。你元大哥,也是随心所欲这个境界,不过我仔细观察过你元大哥,他气息悠长,给人一种精力内敛之感,恐怕从内功上,要强上爹爹很多。”

    听爹爹这么说,成是非有些不信,元大哥会有这么厉害?他继续问道,

    “爹爹,那第三层境界又是什么?元大哥真的这么厉害么?”

    成云德捋捋胡须,笑道,

    “莫做井底蛙,我们兴许实力不比人,但是见识还是要有的。你元大哥的内功绝对是一流的内功,至于他内功到了什么境界,爹爹也不知晓。内功之深浅,只有试过了,你方可知道对方有多厉害。你元大哥身法之快,拳如流水,内外兼修,自是不俗。依我看,元夕自小应该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与名师的指导,其师承定然不俗。至于习武的第三层境界,便是山水在眼前的境界!”

    “山水在眼前?”成是非又迷糊了。

    成云德起身,抬手对着成是非打了一掌。

    手掌停留在其面前,成是非没有躲过去,掌风带动成是非的头发向后飘动。

    “拳重如山,身如流水。前面两层境界说的山与水是学与融的过程。而此时的山水在眼前,说的是另一种境界,是创的境界。把学来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再打出去,拳便是自己的山,身法便是自己的水。我们学拳,学武技,学身法,不都是先人创造的。但是如果没后来者的创造,必然没有武学一途的发展,武技那便走向末途了。”

    说完这个成云德收回自己的拳,然后说道,

    “这个境界,其实并不好说,那是宗师气象,有开宗立派之能,爹爹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但是你也知道,境界不过是一个大致的说法,并不能就此来判定一个人的武技高低。”

    拍了拍儿子肩膀,成云德笑道,

    “你也不用太过有压力,你小的时候,爹爹不舍得你吃苦,你学拳便晚了几年,记住,先求稳,找机会跟你元大哥取取经,应该对你帮助不小。好了,今天爹爹就陪你练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时,有弟子敲门禀报,说是赵千钧来了!

第十四章 山居士的信

    山居士临走时,给元夕留下一封信,让赵千钧帮忙转交一下。

    赵千钧怕有意外,打点了一下家里,便带着信赶去平南城。

    至于山居士为何要给元夕留信,又为何不在元夕下山的时候交予他,他没问,山居士也没有说。

    赵千钧没有骑马,他也没马。

    好在去平南城的路他很熟悉,赶了四天的路,他终于到了平南城。

    即便是为了给元夕送信,到了平南城,自己的师父也不能忘了问候,自然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拎着自己攒下的鹿茸,还有两块儿熏制好的鹿脯肉,进了城的赵千钧直接去往城西的云德武馆。

    一路上听说什么金炜武馆馆主招收弟子的消息,他心中疑惑,什么时候平南城多出了一个金炜武馆呢?

    没有细打听,他直接奔向武馆,希望元夕听了自己的话已经来到了武馆,不然平南城这么大,自己还真找不到他。

    每年都过来一次的赵千钧,不少弟子还是认识的,所以进了门之后,弟子把他带到会客厅后,便去找馆主了。

    成云德一听是赵千钧来了,心情大好,便对弟子说,让他告诉赵千钧稍等片刻,他一会儿就去会客厅。

    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的赵千钧便见到了已经换好衣服的成云德和成是非。

    虽然不是嫡传弟子,但是师父依然是师父,恭敬的喊了声师父,手中带的礼物递给了喊自己师兄的成是非。

    成是非与赵千钧自是不陌生,自小他每年都盼着这个能带来各种好吃的肉的师兄能多来家里几次。

    成云德笑呵呵的坐在主位上,招呼着自己的弟子,

    “千钧啊,别站着,来,快坐下!”

    招呼人给看茶,成云德看着自己这个记名弟子,心中欢喜,能有这么个知恩图报的弟子,是自己之福。

    千钧一般都是年节的来望看自己,如今这平常日子登门,必是有事,便开口问道,

    “千钧啊,家中一切可好?来找为师,可是有事?”

    赵千钧正襟坐在座位上,听师父一问,忙回道,

    “谢师父挂念,家中一切都好!”

    说完之后,他又接着问道,

    “师父,不知近日武馆可有一位叫元夕的少年找上门来?”

    元夕正在教席休息室里与孔礼祥请教如何与弟子授课,朱、周二人在演武场督促一众弟子练习,赵千钧过来的时候俩人喊了声师兄。

    赵千钧比他们俩,还有孔礼祥都年长,所以当初成云德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虽没有把他正式收入门墙,还是让年纪小的孔礼祥三人叫他师兄,免得这半大小子在这里待着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曹何二人还好,对赵千钧也颇有照顾,所以赵千钧对这两名师兄也是敬重有加。

    元夕的武功太高,其师山居士训练他的方法明显不适合用在这帮弟子身上,所以他与孔礼祥请教一下,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特点,准备制定一下自己的教授方法,毕竟大家都盼望着元教席能指点一二。

    这时有弟子过来,说馆主请元教席去一趟会客厅。

    听闻元夕在武馆当了教席,赵千钧内心很高兴,不过他知道以元夕的本事在武馆只是权宜之策。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有善心,当然,元夕的本事也不差,留在武馆也不会吃白食。

    说着话的功夫,元夕便来到了会客厅,见到赵千钧很是惊喜,这才几天又见到赵大伯了。

    看到元夕,赵千钧更是一阵恍惚。以前虽说知道元夕长得不错,不过总是见惯了穿粗布衣衫的元夕,突然换上这般衣着,让本来起身想一拍他肩膀的赵千钧,那只手却也不好意思抬了起来。

    元夕可没有赵千钧想得那么多,高兴的问了句,

    “赵大伯,你怎么来了?”

    赵千钧才想起正事来,刚才师父问他为何来的时候他便告诉师父,专程来一趟,元夕的师父有信让他转交给元夕。

    掏出一封信递给元夕,看着疑惑地接过信的元夕,他说了句,

    “小元夕,你师父也下山了,临走之前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我怕你离开平南城,不好寻你,有负你师父托付,便赶紧送过来了。”

    跟赵千钧道谢之后,元夕把信先揣到了怀里。

    正事完毕,赵千钧又坐回椅子上,元夕挨着他坐下。

    赵千钧想起来时的疑惑,便开口问师父,

    “师父,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城里又新开了家武馆,是什么来头?”

    成云德没有急着回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笑着说,

    “说起来这金炜武馆的两位馆主你还认识。”

    “我认识?”赵千钧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到不两位师兄能自立门户。

    点点头的成云德开了口,

    “是你大师兄曹仁炜和二师兄何义金开的。”

    赵千钧一听,愣了一下,然后询问道,

    “师父,是咱家武馆开了分号?那为何不用云德武馆名号呢?金炜武馆,哦……我明白了,金炜武馆,取自两位师兄的名字,不过这不合规矩呀!”

    坐一旁的成是非小声说道,

    “赵师兄,是两位师兄自立门户了!”

    赵千钧一头,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位师兄会做出如此之事来的。

    见他如此激动,成云德摆摆手,

    罢了罢了,千钧,你也不用动气,人各有志,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师父我也不能拦着,学了本事,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么!”

    赵千钧越想越气,自己那么敬重的两位师兄,怎么会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来呢,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我找他俩去,问问这两个人,良心是被烟给熏黑了么?”

    成是非这时起身,走到赵千钧跟前,把他按回座位,

    “赵师兄,我爹的话都不怎么好使的,你去了又能如何?算了吧,你离平南城远,一路奔波好几天,就在这跟我爹还有元大哥好好叙叙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气愤过后的赵千钧有些情绪低落,本来这次他来,还想跟比他年岁长不了几岁的两位师兄好好喝上几杯的,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元夕看出赵大伯心情不佳,便开口道,

    “赵大伯,师父走的时候有说过要去哪儿么?”

    见元夕问起山居士,赵千钧想起了最后和山居士喝酒的场景,

    “没有,你师父是位高人,说的一些话我也不太懂,我就是一个粗人,也就能陪着居士多喝几杯而已。”

    元夕哦了一声之后,随后问了问王李庄的近况。

    成是非叫人喊来了孔礼祥三人,大家在厅中聊起了武馆近况,好生热闹,而话题的中心,不知怎地,最后就到了元夕身上。

    然后便提及了有关吕将军独女的事来,元夕招架不住,便说回屋去看一看师父的信,在一众人的笑声中离开了。

    成是非笑得尤其欢。

    他倒是觉得,这平南城好像真的只有元大哥能娶了关关姐。

    元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怀中掏出信,拆开。

    信的内容不多,但是元夕看完,眼眶有些发热。

    “元夕,对不起。

    你不用意外,这句对不起是师父应该说的。毕竟从小把你从你父母身边带走,没有给你选择。虽然师父教了你很多,但是并不能因此来抵消你远离双亲之苦。所以师父与你说一声对不起,原不原谅师父,在你。

    每个人的出生,是没有选择的。但是每个人将来该当如何活着,却可以选择。能左右你的抉择的,是你所学、所思、以及所欲。

    记住,师父让你自己去看一看这个世界,就是要看一看你的选择。你每一次的选择都会成为左右你下一次选择的因素。

    而你所得到的,便是你的成长。

    努力吧,少年,你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这是从你一出生就注定的事!

    将来有事,可去雍州找我!

    你的身世,将来你会知晓的。”

    自己的父母是谁?这是从小一直伴随元夕长大的疑问。儿时的记忆早已随着长大而消散,手中只有那个一直没有丢掉的小木头人,像是一把钥匙,让他记得自己应该去找一找自己的家。

    看完了信,他叠了起来,找到自己的包裹,里面是自己的一些家当,包括那个小木头人。

    把信放了进去,他拿起了那个自己看了无数次的木头人,在那发呆。

    天下好大,何以为家?而什么又是家?

    一叶浮萍归大海,根又在何处?

    元夕有些惆怅,他想师父,也想那个他再也想不起来的家。

    雍州,那是哪里?

    ——————————————————

    吕关雎这两天没有出去溜达,闷在家中。

    静坐闺阁风依窗,谁家少女梳新妆。

    再喜欢打打闹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她时常男子装束,不过是为了出去玩儿方便一些罢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拿着檀木小梳轻轻地梳着头发。

    吕关雎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她轻咬下嘴唇,似乎又有些生气,将手中的小梳子拍在妆台上,她起了身。

    好没意思。

    趴窗看看外面,天蓝风轻,偶有白云蔽日。

    两天没出将军府了,吕关雎快被憋疯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出去,自己的小丫头竹青跟她说,外面传出了有关她的流言。

    竟然说她看上了那个小子。

    哼,凭什么是本姑娘看上他,凭什么?

    以她的脾气,本想出去去那酒楼茶肆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嚼本小姐的舌头。

    有些意外的吕母拉住了自己闺女,细细盘问是怎么回事。

    她便把那天比武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跺着脚说道,

    “娘啊,根本没有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们嘴里说的那样了。不行,我得去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嚼舌头,毁本姑娘清誉。”

    吕母拉着姑娘的胳膊,笑着说道,

    “关关啊,清者自清,你这般出去,岂不是欲盖弥彰?没有的事,过几天也就消停了,你出去说,这不是在提醒大家,继续拿你的笑话下酒佐茶?”

    吕关雎撅着嘴,

    “我这不是怕影响咱们家名声么!”

    “名声?我的小关关,没有媒婆登门才让爹娘脸上无光啊。娘问你,这平南城里可有你中意的男子?你小的时候你爹与你董伯伯喝酒的时候曾经提过,跟他们董家结个亲家,他家的独子董相林我看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听自己娘亲这么一说,吕关雎当时就笑了,

    “娘,他家要是敢来提亲,我就敢嫁。”

    小时那董相林跪着求自己别嫁给他,吕关雎想起了都想笑,一点

    男子气概都没有。

    还有自己那些个闺中好友,竟然有好几个倾慕那爱付昕翰。

    她就也不明白了,这付昕翰写了几首诗词就是才子了?就算他是个才子,也是个没骨气的才子。

    从小爱告刁状。

    吕母可不认为一个武馆的教席能配得上自己闺女,所以她也没问自己女儿,是不是真的动了心思。

    真的也不能是真的,将军府的女儿,岂能随便嫁人的?

    吕关雎下了绣楼,立身院中。

    屏气凝神,她打起了自己练过的无数次的流云掌。

    行云流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流云掌法非是以力抗敌,而是以绵绵不绝的攻势压迫敌人。吕关雎又是女子,本身力度可能不足,但是灵巧有余,不然当初被截杀的时候便更容易被人活捉了去。

    吕关雎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连不还手的那小子的衣角都碰不到呢。自己可是自幼由爹爹教授武学,所用又是青云宗的绝学,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怎么会这般厉害。

    想想就来气,竟然以那种手段胜了本姑娘。输便输了,本姑娘又不是输不起,还差点让本姑娘出丑。吕关雎越想越气,掌法也开始乱了起来。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这掌法还越练越回去了呢?关关,这可不像你!”

    原来是吕一平回来了。

    刚刚回到家的吕一平换下披甲,听夫人说自家闺女这两天都呆在家中,便去后院闺女的绣楼看看,这刚一进入后院,便看见正练功的吕关雎。

    他没有出声,而吕关雎心有所思,也没有听到父亲进了后院。

    吕一平一看闺女练功乱了章法,便出声叫停了她。

    听见父亲的声音,吕关雎收了掌法,跑了过去,抱住吕一平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爹爹,您可回来啦!出门也不告诉女儿一声!”

    吕一平看着女儿,笑着说道,

    “军情紧急,爹爹都没来得及回家,差人告诉了你娘一声,我直接从大营去了趟都城。”

    吕关雎一听,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还得爹爹亲自去都城?”

    吕一平叹口气,

    “还不是你被截杀那件事,我追查到可能别州的人,事关紧急,得去跟王上商讨一下。天下可能不太平了,你别看我们巴州好像稳稳当当,什么事儿都没有,那是因为有王上的运筹帷幄,我们东西两侧皆有大军驻守。万一哪一天西凉发了疯突然发起大举进攻,咱们巴州……唉,你别总是出去疯了,现在不光是大军压境,还有一些下作的手段,都会出现,我们要格外小心。回头我还得调两队人马,一队在家里护卫,一队去城主府你董伯伯家,多派些人巡防,安全一些。”

    吕关雎吃了一惊,

    “还要加防?这么严重么?”

    吕一平点点头,说道,

    “你想如果一个城池的城主或是守将被刺杀或者刺伤了,影响大不大?这无关怕死不怕死的问题,而是关乎到整个巴州的安危。这次你遇刺,就是对方有意以你为胁要挟爹爹,事态严重,我们不得不防。今后城门都要加紧盘查,尤其是那些江湖打扮的人士,更是要注意。”

    这时吕关雎想起元夕来,便对吕一平说道,

    “爹爹,我找到那个少年了!”

    吕一平一听,想了一下,问道,

    “可是你遇刺前遇到的少年?”

    吕关雎点点头,

    “嗯,就是他,我前几天逛街,刚好看到他和云德武馆的小非子一起去布庄,应该是买新衣裳去了。不然以他那个穷酸打扮,在这平南城可换不来好眼色的。谁不得拿他当小厮看待?爹爹,你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可高了,女儿手段尽出,都打不过他。”

    吕关雎一连串说了不少话,吕一平这一听,怎么女儿还跟他交手了呢?便详细盘问起来。

    吕关雎便把她发现元夕,回家找父亲,父亲又不在,随后她带着人去了武馆等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而吕一平还详细的盘问了一下二人对战经过。

    思索了一下,吕一平说道,

    “照你这么一说,这少年还是个高手!这时候咱们平南城来了这么一位高手,而且又是在你遇刺之前,这其中又有什么古怪呢?”

    吕关雎看爹爹在那里琢磨,便说道,

    “爹爹,那元夕不像是坏人,他也说了,出手救我的可能是他师父。”

    吕一平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孩子,你还是涉世太浅,爹爹不说别的,万一那少年就是敌人安排过来的,那场暗杀不过是一场戏,就是让他来接近你呢?你再想想,接近你之后是不是就能接近爹爹我了?”

    听吕一平这么一说,吕关雎觉得爹爹的话也好似很有理。

    吕一平陪着女儿往里走,

    “你适才掌法已经没了章法,乱打一起,怎么回事?”

    听父亲这么一问,吕关雎有些脸红,然后说道,

    “女儿分心了!”

    吕一平一想,便猜出缘由,安慰自己女儿道,

    “爹爹早于你说过,练功一事讲究水到渠成,着急不得,也懈怠不得,你这套掌法其实练得差不多了,等爹爹有空,多给你喂喂招。”

    “嗯!”

    第二天,吕一平端坐在大营里,喊了一声,

    “来人,去那云德武馆 ,把成老馆主请来一叙!”

第十五章 哪里来的骗子

    昨日,成云德在武馆设宴,赵千钧酒没少喝。

    一是心中高兴,二又有些气不过。

    早起用过早饭,赵千钧准备跟师父告辞,信已经送到,他心中挂念家里。

    只是他没有见到师父,一打听才知道师父一早用过膳食就去了镇南军大营。

    坐在马车中,成云德在心中盘算吕一平为何一大早请他过去。

    在他身旁,则放着元夕给他带来的那张虎皮。

    虎皮的来龙去脉他已清楚,赵千钧对自己师父无任何隐瞒,当得知元夕年仅十二便手刃双虎,感叹的说了句,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呐。

    他准备把虎皮送给吕一平。

    吕一平坐在军帐中,大座上的兽皮已经磨秃了毛,女儿送的那张熊皮还未炮制完成,他已经交由下人去处理了。

    在他这思索着当下平南城形势的时候,有士兵进来通报,说云德武馆成馆主请到。

    见成云德进了大营,吕一平起身迎接,

    “成老哥近日可好?

    成云德拱手笑道,

    “还算硬朗,还能与一平兄弟过上几招!”

    吕一平是个习武之人,自是喜欢与人切磋一二,不为输赢。

    曾经师兄冯渊在平南城的时候,吕一平多是与师兄切磋,二人师出同门,所学一样,剩下的便是看谁更有悟性和毅力了。

    与师兄切磋,吕一平胜少负多,平心而论,切磋毕竟是切磋,与生死之斗是两回事,这出手上便有了余地,他是师弟,又是下属,恐怕是余的更多了些。

    等到他驻守平南城之后,师兄去子阳城任职,他便没了切磋对象。要说下属之中,也有不少习武之人,不过吕一平出身青云宗,又是嫡传弟子,岂是一般人能做得了对手的?便是他的副将手上功夫也差了许多。

    这时城中云德武馆已经有了起色,身为平南城一城守将,自然要对城中一些重要人物调查仔细,而这个云德武馆的馆主,便让吕一平眼前一亮。

    他听说过这个人,没想到竟然来到了巴州。

    吕一平没有参加过九大派的比武大赛,但成云德的参加那次,他的师兄回来时曾谈及此人。

    九大派之人进入前十那是妥妥的,不然一州第一门派的名号便要拱手让人了,这是比武大赛组织者断然不能让其发生的事,所以,每次第十名是哪个州的,哪个门派,又是谁人,便成了武道大赛参赛者回来后必然聊到的话题。

    按他那位师兄的话说,这个叫成云德的,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只可惜未出身在九大派。

    习武的人,谁还没点眼力?比武是成云德输了,可要真的上场厮杀,还不定谁死谁活呢。

    吕一平与成云德见了几次面,相谈甚欢,这便有了他们二人的交情。

    在他一再要求下,成云德与他以武者身份切磋。

    二人的切磋,更接近于实战,只能尽可能接近了,因为真正的实战,目的只有一个,击伤甚至是击毙对手。

    二人实力相差无几,所以切磋多以打平为结果。

    如果分生死的话,成云德自认落下一筹,不是因为身份,而是他比之吕一平,少了一些杀气。

    将兵之人,怎能没有杀气?

    伸手虚引,吕一平笑道,

    “成老哥里面请,我这有些事情想向成老哥请教,劳烦老哥来这大营中一坐,还望海涵。”

    成云德一边跟着向营帐后面的书房中走去,一边笑道,

    “吕老弟何须如此客气,不知是何事?”

    二人于书房落座之后,待士兵上茶之后,吕一平便挥手,示意其出去候着。

    吕一平没有急着说话,端起茶杯,揭盖轻吹几下。

    茶有些烫。

    成云德没有喝茶,他先打开手中拿着的包袱,露出那张虎皮,然后挪开自己的茶杯,把虎皮放在二人之间的茶几上。

    方才成云德进门的时候吕一平便疑惑他为何带了一个包袱过来,只不过不便问询,当看见是一张上好的虎皮的时候,他便坐直了身子,然后抻脖侧身,放下刚端起的茶杯,伸手摸着虎皮,问道,

    “成老哥这是让我欣赏这张虎皮?”

    成云德呵呵笑道,

    “吕老弟这是哪里的话,这虎皮,是老朽拿来送与你的,不知吕老弟可否看得上?”

    吕一平一听,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向成云德,

    “成老哥说这是给我的?这怎好意思?”

    看到这张虎皮,他心中便想,这可比那张熊皮更适合,前面那把椅子上的皮,毛都磨没了啊!

    成云德摆摆手,这时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茶,放下之后,说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我看你前面营帐之中大座之上的旧皮无光,刚好手中得了这张虎皮,便想着抽空给你送过来。正好你差人叫我过来叙旧,我便顺手带过来送与你。这张虎皮,铺在你的大座之上,才正是合适。我不过一介武夫,你却身居要职,身系一州百姓安危,此虎皮,自是非你莫属。”

    吕一平一听,便把虎皮拿到自己跟前,看了几眼,便收了起来,放到一边,笑道,

    “既然成老哥这么说了,我就却之不恭了,感谢老哥惦念小弟。”

    成云德笑道,

    “你

    喜欢便好,放我那里不过是明珠蒙尘罢了。”

    吕一平笑笑,然后说道,

    “今日叫成大哥来次,是有一事相问。听小女说,咱们云德武馆又新来了位教席武师,还是位身手不凡的少年英侠。”

    听吕一平这么一问,成云德点点头道,

    “确实来了这么一位,名叫元夕。不过应该不会在我武馆长久,以那位少侠的本事,自是不能屈居我小小武馆,此番他闯荡江湖,怕是其师有意磨练其一二。”

    他有些疑惑,怎么吕一平叫他过来,是询问元夕的事情。便问道,

    “不知这元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此人是我那在青石镇王李庄的弟子赵千钧介绍过来的,说是这个少年自小便在王李庄附近跟随师父隐居于此,与他相熟,是一个可靠之人。所以赵千钧才推荐他来我这里暂时落脚。”

    说到这里,成云德苦笑了一下,

    “说来也巧,你是知道的,我那两位最有出息的弟子嫌我这庙小,便自立了门户,我倒是没有计较什么,毕竟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不过他们竟让人传出话来,说我武馆现在无人,比不上他俩那金炜武馆,老夫进退维谷的时候,这元夕的出现,解了我燃眉之急。”

    听成云德这么一说,吕一平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然后说道,

    “成老哥,你那两名弟子的事,与我说一声便是,我只要放出话来,军中只要人你云德武馆出来的人,而其他武馆来人入军,皆按照普通兵卒标准入伍,看他还能有什么人气。”

    成云德一听,赶忙说道,

    “这可使不得,感谢吕老弟一片好意,不过他们二人毕竟是我弟子,他们无情,我不能无义。说句老哥不该说的话,现在天下暗流涌动,想着多学点武艺,多一点自保之力的人越来越多。我这一个武馆也吃不下,就由着他们吧。还望吕老弟今后还能略加照拂一二。”

    听成云德这么说,吕一平点点头,

    “还是成老哥仁义。”

    成云德明白,如果吕一平真那么做了,自己绝不会落下什么好的名声。明明是那俩徒弟背信弃义在先,只怕最后反而变成自己是那无情无义,赶尽杀绝之人。

    既然武馆没什么问题,吕一平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问道,

    “那成老哥认为这元夕如何?”

    听吕一平这么一问,成云德联想到坊间传闻,心中自忖,莫不是真有此事,吕一平为女打探消息来了?,略加思索,他开口说道,

    “这元夕真可谓英雄出少年。你我都曾年轻过,我自问自己少年时可没元夕这般风采。这元夕一看就是得了名师真传,不仅武功出众,为人也正派,又生得仪表堂堂,待人接物亦是无可挑剔。至于学识,我是一介武夫,不好评价,但我觉得不会差了。”

    言语之间,尽是溢美之词。

    听成云德说完,吕一平继续问道,

    “不知有关元夕师门,成老哥又知晓多少呢?”

    听吕一平问起了这个,成云德更加肯定心中想法,这是要看一看家中底细,师门出身如何。不过他心中有些犯了难,不知这个好话如何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开口说道,

    “元夕是赵千钧介绍到我这里来的,其师我并未见到过,不过昨日千钧来武馆,刚好给元夕送信,是元夕师父留给他的。我私下问询过千钧,这元夕师父究竟是何许人。千钧只说是个高人,大约一十三年前去的天虞山,便在那隐居,直到近日,师徒二人分别下了山。”

    顿了一下之后,成云德又说道,

    “因为是隐居在此,所以千钧对其底细知晓不多,只知道那元夕是三岁随着师父上山的,现年已有十六,而那位自称山居士的人,当真是位深不可测之人。”

    当成云德把这些话说完之后,吕一平的眉头已经紧锁了,看得成云德有些莫名,这是在嫌弃元夕出身么?

    吕一平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喝茶。

    吕一平一听十三年前,怎么会如此之巧?来到巴州,那么说明这个山居士不是本州人士。不对外言真名,便是有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又突然离开,又是要做些什么呢?隐居十三年,又是为了什么?

    吕一平觉得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想起了蜀王跟他说过的话,天下渐乱,江湖上又有那神秘的割鹿楼在搅局,如此一个人物,他如何不能多想想,多防备一些呢?想到这里,他便开口,

    “成老哥,我说几句,你先听,这些是我的一些看法,听我说完之后,你再思量一二。”

    端起茶杯,喝了口已经温热的茶,他继续说道,

    “成老哥,我师承青云宗你是知晓的,咱们巴州其他门派并无什么厉害人物。适才你说道,那元夕与其师非本州人士,却在那天虞山隐居一十三年,此举让人费解,尤其是你提及元夕之师深不可测,如今元夕下山,他师父又不知所踪,这里面难免让人多想,尤其是我身为一城守将,更要关注那些身手不凡的江湖中人。”

    吕一平甚至想到这位自称是山居士之人,很有可能是那神秘的割鹿楼中人。但是他没有与成云德提及,毕竟这等大事,还是不好随便说出去。

    正在喝茶的成云德一听,才发现自己想的和吕将军想的不是一回事,听吕一平这么一说,还真是一件不容小觑的大事。

    刚好碗中茶尽,他放茶杯,思忖一下之后,缓声说道,

    “如你所说,那元夕师父确实有些古怪,要让我猜测,我亦无从说起,不过那元夕此人,我自认当下没什么问题,以吕将军的意思,是让我武馆送客?”

    说起正事,这称呼也变了。

    “成老哥别多心,我不是针对咱们武馆,只是我这里有些消息,不便与你细说,但是站在我的角度,自是要把事情看透,知晓个清楚明白,才好做出判断,那元夕大可留在武馆,成老哥多多留心便是。”

    成云德一听,心中有些不喜,但并未留于颜色,只是说道,

    “成老弟这是要我监视元夕?”

    吕一平叹了口气,说道,

    “成老哥,我并非有意如此,但是毕竟你也说了,他元夕武功卓绝,你想想,咱们平南城又有几人能敌得过他?即便如你所说,他人没问题,但是万一他师父有命呢?至于监视,我倒觉得不至于如此,但是咱们武馆的教席武师,不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么,他元夕在这平南城又无亲无故的,还能去哪儿。”

    说完吕一平拱手抱拳,说道,

    “成老哥,职责所在,还望海涵。”

    吕一平说到这儿,成云德心中也也是明白,他又想起赵千钧过来给元夕送信,心中便想,会不会是元夕的师父有什么安排了呢?

    但是他没有与吕一平多言,毕竟元夕如今在自家武馆,他先观察几日再说。刚好前两天女儿婆家张府邀他上门,有事相商。

    张府在荆州有买卖,而且是他的女婿张仲谦负责的。

    如今云上城与春水城兵马相对,虽然巴、荆二州并未起了摩擦,但身为生意人自是要长远考虑。

    张仲谦在荆州的生意发展不错,但是天下若是不太平,他多年的努力可就打了水漂。

    成云德对天下大势了解也是不多,之前去了张府一趟,也没商讨出个所以然来,此刻在吕一平这里,他便想问询一二,

    “吕老弟,方才你说到天下将乱,老哥我问句不当讲的话,那荆州目前与我巴州是交好还是交恶?我那儿女亲家张易文做的是布帛买卖,在荆州那边生意也是不小,如今局势不明,他也不知该如何,那边的买卖是不是要早些撤了,以防万一,所以近日问询于我,我这也不知详情,便与吕老弟打探一二,老弟是否方便,给些建议。”

    吕一平一听,便是问道,

    “可是城西张府?”

    成云德点点头,进而说道,

    “他那边还有不少自己人与货物,如若荆州与我巴州交恶,那他便要趁早将人与货物撤回,以免损失更多。”

    吕一平思索了一下,便说道,

    “既然成老哥问了,我也不瞒着老哥,目前荆州那边不确定,但以我看来,能撤便撤了吧,毕竟即便现在两州关系尚可,可万一突然有变,那张家便是措手不及,连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成云德听了,点点头道,

    “好,那我便知会与他。”

    离开大营,成云德坐上自己马车,向武馆方向驶去。

    车夫是位老把式,马车走的不慢,却是很稳。

    只是,他却不知晓,他的武馆,这一大早却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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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千钧想了一下,还是与师父辞别之后再离去方为妥当。

    便与元夕一起在演武场观众弟子训练。

    这时有两位熟人迈入了武馆的大门,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名金炜武馆的弟子。

    曹仁炜与何义金二人重返云德武馆,与那弟子说道,我二人拜访师尊,还望通传。

    弟子告知馆主不在,曹何二人便不顾那弟子阻拦,带人闯了进去。

    那弟子赶紧去找少馆主。

    而演武场这边听见门口有动静,也都看了过去,赵千钧一看是曹仁炜与何义金来了,便怒火攻心,上前骂道,

    “枉我认你二人做师兄,你俩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好意思上门?是当真不知‘仁义’二字怎么写了吗?”

    何义金一听,面色不大好看,刚欲开口,便被曹仁炜拦住。

    曹仁炜笑呵呵地说道,

    “这不是千钧师弟么,哪里来得这么大的火气?这么跟师兄说话,可不像我们尊师重道的赵师弟啊,是不是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师弟听信了什么谗言了?要知道,师兄我可打算去你那王李庄找你叙旧去的。”

    赵千钧为人憨厚,曹仁炜一席话,让他不知如何反驳,便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孔礼祥三人一看这是上门踢馆来了,这二人还真会挑时候,趁师父不在馆内。而元夕则没急着上前,在众人身后,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孔礼祥上前开口,

    “曹师兄,何师兄,不知二位今日登门有何指教?我想总归不会是来学习一下如何开武馆吧。”

    曹仁炜嘴角一扬,开口道,

    “听说武馆来了个招摇撞骗的小子,师父年老,怕是识人不明,我与老二过来,帮师父把把关,可别砸了咱云德武馆的招牌。”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你说谁是骗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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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介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之一生都是一个寻求的过程。看少年元夕,在他的人生旅程之中,他得到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灯火阑珊处,真的就是终点么?九州风云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