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放下仍旧痛苦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泰拉现实的罗德岛主基地跟游戏内背景图所画的完全不一样。 后者看起来像是个超大号的公交车，裸露在外的建筑极少，干员的工作生活都在其内部。 抬头是散发着冷光的灯管，脚下的地板与墙壁都是金属，空气中弥漫着科研机构独有的冷冽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多穿几件衣服。 而瓦伦丁所看到的罗德岛主基地，是一座迷你版移动城邦。 有高楼大厦，有工厂农田。除了某些比较苦逼的工作人员外，大多数人都生活在阳光下，过着正常无比的日子。 当然，这也不是说没有地下设施的存在。 罗德岛的禁闭室就建在监察部地下，两人没走多远就到了目的地。 领路的女王大人突然停下脚步，瓦伦丁差点撞到她背上。 “到了。” 珏转过身，看着突然靠近自己的小龙人皱了下眉头。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丝温度又降回冰点。 “……对不起，我没注意。” 瓦伦丁赶紧后退一步站好，低声道歉。他挠挠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表现得人畜无害。 只能说S.W.E.E.P不愧是凯尔希的亲兵，本事不小气场也挺强。 这简简单单一个表情，就让瓦伦丁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整个人都绷紧了。 “那么紧张干什么。” 少年的反应融化了珏脸上的冰霜。 几乎很多初次见到S.W.E.E.P的干员和工作人员都是这种表现，跟犯了什事似的，不敢说也不敢问。 珏见过太多次了，对这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掀不起波澜。 会安慰瓦伦丁还是因为这小子跟她以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那笑容很可爱，至少对珏来说如此。 她活了那么久，接触过的异性不是敌人就是路人。虽有朋友，但数量极少，也只不过是‘同事’这一关系的延伸。 日常交流中看似正常，但中间隔着无形的壁垒。 那些人…… 可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干净纯粹，没有伪装。 “注意事项都记住了么？” 失神仅有一瞬，珏的表情很快就恢复正常。 对杀手而言，刚刚那短暂的思维发散是致命的破绽。若她处于一场刺杀任务中，恐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但现在没有敌人，周围很安全，偶尔松懈一下又何妨？ 而且只有一刹那，珏很确信面前的小家伙没注意到。 “记住了。” 瓦伦丁郑重点头。 所谓的注意事项，其实跟地球上家属探望犯人的规则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条不准使用源石技艺。 但他现在处在观察期，源石技艺活性不稳，指不定啥时候来一下，也控制不住。 就跟伊芙利特控制不住用火一般。 不然她怎么把博士办公室给烧了的？ 若不是瓦伦丁的源石技艺是医疗法术，控制不住也没损失，凯尔希决然不会同意他的申请。 所以也没什么特殊的规则需要记。 还能咋地？ 劫狱救人不成？ “那行，进去吧。” 珏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推开房门。 “坐在那里等一会，很快就来了。” 说完，她便拿出手机，给另一位领路人打了过去。 瓦伦丁没听她们说了什么，而是打量起周围来。 这间房屋不大，也就十来平米。中间是一张金属材料的长桌，将房间一分为二，上面立着玻璃，看起来就像是银行柜台。 整体环境很简洁，家具除了摆放在两边墙角的沙发和桌前的椅子之外就没有了，墙上也只有一个挂钟。 这种布置倒跟瓦伦丁想的差不多。 双方能见面，但不能接触，还有人监视，除了说话什么都做不了。 跟地球上监狱里的接见室一模一样，甚至更差。 这冷光灯照的瓦伦丁浑身不舒服，让他想起了在龙门时被关进审讯室的时候。 “来了。” 没等多久，瓦伦丁就听到了珏的声音。 他抬起头，朝里面那扇门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 虽然衣服换了，发型也变了，但那张脸、那看不出任何情感和生气的眼神，仍然跟瓦伦丁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塔露拉。” 少年轻声呢喃。 咬牙切齿。 ————————应该都猜到了———————— 在异世界的那几千年，是瓦伦丁活得最舒服的时候。 哪怕有意压抑着能力，遇到过不少次死亡威胁，他也面带笑容挺了过去，在汗水与辛劳中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 当最终成果摆在面前时，酸痛的肌肉和刺疼的伤疤就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反而会沉醉其中。 重新回味这一路上的酸甜苦辣，最终只剩下让人无法忘怀的快乐。 精神上得到满足，物质上更奢华豪放。 建造出理想世界的瓦伦丁沉沦在无数艳丽花朵中，不再压抑。嗅着她们的芳香，品尝着她们的滋味，几乎溺死在那片温柔海里。 可当他每次享受之后，或者当愉悦被推进到极点时，总有回忆会突然冒出来，朝他脑后挥下重重一棒。 在无穷时间的冲刷下，那些痛苦变得如细沙般淡薄，却仍能被瓦伦丁感觉到。 像是在一碗美味至极的浓汤中喝到了一粒石头。 硌牙。 虽然不影响这碗汤的美味，但瓦伦丁的心情也会突然暗下去。 虽持续不了多久，但却从未断绝。 数千年的时间，他仍忘不了那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早已变成梦魇。 现如今回归泰拉，那股回忆又变得无比清晰。像是突然锋利的针，又一次狠狠扎进脑中。 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此刻正坐在他对面。 “塔露拉。” 瓦伦丁看着玻璃另一边的女人，又一次轻声说出她的名字，眼神空洞。 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但也很快就静了下去，落针可闻。 对此，塔露拉毫无反应。 她跟瓦伦丁一样呆呆地坐在那儿，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好似一具木偶。 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来到罗德岛之后，塔露拉的状态其实比以前好很多。切城战役中，黑蛇过于压榨了她的潜力，以至于刚进岛时皮肤上出现了不少源石结晶。 后来被紧急救治，大量的矿石病抑制剂压住了塔露拉正在恶化的病情，得以让她又恢复原样。 但感染程度还是深了一点。 不过从外貌上看，现在的她要比原来的她正常许多。 惨白发灰的皮肤有了光泽，更加红润。拖沓复杂的礼裙换成了罗德岛制式服装，要不是上面没有公司标识，说她是岛上干员绝对没错。 发型还是原来那样，估计罗德岛给塔露拉提供的监狱是北欧同款。眉眼中的自傲消失了，但贵族气场仍然还在。 看到这副模样的塔露拉，瓦伦丁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怨恨。 切城事件她脱不了干系，但把锅都扔给黑蛇也十分合理。 瓦伦丁明白地球上的玩家对塔露拉是什么看法，他们有无数种理由为她开脱，还能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她就没有一点错么？ 那场悲剧，是黑蛇控制着塔露拉的身躯做的，还是塔露拉主动放弃了，让黑蛇接管这具身躯去做的？ 当初科西切在她心中只种下了一颗种子，为何现在却能成长到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地步？ 科西切真的能压制住塔露拉的灵魂，完整控制这幅身躯？ 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但都随着科西切的死亡一并消散。 没人能找到答案。 时钟滴答作响，用力敲在瓦伦丁心上，一下又一下。 他只有半小时的见面时间，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可瓦伦丁不关心过去多久，也不想知道过去多久。空气逐渐凝结起来，压在他的肩膀上，有千斤重。 原本就有些弯曲的脊椎已经垮成了弓，却无法挺立起来。手臂、肩膀、后颈、头顶…… 麻木的痛楚在蔓延，逐渐扩散到整副身躯，让神经刺痛，让肌肉抽搐。 瓦伦丁就像一位登山者，挂在悬崖上身处寒风中，进入了缺氧状态。他的呼吸愈发沉重，眼球上布满血丝，双手紧握成拳，不停颤抖。 珏抬起眼帘，发现他的T恤已被汗水浸湿一片。 不知为何，他几乎要蜷缩起来，不停颤抖着的身躯让珏心口一痛。 “该死。” 她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将脑海中浮现的回忆甩掉。 瓦伦丁的这副模样也终于让塔露拉有了反应。 她嘴唇紧抿着，眼帘低垂，不再去看对面的痛苦。 那颗高傲的头颅也微微低了下去，不知这动作里藏了什么。 终于，在会见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时，瓦伦丁说出了第一句话。 “黑蛇如果从没存在过……” “该多好啊。”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房间内回荡。 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土崩瓦解。 但心中的痛苦如常。
第十九章 新朋友
如果黑蛇从未存在过，那塔露拉就是切城事件的罪人，板上钉钉。 瓦伦丁对她出手将不会纠结，今天也不会来见她。 等炎国和乌萨斯对罗德岛的威胁消失，塔露拉离开这座基地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生机之力在泰拉无人能敌。 那时瓦伦丁不会管旁人的看法，不会想她以前是一位有着崇高理想的战士，不会理解她曾经吃了多少苦。 他只知道这个人和她的手下，屠了一座城。 作为切城事件的幸存者，而且是拥有绝对力量的幸存者，瓦伦丁认为能审判塔露拉的只有自己。 交给乌萨斯或者炎国只会让她变成政治筹码，切城事件也将被遗忘，无人提起。 但可惜…… 这只是想象。 切城事件的罪人是黑蛇，塔露拉不过是被操控了。 但里面的细节，没人知道。 就算游戏剧情说明了，如果塔露拉不愿意，切城的惨剧是不会发生的，那也只能证明她有这个想法。 挥下屠刀的人可能是黑蛇，也可能是她。 而从塔露拉跟罗德岛人的决战来看，大概率是黑蛇。 这就让瓦伦丁很难受。 …… 其实，如果是没经历过切城战役那场死亡的瓦伦丁，他可能不会这么痛苦。 对塔露拉的态度会很明确，就是杀了。 我管你是不是被黑蛇控制，反正攻入切城的是你，放火的是你，不管整合运动的人也是你，那你就得死。 真相？ 关我Ass事。 但那场战役中，瓦伦丁短暂地成为了星球意识，后来又被实质化罪恶包裹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承受了千年来泰拉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他所感受到却足有千年时间。 将他的思想彻底改变。 大地上的无尽黑暗没有摧毁瓦伦丁的意识，一遍又一遍洗刷着他的精神，将他深埋心底的梦想挖了出来，闪耀着血色的光。 万类共生，天下大同。 这略显幼稚的八个字成了瓦伦丁的执念，他将用尽余生去完成。 第一站就是罗德岛。 首当其冲的便是塔露拉。 不被黑蛇控制的塔露拉有能力，也有理想，瓦伦丁明白。 经历了这些事，她会变得比以前更成熟，心性更坚韧，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也许真的能搞出来感染者与普通人和平相处的组织。 至于现在的整合运动…… 太拉了，瓦伦丁都懒得想它。 这四个字早就被切城事件搞烂了，就算以后整合运动走上正轨，它也会因为这个名字碰壁。 瓦伦丁不是托马斯·韦德，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这诸多情感心中交织缠绕，让他难受，也想尽快了结这件事。 他必须要成为泰拉世界的韦德。 所以瓦伦丁来见了塔露拉。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就代表不再有杀死她的想法。 恨意仍有，但也只剩下恨了。 …… “我会一直盯着你，塔露拉。” 瓦伦丁仍弓着腰，头深深低了下去，声音沉闷。 他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不停颤抖。 “当未来你离开罗德岛……” 这话让塔露拉微微一颤。她抬起眼帘，发现玻璃另一边的瓦伦丁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刀子，闪着寒光。 “无论你去往何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都会想尽办法去了解。” 他一字一句，像是要压断石头一样，咬牙切齿。 “能代表切城无数亡魂审判你的只有我。” 瓦伦丁不相信任何国家和组织，塔露拉身份的特殊性让她对这些团体来说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能针对切城事件审判她的，只有这座城市幸存下来的人。 其中能压制塔露拉的，只有他自己。 “徜若未来我得知，你又做出了类似切尔诺伯格惨案的事……” “我会赶在其他所有危险面前，将你了结。” 这威胁很夸张，但确是瓦伦丁的真情流露。 如果塔露拉真的那么做了，她不会看到一个瓦伊凡人折跃过来杀她。 但泰拉会多一个刺客，直到她死才会消失。 “记住，我在看着你。” 最后撂下一句话，瓦伦丁直接起身离开，干净利落。 此时的塔露拉说什么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 这场会面不过是他来单方面地下通知。 对方的反应毫不重要。 他走得很快，塔露拉坐在那儿，毫无反应。珏看了眼房间另一边的监察部干员，开门朝瓦伦丁追了上去。 “会面结束，走了。” 那名干员打了个哈欠，拧开房门。 塔露拉像是没听到似的，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但很快就站起身，离开房间。 有了被黑蛇附身的经历，塔露拉的精神状态极为敏感。刚刚瓦伦丁转身离开时，她感觉自己脑海里多了点东西。 但也就那一瞬，她刚察觉到就消失了，好似幻觉。 是昨晚没睡好么？ 塔露拉自然不会觉得是瓦伦丁对自己意识做了什么。她很快就忘了这股不适，回到罗德岛为她准备的“宿舍”中。 监察部干员关掉会面室的灯，朝另一侧的房门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另一侧———————— “你还好么？” 瓦伦丁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不远处靠着墙，低头看着地板发呆。 这倒是出乎珏的预料。 她还以为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小龙人会直接回去监察部大楼。 没想到就站在这儿等她。 “还好啊。” 瓦伦丁抬起头，回以微笑。 只是他眼眸中的血丝仍未淡下去，面部肌肉也有些僵硬。 让这笑容看起来有点像哭。 还好才怪。 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作为杀手，她见过太多的悲剧，人身上的负面情绪可能是她最熟悉的东西。 无需眼神或表情，只要看到别人的动作就能明白。 此时的瓦伦丁虽站直了身躯，但腰杆没有来时那么挺直。双手叉进裤兜里，右腿微微晃动着，看起来很轻松。 装出来的轻松就是这样子，太假。 “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至少现在我还没哭不是么。” 对上那双猩红的视线，瓦伦丁明白自己被看穿了。 也是，人家可是资深杀手，伪装是必修课，自己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于是他也不装了，直接说出心里话。 “就算难受也不过是这一阵。晚上回去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 瓦伦丁抽了下鼻子，嘴角咧开。 “谢谢。” 至少这次他的笑容不难看。 “行。” 珏点点头。 “你这几天有时间么？” 这是她跟瓦伦丁的第二次见面，谈话间却跟朋友一般。 珏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很喜欢。 可惜同事们一直因为S.W.E.E.P这层身份对她敬而远之，如今突然冒出来个自来熟，珏也不想端着架子了。 更何况自己欠这小子一个大人情。 他的样貌也在自己的好球区里。 “监察部的审查吗？现在就可以。” 但在瓦伦丁眼中，这位女王大人还是冷冷的。 多年来的黑暗生活让珏的认知发生了变化。她以为自己已经很随和了，可在旁人眼中还是凶。 只不过是从‘好凶’变成了‘有点凶’。 这也是珏到现在没多少朋友的原因之一。 “不是监察部的审查。” 果然，这反应跟他们一样。 珏的眼神暗淡了一瞬。 “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 一顿饭肯定抵不了救命的恩情，但至少能让自己有可能多一位朋友。 哪怕只是明面上的朋友也好。 “哎？” 听到这话，瓦伦丁有点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角徵羽曾跟他说过珏的事。 切城战役中，角徵羽救了她，然后将这个人情转到了瓦伦丁头上。 这不，来报恩了。 “呃，我明天后天都可以。” 他挠挠头，开始思考怎么跟拉斐尔说这件事。 瓦伦丁本身并不看重这个人情，可有可无。S.W.E.E.P虽是凯尔希亲兵，但只有一人也没用，利用价值不高。 但人家提出来了，也不好拒绝。 只能希望天使姐姐还能像以前那样胸怀宽广。 “那这样，后天上午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具体时间地点。” 珏嘴角一勾。 她笑的次数可比任务失败次数还要少。 “好啊。” 瓦伦丁应下来。 两人回到刚刚搜身的房间，互相告别后离去。珏刚锁上房门，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嗨~”
第二十章 影子
杀手背后突然出现声音代表了什么？ 她快死了。 连冷汗都没来得及出现，珏下意识地抓住肩头上那只手，身体前倾重心下移，想来一个过肩摔。 可背后那人却纹丝未动，好似山石。 这不是好现象。 必死之心浮现，珏的眼中迸射出两束精光，杀气尽显，好似淋上了一层鲜血。 她肌肉突然间变得跟源石一般坚硬，手指细长成爪，猛地向后一抓…… 迎接她的却是一阵酥麻，瞬间将紧绷的肌肉和神经缴械，仿佛有电流经过身体。 这一下让珏恢复了理智。 她记起来了，自己此时已是罗德岛的干员，凯尔希的亲兵，早就远离了当初充斥着无穷危险的魔窟。 这家医药公司对自己很好，不仅提供了工作，每个月还有免费的矿石病抑制剂发放。 就是得带着一个黑色的手环，让自己时刻被监视着。 刚刚那道电流就来自于此。 目的是防止干员滥用源石技艺。 “警惕性很好，手法够凌厉。” 那人走到珏面前来，看着呆滞的她。 “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赫然是刚刚带塔露拉来到会面室的监察部干员。 跟珏不同，她没有穿罗德岛提供的制服。上身是一件白色连帽衫，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脚踩白色板鞋，仿佛跟学生一般，青春洋溢。 女孩长得很年轻，那副容貌也不过十六七岁。微卷短发看起来甜美可人，额头前的斜刘海扎着一只红色发卡，眼角还有一颗美人痣。 整体颜值和气质属于泰拉世界的中上水平，随便在大街上抓个人来仔细打扮一番就能达到这种高度，倒也算不上引人注目。 在罗德岛，这副打扮的一定是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干员。 但就是这么一位“实习干员”，却让珏如临大敌。 她直起身，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女，微微低头致意。 “部长。” 罗德岛监察部部长，代号“影子”。 “这么紧张干什么。” 影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你刚刚跟那小子聊天时不是很放松么。” 这笑容在珏眼里跟刀一样危险。 这倒不是说影子的笑难看，而是珏对强者的敬畏。 她虽是S.W.E.E.P，只对凯尔希负责，但监察部部长也能使唤这支队伍，而且不用凯尔希同意。 没人见过影子的战斗，不知其实力几何，只知道她是跟自己老大是同时代的人物。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影子比任何一名S.W.E.E.P都要强，强很多。 因为S.W.E.E.P都参加过她的特训。 对珏来说，那段经历不算黑暗。她怎么着也当了近二十年杀手，见过的血比瓦伦丁喝过的可乐都多。 但是在特训中，影子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前面说没人知道她实力几何？ 因为训练里影子所表现出来的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她随手而为。 道理就跟“我的卓越是因为最高只有卓越”一样。 这种强者跟你像朋友一般交流是平易近人，而你若是也这么随意跟她说话，那就是不尊重。 珏不管别人，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 看着突然突然严肃起来变成哑巴的珏，影子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总是想得太多，没几个朋友也怨不得别人。 不过瓦伦丁能让她放下枷锁就很耐人寻味了。 “怎么，看上他了？” 不等珏回应，影子又继续说了下去。 “小夜呀，可能你一直忙于工作，有件事不清楚，我得跟你讲讲。” 来到罗德岛之前，珏的代号是辉夜，真名早已忘记。 上岛时凯尔希让她想个新代号，“珏”这个称呼便出现了，而“辉夜”被她填在了姓名一栏。 “你别看那小子长得好，心眼不坏，源石技艺也挺强。” 影子仿佛瞬间年长了几十岁，言语动作中带着一股老成，说话就跟长辈劝小辈似的。 要不是珏的视力没问题，这一瞬间她还真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个人老珠黄的欧巴桑。 “但他已经名花有主了，而且是两个主。” 泰拉大陆男女比例极大，‘名花有主’一词既可以用在女性身上，也可以用在男性身上。 毕竟珏之前也说过，以瓦伦丁的姿色，搜身这件事还不知道是谁占便宜。 “你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应该见过他的那俩女朋友。” “一个是看起来很帅的龙族姑娘，一个是温柔成熟的萨科塔大姐姐。” 珏点点头，眼神认真。 虽然影子表现得有点脱线，但她仍仔细听着。 “这两位在罗德岛匿名论坛的人气可不是一般的高，好多最美干员排行榜里都有她们。” “瓦伦丁也因此当了一段时间的罗德岛男性公敌。” “你的任务报告我也看了，写的很详细，我都感觉自己在看一本言情小说。” “男主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两位女主，这是多么感人的爱情。” “就是后面用大量矿石病抑制剂把男主救回来的情节有点不经推敲，跟编的似的。” 这话让珏心头一跳。 她不是那种只会杀人的杀手，善后和伪装也是拿手好戏。 珏确信自己在任务报告中写的没问题，那是她考虑了双方的信息差、矿石病抑制剂的效果和瓦伦丁的表现等多方面因素编出来的。 除非罗德岛把那时在场的所有干员都叫过去，事无巨细地问一遍，不然根本找不到破绽。 那影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暗示什么？ 还是无心之语？ 珏的心中不断翻腾，表面上仍静如止水，听着影子的唠叨。 “……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也是为了自身幸福着想。” 一番理论下来，影子终于讲完了大道理。 身为监察部部长，她每天的工作就是闲在大楼里摸鱼，活都让手下干了。 罗德岛也没适合她的活儿。 因此，除了训练下属之外，影子最喜欢做一个知心姐姐，给监察部干员们做情感咨询和心理辅导。 还挺有效。 当然，有效是因为监察部干员们都或多或少怕这位在训练中死命搞自己的活阎王，而不是他的话术。 就是影子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没别的想法。” 沉闷许久，珏终于回了一句。 直接把影子整懵了。 “……是我误会了啊。”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笑，没有丝毫尴尬。 “多交朋友是好事，老是一个人闷着也不好。” “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就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是每个人都应有的权力。” 这话是真心的。 除了凯尔希，跟S.W.E.E.P接触最多的就是影子。 这群人身手非凡，但心理上或多或少有点问题，看得她着急。 曾经的影子跟他们差不多，知道这有多难受。 她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最好能让所有人都走出阴霾。 自己遇到了贵人，从过去解脱出来。 但他们的贵人在哪里呢？ 影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们的贵人，但她尝试着去成为那个角色。 也许成功了呢？ …… “哦对了。” 刚想离开的影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叫住了珏。 “你明天见瓦伦丁的时候记得跟他说一声。” “罗德岛有人盯上他了。”
第二十一章 开幕
“您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嗯？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让瓦伦丁一愣。 今天阳光不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再加上刚刚的战斗打开了他的骨头和肌肉，躺尸一月积蓄的乏意一扫而空，整个人好像从坟墓里揭棺而起一样，精神头正旺。 虽说跟塔露拉见面时情绪波动有点严重，但那是过去的事，没有给现在的瓦伦丁带来多大影响，做几个深呼吸就好很多。 可这句‘请稍后再拨’像盆冷水一般当头淋下，让他好不容易阳光起来的心情又冷了下去。 倒不是生气怨恨之类的，瓦伦丁就感觉很慌。 他害怕了。 拉斐尔和邢一凰下午想去逛街，瓦伦丁身为男朋友肯定得陪着。 但他因为要见塔露拉拒绝了，还没说实话。 当时拉斐尔就大致猜到了瓦伦丁的真实目的，却被他糊弄了过去。 虽然天使姐姐没说什么，但现在一想，那双眼眸中浮现出了淡淡的哀怨。 像是对他的敷衍感到生气和失望。 “要是说实话就没这事了吧……” 瓦伦丁叹了口气，挂掉电话。 他也不想着找个共享单车骑回去了，就这么慢慢走回家吧。 少年低着头，身躯有些佝偻。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双手插兜，整个人好像褪了色。 微风吹起他的侧发，带走一缕银白，携着尘埃飘扬向上，没了踪影。 不知过去多久，这股微风飘进了切城废墟上的森林中。那缕发丝好似精灵一般旋转游走，最后被断壁挡住，悄然落下。 落在一个人的手心中。 她捏住那跟发丝，抬起头眺望远方，视野中除了一片绿色海洋就只有无边无际的天空。 “收藏品加一。” 少女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她转过身，看了眼已经被蔷薇花覆盖住的指挥塔，身躯化作无数点点荧光，消失不见。 ————————还记得她是谁吗———————— 生活区挨着工作区，瓦伦丁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楼。 阳台上还挂着一家三口的罗德岛制服，挂在半空的常青藤叶片翠绿，开得正旺。 邢一凰卧室与阳台之间的毛玻璃门开了一半，看起来这俩姐姐走的比较急，帘子都没拉。 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是邢一凰在家睡午觉，她喜欢阳光洒进屋子里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但瓦伦丁想都没想，他在思考怎么哄老婆。 这说起来还是他好心办了坏事。 瓦伦丁要见的人是谁？ 塔露拉。 塔露拉对于他们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仇人，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 罗德岛其他干员没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但瓦伦丁有。 那拉斐尔和邢一凰是什么人，对他知根知底，感同身受。 如果瓦伦丁当初实话实说，他肯定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出去。 他一点都不想让她们担心。 这就跟当初在切城战役中，瓦伦丁不想让她们的原因一样。 …… 结果是拉斐尔给了他一巴掌。 此时此刻，瓦伦丁才算明白爱情为何能被冠以如此多的溢美之词。 他的初心历经数千年未变，‘海枯石烂’不是夸张，是事实。 即便拉斐尔给了瓦伦丁一巴掌，他也不想说会让对方产生负面情绪的实话。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是如此。 “对不起呀。” 瓦伦丁推开单元门，自言自语。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等未来…… 矿石病被攻克，在乌萨斯埋下的火种开始燃烧，巴别塔准备回归正轨时。 我会告诉你的。 那时你一定会理解我，对吧？ …… 刚打开大门，瓦伦丁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玄关木架上的鞋没少，女孩们的拖鞋也不在。 她们这是没出去？ 那为啥不接我电话？ 屋里很安静，卧室门都紧锁着，真就跟没人一样。瓦伦丁将鞋换好，轻手轻脚地走到邢一凰的卧室门前，拧动把手。 推开门，入眼是一片金黄。 午后的阳光总是这么令人惬意。 他收回视线，看向床铺。本该外出的两人缩在一个被窝里，鼓鼓囊囊的，两张俏脸间还有一团雪白毛球。 “小瓦？” 也许是睡眠较浅，瓦伦丁即便放慢了动作还是惊醒了拉斐尔。她揉了揉眼，爬起来看向门口，声音柔的像团棉花。 而被她当成抱枕的陈乐瞬间就精神了，看向瓦伦丁就是‘嗷呜’一声。 还吐着舌头。 “你没出去啊。” 瓦伦丁走到床边搓了把小狐狸的脑袋，示意它小点声。 一凰睡的正香呢。 今天的拉斐尔梳了个丸子头，两缕侧发垂在身前，睡眼惺忪。瓦伦丁捏了捏她的脸颊，蹲在床边。 “今天是工作日，好多店都没开门……” 拉斐尔抱紧怀里的狐狸，又缩回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 “我和一凰就回来咯。” 罗德岛主基虽然是座迷你城市，但运转情况还是跟外面不一样的。商业街基本上只在休息日和晚上开放，工作时间过去只能看到运输货物的后勤部工作人员。 今天又不是周日，只有瓦伦丁等人有假期，逛街计划自然是泡汤了。 在店里坐一天还不如去生产线上搓赤金，至少后者能带来更多的经济收益。 想偷懒？没门！ “那我刚刚打电话你也不接。” 瓦伦丁席地而坐，双臂交叠趴在床边，大眼睛紧盯着天使姐姐的睡脸。 美能让人心情愉悦，看到拉斐尔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有阳光照进了心中。 “手机静音了，我不知道。” 拉斐尔打了个哈欠，探头在瓦伦丁脸上轻轻一吻。 “呐，这是我的歉意，请收下。” 没生气就好啊…… 瓦伦丁松了口气。 刚刚在路上还是自己想多了，拉斐尔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要不要一起睡？” 拉斐尔发出邀请，同时朝边缘拱了拱，和另一边的邢一凰拉开些许距离。 “三个人，一只狐狸，这被子盖不住。” 瓦伦丁当然想和姑娘们同床共枕，但那就不是休息了，绝对会发展成有氧运动。 还不如回卧室自己一个人躺着。 “对了，把小乐借我抱抱。” “不要。” “乖，你去抱一凰，那么大个人不更舒服？” “……哪有你这样的男人，放着未婚妻不要，就抱走一只狐狸。” “可这只狐狸在我眼中跟你们一样啊。” “哼。” …… 没人能拒绝毛茸茸，无论男女。 现在回想起曾经的陈乐，瓦伦丁还是觉得狐狸状态的她更可爱一些。 当然，这只是单纯对外形的喜欢，没有掺杂‘爱’这种情绪。 狐狸搓一搓，快乐多又多。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瓦伦丁还是从拉斐尔手中抢走了小乐。他笑嘻嘻地走回卧室，把狐狸往被窝里一扔，自己也钻了进去。 很快，房间内恢复沉寂。 就像此刻的罗德岛，风平浪静。但在这层安宁之下，又有数道暗流浮现，目标却不是罗德岛的战术大脑。 人类总想征服雷电，将这庞大的能量为自己所用。 如果实在是找不到方法，他们也不介意将雷霆彻底抹除。
第二十二章 异类与异类
在瓦伦丁沉醉于梦乡中时，罗德岛的绝大多数干员都在岗位上辛勤劳作。 他们领着远超平均水平的工资，自然要为公司出更多的力气。除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外，还有许多类似搓赤金的活计在后面等着。 原来负责干员们工作计划的是阿米娅，年仅十四岁的她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公司高管，安排起来得心应手。 但在切城战役之后，这项工作就交接给了诺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业性不怎么强的工作内容。 “无论有多能干，她终究只是个孩子，需要好好休息，不能累着。” 那时凯尔希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诺亚也就听懂了这一句。 对此，她只能微笑着接过阿米娅肩上的担子，顺便揉了揉兔兔的脑袋。 同时在心中激烈又不失礼貌地问候了凯尔希五分钟。 诺亚并不讨厌工作。 相反，她很希望彻底接管阿米娅的权限，让这只可爱兔兔好好享受她这个年龄该享受的东西。 而不是在罗德岛主基地上到处乱跑，整天操心干员们的工作。 虽然也有一点私心在里面，但她也是真心对阿米娅好。 只是，这根本不可能。 诺亚失去了记忆，丢掉了几乎所有的知识，只剩下扎根于心的战术指挥技能和‘战争强运’。 如果她真的代替了阿米娅，那罗德岛肯定会遭遇商业危机。 不过对诺亚自己而言，这件事还是有好处的，显而易见的就是足够丰厚的工资。 而此时的诺亚多了一堆工作之后…… 依！然！没！有！工！资！ 身为罗德岛的战术指挥官，公司CEO阿米娅最亲近的人，总裁凯尔希可能的前任…… 卡里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虽然能透支额度，但每个月都要找凯尔希把窟窿补上…… 找阿米娅都不行。 也就是说，现在的诺亚虽然是罗德岛高层，但也是一个傀儡，被凯尔希紧紧拿捏着。 这种情况想让她对凯尔希有好脸色？ 那只能存在于脸皮上。 …… 但骂归骂，工作还是要做。 凯尔希只是防范心比较重，但还是为了诺亚好。 她正逐步放权，让诺亚熟悉罗德岛，找回曾经的感觉。 总有一天，诺亚会脱离傀儡这个身份，成为真正的罗德岛高层，不再只是个吉祥物和行动部的战术指挥官。 在那之前，她只能负重前行。 “好累啊……” 噗通。 诺亚将手上的文件往边上一扔，脑袋直接砸在了办公桌上。 这一下只会让前额有点疼，但工作却是让整个脑阔疼。 即便阿米娅不在身边，她那句名言仍在诺亚脑海中不停回响，根本忘不掉。 “啊——呜！” 少女手臂向后一伸，背部肌肉绷紧，将疲乏挤出。 酸痛感紧随而来，逐渐扩散至全身，让诺亚觉得好了一些。 “呃……” 她猛地抬头，使劲晃了晃脑袋，垂在胸前的小辫四处乱跳。 坐办公室的诺亚一般不带面罩。 “小刻——！” 当吉祥物也是有好处的，就是可以随便抓个干员来当助理。无论对方工作能力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比如可爱的狗勾刻俄柏。 “博士！” 刚刚还躺在沙发上小憩的刻俄柏突然出现在诺亚身旁，双眼放光。 “乖，把这些文件放到那里去。” 诺亚将桌旁的文件整理好，堆在刻俄柏面前。 这就是助理的工作。 给博士泡茶泡咖啡，帮博士整理文件拿东西，闲暇时还要充当花瓶给博士养养眼…… 只要不离开办公室，基本上干啥都行。 属于罗德岛最闲适的工作。 “只要把这摞纸放进盒子里就行了吗？” 刻俄柏抱起文件，走到文件柜前。 “对。” “顺便把盒子旁边的那几个档案袋拿过来。” 刻俄柏战斗内行吃饭内行，其他干什么都是外行，基本上做一件事就要问一遍。 诺亚也不烦，还有种带孩子的快乐。 母爱泛滥大概是所有女性都会有的情感状态吧。 “喏。” 将档案袋放到桌上，刻俄柏没有离开，一脸期待地看着诺亚。 诺亚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是好孩子。” 得到夸奖的小刻一脸满足，晃着尾巴坐回沙发上。 要是其他人也像她这么单纯多好啊…… 诺亚这么想着，打开了档案袋。 里面是最近的罗德岛干员任务报告，各个部门的都有。 很快，一份行动部干员的任务报告出现在最上面。 报告的署名是瓦伦丁，说的正是切城战役。 诺亚简单扫了眼内容，将这份报告放到一边，同时把下面几份拿了出来，在桌面上铺好。 在外人眼中看来，她是在复盘战斗，思考自己的指挥有没有错误，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但实际上…… 诺亚的真实目的就是瓦伦丁的那份报告，其他的文件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罗德岛可不仅有监察部，还有PRTS。诺亚可不敢赌没人监视自己。 在切城的经历让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罗德岛绝不是自己的家。 能坐在这里，还是因为自己对凯尔希而言有利用价值。 诺亚很清楚自身的不同，但却不知道这种不同从何而来。在记忆彻底恢复之前，她必须装成人畜无害的吉祥物，跟凯尔希虚与委蛇。 找回丢失的记忆没有好方法，只能看运气。 目前为止，诺亚脑海中那扇被紧紧捆住的门只断了一条铁链，让她想起了普瑞塞斯。 但在那场战役中，最重要的收获不是普瑞塞斯，而是全盛状态下的邢一凰。 她看到了那位黑龙体内的第二条灵魂。 跟瓦伦丁的一模一样，也跟那位‘八重樱’一模一样。 诺亚不知道瓦伦丁和八重樱是不是一个人，但她明白，拥有这种能力的瓦伦丁绝对是个异类。 自己也是个异类。 那自己和他会不会是同类？ 而且…… 诺亚打了个哈欠，站起伸了个懒腰。她走到窗前微微仰头，像是在享受午后的阳光。 玻璃上映着诺亚姣好的面容，很淡，却也如艺术品般美丽。她盯着自己的倒影，眉毛突然动了一下。 这件艺术品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瑕疵。 一个呼吸后又恢复正常。 诺亚并没有特意说明过自己的能力，她很确定其他干员只知道自己是个战术指挥大师，以及在战场上有着逆天的强运。 而能感觉到灵魂，以及改变面容这两项技能…… 目前来看，凯尔希也不知道。 哪怕是装的，诺亚也得当成她不知道。 但这不就说明，自己跟瓦伦丁有了一个共同点么？ 可他为什么是瓦伊凡人？ 他能不能看到我的灵魂？ 我为什么不会源石技艺？ 拉特兰圣人为什么要接近他？ 报告上写的东西绝对不真实。召唤出那么大一片森林，他为何还能活着回来？ …… 无数个问题积压在诺亚心中，很快又被掩盖住。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报告收起来，放回档案袋里，扔到一旁。 “小刻！” “帮我把那里的几份文件拿过来。” 现在距离下班时间还早，工作还得继续。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要装的无比认真。 博士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 与此同时，正抱着狐狸呼呼大睡的瓦伦丁面前出现了一块屏幕。 [诺亚攻略线已开启] [当前进度：0%]
第二十三章 有你好看
瓦伦丁醒来时已是黄昏。 金黄的阳光变得火红，但暖意依旧。他缓缓睁开眼睛，视野朦朦胧胧的，感觉屋里有火在烧，照得脸庞发烫。 拉斐尔和邢一凰应该不在家，瓦伦丁只能听到两个浅浅的呼吸声。一个属于他自己，一个属于他怀中的纯白精灵。 “啊……” 虽已醒来，但困意仍在。 瓦伦丁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躺在床上。 他隐隐感觉怀里的狐狸重了不少，比平常大了一圈，但也没太在意。 就发现阳光突然变了颜色，火红成了深蓝，仿佛那头飞龙出现了一般。 瓦伦丁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悬在半空，方方正正的蓝色显示屏。 上面还有两行字。 “诺亚攻……攻略线？” “0%？” 他小声嘟囔了两句，脑海中的混沌闪过一丝清明。 某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孩在心头浮现。 “角徵羽……” “角徵羽！” 瓦伦丁伸出胳膊，随手一甩将屏幕关掉，大声喊出了女孩的名字。 语气里还有点不耐烦。 但紧接着，一个比他更不耐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哦，我的上帝，听听这充满怨气的声音！” “简直跟隔壁芙蓉小姐的健康餐一样令人厌烦！” 这抑扬顿挫的话语直接给瓦伦丁一个激灵。 他猛地抬头睁眼，看到床边站着的正是那个萨卡兹少女后又慢慢地躺了回去，伸手掏了掏耳朵。 这该死的翻译腔真是令人怀念。 “我敢保证，如果你在用这种叫下人的语气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会用皮靴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角徵羽双手叉腰，俯身看着床上的小龙人，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大，瑰紫虹膜上的花纹变成了杂乱无章的线条，甚至还有几个美漫风格的“#”出现在她脑袋旁边。 是能看得出来挺生气的，就是一点都不吓人。 “你随时可以来踢我的屁股。” 瓦伦丁挤了挤眼睛，嘿嘿一笑。 “就是能不能别穿皮靴？” “我可是做梦都想被穿着黑丝的美少女踹。” “你踹我的脸都行。” 别的不说，脸皮这方面瓦伦丁锻炼的是非常出色，这三句话直接把角徵羽给憋哑火了。 “我……” 呆了半天，角徵羽也没想出什么反击的话语，只觉得心里的火越烧越旺，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咬咬牙，一抬腿将高跟鞋踢飞，作势就朝瓦伦丁的脸踹下去…… 结果这一脚被她硬生生地停在半空，距离小龙人的脸颊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那期待的眼神让角徵羽明白了一件事。 这不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么！ “混蛋……” 少女面色微红，轻骂一声，扶着墙单腿跳向被甩飞的高跟鞋，背影无比哀怨。 瓦伦丁摇摇头，深表遗憾。 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今天的角徵羽标签是傲娇，在二次元里蛮讨人喜欢的性格。 虽然现实中的傲娇没有市场，但谁让她长得好看呢？ 男人の铳会给出答案。 一番胡闹下来，瓦伦丁不再困倦，他怀里的狐狸也睁开了眼。 但探出被窝的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 陈乐往上拱了拱，搂住瓦伦丁的脖子，伸出香舌舔舐着男人的脸颊，动作轻柔。 她依然不会说话，但这动作说明了一切。 看来陈乐在精神空间中默认是兽耳娘形态，只有在现实里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乖。” 瓦伦丁捧起少女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紧接着就把这颗可爱的小脑袋又塞回被窝里。 “呜。” 小狐狸有点委屈，瓦伦丁一松手就又拱了上来，但没探出头。她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耳朵，下巴抵在瓦伦丁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喜欢的人。 瓦伦丁与她视线相交，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的那个夜晚。 过去了那么久，经历了生死离别，忘掉了曾经的一切…… 这只狐狸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单纯，只流露出简简单单又无比浓厚的爱。 “这是你欠下的债，在异世界没还完，回泰拉还得继续。” 角徵羽的声音里还是有点火气。 “还不是你故意的。” 瓦伦丁笑笑。 气氛又沉寂了下去。 “那个诺亚攻略线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罗德岛的博士不可能被攻略。”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他只能享受。 瓦伦丁一开始叫角徵羽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而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博士不能被攻略跟攻略线的开启与否有何联系？” 啪嗒。 角徵羽给了小龙人一个脑瓜崩。 “只是进度永远不会到达100%罢了。” 这一下把她心里的火打了出去，话语也变得随和不少。 “那这又有何开启的意义？” 想象一下，把罗德岛看成一个恋爱Galgame，那诺亚博士绝对是里面的女主角。 再不济也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这种角色要么是可以被攻略到手，要么就是个背景板，戏份多但只能看。 结果现在呢，她可以被攻略，就是永远达不到100%进度的真实。 那这玩家会觉得舒服？ 怕不是直接问候游戏开发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了。 “当然有。” “随着攻略进度的加深，你会愈发了解这个人物，知道更多有关她的秘辛。” “这对你将来要做的事有帮助。” 此话一出，瓦伦丁的脸色立马严肃了下来。 角徵羽知道他想干什么。 既然当初没有阻止，那就代表着这也是她想要的。 现在就是表明态度。 “而且，我当初说的是博士无法被攻略。” 角徵羽呵呵一笑。 “那诺亚……就永远是罗德岛的博士么？” 上面要求人工智能们不能过于干涉代理人的任务，这对文明发展没好处。 但没有禁止间接帮助。 卖给瓦伦丁能力武器没有违规，给列昂尼德托梦、救下珏让她还人情也没有违规。 同样的，现在的言语暗示也没有。 这句话瓦伦丁肯定能听进去，但它真正起作用的时候要等很久了。 既是提示，也是角徵羽给他设的一个小陷阱。 如果瓦伦丁那时真的想彻底拿下诺亚，必然会出现跟原本截然不同的结局。 是好是坏就依人而定了。 “这么说我还是能有更多老婆的？” 瓦伦丁对上角徵羽的目光，露出八颗大白牙。 “当然。” “就是有点困难。” 仿佛有人扔了个闪光弹，瓦伦丁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双眼适应了这股强光时，兵刃天使站在角徵羽身旁，朝他挥了挥手，嘴角的笑容里是无限柔情。 但瓦伦丁只看到了她身后不停颤动的血光。 “其实我觉得老实本分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咽了咽口水，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希望如此。” 这次说话的人是拉斐尔。 她虽不在家，但能通过兵刃天使的存在知道瓦伦丁在做什么。 自然也明白那鼓鼓囊囊的被窝里有啥。 “看来你精力蛮旺盛的嘛。” “呃？” 瓦伦丁一愣，没两秒就明白了这句话啥意思。 “不是……” 他刚想解释，眼前的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精神空间撤去，现实再次降临。瓦伦丁怀里的少女又变回了白狐，可他心里的畏惧却丝毫未减。 “今晚有你好看。” 只有拉斐尔的声音在瓦伦丁耳畔回响，宣告了他痛并快乐的结局。
第二十四章 尽职尽责凯尔希
夜已深。 罗德岛被黑暗笼罩，已没有了白日的活力。除却还在上夜班的少数苦逼干员，绝大多数人都缩在被窝里沉浸于梦乡中，还搂着他们的爱人。 这是外面那些感染者不敢想象的生活，却真实发生在这家医药企业里。两者间只有一堵厚厚的城墙，却宛若身处两个世界。 罗德岛的感染者干员们能有如此好的生活，凯尔希功不可没。 也许诺亚博士更受欢迎，但论起重要性，她却远远不如那位让众人害怕的医疗部女王。 至少现在如此。 而且，凯尔希能在干员心中拥有如此重的分量不只是靠威严，还有足够称得上疯狂的工作态度。 罗德岛跟绝大多数企业一样，是提倡干员加班的，但不强制。 无论是赤金制造厂还是药品生产线，激励员工奉献青春的标语随处可见，有的地方还挂上了凯尔希的半身照。 放在其他企业，这种行为肯定会被员工疯狂吐槽，在一些论坛上也会流出照片，被外界的人民群众口诛笔伐。 但罗德岛的干员们却从未这么做过，内部的匿名论坛里也没有对加班现象的牢骚，反倒出现过很多类似“为罗德岛献出一切”的言论。 虽然玩笑话居多，但也能看出来干员们对于加班和那些标语的态度。 曾经有新员工怀疑这是不是因为害怕监察部才这么说的，后来他刷到一个帖子，瞬间理解一切。 那个帖子的名字是“夜晚的凯尔希医生在做什么？”。 楼主ID叫凝血剂，头像是两颗尖尖的虎牙。 帖子很长，已超过一万楼。楼主发布的消息基本上差不多，两个字就能概括。 “加班”。 身为罗德岛的实际掌权者，凯尔希肯定很忙，但连着两年一直在加班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种行为就像是二战时苏联的政委一般，站在了战火的最前线，一直往前冲从没停过。 老大对自己都这么狠，那下面这些小兵还能说什么？ 要么跟上去一起往前冲，出更多的力拿更多的钱；要么做好本分工作，把嘴闭上什么都别讲。 别的企业员工骂加班是因为上面没有起到带头作用，还把下面的人不当人看。罗德岛的老大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那自然是不可能口吐芬芳了。 更何况这加不加班还是自愿的。 所以，罗德岛在外界的评价极高，每天都有许多人挤破头想加入这里，体验跟上司一起996的快乐。 这也变相加重了凯尔希的工作，让她的休息时间又短了一些。 毕竟人事部就那几名干员，只能做一个大致的筛选工作，最终决定权还在凯尔希手上。 至于诺亚和阿米娅…… 前者现在就是个职场小白，后者还是个孩子，不能那么累。 一瞬间，凯尔希又找到了当初建造罗德岛的感觉。 肩上的重担压不垮她的身躯，但琐事却跟蚊子一般烦得要命，身边还没有能托付的人。 “呼。” 随手将文件扔到一旁，凯尔希拿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 没加牛奶，没有糖。香气满溢鼻腔，口中是浓厚的苦涩与凉意。就像是冬季的雨，比雪更冷，让人清醒。 今夜难得的没有手术，没有药物研发问题。残余的“钥匙”已被封存，行动部也没有重要任务，迎接凯尔希的本该是一个舒适的好梦。 可她却睡不着。 倒不是加班上瘾，凯尔希还没抖M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觉得有点烦。 因为北方雪原的报复来了，比想象中的快许多。 乌萨斯再怎么腐朽，它的统治阶层也不是草包，知道切城战役里有谁参与。 罗德岛搞黑色行动只是不想留下证据，免得让乌萨斯借题发挥，因为这会让自己处于劣势。 那明面上不能报复，私下里来不就行了？ 于是短短几天时间，位于乌萨斯境内的绝大多数罗德岛药店遭到了“突击检查”，大量药物和医疗器材被扣押，其中矿石病抑制剂占大头。 有些地方的罗德岛工作人员还遭到了软禁，因为当地官员说有人举报他们向感染者贱民低价售卖药物，不调查清楚不能放人。 一些二三流报纸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但内容明显经过了加工，与其说是新闻倒不如说是小说，甚至把罗德岛跟整合运动联系了起来，一句实话没有，单纯是为了博人眼球。 都不需要有人指使，这些报纸想要销量就会主动这么做。 一时间，罗德岛在乌萨斯的风评急转直下，医疗市场份额也大大缩水。 想要恢复至原来的情况是不可能了，只能及时止损。 幸好乌萨斯官方不是真想整死罗德岛，凯尔希没必要出面。甚至还有一些贵族私下里跟他们通气，也及时挽回了一些损失。 毕竟矿石病抑制剂这玩意就罗德岛的最好用，还便宜。 但还是恶心。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凯尔希的思绪，她起身给又自己倒了杯咖啡，声音清冷。 “进来。”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门还没开，声音已至。 来人穿了一件罗德岛制式大衣，搭配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米色打底裤，在罗德岛高层里是跟阿米娅一样的可爱异类。 正是监察部部长影子。 “有什么事？” 凯尔希往那一坐，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人事部今天送来的候选干员简历她还没看，正好现在睡不着，把这事给解决了。 加入行动部不需要这么麻烦，但要进医疗部的干员必须经过凯尔希的选择，严格的很。 这也是为什么罗德岛行动部什么人都有的原因。 说好听点是人才齐全，说难听点就是跟接收难民一样，只是这些能进行动部的难民都有一技之长而已。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就比如暗索，只是勾爪玩的溜跑路比较快，单纯论战斗能力可能并不如一个健康的正常男性。 没有这个特长，她肯定会被划进“工作人员”范围里，在流水线上搓赤金。 “我就不能来找老朋友聊聊天么？” 影子坐在桌子另一侧，笑嘻嘻地看着对面。 “……” 结果凯尔希根本没理她，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简历上，偶尔喝一口咖啡。 “好啦，我找你确实是有事要说。” 办公室的气氛很冷，让影子很尴尬。她只能收起玩心，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可以白天来找我。” 结果凯尔希一句话又把影子噎了回去。 “我倒是想白天来找你！” “可你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做手术，要不就是在陪阿米娅。” “我想见你比潜进乌萨斯皇宫都难！” “至少后者还有那么一点成功率！” 影子神情激愤，手舞足蹈。凯尔希面如冰霜，毫无波动。 她没生气，只是在思考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好像真的没给影子机会。 其实这也怪不得凯尔希。在她心中，所有罗德岛高管存在感最低的就是影子。 身为监察部部长，影子要么憋在那栋大楼里，要么在基地内到处乱跑，根本不管公司决策上的事。 就跟锦衣卫指挥使一般，除非受到召唤，不然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 而且…… 相较于其他工作，影子所汇报的工作一般都不急。 真要急的话她肯定不会管凯尔希在干啥，直接RUN过去完事了。 身为监察部部长，凯尔希可不相信这家伙不知道自己在哪。 “你可以在中午来找我。” 凯尔希想了想，找到了那番话的破绽。 她也不是超人，需要吃饭。 但凯尔希不介意在中午边吃饭边工作。 “你中午不是要陪阿米娅么？” 影子幽幽地说。 这话让凯尔希一愣。 “……好吧。”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她还是接受了。 外表再怎么冷，凯尔希心里也是有温情存在。 也有一直陪到现在的朋友。 “你想说什么？” 她终于是放下了那几分简历，开始认真地听影子说话。 一张照片滑到了她面前。 “你的宝贝，还记得么。” “瓦伦丁。” 凯尔希瞧了眼照片，低声轻语。 从干员们的角度来看，罗德岛对瓦伦丁不算很重视。虽然让他参与了切城战役，培养资源也有所倾斜，但这属于正常情况。 毕竟瓦伦丁的能力强，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但跟拉斐尔的待遇比起来，还是有所逊色。 后者已被提拔到医疗部，享受资深精英干员待遇，站在了金字塔尖。 在往上就脱离了员工范畴。 而瓦伦丁…… 依然只是名正式干员，未晋级到精英行列。 但实际上呢？ 罗德岛从一开始就很关注他，针对他的调查从未停止，甚至监察部部长都参与其中。 “宝贝”就是影子给他的戏称。 只不过这一切从未变现出来过。 “他怎么了？” 凯尔希面色略显凝重。 “这小子估计被人盯上了。”
第二十五章 间谍
瓦伦丁被盯上了？ 凯尔希内心毫无波动。 这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他能在罗德岛一直平安下去，那才会让凯尔希觉得意外。 别的不说，单就瓦伦丁的“前莱茵生命被实验人员”这层身份就足以为他带来相当多的麻烦。 更何况，现在的罗德岛主基地还有个“炎魔”。 虽然她是被赫默以医学交流的理由带来这里的，但凯尔希可不相信莱茵生命会放心让这个“战争机器”待在这里。 当初她们刚来时，哥伦比亚方面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很明显是赫默医生来了个先斩后奏。 后来呢，莱茵生命跟罗德岛接触，给赫默医生的医学交流计划补了票，还派来了数名真的想参加这场计划的研究人员。 就是白面鸮、梅尔和哥伦……麦哲伦她们。 塞雷娅虽然也在交流人员名单中，但更像是来监视赫默的，免得她真的成了罗德岛的人。 炎魔可是属于莱茵生命的财产。 梳理一下脉络就很容易得知事情的过程。赫默通过某种手段带走了炎魔，来到罗德岛，名义上是医学交流，实际上是想找医治伊芙利特的办法。 她有良心，但莱茵生命高层没有。不过如果真的能让炎魔不再失控那莱茵生命还是很愿意的，就默许了赫默医生的行为。 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伊芙利特只是个工具。 无论结果如何，莱茵生命都不亏。 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赫默医生将假交流变成真跳槽。 所以才会派出塞雷娅。 凯尔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瓦伦丁上岛。 塞雷娅说出了他的过去，也彻底改变了凯尔希对莱茵生命布局的认知。 这位防卫部主任尽忠职守的精神值得学习，但她也真的只会“监视”，而且还对伊芙利特和瓦伦丁抱有愧疚。 莱茵生命真的会让这样的人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那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 商业间谍。 塞雷娅不过是明面上一个装样子的角色，真正的监视者潜藏在阴影中，时刻关注着莱茵生命的所有物。 如今伊芙利特状态转好，瓦伦丁初露锋芒，这群人也该有所行动了。 动作不会大，但加以留心，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 “我记得以前好像跟你讲过，长久的工作经验让我悟到一个真理，是有关于人的。” 影子脱下大衣，随手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水。 “你应该说过，但我忘了。” 只有跟生存与工作有关的东西才会在凯尔希脑海中长久存在。 她虽然只是位17岁的妙龄少女，但早就忘了爱情，对其他事也漠不关心。 “那没事，我再跟你说一遍。” 对面这幅高高在上的态度影子早就习惯了，丝毫不在意。 “一个人如果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关注，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必然会遇到足够分量的幸运或灾祸。” 她喝了口水。 “当然，只对我来说是真理。” 这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细细一想，就是句废话。 大量关注是多大？足够分量又是多少？ 被校花看了一眼都能是被全世界所注视，出门捡到一块钱都算天大的好运。 没有一个确切的范围，怎么定义都行。 影子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最后说明了“只对我来说”。 无论外表再怎么甜美可人，她也是跟凯尔希同时代的人物，见过这位罗德岛女皇真正的青春是何颜色。 人一定会变得成熟，只不过是快慢问题。而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总有幸运儿能灵光一闪赫然顿悟，窥视到一丝规则的本质，对世界有了更深的理解。 所理解东西的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而且只适用于他自己。 就像是老工匠总有极为独特且旁人难以相信的技巧。 当然，罗德岛的幸运儿可不止影子一人，凯尔希也有只属于她的对世界的理解。 单纯论战斗力，这两位少女可能不如一些年轻人。 但在通往神座的那条路上，她们已将绝大多数人远远甩开。 “嗯。” 凯尔希点点头。 她此刻记住了这句话，但能记多久就难说了。 “前几天瓦伦丁回来时我就觉得罗德岛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就留意了一下。” “我把所有在匿名论坛里搜索或询问这小子的人查了一遍，看了他们发的帖子，剔除掉一些人后又对剩下那些进行监视。” “最后过了一遍监察部和工业部手里的情报，得到了一份嫌疑人名单。” 影子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大约有两百多人。” 这个数字让凯尔希有点惊讶。 但她也不过只是动了下睫毛。 “有点多，所以没列出来。” “他们的名字现在都印在我的脑子里。”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此时的瓦伦丁风头正盛，几乎所有干员都或多或少对他感兴趣，还有不少工作人员。 要从这些人在网络上的痕迹找到对他的恶意不难，难的是从这些恶意中找到危险。 所以影子才会去找他们的情报，去看他们的过去以及上岛之后做的事说的话，试图将无数个没有意义的东西串联起来，给它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些内容用文字写成书足以有砖头那么厚。 所幸，这对影子来说还算简单。 她可是监察部部长，专门做这种活的。 “也就是说，还不能确定是哪些人。” 凯尔希用勺子搅动着咖啡，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的。” 这个结果让影子有点失落。 那些人太老实了，没有实锤的证据，根本无法确定究竟是谁。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点其他东西。” 突然间，少女的脸色多云转晴。 “在这次调查里，我揪出来了几个间谍，其中有个家伙竟然还藏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一想到这她就牙痒痒。 忒丢人。 “现在已经处理了。” 这里的处理自然是指将间谍边缘化，让他们没有接触到重要内部信息的机会。 短时间内他们肯定没有什么感觉，时间长了就懂自己的处境了。 “里面有莱茵生命的人么？” 凯尔希问道。 “没有。” 影子一愣，但很快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摇摇头。 “行，我知道了。” 瓦伦丁的话题到这里就算结束。 影子没离开，依旧坐在那里，只不过脸上换了副笑容，有些谄媚。凯尔希抿了口咖啡，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还有什么事？” “我没钱惹。”
第二十六章 影子的小爱好
“又没钱了？” 不知为何，当影子说出那句话时，凯尔希很想笑。 她面部肌肉微微抽动，很快又回归平静。冰霜开始融化，渗透出来的却是加倍的寒冷。 “不谈以前，就说最近这段时间。” 凯尔希将咖啡一饮而尽。 “从切尔诺伯格到内博斯，这几个月你找了我多少次。” “我给了你多少钱。”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像锋利的刀子，一把一把扎进影子心里，疼得她浑身颤抖。 影子低下头，不敢去看凯尔希的脸，双手合十放在桌上不停摇晃。 “对不起我错了。” “可是……” “我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呀°(°ˊДˋ°)°” 罗德岛食堂只对实习期干员免费，一旦转正，那就得掏钱。 无论是最底层的干员，还是掌握一整个部门的高管，都不能破例。 就算是凯尔希去也得刷饭卡。 “先不谈这个。” 影子演的很好，但凯尔希完全不为所动。 她们是相处已久的老朋友了，早就知根知底，眉毛一动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凯尔希自然也明白影子这方面的缺点。 花钱没有规划。 “我想知道你买了什么，能花这么快。” 但再怎么没有规划，她也不会把钞票当成白纸，不要命地往外扔。 指定是有了什么爱好，才会花钱如流水，甚至让她本人都注意不到。 “呃……” 影子缓缓抬头，脸色有些尴尬。 “你知道的，我这一行需要好多专业设备，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买下来要花好多钱。” “就算没有任务，我也不能荒废了这一身本领对吧？”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关的装备也更新了好几代，甚至衍生出了新的技术。” “也有的技术已经过时，不再适用于现在。” 少女嘿嘿一笑。 “但我不能过时啊，就得学。” “这折腾下来花的钱不就多了么……” “等反应过来，我卡里就只剩下几天的饭钱了……” 这套理由很充分。 前面说过，影子虽是罗德岛高层，但完全不管公司决策，就憋在监察部大楼里当她的锦衣卫指挥使。 再加上自身资质足够老，跟凯尔希关系非常好这两点，她在罗德岛就跟在家一样过得十分舒服，完全没有身为上班族的觉悟。 监察部是什么？自己的地盘，那些监察部干员都是自己的小弟。 买最新的装备和给小弟配置训练用具能用别人的钱？ 指定不行啊。 所以影子自己把这钱掏了，完全没有想过找凯尔希报销。 虽然她的钱都是凯尔希发的。 毕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思维还停留在过去，用现在的视角看她确实有点蠢萌。 凯尔希也曾想过给影子好好上一课，让她的思维跟上时代的步伐。 但后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反正不影响罗德岛的运转，就让影子好好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吧。 过去那些人也就只剩下她一个还是正常的。 …… 只不过，今天凯尔希对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 可能影子也变得不正常了。 只不过跟自己不同，她的不正常偏向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方向…… “喏。” 听完解释，凯尔希没说什么，而是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份表格，把屏幕转向桌对面。 “看看上面是什么。” 影子定睛一看，在表格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这几个月来自己所有的购买记录。 其中有几条记录被红框所标记，至于里面的字…… “可动等身人偶。” 凯尔希替她说了出来。 “类似的记录还有七条，人偶的样式却各不相同。” “还有裙子、裤袜、连体衣等等……” 此时影子的脸已毫无血色，白如面粉。 “都是名牌货。” 凯尔希把屏幕转回原位，将壶中最后一点咖啡倒入杯中。 顺便又给影子倒上水。 “怎么平常没见你穿过呢？” “我……” 影子嘴巴微张，挤出来一个字后便没了下文，拉长的尾音不停颤动，好像喉咙里有两片树皮在不停摩擦。 这表格的最后面还有后勤部部长天空的签名，真实性毫无疑问。 她整个人近乎宕机，丧失了语言功能。 但大脑皮层的神经元异常活跃。 自然是在思考怎么完美地暗杀天空这个臭小子。 说好的保密呢！ 男人都是大骗子！ “其实看到这些我还挺高兴的。” 但凯尔希没有生气，她的声音甚至久违地带了一丝温度。 “活了这么久，你的气质依旧年轻，心理也是如此，知道化妆打扮，竟然还渴望爱情。” “虽然对象只是一些人偶，但可以理解。” 无论外表性格再怎么年轻充满活力，年龄的积淀依旧会让人跟世界产生隔阂。 “可是……” 凯尔希话锋一转。 “后来我才知道，你购买的都是女性人偶。” “甚至那些衣服都是给它们穿的。” “那个，我，呃……” 影子支支吾吾的，愣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刻，她甚至连直视凯尔希的勇气都没有了。脑袋深深低了下去，仿佛脊椎都被压断。 “你想要钱，可以。” 看着面前跟小孩子一样的老友，凯尔希闭上眼睛，轻声叹气。 “但是不准再买这些东西了。” 倒不是不允许影子买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得有节制。 罗德岛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影子没回话，依旧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凯尔希脸色又沉了下去。 有时候，她真觉得影子是不是死过一次，一点都没有长生者的特质。 倒是挺符合这幅模样，就是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多大人了，还耍小性子！ “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可以试着谈个恋爱。” 凯尔希关掉表格，给天空发了封邮件。 后勤部部长也管财务，发邮件自然是为了让他给影子打钱。 “罗德岛大部分男干员还是挺优秀的。” “心理隔阂自己想办法，我也没办法帮你。” “或者继续跟你的人偶们在一起。” “但是不许再买新的！” “哦。” 凯尔希能这么说就代表这件事翻篇了，影子顺利通过了考验。 她也不是什么魔鬼，看不得相处千年的老友哭鼻子。 哪怕是装的。 “哎不是，为什么这么少？” 天空的速度很快，几乎是邮件发到的一瞬间就把钱转到了影子的账上。 少女瞧了眼上面的数字，眼睛瞬间瞪圆了。 “够你日常用的了。” 凯尔希揉了揉眼皮。 “最近罗德岛的财政有点小危机，乌萨斯找理由关掉了我们许多药店，还扣押了不少物资。” “想解决这件事得出不少血。” “嗯？” 影子将手机放回兜里，猛地一拍桌面： “*萨卡兹粗口*还有这事？” “给我三个……不，两个月！再来一百万任务资金，我保证让乌萨斯改朝换代！” 前一秒还柔弱可怜哭唧唧，现在立马变得豪气万丈冲云天。 凯尔希看着浑身冒火的影子，有点后悔。 这家伙演技是越来越好了。 “有什么用？” 她摇摇头，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就算能干掉乌萨斯皇帝，罗德岛的损失也追不回来了。” “而且，你有把握活着回来么？” 凯尔希相信影子能做到。 但不相信完成任务后还能完好无损。 “不能。” 影子挠挠头，赶紧把水喝完跟在凯尔希身后。 “那瓦伦丁的事怎么办？” 医疗部的长明灯终于暗了下去，兢兢业业凯尔希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休息。 “他没事。” “你要是担心的话，偶尔关注一下就好了。” 影子能看到一个人的短暂未来，那凯尔希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呢？ 当然不是藏在脊椎里的Mon3tr。 她无所不知。
第二十七章 深夜
“你说，感染者和非感染者要怎么样才能和平共处？” 黑暗中，瓦伦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就跟他本人一样好似一道雷霆，惊醒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天使。 拉斐尔：? 原本闪烁不定快要暗下去的光环在此刻充满能量，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但又很快暗了下去，保持住一个对夜猫子来说足够舒适的亮度，仅仅能让相拥的两人看到对方的脸。 瓦伦丁微微低头，刚好对上拉斐尔充满疑惑的眼睛。 “啊，我以为你还没睡。” 他笑了笑。 “我可是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拉斐尔瞪了瓦伦丁一眼，又低下头枕在男人胸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人有接近十厘米的身高差，正常来讲小鸟依人的应该是更矮的瓦伦丁。 奈何瓦伊凡人头顶都有硬硬的角，两人的位置只好互换。 大姐姐依偎在小男孩身边什么的…… 反正无论怎样，瓦伦丁都很享受。 今天上午测试完刻俄柏，他就正式进入了休假状态。虽然只有一周假期，但也比没有好。 那闲下来时要做什么？ 自然是兑现给天使姐姐的诺言咯。 对于这件事，拉斐尔的兴致要比瓦伦丁高不少。很久以前她下定决心表达心意的时候，拿下这小子的第一次就成了短期最优先目标。 结果瓦伦丁没给拉斐尔机会，甚至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第一次给了谁。 异世界的生活丰富多彩又漫长无趣，好多回忆早已模糊不堪，强行回想只能记起来个大概。 应该是创世神教两位圣女中的一位。 具体是谁？ 不知道。 但回到现实之后，拉斐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异世界的瓦伦丁经验丰富，但泰拉的他依然是个雏儿，这个目标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于是就有了昨天下午的邀请，以及几个小时前的战斗。 三人都睡到了黄昏，即便天色已深依旧精神饱满。这种情况下想要安然入睡有点困难，解决办法就是挥洒汗水，在一身疲惫与满足中合上眼皮。 拉斐尔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虽然他们早已在异世界合为一体，但对初夜的期待与紧张仍然浮现在天使心头，让她对缓缓走来的挚爱产生了一丝畏惧。 眼睛却又紧紧盯着他的脸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无比渴望看到平常那个瘦小可爱的男孩变为凶猛饿狼的那一幕。 自己就是饱满丰腴的羔羊，躺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 …… 结果瓦伦丁这头狼扑向了另一只羊，顺序正好和在瓦尔登湖时相反。 天使头顶散发着朦朦胧胧粉色光芒的光环成了两只小龙人的氛围灯，她只能待在一旁撸狐狸，等待瓦伦丁与邢一凰的战斗结束。 虽然有些失望，但拉斐尔也没说什么。 经过生死历练的感情可没这么容易变味。 这终究是一个甜蜜美好的夜晚。 …… “我还不困，刚刚只是在想问题。” “思考感染者的未来？” 拉斐尔翻了个白眼。 很明显这是进入了贤者时间。 完事后她就一直趴在瓦伦丁身旁，右手缓缓抚摸着瓦伦丁的小腹，结果这么长时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自己都快睡着了。 “看来你很闲。” 她微微往下一探。 “正好现在我也睡不着了，要不再来一次？” 这话让瓦伦丁打了个激灵。 “还是算了吧。” 回到泰拉，他就是个普通男人，要遵守生物规则。本子男主那种超长持久的勇猛是没有的，刚刚为了满足她们两人就已经耗尽精力。 再来一次怕不是要坏菜哟。 拉斐尔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但瓦伦丁看不到的是，她嘴角浮现出了丝丝笑意，很快消失不见。 “……我刚刚那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瓦伦丁再次开口。他抖了抖胳膊，很明显是想听拉斐尔的意见。 贤者时间提出来的问题在大多数人眼中都很可笑，但抛去这层滤镜，它们本身是值得思考的。 就是很难得出答案。 “你是感染者，我是非感染者。” 拉斐尔拉了下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声音也有些闷。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是说……爱？” 瓦伦丁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 “但我们这是个例，世界上能有多少对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组成的情侣？” 拉斐尔没回话，笼罩住两人的粉色光芒渐渐消失。 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对方头顶上近乎熄灭的光环。 女生没有贤者时间，自然也没有那种心态陪自己的憨批男友思考人生。 你既然不想继续，那我就睡觉咯。 想那些干嘛？怪累的。 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耳畔只有她们浅浅的呼吸声，好似暖春时吹拂过森林的微风。 邢一凰又把自己裹成了春卷，躺在床的另一侧，怀里还抱着狐狸。 玻璃门被帘子挡住了，月光只能挤进来浅浅一层。瓦伦丁轻抚着怀中的天使，环顾四周。 好像…… 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挺不错的。 那个梦想，有必要去追赶么？ 自己能达到那种高度么？ 深夜是个神奇的时间，人们总会在此刻反思白天的种种，立下一个又一个决定。 然后再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忘得一干二净。 瓦伦丁能感觉到自己开始动摇的内心，原因就是身边的温柔。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呀。 异世界他能带着两位圣女走遍世界，在泰拉是指定不行的。 拉斐尔终究要回到拉特兰，回到她的故乡、家人身旁。 但自己能跟她一样在那里待一辈子么？ 瓦伦丁摇摇头，往下拱了拱身体，让自己能看到拉斐尔的脸庞。 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在哪种角度，这张脸始终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 自己还能看多久？ 肯定还有很长时间。 但分别…… 就在未来的某一刻等着。 脑海中的思绪愈发杂乱，在达到某一程度后被瞬间清空，好似进入了台风眼。 瓦伦丁抓住这难得的平静，闭上眼睛。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盖住了他的脸，将灵魂拉入深海。 没有梦，只有安宁。 此时的罗德岛终于陷入沉睡，只有值夜班的行动部干员还在醒着。 但他们只是少数，罗德岛的绝大部分地区只有PRTS的眼能看到。 舰桥中，有摄像头拍摄到了一个黑影，形似一只猫，仅仅只存在了几帧。 但相同地区其他几个角度的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这几帧画面便被PRTS认定为设备故障。 一封邮件被拍到了工业部，让他们白天派干员过来修理。 而熟睡中的诺亚在此时突然颤了一下，紧接着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十八章 约会
产自谢拉格的牛里脊肉是泰拉最顶级的食材之一。 将其放进叙拉古的红酒中腌渍，加入伊比利亚的海盐，三种各具特色的风味在时间的催化下融在一起，散发出来的味道足以迷醉任何食客，宛如伏特加之于乌萨斯人。 最后再倾注进厨师的真心，让牛排与哥伦比亚的黄油、维多利亚的洋葱和柠檬触发令人惊叹的化学反应，将所有美味紧紧锁死在肉块中，为享用它的人准备一份惊喜。 他大抵会用眼泪回馈这份味蕾的感动，因为文字已无法描述口腔中弥漫开来的天堂。 …… “味道不错。” 瓦伦丁挑了下眉毛，微微点头。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份能让舌头进入天堂的牛排，出自后勤部某位大厨之手。 “就是这刀叉我用着有点不习惯。” 他微微用力，又划下一块肉，放进口中。 刀尖与瓷盘碰撞，声音清脆。所幸周围的食客并不多，没人注意到这支小插曲。 “嗯……要是能用筷子就好了。” “牛排店里可没有筷子。” 相比动作略显生硬的瓦伦丁，珏的表现就好很多。 说不上如贵族般优雅，但能看出来她很习惯刀叉这种餐具。 “有筷子也不方便，这么一大块肉呢。” 瓦伦丁笑笑，看了对面的女人两眼，学着她的姿势用起餐具。 今天是他休假的第三天，罗德岛补给完毕离开内博斯一路向西，珏发来了约会邀请。 瓦伦丁本以为这是一顿很日常的午餐，走到地方才发现约会地点是一家装潢豪华的高档餐厅。 珏的穿着也很正式，放弃了那件罗德岛制式大衣，身着一套女士西服，修身漂亮。 瀑布般的黑发被扎在脑后，眼角划着淡妆，将其如猎鹰般的凶戾气势柔化不少。 在加上那副无框眼镜，杀手的气质被彻底压制，所散发的是成熟职场女性的可靠与浅浅的性感。 相比之下，瓦伦丁的衣着就随意很多。衬衫长裤平底鞋，还有简单打理过的刘海，简直就是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假小子。 一点都不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也没有跟年龄相对应的成熟。 但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带他走进餐厅。 餐厅的服务人员也很友善，瓦伦丁没有从其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傲慢。 对方反倒是多看了他几眼，似乎对瓦伦丁很感兴趣。 ……只能说，罗德岛相较于外界，就是一处天堂。 这里的感染者不仅能收获尊重和报酬，还能正常社交恋爱。 像这样跟漂亮妹子坐在高档餐厅里吃午餐的操作在外面想都不敢想。 虽然对面的妹子也是感染者。 “这家店没有全熟的牛排么？” 瓦伦丁吃的很快，没几下一块牛排就进了肚子。 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味道独特的大肉块，很好吃，但半生不熟的也也有点膈应。 谁让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华夏吃货魂呢？ 还是中餐最棒了。 “没有。” 珏面前的牛排还剩下一半。 “那算了，这……七分熟也不是不能吃。” 瓦伦丁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托在手中轻轻摇晃，看着外面的人流。 今天是周六，干员们的休息时间，罗德岛的商业街得以全天开放。这餐厅虽然画风跟罗德岛有点格格不入，但客人还是蛮多的。 干员并不都是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也有些是贵族和商人。 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需求，高档场所自然是不能少的。 就是跟外界的同类场所比起来，规矩没那么多。只要不是衣衫不整，都能进。 不过来此消费的干员们还是很自觉地换上正装，像瓦伦丁这样的比较少见。 瓦伦丁也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就照着他自己的习惯来。 甜点还没有上，他又叫来服务生点了份牛排，顺便将红酒一饮而尽，跟喝啤酒似的。 “啧，回味有点独特，香气也很浓郁，略苦。” 瓦伦丁皱了下眉头。 低情商说法就是难喝。 这话倒是把珏给逗乐了。 “没想到切尔诺伯格的前地下之王竟如此贴地气。” “那时的地下之王不是我，另有其人。” “我只是个吉祥物罢了。” 今天的珏好像变了个人，彻底颠覆了她在瓦伦丁心中的印象。 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更加鲜活饱满，还会笑。 ……要是邢一凰也能笑笑该多好啊。 “其实，我对你也挺好奇的。” 瓦伦丁对上珏的视线。 “你今天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杀手。” 算上这场午餐，瓦伦丁跟珏只见过三次。但不知为何，两人之间很和谐，就像是朋友一样，说的话也开始涉及到个人**。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过去恐怕是人们最不想提及的部分。 “杀手可不止会杀人。” 珏脸色平淡，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冒犯到了她。 “有些技巧也得精通，比如伪装。” “或者说，为了更好的杀人，伪装是必须精通的能力。” 她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脑海中回忆逐渐浮现。 “为了对得起这个称呼，我在黑暗中活了十多年。” “相比某些训练，吃生肉都算是奖励。” 珏低下头，切下一块牛排。 “那种味道我已经刻在舌头上了。” “所以我并不讨厌这种食物。” 长期的针对性训练让她几乎丧失了味觉，使得珏对“美味”的定义跟常人不同。 生肉是“能吃但不好吃”的级别，而所有的熟食都在“好吃”的范围里。 一视同仁。 在珏的感受中，牛排夹在“好吃”与“不好吃”之间，因为这玩意半生不熟。 她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这种食物，但也不会对此感到奇怪。 面前这位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觉得这玩意不好吃的人。 “所以，现在的你……” 瓦伦丁斟酌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其实是在‘伪装’？”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舒缓，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人有个神奇的东西，叫面子。 瓦伦丁的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没给珏面子。 这种事他不该说出来，而是当做没发现，继续这场充满和谐的约会。 这才符合人之常情。 但在这短短的相处中，瓦伦丁看出来这姑娘似乎不在意面子这种东西，或者说，不理解这东西。 她刚刚那番话就是在说自己是装成这副模样来约会的，算不上敷衍，但绝对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所幸，瓦伦丁没觉得这有什么。 “是的。” 珏大大方方承认了。 “有人告诉我跟别人前要化个妆。” “我想你应该也不喜欢我平常的那副模样，就换了个造型。” 她扶了下眼镜，转动脖颈露出侧颜。 “正好，这也能算是一种训练。” “S.W.E.E.P可不仅要在罗德岛基地上工作，还经常有外出任务。” “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也是蛮好的。” 瓦伦丁抽了下嘴角，看着珏的脸庞哑口无言。 先不说这种坦诚是好是坏，姑娘你直接说S.W.E..E.P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凯尔希听到了不会罚你吗？ 罗德岛的特务部队已经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吗？ 他踌躇了一会，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得到的却是珏一个微笑。 “S.W.E.E.P在罗德岛已经是不算秘密的秘密。” “基本上转正的干员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很多工作人员也知道。” “这……” 第二盘牛排以上桌，瓦伦丁却没有了食欲。 他此刻想搞清楚心中的疑问。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能让某些人的恐惧最大化，让他们明白暗地里还有一支比监察部更可怕的队伍在监视着罗德岛的一切。” 行动部有很多干员都算不上好人，罗德岛内部还有其他公司的商业间谍。 对于这些人来讲，监察部是卫兵，S.W.E.E.P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暗哨。 在搞事之前，先想想黑暗中有没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你。 “而且，一些S.W.E.E.P成员的身份是公开信息。你只要留意论坛的某些帖子，就能挖出他们的名字。” 比如红。 瓦伦丁在心里补了一句。 至于为什么他已经想到了。 相比隐藏在暗处的S.W.E.E.P，阳光下的他们更容易获得关注，这样也好掩护同事的行动。 “你这就是明摆了告诉我你是他们的一员啊……” 瓦伦丁拿起刀叉，继续享受他的午餐。 后来，两人又聊了很多，他也明白了珏的想法。 瓦伦丁的心情就跟当时的影子一样复杂。 挺好一姑娘，就是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对社交是不主动也不敷衍，总是不能得到好的结果。 看起来跟邢一凰类似，实际上要迟钝许多。 一顿午餐下来，瓦伦丁增加的不仅有体重，还有一个新朋友，以及罗德岛未来几天对干员们的安排。 罗德岛的下一站是汐斯塔，一座四季如春的海滨城市。那时瓦伦丁的假期应该接近结束，但干员们能请假外出休息，相当于是又能多玩几天。 这放在游戏里，就是火蓝之心的剧情。 除此之外，瓦伦丁还知道有人盯上了自己，当罗德岛停靠在汐斯塔时很有可能要搞小动作。 如果他乖乖待在主基地不出去，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但瓦伦丁是这样的人么？ …… 饭后，瓦伦丁跟珏告别，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心不在焉。 “有点想看一凰穿泳装的样子了。”
第三十章 买泳装
“泳装？”
邢一凰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个词语对她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
“对呀对呀。”
瓦伦丁扭动身体靠了过去，脑袋枕着邢一凰的肩膀，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
“几天后罗德岛会停靠在海滨城市汐斯塔，一个已经进入夏季的地方。”
“到时候所有人都有机会去海边玩，对我们来说就相当于又多了几天假期。”
“你难道不想看看大海嘛。”
在地球时瓦伦丁从未见过海，算是个人生遗憾。
虽然这个遗憾在异世界被弥补了，但那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场景，并非真实，瓦伦丁也不知道跟现实中的海滩有啥区别。
现在机会来了，他肯定要去好好游玩一番。
邢一凰没说话，从瓦伦丁手机接过手机，浏览着上面的商品。
罗德岛内部不仅有匿名论坛，还有个购物软件，里面的东西都是后勤部的库存，数量庞大种类繁多。
毕竟这座主基地一年里有八个月在荒野上奔跑，物资肯定要多备点。
再加上广大干员与工作人员的呼吁，以及工程部的强力技术支持，一款只适用于罗德岛内部的购物app就出来了。
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在里面买，只需要付“一点”运费就能送货到家，比直接跑去购物商场转悠个大半天方便多了。
泳装这种服饰自然是有的，而且种类繁多，号码齐全，再挑剔的人都能找到心仪的款式。
只不过……
瓦伦丁筛选出来的全是比基尼泳衣，预览图上的模特一个比一个漂亮，说是写真都不为过。
邢一凰看起来表情毫无波动，但心里已经掀起阵阵涟漪。
倒不是吃醋什么的，她只是觉得身边的小龙人有点憨。
不谈过去，就说两人在一起的这几年。自己从未穿过裙子，丝袜都没有一条，最暴露的衣服也就是健身时穿的紧身衣。
跟这些泳衣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你小子真觉得我会穿这种服装？
邢一凰微微偏头，入眼是瓦伦丁的笑脸。他划着屏幕，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商品，口中振振有词。
“这个款式不错，就是颜色不好看。”
“这个花纹不行，跟迷彩似的。”
“这个怎么还有蕾丝边？看着也不像泳装啊……”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多了个标签。
“喔。”
瓦伦丁老脸一红，赶紧退出来。
这一切被邢一凰看在眼里。她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某个布灵布灵的身影。
“你们在看什么？”
拉斐尔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裹着浴巾。她口中叼着发带，双手将金色长发卷起，简单扎了个丸子头。
他们在异世界互相敞开心扉，融为一体，回来之后也没分开，三个人经常睡一块。
幸亏雷蛇有先见之明，当初给他们选了个有超大床主卧的三人公寓，不然交完粮瓦伦丁还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自己的卧室休息。
“过几天罗德岛就会停靠汐斯塔，我和一凰决定去海边玩。”
瓦伦丁瞥了眼不远处的天使，精力依然放在手机上。
“现在正挑选泳装。”
“泳装？”
一说这拉斐尔瞬间来了兴趣，啪的一声就贴在邢一凰身边，浴巾都差点掉下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成熟温婉的天使大姐姐在此刻瞬间变成好奇心旺盛的小姑娘，跟另一位不停嘿嘿笑的小男孩把她夹在中间，讨论得热火朝天。
邢一凰盯着手机屏幕上不停划过的泳衣模特，面无表情。
快乐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心里有点火，但燃不起来。
“呃，一凰？”
没多久，瓦伦丁察觉到了邢一凰的心态变化，抬头看着她试探性地开口。
因为这姐姐的心跳突然变慢了，声音却无比浑厚。
这代表着她想打人。
“有你相中的款式么？”
“有啊。”
邢一凰微微一笑。
拉斐尔：？
瓦伦丁：？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而真正让瓦伦丁和拉斐尔一头问号的是邢一凰的笑容。
哪怕仅仅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小点弧度，在他们眼中也跟钻石一般光彩夺目。
看到了极为珍奇的场面啊……
“那，那你喜欢那个？”
这一瞬间，瓦伦丁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抬起手，邢一凰扫了一眼屏幕，随便点了两款泳装。
“我也要！”
拉斐尔拿走手机，将她刚刚看中的几款加进购物车。正准备点支付时，一只手伸过来盖住屏幕。
“我想问一下。”
那手自然是邢一凰的。
她无视了拉斐尔眼中的疑惑，看着身边的男人。
“你真想让我穿这些泳衣？”
“啊。”
瓦伦丁点头，不假思索。
他不知道邢一凰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不想让自己女朋友穿得美美的啊？
既养眼，还能让两人之间的生活更加和谐。
“穿着泳衣去汐斯塔的沙滩上晒太阳？”
她又补了一句。
从小到大，邢一凰就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记忆中只有雪原上的湖泊，以及厚到足以支撑超大型猎物的冰层。
虽然在异世界见过海，但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根本没去享受海风与阳光。
原因很简单，邢一凰不喜欢穿泳装。
最重要的是……
“对……”
突然，瓦伦丁皱了下眉头，话说了一半又被他咽回肚子里。
他明白邢一凰是什么意思了。
“不……不。”
态度跟刚才截然相反。
躺在海边晒太阳是件很舒服的事，女孩们的泳装也很养眼。
但这双倍快乐的前提就是没有其他人。
瓦伦丁不想让别人看到邢一凰穿泳装的模样，拉斐尔也是如此。
哪怕泰拉世界男女比例1:3，汐斯塔沙滩上可能一大半都是女性，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未婚妻穿着如此塞克西的泳装出现在太阳下。
只有我能看！
邢一凰不说话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那我……”
“不行！”
瓦伦丁瞬间从小奶龙变成小恶龙，强硬打断了天使姐姐的话语。
他的神色中竟然有那么一丝霸总的味道。
这180度大反转让拉斐尔有点懵。她张着嘴巴，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那，沙滩不去了？”
“当然要去。”
瓦伦丁摆弄着手机，开始搜寻他理想中的服饰。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如那表情一般，好似冰块。
拉斐尔突然有一种定位互换的感觉。
没多久，瓦伦丁就找到了他想要的款式。就跟火蓝之心剧情中女游客c的服装差不多，稍微更保守一些。
这也征得了姑娘们的同意。
在邢一凰眼中，这款就跟运动内衣差不多，无所谓。拉斐尔则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有点想笑，但心里暖暖的，自然是顺了小男友的意。
而就在瓦伦丁准备删掉刚刚加进购物车的泳衣时，拉斐尔却制止了他。
“不在外面穿，可以在家穿呀。”
天使的笑容甜美如蜜，声音温柔似棉。
邢一凰：？
“……对啊。”
瓦伦丁恍然大悟。
“一凰不也喜欢么。”
邢一凰：？？
“那就都买了。”
话音落下，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拉斐尔抱紧了身边的女孩，蹭着她的脸，动作轻柔。
邢一凰：我不快乐。
但她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是将天使推到一旁，下床走向浴室。
洗澡睡觉，烦恼明天再说。
第三十一章 瓦伦丁又有了个Plan
今日太阳照常升起。
罗德岛奔跑在荒野上，扬起阵阵尘土，在风中烟消云散。环顾四周，入眼只有干枯的黄色与浅浅嫩绿，好像这世界已经挺过严冬，迎来春天。
对于罗德岛干员们而言，这几天过得确实跟春天一样。
在大国博弈之间全身而退，将一场战争掐死在摇篮中，挽救了一个庞大群体摇摇欲坠的地位……
在哪个世界都足以写进历史书里供后人瞻仰。
虽然报复来得也快，但此刻抬头已看不到乌萨斯的晦暗天空。明日高悬，光芒普照大地。虽仍有照不亮的地方，但那跟罗德岛干员们已毫无关系。
他们明白，这个坎已经挺过来了，紧随其后的就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这种感觉瓦伦丁也体验过，就是在瓦尔登湖的那段日子。
睁开眼时天已大亮，鼻尖萦绕着挚爱身上令人迷醉的气息。她们还没起床，或是已经醒了，但仍然躺在身边，呼吸轻柔，呆呆地看着他，眼中也只有他。
瓦伦丁能做的只有陪在她们身边，放松身体。
什么都不用想，只需看着眼前人，享受浪费时间的快乐。
这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那时他以为这是三人最后的悠闲时光，结果回来罗德岛后又续了几天。
虽然整体上不如在瓦尔登湖时那么自在，但考虑到泰拉这个大环境，这几天恐怕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人生极限。
在切尔诺伯格当老大时都没这么舒服。
瓦伦丁翻了个身，看向外面的天空。
上午过去了一半，拉斐尔和邢一凰早就起了，卧室中那股醉人气息淡了不少，让他清醒了一些。
算算时间，这俩姑娘应该在外面玩，临近正午时才会回来。
或者直接给瓦伦丁一个电话，让他出来吃饭，下午陪她们继续逛街。
昨个周六，今天周日，商业街正常开放。
老实说，瓦伦丁不喜欢陪女朋友逛街，因为这意味着一下午不停的慢走和负重训练。
相信绝大多数男同志不喜欢的原因也是这个。
但跟他们不同的是，瓦伦丁可以没有这个折磨。
当初还在切尔诺伯格时，拉斐尔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仿佛是年轻少女，活泼可爱。
闲暇时除了义诊就是出去玩。
玩的话自然要买东西，买东西自然要瓦伦丁这个男人来拿。
一件两件还好，多了就……
那时邢一凰就表示过可以交给她，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就跟棉花一样轻。
但里面大部分都是拉斐尔买的东西，邢一凰那时又跟拉斐尔不对付……
先不说让女孩子提东西对不对，光上面提到的这一点瓦伦丁就不会把这活交给她。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只能痛并快乐地承受下这对娇弱身躯太过沉重的负担。
幸好，这种不对付没持续多久。
邢一凰还是接纳了拉斐尔，两人情同姐妹。一家三口无比和谐，一次架都没吵过。
异世界之旅直接把这三人锁死在一起，什么都无法分开他们。
天降的亲姐姐也很好，甚至跟她们一样愿意冒着巨大危险来救自己。
甚至把她的搭档也拽过来了。
“雷蛇……”
瓦伦丁慢悠悠地穿着衣服，眉头微皱。
“是不是有个新年换装来着？”
话刚说完，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块显示屏，上面正是那张立绘。
回来之后，瓦伦丁对角徵羽的使用是愈发熟练，脑子里真的就仿佛多了个超智能ai。
这种想啥出现啥是常规操作。
“春龙……”
瓦伦丁念出了换装的名字，穿好裤子。
黑色旗袍，外面是一件大红色的外套，盾牌也覆上了红色涂装。两根龙角变得更加光滑，颜色更深，还佩戴着金饰。
表情看起来有点小凶，但也蛮符合雷蛇不苟言笑的性格。
总体上很漂亮，他很喜欢。
“在游戏里鹰角会给你换衣服，现实世界里呢？”
瓦伦丁轻声念叨着，穿好袜子翻身下床。
“上次一凰生日好像没送她礼物来着。”
泰拉的炎国也有春节，龙门自然也过。
那几天的龙门贫民窟分外热闹，到处都是火药燃烧后的刺鼻气味。孩子在街上玩耍，大人置办年货扫除家里，跟另外两个城区一样。
只不过，那时瓦伦丁忙着捉整合运动的间谍，根本没融进年味儿中，就是在除夕夜吃了点好的。
十几天后邢一凰的生日也一样。
“现在补上好了。”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生成。
瓦伦丁倒上水，拿出手机给珏发了个消息。
“罗德岛有没有叫‘柏喙’的干员？”
第三十二章 家庭聚会
“老——姐！”
十多分钟后，瓦伦丁敲开了雷蛇公寓的大门。
当那位娇小龙娘出现在视野中时，他扬起笑脸就是一个熊抱，宛如猛兽捕食。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对姐弟有多少年没见了呢。
“呃……？”
纵然雷蛇是生理耐受优良的资深干员，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把她给整懵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一只白狐蹦到屋内，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芙兰卡听到声音，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瞧了眼门口，在看到瓦伦丁身后的拉斐尔时又缩了回去。
嗯，好弟弟带着他的好女朋友们过来探望好姐姐。
自己还是不出去凑热闹了。
作为一只充满刻板印象的狐狸精，芙兰卡很喜欢搞事，以前在黑钢国际工作时调戏了不少同事，没有人招架得住，风评不太好。
那时的她宛如一位战神，把无数tom玩于股掌之上。
跟雷蛇搭档后才有所收敛。
后来不小心染上矿石病，被迫来到罗德岛治疗，却也因为这环境变化再一次点燃了心中的搞事之魂。
结果没多久又碰到了块石头……
自然是瓦伦丁。
而瓦伦丁身边的那位天使就更狠了，芙兰卡跟她交锋就没赢过一回。本身硬实力就足够强，嘴巴还毒，简直就是狐狸精的克星。
你再怎么扭腰抛媚眼都没用，人家往那一站，话都不用说就能收获全场关注。
点名蒂斯尼娅游乐园。
现在从异世界回来了，芙兰卡也明白了自己跟她的差距，老实了不少。
只要拉斐尔在，她就是只人畜无害的狐狸。
……
卧室中的小小怨念没人注意，门口的一家子仍沉浸在欢乐中。
认真来说，这应该是他们四人在泰拉世界的第一次正式相聚。
“姐姐~”
相比瓦伦丁，拉斐尔就好很多。动作轻柔，声音软糯，甜甜的好似棉花糖，跟她平常时判若两人。
虽然有装嫩的嫌疑，但这声姐姐直接叫进了雷蛇心里，让她十分受用，一点都不讨厌。
瓦伦丁站在她们身后微微摇头，忍俊不禁。
拉斐尔可比雷蛇还要大一岁，身高差距接近二十厘米，现在表现得跟小女孩似的，倒也是一种反差萌。
最后打招呼的是邢一凰，只是点点头叫了声姐姐就结束了。
倒不是不礼貌，她和雷蛇都算内向的姑娘，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反而最好。
三人进屋，简单的寒暄后气氛便活跃起来。
拉斐尔表现得很主动，俨然一副满分弟妹的模样，话语中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对瓦伦丁的深厚感情。
她很清楚雷蛇的心理，知道这位好姐姐现在最关心什么，怎么说才能博得更多的好感。
邢一凰表现得就没这么善解人意，有些拘谨，但还是在拉斐尔的语言帮助下给雷蛇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也是雷蛇想看到的。
很久以前，她刚见到这两人时，就在心中给她们打了个满分。
当然只是外貌方面。
后来经历了异世界之旅，雷蛇又给她们对瓦伦丁的感情打下满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在这场小小的家庭聚会后，关于性格、为人处世等方面的观察也终于结束。
自然还是满分。
邢一凰差了一丢丢，拉斐尔可能是全泰拉最好的弟妹，没有之一。
……
“老姐。”
三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本该是话题中心的瓦伦丁却成了背景板，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撸狐狸，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终于，当小乐开始咬手指的时候，他打断了谈话。
“嗯？”
雷蛇扭过头来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拉斐尔的守护铳。
她们刚刚聊到拉特兰传统武术。
“我有点饿了。”
瓦伦丁嘿嘿一笑，把狐狸抱在胸前使劲揉了揉，表情中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脸皮厚如城墙。
————————数分钟后————————
雷蛇没想到自己的好弟弟会拖家带口过来蹭饭。
虽然就三人一狐，但冰箱里的食材还是不够，得出去买。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还挺期待的。
这是考察拉斐尔和邢一凰两人会不会过日子的好机会。
贤妻良母嘛，买菜做饭是基本操作。
至于瓦伦丁……
没多高要求，他只要能认出那些菜是什么就足够了。
在大城市里待了那么多年，雷蛇已不再是当初的土妹子，但心里的一些传统观念仍旧存在，根深蒂固。
所幸没有深陷其中。
“你想吃什么？”
雷蛇扫视着面前的生鲜货架，心里却想着身旁的小男孩。
“随便。”
瓦伦丁下意识地回了句，心不在焉。
他的眼中有一条棕红色的尾巴在摇晃。
“呃，我不挑食的，只要是瘦肉我都吃。”
“只要没有肥肉就好。”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妥，瓦伦丁回过神来又补了两句。
雷蛇顺着他刚刚的目光看过去，入眼除了行人之外只有琳琅满目的商品。
“好。”
她微微点头，继续挑选食材。
瓦伦丁松了口气，赶紧拽来不远处的拉斐尔，简单嘱咐两句后离开了生鲜区。
没多久，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又一次映入眼帘。
“嗨。”
他走过去，拍了下芙兰卡的肩膀。
“呃……嗨。”
回应他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招呼。
芙兰卡是被雷蛇抓出来的。她本来想缩在卧室里颓废到晚上，结果刷着论坛吃着薯片就被劫了，只好换了身衣服出来摸鱼。
推着的购物车里只有一半是中午要用的食材，另一半则是零食。
“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不怕长肉？”
瓦伦丁看着那一堆甜食和汽水挑了下眉毛。
“经常锻炼的人是这样的。”
芙兰卡打了个哈欠，拽了个塑料袋开始挑柑橘。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水果区。
“健康饮食只会让我饿肚子。”
瓦伦丁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她的大腿。
不错，跟立绘上一样有肉感。
“一凰可没像你这样嗜甜如命。”
大致算了下那些甜品的价格，瓦伦丁摇摇头，放弃了扫荡零食区的想法。
他拍了拍胸前，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领口处钻了出来。
“嗷呜！”
小乐抬头咬了下瓦伦丁的下巴，声音兴奋。
“看看，想吃哪个？”
现在的陈乐虽然是只普通狐狸，但吃的东西跟他们一样。
肉啊水果啊粗粮啊……
都有。
“呜。”
白狐很快就选好了想吃的东西。
甘蔗。
对她来说，这种水果不仅甜，还能用来磨牙，吃完也不会有一地碎渣，小凤收拾起来很方便。
非常完美。
瓦伦丁点点头，拉链往上一提，胸前的鼓鼓囊囊瞬间消失，再次变得平整起来。
他拿了一大盒甘蔗放进芙兰卡的购物车里，开口问道：
“我姐的三围是多少？”
第三十三章 购物
“嗯？”
芙兰卡一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雷蛇一家人的主场，自己只是个凑数的，芙兰卡很明白这件事。
本该陪在那三人身边的瓦伦丁避开她们走过来搭话肯定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这一开口……
还真是出乎意料。
“你……”
将柑橘放进购物车里，芙兰卡转过头去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对你姐感兴趣？”
她原本垂下的蓬松狐尾微微翘起，轻轻摇晃着。脸上的乏意一扫而空，媚眼如丝，视线也变得暧昧起来。
只不过在那目光中，瓦伦丁没有像很久以前那样看到她对自己的**。
那里面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不知为何，对方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张生草图。
此时把他们代入进去正合适。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旁，桌子上有一盘菜。芙兰卡吃的很香，还一边吃一边笑，看向瓦伦丁的眼神就跟现在一样。
而瓦伦丁握着筷子，看着那盘菜愣是下不去手，对面嚣张的吃相还让他感到无比惊恐，身体微微颤抖。
那盘菜叫“i漫画”。
瓦伦丁的标签是“有一个姐姐”，芙兰卡的标签是“独生女”。
……
噼啪！
一小缕电流从瓦伦丁指尖中蹦出，弹到了芙兰卡额头上，把这只狐狸吓了一跳。
她低声惊呼，后退两步。结果脚踝磕到了购物车的轮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动静不算小，所幸周围人不多，没吸引到太多注意力。
雷蛇心有所感，抬起头朝他们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扶着货堆揉脚踝的芙兰卡，还有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瓦伦丁。
气氛蛮和谐的嘛。
她很快就转移视线，带着拉斐尔离开了生鲜区。
……
“别揉了，没事的。”
看着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狐狸，瓦伦丁收起笑意，又甩过去一道电流。
“很痛啊！”
芙兰卡瞪了他一眼，任由那道蓝色弧光打在自己身上。
其实第一道电流也没有伤害，她会躲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跟雷蛇长年累月在一起练出来的。
等到芙兰卡回过神来时，骨骼与钢铁撞击带来的酸爽感已流遍全身。
比雷蛇的电还够劲。
“现在还痛？”
第一道电流是吓人，第二道是治疗。
瓦伦丁可不像某些医生，释放医疗法术时完全不管伤者感受，连个止痛效果都不加。
“哼。”
芙兰卡俏脸一扬，像是发脾气的小姑娘，把瓦伦丁看乐了。
这要是拉斐尔或邢一凰耍小性子，他肯定得好好哄，生怕气着她们。
这只单身狐哪来的勇气在一个人生赢家面前装傲娇？
梁静茹给的吗？
瓦伦丁倒不觉得可笑，只是感觉她有点可怜。
大龄单身女青年缺爱是这样的。
“认真的，我姐的身体数据你知道吗？”
瓦伦丁朝她伸出手。
“你问这个干啥？”
虽然嘴上拒绝了关心，但芙兰卡的身体还是很实诚的，拉住对方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嗯……”
简单思索了一番，瓦伦丁决定实话实说。
“我想送老姐一套衣服，但不想让她提前知道。”
“不然就称不上惊喜了。”
在地球，鹰角会给干员们做新换装，因为他们就是二维化的摇钱树。
只需要付出较低的成本，给立绘上的小人换身衣服，换个动作，就能带来极大的利益。
这也是手游公司的收入之一。
虽比不上抽卡赚的钱多，但这也是钱，不赚白不赚。
而当游戏变成现实，泰拉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世界，干员们都活了过来站在瓦伦丁身边时……
那些好看的换装却成了回忆，不存于世。
雷蛇除了立绘上那身制服外，还有很多日常穿的衣服。
但里面没有名为“春龙”的旗袍。
那面盾牌也没有红色涂装。
其他干员就算了，不熟。但雷蛇作为自己在泰拉的亲姐姐，还那么好，不送份礼物给她瓦伦丁真觉得心里过不去。
“春龙”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就这？”
芙兰卡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她还以为这小子对亲姐姐有啥想法呢。
难得的乐子又没了，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无聊。
“你满脑子都是这种黄色废料吗？”
瓦伦丁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说出这句话。
“不，还有粉色的。”
“那你没救了，尽早转生吧。”
“那我快死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争取在你身边爆炸。”
“你这是想记住我的脸，投胎成我女儿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拒绝被那个臭屁天使生出来。”
“……恁牛。”
采购时间很快结束了，女孩们买了一大堆东西，尽数被瓦伦丁承担。
今天拉斐尔难得没有呛芙兰卡，哪怕是看着她跟瓦伦丁并肩走着吵架也没说什么。
午餐时间很愉快，一家人其乐融融，让瓦伦丁想到了前世过年时的家庭聚会。邢一凰拉斐尔和雷蛇之间也终于跨过了‘朋友’这一阶段，变成了同一屋檐下的家人。
女孩们的笑容映在他眼中，沉进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