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前往伊比利亚
“最近怎么样？”
“……”
“我看了你的治疗报告，上面说你的感染程度已经控制住了，就是精神不太稳定。”
“……”
“要吃橘子么？”
随手将果皮扔进垃圾桶里，诺亚掰下两瓣橘子，递给面前的姑娘。
可幽灵鲨毫不理会，依旧盯着窗外的风光，仿佛她身上的时间已归于静止。
对此，诺亚只是耸耸肩。
她不指望一位精神病人能正常回应自己。
将橘子送入口中，只是咬了一口诺亚就皱起眉头，五官都扭成了麻花。
即便只是场景复现，但通过她的表情变化和随之而来的粗口，影子也能猜到这橘子有多酸。
嗯……
这橘子好像是她自己买的，看望病人的礼物。
后面的内容就寡淡很多了，基本上是诺亚在自言自语。
狭小的病房里，白发修女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身躯微微颤动，眼里无光。
身穿风衣的姑娘坐在床的另一边演绎着独角戏，房间内除了她的声音就只剩下医疗仪器的滴滴声。
这气氛太过诡异，也毫无意义。甚至时间都悄悄地加速前行，想尽快逃离这屋内的压抑。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用。”
这段影像不会有第二次复现了，因为影子知道，无论复现多少次她都无法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只是一次探望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综合以前幽灵鲨见到诺亚时的激动模样和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影子最多也只能得到一个[诺亚用旁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和幽灵鲨脑中的存在进行了交流]的推测。
无法解密的加密通话。
后面就没有这俩人在一起的监控录像了。
今天诺亚在医疗部是凯尔希的安排，避免她遇到危险。
当整合运动带着塔露拉成功撤离没多久，诺亚就拿起手机给瓦伦丁发了条‘来找我’的消息。
而幽灵鲨也在这个时候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尽头守株待兔。
仿佛先前说好了一般。
“你说诺亚在核心城地下记起了‘普瑞赛斯’这个名字？”
影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她应该就恢复了一些记忆。”
凯尔希直接把她心中的推断说了出来。
“所以说啊，那时候为什么不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影子敲了敲脑壳，低声叹气。
“现在她跑了……这是第几次了？想再抓住可就难了。”
“石棺估计也不愿意再那么做了。”
“事情已经如此，再后悔有什么用呢？”
凯尔希倒是看得挺开。
她一直是这幅样子，好像泰拉就没什么事会让她紧张。
“还有瓦伦丁那家伙。”
一想到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影子就觉得头痛。
“他很早就表现出了异常。”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通讯设备、出现在核心城的两个卡特斯怪人、能够凭空召唤出森林的源石技艺、诺亚和幽灵鲨对他莫名其妙的关注……”
“还有从头至尾就被人忽视的一点，也是本该最让人觉得奇怪的点。”
影子咬着牙。
“拉特兰的圣人怎么会爱上一个异族人？”
“所以，答案你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凯尔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这玩意喝多了有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于影子激烈的反应，凯尔希只是瞥了她一眼。
“别忘了初代拉斐尔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让影子陷入沉默。良久，她才开口说道：
“所以，瓦伦丁跟博士是同类。但他的记忆遗失得更彻底，几乎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泰拉人。”
“他认为自己如此强大只是天赋异禀，甚至都没有隐藏的想法……”
“故意这样表现出来让我们看的也说不定。”
影子又开始抓头发了。
“该死，罗德岛为什么没有能控制潜意识的干员？”
“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你太累了。”
见她这幅模样，凯尔希摇摇头，起身倒了一杯热可可放在影子面前。
“别管诺亚和瓦伦丁了，以后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质工作。”
“可是……”
影子刚想反驳，就被凯尔希打断：
“直觉告诉我，顺其自然是达成完美结局的最好办法，不需要对事件走向做太多干涉。”
“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的，未来的景象么？”
“耀眼的光辉充斥着整个视野，但依然能清楚地感知到死亡与生机的灵魂交融……”
“我又想把那小子干掉了。”
一想起这事影子就来气。
我们可爱的小兔子未来竟然会被这个渣男给拱了？
不可饶恕！
“为什么你非要那么想呢？‘交融’可不止一种方法。”
凯尔希觉得自己的表述没问题，那思想有颜色就是影子自己的问题了。
“……你是想把‘生机’移植到阿米娅身上？”
就像当初让她掌握‘死亡’时一样？
后半句话影子没说出来。
她很清楚，凯尔希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整个罗德岛，都不愿放弃阿米娅。
因为阿米娅能掌握‘死亡’，是唯一。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只是个泰拉人，跟瓦伦丁和诺亚不一样。
对于影子的疑问，凯尔希没有任何表示。
“回去吧，晚上记得去行动部开会。”
“现在先封锁消息，别让阿米娅知道诺亚已经离开了。”
“……好。”
话音刚落，影子就没了踪影，像是蒸发了一般。
凯尔希也没再想怎么处理诺亚和幽灵鲨出逃的事，注意力重新放回文件上。
正如她刚才所说，顺其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能力不会骗人，因为自己骗不了自己。
而事实也如凯尔希想的那般，罗德岛高层和十多位高级资深干员在经过激烈的讨论后得出了诺亚去往阿戈尔的结论，需要组建数支队伍把她“救”回来。
阿米娅想去，但被凯尔希劝住了，因为罗德岛本部没她不行。
在诸多申请报告中，瓦伦丁和拉斐尔的名字格外亮眼，他们自然是被选中了。
凯尔希甚至给瓦伦丁开了个后门，把邢一凰也塞进了队伍里。
就这样，瓦伦丁一家三口跟着斯卡蒂组成了“鲸鱼”小队，南下前往伊比利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哎还没走呢
“我真傻，真的，我真傻呀。”
将一把衣服扔进行李箱里，瓦伦丁抬起手擦了下毫不存在的泪水。
他的喉咙在颤抖，话语带着哭腔，模仿得惟妙惟肖。
可以看出来，影子的训练很有效。
“我单知道高级资深干员的福利好、待遇好，不知道工作也比普通干员重许多。”
小龙人嘟嘟囔囔，又拿起一件白色T恤坨成球，往箱子的角落里狠狠一塞。
“训练一结束我就去行动部开会，连晚饭都没吃，就想着赶紧开完会回去吃夜宵。”
“凯尔希是很务实的人，她虽然老是说谜语，但绝不会拖沓。我正想着待会去吃什么，她站在那里突然来了一句——”
“‘诺亚博士被幽灵鲨掳走了！’”
瓦伦丁夹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像是某公司动画电影里的老巫婆。
坐在床上玩手机的拉斐尔瞄了他一眼，撇撇嘴继续刷论坛。
“我急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急了，阿米娅差点就晕了过去。还好她心理素质不错，只是心跳快了点，仍保持着理智。”
“当她说说出那句话时我就知道，今天晚上得加班。果然，这会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其他人要么忧愁，要么愤怒，只有我苦着个脸，捂着肚子走出会议室。”
“可怜我这个只有一米五的柔弱少年，被摧残了一下午到深夜都没吃饭。”
噗嗤。
拉斐尔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瓦伦丁却丝毫没被她的嘲笑影响，还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拿起一条毛巾当成手绢擦了擦眼角，哭得梨花带雨，眉眼间满是苦情……
矫揉做作。
天使姐姐如此评价。
“最后还被众人裹挟着交了一份申请……”
“本来只是想着凑个热闹，理由都时随便写的，就一句话。”
“没想到还真被选上了。”
柔弱少年将手绢一甩。
“我真傻，我真傻，我真傻呀……”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在瓦伦丁Cosplay祥林嫂时小手一甩把毛巾扔了出去，飞过拉斐尔落在邢一凰的大腿上。
这姐姐正看书呢，突然就盖下来一块白布，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只小手伸过来嗖一下把毛巾拽走了，抬起头就看到小龙人略带歉意的笑脸。
“抱歉，抱歉……”
瓦伦丁赔着笑，随手把毛巾扔到衣服堆上。
也不知道这行李箱装不装得下这座小山。
“我们是出任务，不是去旅游。”
拉斐尔看不下去了，手机一扔爬起来就把行李箱拖到面前。
“你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
“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USPMatch……”
拿起那把亮闪闪的手枪，拉斐尔非常熟练地拉动套筒，一枚子弹从抛壳窗弹出，掉在床上。
“甚至还装满了弹药？”
拉斐尔眼角抽了抽。
“你把这玩意放行李箱里是想被伊比利亚通缉吗？”
伊比利亚大概是泰拉第二个布满教堂的国家，很大原因是受到拉特兰和阿戈尔的影响，毕竟一个有正经教会一个有邪教。
那里也是铳械普及度第二高的国家，虽然只有部分审判官和士兵配有火铳。
但也比另外那些还在抡大刀片子的国家要好。
所以，带着手铳入境不算稀奇事。
但像瓦伦丁这样直接把铳塞进行李箱里带进去那属实少见。
如果真这么干了，要么他是被陷害了，要么脑子被海嗣吃了。
“呃。”
瓦伦丁一时无语，赶忙把手枪拿过来收进精神空间。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玩意放进去了。”
他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一定是角徵羽趁我耍宝的时候偷偷塞进来的！
有啥坏事把锅扣这家伙脑袋上就行了，反正她现在本质上就是个雌小鬼AI，不被教训就难受。
[那下次我就把你的权限给ban了，看看最后谁能站着！]
角徵羽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出现，里面是满满的威胁。
这种威胁瓦伦丁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自然是直接无视。
“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带这些东西。”
拉斐尔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散在床上一边叠一边说：
“我们是直接去伊比利亚，罗德岛分部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也是目前为止瓦伦丁最奇怪的地方。
他们的出发时间是明天一早，那时候诺亚都跑出去超过36小时了。
她是伪装成一名后勤部干员开着电动物流车离开的。虽然这种车极速不高，但毕竟是源石驱动，哪怕是经过稀释的低纯度源石液，也足够让她在这36个小时开到海边。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直接去伊比利亚的理由？
还有跟斯卡蒂组队……
很明显是要下海嘛。
凯尔希摆明了是让我去阿戈尔。
虽然我也确实想去阿戈尔……
瓦伦丁总感觉凯尔希很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于是就很慷慨地推了一把。
“我倒是有点羡慕先行离开的小队了。”
瓦伦丁叹了口气。
“因为他们必然会无功而返，也必然不会遇到危险。”
“就是公费旅游，回来还有奖金。”
只有“鲸鱼”小队会前往阿戈尔，因为他们还有着找到幽灵鲨的次要任务，因为这支队伍由斯卡蒂主导，因为瓦伦丁有必须要去阿戈尔的理由。
“真的一点都不需要准备？”
瓦伦丁看着已经被叠好摆放整齐的衣服。
“当然了。”
拉斐尔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怀了。
“因为我上次去龙门出任务时就什么都没带，罗德岛在龙门的分部都准备好了。”
“不是，那时候罗德岛本部不就停靠在龙门？有必要再给分部加工作量么？”
“还有我怎么没有？”
瓦伦丁想不明白。
“因为我们需要‘龙门风格’的装备。”
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回柜子里，拉斐尔转过身来捏住瓦伦丁的小脸来回揉搓。
“而且那时候你不是在龙门卧底？卧底需要正规军的装备？”
瓦伦丁没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拉斐尔突然停下动作，如此说道。
“接下来可能会度过一段觉都睡不好的日子。”
所以我才会发牢骚啊……
瓦伦丁在心里嘟囔。
但牢骚归牢骚，活都派下来了，你还是得干。
此刻的小龙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不，今天下午……”
拉斐尔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邢一凰翻动书页的手也停在半空。
所有人都在等她把话说明。
结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逐渐暧昧起来的气氛。
“谁啊？”
瓦伦丁扯着脖子喊了一声，转身离开卧室去开门。
“是我。”
这声音他们太熟悉了。
是瓦伦丁的好姐姐，雷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偷听
“来了来了！”
瓦伦丁高声应和着，赶忙从卧室里逃了出去，开门的时候甚至差点滑倒。
来得真及时啊，我的好姐姐。
瓦伦丁拧动防盗门的把手，心中如此想到。
在雷蛇声音响起的前一秒，他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费洛蒙气息。那俩姐姐眼里亮起了光，这正是捕猎开始的信号。
如果雷蛇晚半个小时才来，那瓦伦丁可能会爬着出来给她开门。
然后卧室里就伸出来两只手又给他拽了回去。
一只手握住脚踝，一只手捂住嘴巴。
可怜的小龙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解脱的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宛如天籁的呼唤声也随着卧室门的紧闭而消散如烟。
……
索性这一切没有发生，只是这场景再次验证了瓦伦丁有着丰富的想象力。
“嗨，你好呀~”
可打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好姐姐，而是某只一直散发着媚意的狐狸。
“你好。”
瓦伦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回了一句。
今天的芙兰卡没有穿她的工作服，而是换了一套青春靓丽的夏装。上身是一件明黄色的露肩T恤，袖口处和衣服下摆还做了波浪处理。
而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筒裤，侧面点缀着数个银色纽扣。鞋子是一双高跟凉鞋，瓦伦丁也是现在才知道她还给脚趾做了美甲。
“今天很热吗？”
瓦伦丁感觉这姑娘有点清凉过头了。
“中午二十来度。”
芙兰卡笑了笑，朝旁边挪了挪。
瓦伦丁这才看到被她挡在身后的雷蛇。
“姐。”
“嗯。”
雷蛇的回应很平淡，只是点点头。她的衣着不想芙兰卡那样亮眼，就是一套很素的黑T恤黑裤子搭配，让瓦伦丁不禁联想到了第一学年的女大学生。
“愣什么呀，不让我们进去么？”
芙兰卡抬手在瓦伦丁眼前晃了晃，这才让他把注意力从雷蛇身上移开。
“哦哦。”
小龙人挠挠头，让开位置，表情略显尴尬。
雷蛇走进客厅，收到了拉斐尔的热烈欢迎。芙兰卡跟在她的身后，故意放慢脚步，趁着瓦伦丁关上门转身的瞬间靠了过去，拽住他的衣领。
“小子，你姐的心情不太好。”
芙兰卡手上用力，让瓦伦丁又贴近自己几分。
“啊？”
“你要是做了什么坏事，等会就给你姐认个错。男人嘛，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她甚至还用了一句炎国谚语。
“你们聊什么呢？”
一道声音在瓦伦丁身边响起，很温柔，却把他惊得一身冷汗。
拉斐尔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身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晚上见~”
而芙兰卡轻轻拍了拍瓦伦丁的肩膀，朝拉斐尔眨眨眼就离开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天使姐姐头顶的光环异常明亮。
“你知道的，我要真是那种人，还会等到今天晚上？”
但瓦伦丁丝毫不慌。
他只是心跳有点快。
“哼。”
拉斐尔白了他一眼，紧接着又低声说道：
“你姐知道我们的任务了。”
“我想也是。”
瓦伦丁微微扭头，目光移到沙发上，刚好与雷蛇四目相对。
拉斐尔叹了口气，招呼着邢一凰去卧室试穿她们在汐斯塔买的新衣服，又顺便找了个借口把芙兰卡拽了进去，给瓦伦丁和他的好姐姐腾出交流空间。
看着眼前这个刚找到没多久，快要成家立业的好弟弟，雷蛇心口处有无数难以描述的情绪在翻腾，让她感觉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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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拽着芙兰卡的耳朵，忍受着对方的拍打，进入卧室后就把她甩到了床上。
“该死的萨科塔，我要跟你决斗！”
芙兰卡只觉得耳朵发痛，心中猛地冒出一团火，当即就跳了起来对着拉斐尔露出虎牙。
“别闹。”
结果天使姐姐根本没理她，而是把耳朵紧贴着墙，一脸凝重。
见她这幅样子，芙兰卡也对外面那对姐弟的对话起了兴趣，学着拉斐尔的样子去偷听。
但跟拉斐尔不同的是，她还有一只兽耳可以用来偷听。
即便如此，透过墙壁穿来的声音也是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只能让芙兰卡推测出一个大致的含义。
“什么都听不到啊……”
拉斐尔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这栋公寓优良的隔音。
但她看到芙兰卡逐渐上扬的嘴角时，就明白这只狐狸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你能听到？”
拉斐尔压低声音，凑了过去。
而芙兰卡先是嘘了一声让她别说话，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看向面前蹙着眉头的天使姐姐，一边坏笑一边说：
“你们那天晚上在湖边小屋里整出来的动静我都能听到，现在这算什么？”
那天晚上……湖边小屋？
拉斐尔还在疑惑这家伙在说什么，突然就听到刺啦一声。
原来是邢一凰翻书时用力过猛把差点把书页扯下来。
不对，她怎么这么大反应？
这时拉斐尔才后知后觉芙兰卡说的湖边小屋是哪里……
“你*拉特兰粗口*……”
天使的脸庞泛起一抹红霞，银牙紧咬，看向芙兰卡的眼神都在冒火。
那天晚上……
是她们和瓦伦丁彻底放下隔阂，融为一体的夜晚。
哪怕现在已经做过太多次那种事情，在想起那夜的情景时，她和邢一凰也会由心生出一股羞涩。
太过火了啊！
什么肉麻的话都往外说！
竟然还被外人听到了！
就在拉斐尔思考怎么让这只狐狸彻底闭嘴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瓦伦丁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弯腰靠在自己胸前，做出偷听姿势的天使姐姐，嘴角一抽。
“你在偷听？”
而芙兰卡早就坐到床边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看着拉斐尔的囧样捂嘴偷笑。
“只是有点好奇。”
好气啊！
但还是要微笑。
拉斐尔瞬间变回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样子。
而芙兰卡在心里快要笑翻天了。
“没什么。”
瓦伦丁摇摇头。
“我姐知道了我们的任务，她不想让我去，觉得太危险。”
“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说服了她。”
“计划照旧。”
“真的吗？”
拉斐尔微微扭头，给了芙兰卡一个眼神。
而对方用手势回了个OK，紧接着就起身从他们身旁挤了出去。
瓦伦丁开门的时候雷蛇已经走了，她再不出去就追不上了。
“骗你干嘛。”
小龙人觉得莫名其妙。
“好吧。”
见状，拉斐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过她要想知道这对姐弟谈心的具体内容的话，只能等任务归来后去问芙兰卡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辕北辙
朝阳的辉光拂过新生的枝芽，远处的地平线已然一片火红。
瓦伦丁揉了揉眼睛，将最后一丝倦意挤走，站起身来舒展双臂，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清凉晨风。
诺亚博士消失后第32个小时，最后一支队伍“鲸鱼”也踏上了搜救之路。只是跟其他队伍不同的是，“鲸鱼”的方向极为明确：
南下前往伊比利亚，在罗德岛的伊比利亚分部进行二次整备，之后通过沿海城市坡提蒙前往阿戈尔，寻找被掳走的诺亚博士和幽灵鲨。
其他队伍的任务基本上是沿路搜寻，就他们是到某个确切的地方找人，而且这命令是凯尔希直接下达的，绕过了行动部，属实耐人寻味。
瓦伦丁恰好也有不得不去阿戈尔的理由，凯尔希这条命令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顺手推了一把，还给他配了一位阿戈尔本地导游，“贴心”的有点过分了。
很难不让瓦伦丁多想。
不过他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凯尔希这么做的真实原因，最后干脆不想了，就当是一次公费旅游。
就是这辆载具有点不尽人意……
哐啷！
“我去！”
应该是轧到了一块石头，车身猛地一晃，瓦伦丁一个没站稳差点摔进拉斐尔怀里。
把天使姐姐吓得一激灵，光环都闪了两下。
“坐好啊。”
拉斐尔眉头微蹙，拽住瓦伦丁的胳膊，把他又拉回座位上。
小龙人的角很硬，如果刚才他真摔倒了，天使姐姐的大腿可能要疼一阵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少给这家伙膝枕的理由。
“这车底盘也忒硬了……”
瓦伦丁摸摸屁股，朝拉斐尔靠了靠。
听到这话，邢一凰看了眼后视镜，踩着油门的脚却丝毫没有卸力。
她现在虽然是近卫干员，但训练却是先锋干员的标准，驾驶技术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
瓦伦丁说的没错，这辆车底盘确实很硬。但毕竟是越野车，舒适度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只要它通过性强又抗造就行了。
更何况这辆车还是经过工业部改造过的，功能性进一步加强，造型设计也更加粗犷。
要不是它还算辆车，需要考虑乘员的感受，那些神经病甚至想把座椅都拆了，换成储物设备……
或者后备隐藏能源之类的。
不过邢一凰很喜欢这辆车，给她一种驾驭狂躁野兽的快乐。
“昨天都说好了搭后勤部送货的顺风车过去，今天一早又要自己开车。”
瓦伦丁开始嘟囔。
“我还想着能在车上补个觉呢。”
罗德岛的分部开遍泰拉，但矿石病抑制剂只有总部能造，所以罗德岛组建了自己公司内部的物流网络，由行动部和后勤部负责，往各个分部运送抑制剂和其他产品。
负责运送的车辆与其说是车，不如叫移动城市SuperMini，就是一个长了履带的房屋。
里面不仅能满足押送人员的基本生活需求，甚至还有桌球等娱乐设施，方便他们在枯燥的运送过程中打发时间。
正好现在罗德岛总部接近伊比利亚，后勤部就想着给南面的分部补充一些矿石病抑制剂，顺便把“鲸鱼”小队捎过去。
结果补充抑制剂的申请通过了，让瓦伦丁他们搭顺风车的建议却被凯尔希给毙了。
理由很简单。
“浪费时间。”
瓦伦丁都能想象到，凯尔希说出这四个字时的表情有多冷漠。
“现在你也能睡。”
拉斐尔没有推开靠过来的小龙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又重新转头看向外面的荒野。
“这么颠，睡不着。”
随手把天窗关上，瓦伦丁蹭了蹭拉斐尔的肩膀，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天使姐姐身上好香惹。
“一凰，能不能开慢点？”
瓦伦丁扭扭脖子，用脚轻轻踩了踩驾驶位的靠背。
“慢点也一样。”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但比凯尔希的声音好听多了。
荒野上本没有路，移动城市走的多了，也就有了路。
那么大体量的钢铁巨兽轧过去，地面肯定是平坦无比，但这只是宏观上。
毕竟那玩意的履带和轮子之间的缝隙大到能塞下一座房屋，遗漏块石头还不是轻轻松松。
至少看上去很平坦，天气好了往远处眺望甚至能看到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他们完全可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走到目的地，免去了绕路的烦恼。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瓦伦丁说完这句话，车内再次陷入沉寂，众人耳畔只有胎噪和窗外的呼呼风声。
坐在副驾驶位的斯卡蒂自上车起就没有说话，全程没有参与另外三人的互动，只是闭眼养神，偶尔扭头看看窗外的风景。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
瓦伦丁在后面盯着斯卡蒂的侧脸，也没有想她搭话的意思。
因为出发之前他就尝试跟这位深海猎人进行一下友好交流，结果对方只会点头和嗯啊，好敷衍的样子。
不过瓦伦丁也能看出来她并不是敷衍，只是性格如此。
现实中的斯卡蒂跟游戏内的她的穿着一模一样，只是坐在车里的她把那顶帽子放在了腿上，大剑则是装在后备箱里。
早上见面时她也是这一身衣服，跟身穿罗德岛制服的瓦伦丁三人对比鲜明。
不知道是凯尔希没给她发制服还是她根本不想穿。
等到了阿戈尔，这位沉默寡言的队长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那里毕竟是她的故乡……
瓦伦丁的思绪慢慢发散，化成困意，又回到他的脑海。在越野车的颠簸中，他渐渐闭上眼睛，听着耳畔的呼呼风声，枕着天使的肩膀，进入梦乡。
也许是因为早起，大家都不怎么精神，瓦伦丁睡着之后车内再也没响起说话声。
拉斐尔握住小龙人的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视野中远方的树木如飞般后退。
伊比利亚有拉特兰的信仰，她的身份在那里无法隐藏，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拉特兰一直关注着她，拉斐尔是知道这件事的。这次他们的圣人将要前往整片大陆最神秘的地方，教会又会有什么动作呢？
拉斐尔总感觉这趟旅途不会平静。
似乎跟阿戈尔扯上关系的一切都让人不安。
而在“鲸鱼”小队出发后不久，又一辆越野车从罗德岛总部离开。
前行方向跟瓦伦丁他们正好相反，车里也只有一个人。
凯尔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个时代的交错
诺亚肯定是去了阿戈尔。
因为幽灵鲨脑中的那位神祗就藏在深海之中。
但她前往阿戈尔的方法可不一定是大多数人想的那般。
诺亚是扮成后勤部的物流人员离开的，跑路时还顺了辆低速物流车。
这种载具是由电动四轮车改造而来，工业部给它加装了一个封闭货箱，还把原先作为动力输出的锂电池卸了下来，又装了个油箱上去，开创了泰拉载具“电改油”的先河。
只是这片大地没有石油，但有源石。
改造后的物流车就是以低浓度源石液为燃料，一次加十升，加完跑一年。续航度拉满，泄露后驾驶员的感染程度也直接拉满。
但工业部多少也有两把刷子，物流车的安全性肯定是有保障的。只要驾驶员不作死，座位底下的应急抑制剂肯定用不着。
而如此强的续航足够诺亚从罗德岛开到阿戈尔，甚至能绕着伊比利亚的国境线跑一圈再下海。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车的速度太低。
跟地球的电单车差不多，极速40Km/h。
虽然这小车有解除限制器的方法，但以诺亚的智慧，她可能开到耗干源石液都解不开限制。
不是贬低，这姑娘除了撩妹子和指挥妹子打架就没干过别的事，指望她懂电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那么……
罗德岛行动部的反应不算慢，在幽灵鲨出逃后两分钟就派出数支队伍出去找人了，后面发现她偷偷离开后自然也能在第一时间组建出搜救队。
而这辆物流车续航高速度低，阿戈尔肯定能开到但需要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罗德岛的搜救队找到诺亚了。
那有没有更快到达阿戈尔的方法，快到罗德岛干员找到她的踪迹之前？
还真有。
而且这个方法只有凯尔希知晓。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北上去找诺亚的原因。
自离开汐斯塔之后，罗德岛主基地一路西进，目前已经离开了叙拉古的控制范围，位于“公海”之上。
而此时罗德岛的北方就是莱塔尼亚，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是莱塔尼亚最南端的城市——梅内克。
一座以啤酒、香肠和猪肘子闻名的城市。
诺亚开着那辆低速物流车只需要两天就能到达那里，而她如果南下前往伊比利亚海边则需要两个星期。
以诺亚的能力，想混进梅内克并不难。
只要她能进去，那距离阿戈尔也仅有一步之遥。
因为在那里——或者说，在这片大地上任何一座移动城邦中，都有着让她前往阿戈尔的任意门。
甚至不只是阿戈尔，她可以通过那扇门前往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座城市。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那扇门也会非常乐意地帮诺亚前往她想去的任何一处地方。
因为那扇“门”有个名字。
石棺。
是阿米娅唤醒诺亚的那部机器，是将梅菲斯特变成数据的那部机器，是居住着AI凯尔希的那部机器……
是主动出现在外界，把风吹来的，瓦伦丁的一缕发丝收纳进自己“收藏”的那部机器。
它来自于千年前。
————————口合口合口合————————
当鲸鱼小队还在荒野上住帐篷的时候，凯尔希已经出现在梅内克的酒店里享受生活了。
也许是距离崔林特尔梅太远，这座城市完全没有莱塔尼亚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啤酒花香，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天已深蓝，华灯初上。
凯尔希坐在落地窗前，轻轻摇晃着酒杯，俯瞰整座城市。好像这次来梅内克只是旅游，诺亚的失踪完全不重要，甚至比不上杯中的啤酒。
她这么放松倒也正常。
石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要看里面那个AI的心情。但她一定会帮助诺亚前往阿戈尔，说不定现在罗德岛的博士就在比奇堡大冒险。
既然如此，还急什么？
反正这次来只是找那个AI了解一下情况，凯尔希连带回诺亚的念头都没有。
那些被派出去的搜救队只是做给罗德岛的人看的，自己这次秘密出行也是给影子等其他罗德岛元老看的。
想让诺亚回来，还是得看鲸鱼小队。
或者说，瓦伦丁。
当世界上有太多的异类时，他们会互相排斥。但当异类只有他们两人时，那命运的丝线就已将其牢牢绑在一起。
顺其自然，事情总会顺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前行。
凯尔希的第六感是这么说的。
她并不期待奇迹发生，因为她知道这必然出现，无需期待。
就比如此刻。
客房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约有一人高的缝隙，紧随其后的便是混凝土裂开的咯啦声。
一扇门打开了。
里面漆黑无比，连光都照不进去，好似深渊。
凯尔希瞥了那黑暗一眼，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她站起身，走进那扇门，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随后，墙壁合拢，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
当凯尔希再次睁开眼时，视野中是一片雪白。没有边界，到处散发着柔和的光。
好久没来这里了，她想。
简单瞧了两眼周围，一块泛着蓝光的碎片出现在凯尔希面前。只是半个呼吸的时间，那碎片就分裂开来，化作点点荧光，组成人形。
那人长得跟凯尔希一模一样，身上穿着白色的紧身衣，衣服上点缀着蓝色线条。
她睁开眼，金黄色的眼眸中映出凯尔希的面容，冷如冰霜。
“你还是那副样子。”
少女如此说道。
她不仅长得跟凯尔希一样，就连声音也是如此。
“我这次来并不是叙旧。”
凯尔希不想跟眼前的AI说太多。
“诺亚去哪里了？”
“你明知道答案。”
“图个心安。”
“那如果我告诉你……”
AI凯尔希伸手向前，一块约有拳头大小的晶体凭空出现，浮在她掌心上方。
“诺亚带走了她留在这里的一切呢？”
少女微微歪头，嘴角翘起。
“你还会心安么？”
“这是好事。”
凯尔希面无表情。
“至少她的笑容不再是虚假的了。”
“可正因为一切美好情感的恢复，心中的痛与恨才更加深刻真实。”
少女收手，那块晶体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干净。
“所以，你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法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凯尔希与凯尔希
“不……”
没有等凯尔希回答，少女看向天空目光发散，食指轻敲下巴，喃喃自语。
“以你的智慧，肯定早就想到了办法。”
紧接着她收回视线，重新把目光移回凯尔希的眼眸上。
“只是执行起来有难度，对不对？”
少女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凯尔希没回话，不置可否。
“那我就当你默认咯。”
似乎是认定自己猜对了答案，少女心情大好，竟哼着小曲绕着凯尔希转了两圈。
作为AI，她一直是悬浮着的，动作轻灵好似传说中的森林妖精。
“所以，关键还是那个小女孩？”
少女没有说出名字，但凯尔希知道她说的是谁。
“阿米娅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不是‘我们’，我可不需要希望。”
少女非常贴心地帮凯尔希纠正了她话语中的错误。
“不管你们在外面怎么闹，石棺永远是石棺。”
“我就在这里。”
不会消失，亦没有自由。
凯尔希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眼前这个外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AI所掌控的巨大机械堪称神迹，已然和这颗星球融合为一，核心深嵌地底，常规手段无法损害其分毫。
它就同天穹之上的那东西一样，是前文明的造物，来自于千年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
凯尔希终于说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在未来。”
阿米娅获得魔王传承的事细说起来很复杂，牵扯到很多东西。
其中，眼前这位AI少女功不可没。
没有她，阿米娅可能还需要好久才能把[死亡]掌握到在切城战役中表现出来的程度。
打开心中的大门就踏上了成神之路，光这扇门都拦住了浩如烟海的人。
而那些踏上成神之路的幸运儿们，至死都看不到路的终点。
本来阿米娅也会成为其中一员，但石棺推了她一把。
以目前阿米娅的能力来看，她至少走完了一半路程——前提是没有那十枚戒指。
你们猜，这戒指是谁给她戴上的？
“自然。”
AI少女微微颔首。
“无论是你，还是诺亚。”
“只要需要我的帮助，尽管来就好。”
对于千年前的那些破事，还有凯尔希与诺亚之间的恩怨，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说从根源上来讲，石棺只应该为诺亚服务——甚至她帮助未失忆的诺亚完成那些疯狂的想法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目前泰拉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明，而历史永远不会变成未来，过去的辉煌已然破灭，石棺也就不在想站在诺亚那一边。
而是保持中立，两边都帮。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与她无关。
还是那句话，无论泰拉变成什么样子，石棺就在这里，不会改变。
“好。”
又一次得到了石棺的承诺，凯尔希点点头，准备离开。
但想回到现实需要对方的允许，很明显AI少女还有话要说。
“可阿米娅还撑得住么？”
“只是掌控[死亡]就让她戴上了十枚戒指，如果强行让她走到终点……”
少女飘到凯尔希面前。
“你觉得再戴十枚戒指就能解决问题？”
“如果剥夺别人的力量给她呢？”
凯尔希语出惊人，可眼前人的动作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少女抬手，一根银色毛发凭空出现，悬浮在她手心上方。
“瓦伦丁，[生机]的掌控者。”
“跟你们一样的躯体，但灵魂与诺亚相同。”
“一个真正的‘奇美拉’。”
“你所说的力量……就是他的么？”
在《明日方舟》游戏的人物档案里，阿米娅的种族是奇美拉。
奇美拉本来是神话故事中一个拥有多种动物特征的怪物的名字，现在又引申出新的含义：杂交动物或者合成兽。
也可指代“不切实际的梦”、“不可能的想法”或任何可以想象但无法完成的事。
阿米娅被定义为奇美拉很可能是因为她曾接受过人体改造，而且改造的程度不浅，甚至深入灵魂。
因为一只卡斯特拥有萨卡兹王室传承这种事实在太过离谱，很难不让人多想。
而瓦伦丁被石棺定义为奇美拉……
她话语中的深意倒可能指的是后者。
“不切实际的梦”，“不可能的想法”……
泰拉人的身体里竟然装着跟诺亚一样的灵魂？
离离原上谱！
“对。”
凯尔希没有去想石棺为何有瓦伦丁的头发，大大方方承认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让他闭嘴并且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AI少女突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但我看你……似乎对这事并不抱希望。”
“万一呢？”
凯尔希如此回复。
但这句话也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只是问问而已，凯尔希对剥夺瓦伦丁的能力给阿米娅这事真的一点都不抱希望。
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猴子都能敲出一本《莎士比亚》，瓦伦丁“主动献出”能力的可能性也还是有的。
哪怕这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短暂的思考后，AI少女如此问到。
她自然是知晓凯尔希的特殊能力的。
“我看到死亡与生机交缠融合，变为一体。”
“那可能是他俩在创造生命。”
少女开了个玩笑。
她的第一想法竟然跟影子一模一样。
“如果这是必要的话。”
如果阿米娅在场，她听到凯尔希这句话可能会很难受。
但AI少女丝毫不惊讶。
“这才是你。”
她揶揄道。
“还有别的事么？”
见凯尔希不再说话，少女打了个哈欠，情绪有些意兴阑珊。
“没有的话就此别过吧。”
“好。”
凯尔希的本来目的就是确认一下诺亚的行踪，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她在阿戈尔，那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再见咯。”
AI少女摆摆手，凯尔希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我的替代品。”
听到这话，凯尔希的耳朵颤了颤。但她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少女的背影，数个呼吸后在一片白光中消散。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凯尔希已回到酒店。她站在墙边，面朝落地窗，梅尼克的夜景尽收眼底。
好像刚才跟石棺的交流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钟表上移动了一格的分针告诉她，那绝非虚幻，而是现实。
那句“替代品”也多多少少让凯尔希感到心神不宁。
哪怕只是让她平静无波的心海泛起一道小小的波纹。
第一章 掩盖过去的黑暗
当诺亚从石棺里走出来时，她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因为……
这里太特么黑了。
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把手放在眼前都看不见。
没有丝毫光明，耳畔也是寂静无比，诺亚屏住呼吸时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像置身于黑洞之中，一切都被扭曲消散了，除了她自己。
不过很快诺亚就回过味来。
众所周知，阿戈尔存在于海底，是泰拉大陆最神秘的地方。
而阳光只能照亮浅海，对于深度超过数百米的深海就鞭长莫及。
所以阿戈尔的神秘名副其实，因为就连光明都看不到它的模样。
诺亚此刻所在的地方黑得如此彻底，除了阿戈尔确实没其他可能了。
她还是蛮相信石棺里的AI凯尔希，毕竟那姑娘可比罗德岛的女皇开朗多了。
更不要说诺亚从她那里拿到了自己曾“遗失”的东西。
哪怕诺亚对此毫无印象。
她只是恢复了全部的情感，以及些许零散的记忆碎片，并未将其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链条。
来阿戈尔就是为了找回剩下的记忆。
因为幽灵鲨脑海中的祂邀请她来。
因为她看到祂跟自己一样的灵魂。
哦，当然，诺亚很早就发现瓦伦丁的灵魂也跟自己一样。
但那时的小龙人还是个笨蛋，现在看起来也没聪明多少，更不要说他还有个跟泰拉人无异的身躯，自然是对诺亚寻找真相没有任何帮助。
现在又出现一个同类，而且邀请自己来到泰拉最神秘的地方，还很好心地告知了过来的方法……
遗失的回忆，神秘的深海，住着AI少女且似乎无所不能的石棺……
这三个要素聚在一起，很难不让诺亚浮想联翩。
于是她来了，站在深海中。
只是目前为止，诺亚眼前仍是仅有黑暗，耳畔寂静无比，没有任何活着的存在欢迎她的到来。
哪怕是不欢迎呢？
诺亚这么想着，抬起脚尖，尝试前行。
还好，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没有她一开始想象中的崩塌陷入之类的展开。
我竟然还能呼吸呢……
尝试着走了几步后，诺亚逐渐大胆起来，一边向前走一边环顾四周，尝试从黑色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颜色。
同时向前伸出手，试图摸到些什么。
她不仅好奇，还很惊讶。毕竟在这里不仅能呼吸，还感觉不到水压，就好像仍在陆地上，只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光线照不进来而已。
……草。
我不会真的还在陆地上吧？
想到这儿，诺亚突然有点后悔。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跟石棺见面，就掏出了百分百的信任，任由对方把自己传送过来。
虽然那个看起来很可爱的AI凯尔希说自己跟她很熟……
就在诺亚搁原地后悔的时候，她期待的异动终于来了。
恍惚间，似乎有风吹过少女的发梢。
诺亚当即愣在原地，缓缓向右扭头。她没有听见声音，入眼仍是黑暗，灵魂却感觉到刚刚有什么东西在一旁经过。
紧接着那东西又拐了回来，停在诺亚身旁。
一个呼吸后又动了起来，绕着她转了几圈。
大脑风暴启动，诺亚开始思考当下合适的话语。
结果她的灵魂听到了那玩意发出来的声音。
[同……类……？]
“同类？”
诺亚咀嚼着这个词语，向前伸手。
仍是空无一物。
[兄弟……姐妹……]
那东西的信号断断续续的，传递来的信息也歪七扭八，灵魂层面上。
诺亚必须静心凝神才能理解其含义。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几个较为清晰的音节中听到了诡异杂音。
时而黏稠，时而清脆，仿佛就在耳畔，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历史的厚重，以及未来的不确定与随机性。
这一刻，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交错纠缠。
而把诺亚的感知变成如此混乱模样的罪魁祸首，正是她发现的那个奇特存在。
没有形体，也不是纯正的灵魂。
好像是某种强大存在的一缕思念。
这是诺亚所能想到的，最确切的比喻。
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自身的感知已经完全混乱，灵魂好似脱壳而出，身体被冻结在时间的某一节点无法动弹……
自己竟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就是那玩意的“声音”太难听了，有点头疼。
灵魂竟然有了肉体才会有的反应？
意识到这一点时，诺亚明白自己是来对地方了。
她开始尝试跟这缕思念交流。
“我不是兄弟，是姐妹。”
[姐妹……兄弟！]
不知为何，那缕思念突然激动起来，开始绕着诺亚狂转。
[兄弟！]
[兄弟！]
[兄弟！]
完全无视了诺亚的话语，不停地嘶喊着[兄弟]，感觉亢奋又诡异。
诺亚很想给这家伙一个大Bee兜，因为这家伙吵得她脑子疼。
但大Bee兜打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灵魂该如何攻击。
“妈惹法克，你冷静一下行不行！”
诺亚自以为脾气很好，但被一个傻子缠着还是让她破防了。
结果迎接她的是暴击加沉默。
因为诺亚感觉到，越来越多跟这傻玩意一样的东西从黑暗中涌现，只是眨眼就赶到他俩面前。
那些不知道是灵魂还是思念的东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同类绕着另一个长得很奇怪的同类跑圈，自身还不断震颤着向外发出友好信号，活像一条看到久归主人的狗。
[兄弟……兄弟？]
有一个围观的家伙发出信号。
[兄弟！]
另一个傻家伙回复了它，跟一开始那道思念一样兴奋。
[活着……兄弟！]
[兄弟！活着！]
它们似乎记起了什么，全都亢奋起来，好似水泼进了油锅。
“谁是你们兄弟啊？！”
诺亚彻底被整烦了，挥舞手臂驱赶着靠过来的奇怪玩意，哪怕完全触碰不到它们。
可耳畔的[兄弟兄弟]还是一浪高过一浪。
诺亚咬咬牙，向前跑去，试图甩开这群神经病。
可物质世界的处理方式对另一个维度的存在来说完全没用，它们的声音只大不小。
而且这些东西似乎很熟悉如何对付物质世界的生物，竟然有目的地驱赶着诺亚朝某个方向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近乎永恒，那些奇怪的家伙终于不再乱发信号了。
重拾寂静的诺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停下脚步喘着气，仍心有余悸。
[让你受惊了，很抱歉。]
很突兀地，又一道信息出现在诺亚心头。
但这一次她差点喜极而泣。
至少发出这道信号的家伙拥有理智！
“你是谁？”
[希望你过来的……人。]
这位存在如此回复。
最后一个字咬得很重。
第二章 重回过去的她
“人？”
眼前漆黑黯淡，耳畔寂静无声。
唯有心中突兀浮现的话语让诺亚感觉对方能跟“人”扯上关系。
毕竟，他们之间信息的互换还是以文字为载体，遵守人类创造出来的语言结构。
其他方面么……
诺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能用什么词汇来称呼跟她对话的存在。
[当然，我还有另一个称呼，“神”。]
听到这话，诺亚倒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虽说有点扯淡吧，但这个称呼确实是相对最贴切的了。
当然，祂没实体，还这么黑——或者是隐藏在深邃黑暗幻想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此表现让诺亚觉得“怪物”“魔鬼”这样的词语更适合祂。
[那些称呼当然也很合适，但不该是你这么叫我。]
也许是从石棺那里补全了自我的缘故，诺亚竟然在这微微颤抖的心声中听到了极其复杂的情感。
自负、悲伤、痛楚、怨恨，甚至还有丝丝愉悦……
无数情绪捆扎虬结在一起，隐藏在平静之下，涌动着。
似乎下一秒就会冲破那薄弱的束缚，融为疯狂，将折磨自身的所有情绪投影到现实，给其他一切带来灾祸。
诺亚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跟自己对话的是一个疯子。
一头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怪物。
[你与我是平等的。]
祂对诺亚突然冒出的警戒心熟视无睹。
[我们都是“人”。]
“那外面那些人呢？”
诺亚抬手指天。
她此刻站在深海之中，上方自然是泰拉大陆。
[他们灵魂残破，病入膏肓，并非真正的人。]
眼前有多黑，这句话就有多不屑。
[不过是一群妄图成神的残次品罢了。]
“他们想变成我们？”
虽然只经过了简单的交流，但诺亚还是跟上了对方的思维，听懂了这句话。
[他们一直这么想。]
诺亚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听过“成神之路”这个词汇。
根据她的理解，能够使用源石技艺只是拿到了前往“成神之路”的门票，而唤醒背后灵才是真正开始了这趟艰难的旅程。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诺亚，她就在终点站着？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里有光，仿佛能穿透黑暗。
“所以，我其实……”
[不能。]
黑暗中的存在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千年前的你或许可以，但现在的你……]
[比不过那些残次品，除了灵魂。]
“嘿，别小看我。”
天知道这时候的诺亚为何如此放松，甚至有闲心跟黑暗中的祂斗嘴。
总之少女决定给自己找回场子。
“我可是能随意改变外貌的，而且不用源石技艺！”
说着，诺亚就变成幽灵鲨的模样。
就是这只鲨鲨得意自满的样子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所以呢？]
话音落下，这片黑暗迎来了第一抹光芒。
诺亚突然看到面前亮起了红光，紧接着一位修女出现在她面前，握着烛台，照亮了两人周围的空间。
这位修女赫然是幽灵鲨的模样。
“真漂亮。”
诺亚变回原样，看着眼前的修女微笑着称赞道。
“我想看看你原本的模样。”
[当然可以。]
“幽灵鲨”点头。
[只是，我希望你能在回忆中找到我……或者说我们。]
“这不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么？”
诺亚挑眉。
“我已经迫不及待恢复记忆了，哪怕只是以你的回忆做引子。”
她对眼前的人……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不知是灵魂还是什么的存在有一股莫名亲近感。
这股亲近感让诺亚放下了戒备，甚至让她感觉比在罗德岛时都要惬意。
也许是同性相吸？
诺亚并不知道原因。
她对瓦伦丁可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对其有点兴趣而已。
“幽灵鲨”背后的黑暗活了过来，好似流水，缓缓将她包裹，逐渐向诺亚的身躯靠近。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彻底消失了。黑暗也爬到了诺亚的脚踝，蠕动的感觉却意外的不让人反感，倒是有些温暖。
好像父母为孩子穿上衣服，动作轻柔，生怕让她不舒服了。
诺亚闭上眼睛，身躯缓缓后仰，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让他们引导着自己的思绪，跨越时空，重回被这黑色掩盖住的地方。
她看到了跟会议中一样的、充满无数艺术风格的高塔，看到了没有被源石尘污染的天空，看到了在苍穹之上漂浮着的巍峨建筑……
也看到了无数与她本质相同的灵魂。
诺亚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她脑海中锁住回忆大门的链条一一碎裂，过去的记忆同被尘封的历史一同涌出，推着她奔向自我。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即便身体陷入沉睡，只有灵魂苏醒着，她依然张开嘴，死死挤压着全身的肌肉和骨骼，好像要把重见天日的痛苦与愤怒都吐出来——
“啊！！！！！”
撕心裂肺！
————————另一边————————
“啊！”
夜空下，正在熟睡的瓦伦丁忽地怪叫一声，上身猛地弹起，双目圆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怎么了？！”
这一声吵醒了另外两位姑娘。拉斐尔下意识地掏出守护铳，将枪口对准门口，邢一凰则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隐隐有黑色鳞片浮现。
可木屋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任何活物。
“我……”
瓦伦丁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做了个噩梦。”
“……”
拉斐尔提起来的气泄了个干净。她把守护铳放好，又躺回睡袋里：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邢一凰则是扭过头来看向瓦伦丁。
“没事。”
小龙人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好。”
邢一凰总是听话的。
说睡就睡，躺下没两秒就进入梦乡。
瓦伦丁瞥了自己的好老婆亮眼，轻轻叹了口气，身上有细微电光闪过。
刚才那个噩梦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湿了，只能用法术烘干。
穿好衣服，瓦伦丁蹑手蹑脚地从睡袋里爬出来，打开木门。
门口的篝火仍在燃烧，只是火焰已不如数小时前那般旺盛。斯卡蒂坐在旁边，靠着树，怀里还抱着一把巨大的剑。
“你不休息么？”
第三章 烦人的噩梦
“你不休息么？”
给篝火添了点柴，瓦伦丁寻了个下风处坐好，准备接替斯卡蒂放哨。
现在刚过子时，她还有五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
其实黄昏时分斯卡蒂就说过：“你们尽管休息，夜里警戒交给我就好”。
但这种费心劳神的事怎么能让一个人都担下来呢？瓦伦丁三人自然是过意不去的，想着抽签决定放哨顺序，以让每个人都能适当休息，免得第二天没精神。
可虎鲸小姐说完这句话就不理人了，就坐在篝火旁抱着罐头细嚼慢咽，眼神呆呆的，脸颊鼓鼓的，活像刚睡醒正在进食的仓鼠。
吃完把咔咔两下就把空罐头攒成一块铝坨坨，随手扔到一边，紧接着就搂着剑盯着篝火不说话了，也没有搭帐篷的意思。
瓦伦丁试图跟她搭话，可得到的回应只有嗯、嘛、啊，鲜红的眼眸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看得小龙人脸颊微微泛红。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可爱！
最后他也没得到斯卡蒂的正常回答，只能依着这位队长的性子来了。
现在还是他第二次尝试跟斯卡蒂交流。
“不用。”
斯卡蒂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
“可是……”
瓦伦丁捡了根小木棍戳了戳篝火，火光照得他脸颊发红。
“你不累么？”
“还是说深海猎人都不需要睡觉，一直醒着也很精神？”
“我在睡觉。”
戳篝火的手停住了，瓦伦丁抬起头，视线越过火光落在斯卡蒂的眼眸中。
月华胜雪，火芒温润。来自深海的姑娘怀里抱着巨大的剑，泛灰的银发披散着，闪烁着橙色的荧光。
她微微抬头，对上瓦伦丁的目光。
“只是负责警戒的那一部分醒着而已。”
这么一解释瓦伦丁倒是明白了。
就跟马站着睡觉一样，先前斯卡蒂的大脑已经进入睡眠状态，除了保持警戒的那一部分和她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入了这种状态，可能吃完晚饭就这样了。
小龙人的关心反倒是惊醒了正在休息的她。
“抱歉。”
瓦伦丁有点不好意思。
同时心里对这种睡眠方式很感兴趣。
即能得到充分的睡眠也能保持在警戒状态，很适合他们这些到处跑的战斗人员。
至于晚上醒着的那部分大脑，白天让它休息就好了。反正队友都醒着，自己变成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有反应的小聋瞎也没事。
“去睡吧，今晚交给我就好。”
斯卡蒂再次说出跟先前一样的话语。
她移开目光，注意力再次放在篝火上。
瓦伦丁注意到她的眼睛变白了一点，好似蒙上了一层灰。
原来是这样么？
瞬膜，或者叫第三眼睑，是脊椎动物中的无尾两栖类、爬行类和鸟类用来遮住角膜，借以湿润眼球的身体部位。
它可以很好的保护眼球，瓦伦丁没想到斯卡蒂竟然也长有这玩意。
阿戈尔人还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瓦伦丁把小木棍扔进篝火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是被噩梦惊醒的，现在冷静下来了，困劲自然也逐渐占领了高地。
小龙人打了个哈欠，转身推开木门，再次投进睡袋的温暖怀抱中。
没错，没搭帐篷的除了斯卡蒂，还有瓦伦丁这家伙。
黄昏时分，鲸鱼小队找了块风水宝地准备过夜。结果瓦伦丁跟帐篷对线到了繁星布满夜空，一会搭成球形，一会搭成锥形……
那边邢一凰和拉斐尔都准备进睡袋晚安玛卡巴卡了，他还在一旁看着说明书对工业部“赞不绝口”。
一怒之下，瓦伦丁把变成抽象艺术品的帐篷一脚踢飞，从兵刃天使那里拿了把斧头哐哐砍了一堆木头，再用源石技艺堆了个“火柴盒”出来，用以当成今晚过夜的地方。
房屋再怎么简陋，那也比帐篷舒服，至少在隔音方面好不少。
于是拉斐尔和邢一凰抛弃了她们早就搭好的帐篷，一左一右把小龙人夹在中间进入梦乡。
瓦伦丁一开始还想着要不要给斯卡蒂单独造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她又不睡觉，最后只是用法术在斯卡蒂背后搓了颗半径约十厘米的树，让她有个倚靠的地方，这样放哨也能舒服点。
钻进睡袋里闭上眼睛，耳畔是姑娘们的呼吸声，轻柔似春风。
似乎是感觉到他回来了，明明已经睡着了的她们都往中间挤了挤，拉斐尔甚至把手都伸了出来放在瓦伦丁胸前，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已经被爱浸透的本能。
瓦伦丁只觉得耳畔痒痒的，倒也不影响睡眠。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数秒钟后却又猛地张开眼皮，一脸痛苦。
不是噩梦。
而是刚才噩梦中的那些景象直接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只要一闭眼，瓦伦丁就好像穿越到了那令人绝望的场景里，无比清晰，感同身受。
虽说这画面远不如切城战役时泰拉负面之恶那么令人痛苦，但也足以扰乱心神，损耗精神，让他无法入睡了。
该死，这是为什么？
瓦伦丁再次闭上眼，尝试用源石技艺让自己入睡。
结果毫无用处。
进入精神空间倒是不会被侵扰，但在那里他依旧无法睡眠——只要闭上眼，噩梦就随之而来。
“别看我。”
角徵羽正趴在沙发上逗小狐狸玩。
“我可不会闲的没事去招惹你。”
“那你能帮我……”
“可以啊。”
瓦伦丁话还没说完，角徵羽就答应下来。
“走啊，上二楼。”
她抱起白狐，眼眸中的花纹泛起微光。箜篌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旁，盯着瓦伦丁的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气氛很微妙，瓦伦丁自然是秒懂。
他无奈笑笑：
“我想睡觉。”
“你知道的，我现在属于你……”
角徵羽笑意渐浓。
“但只限这幅躯体。”
一颗至纯源石换一个不会衰老的漂亮姑娘，听起来很赚，事实上也确实很赚，但在这一刻瓦伦丁却感觉自己亏了。
毕竟人不能一直只用下面思考，吃饭睡觉这种欲望还是能压过对繁衍的渴求的。
“行吧。”
瓦伦丁回到现实，眼眸中闪过轻微雷光。
不睡觉还想有个好精神，就只能用法术了。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的源石技艺是“生机”。
第四章 即将入城
旭日东升，这片大地也从熟睡中苏醒。
天使头顶的光环闪烁了几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再次凝结成实质，唤醒了这个美丽的灵魂。
但拉斐尔并不想起床，因为睡袋里暖和又舒适。她翻了个身，右手下意识地向上探去，试图抚摸小龙人柔软的脸蛋，像以前那么多个早晨一样……
可指尖穿来的触感却略显僵硬，一丝凉意顺着神经刺进天使的大脑，让她睁开眼睛。
我老公呢？
那么大一个，又香又软又可爱的瓦伊凡小男孩去哪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心中的疑问，拉斐尔的视野里除了那个已经凉透了的睡袋和还在做梦的邢一凰，就只有她光环发出来的浅浅光芒。
如此清澈，宛如此时她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愚蠢。
我大抵是睡懵了。
愣了两秒，拉斐尔拍拍脸颊，才真正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里可不是家，而是在荒野上。睡的也不是柔软大床，只是一张软垫加一条睡袋……
拉斐尔觉得自己是在罗德岛待太久了，被那舒适无忧的生活惯坏了，已经忘记了曾经在泰拉诸国流浪时的感觉，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那有出任务的样子？
倒像是来旅游的。
明明在家里我也是起得最早的那个人……
天使打了个哈欠，试图让自己紧张起来。她瞧了眼手机，现在是清晨六点多一点，跟在罗德岛时的作息一样。
多睡一会吧，好姑娘……
拉斐尔没有叫醒邢一凰，反正是七点出发，还有点时间。
整理好衣物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小木屋，看到已经烧了一夜的篝火，以及坐在篝火旁的两人。
斯卡蒂依旧靠着那棵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火，似乎一整夜动都没动。
瓦伦丁正在削木棍，他身边堆着几只已经剥了皮的小动物，血淋淋的。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法不是很娴熟，拉斐尔根本看不出来那些小动物是什么物种。
“车里有干粮。”
要不怎么说拉斐尔是模范女友呢？
看到瓦伦丁笨手笨脚的样子第一时间就靠过去帮他，也不管自己的手和衣服沾上了血，没几分钟就把小动物们串好了，架在火上烤。
“只是想试试荒野求生的感觉罢了。”
瓦伦丁笑了两声，甩甩手。
细小的电流在他手上流过，带走了鲜血和腥气，流入大地。
拉斐尔那边则是有微光闪烁，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整个人就变得如刚洗过澡般干净。
医疗法术就是好使。
“你早上几点起的？”
听瓦伦丁那么说，拉斐尔倒也起了些怀旧的念头，便跟他一起等待野味的成熟。
数年前她还在泰拉大陆上流浪时，这种坐在篝火旁烤肉的场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
拉斐尔总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就连动物也会试图靠近她，蹭她的脚踝，舔她的手心，最后变成她的食物……
真是残忍的女人。
“实际上……”
瓦伦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堆瓶瓶罐罐，拉斐尔瞥了一眼，发现是调味料。
喂，这就没有荒野求生的味了啊。
“我后半夜就没睡，一点多起来的。”
他手指划过身边的调料罐，最后拿起胡椒粉，拧开盖子。
黑白相间的细小颗粒自半空落下，与烤肉表面溢出来的油脂相融合，在火舌上滋滋作响。
一股淡淡的咸香气息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因为做了噩梦。”
瓦伦丁放下胡椒粉，给烤肉翻了个面。
“噩梦还能让你不睡觉？”
拉斐尔知道原先的瓦伦丁睡眠状况不好，偶尔还会带着耳塞入睡。
但从异界归来后，这小子天天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还得上手。
幸亏他不打呼噜，也不磨牙，睡得死也算一个优点。
“就……”
听到这话，瓦伦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场噩梦里的景象。
天穹破碎，繁星陨落，海洋沸腾，大地毁坏，整个星球都处在毁灭的边缘。
梦中的瓦伦丁没有实体，只有一个意识，宛如曾经降临在切尔诺伯格时那般。也正因此，他能清晰感觉到无数人在死亡边缘爆发出来的痛苦与愤怒，他们的哀嚎与嘶吼甚至盖过了星球撕裂的声音，直刺骨髓。
瓦伦丁整个人都在发颤、发痛，好像这些遭受磨难的人类是自己的孩子，意识的每一处都在流泪、滴血。
无穷的悲苦在心头涌动，让他想喊出来、叫出声——
可他连嘴巴也没有。
这场景带来的痛苦虽然比不过纯粹之恶，但也还是让瓦伦丁觉得难受。
曾经的“陈月”死了，不代表现在存活下来的他就心如铁石。
“算了，一想到那场景我就头疼。”
瓦伦丁摇摇头，失去了聊天的兴趣，重新把注意力移回烤肉上面。
对此，拉斐尔只是撇撇嘴，没有继续追问。
人总有秘密，有些事即便亲密如他们，也无法做到全盘托出。
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好。
在瓦伦丁和拉斐尔聊天的时候，邢一凰就已经出来了，还顺手拿了串烤鹿肉。她也不管有没有放调料，吹了两下就开吃。
拉斐尔有风餐露宿的时候，但邢一凰从小就在雪原上长大，茹毛饮血已经成了她的隐藏技能了。
别说没有调料的烤肉了，就算是块生肉，她也能几口咽进肚子里。
“来一串？”
很快，荒原上的小动物们就变成了散发着胡椒香气的美食。
瓦伦丁拿了串几乎纯肉的烤串递到斯卡蒂面前，扬了扬下巴。
“谢谢，不用。”
结果虎鲸小姐的回应跟昨晚一样冷。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变成游戏剧情里那样……
至少多少两句话吧？！
瓦伦丁见她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也没继续客气，随手把这一串插在了邢一凰面前。
拉斐尔吃了一点就跑车上拿罐头去了，现在的她确实吃不惯这种野味。
结果让瓦伦丁有些意外的是，天使姐姐递过去的罐头被斯卡蒂礼貌收下，她对拉斐尔的态度似乎也多了几分尊重。
有个圣人的名头真是好啊。
瓦伦丁这么想着，把嘴一擦，开始收拾东西。
早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鲸鱼小队再次踏上旅程。两天两夜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伊比利亚最北方的城市——布格斯。
大概再过十个小时，他们就能开到城里。
但邢一凰却放慢了车速。
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一辆印有罗德岛公司标志的大卡车停在那里，车旁还有一个人在朝他们招手。
想要进入伊比利亚，他们只能借助这辆大卡车。
第五章 哎还没进呢
泰拉没有属于普通人的世外桃源，但感染者却有他们的理想乡——罗德岛。
雇佣感染者的公司不少见，但雇佣之后还把感染者当人看的企业大概只有罗德岛一家。
也似乎是凯尔希对待下属太好了，以至于有不少感染者员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忘记了自己曾经遭遇了什么，忘记了跟他们一样的人在外界过着什么生活。
当然，这种遗忘能让他们对公司更忠诚。但如果有外勤任务的话，他们可能会无法及时回过味儿来，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在看到那辆罗德岛后勤部的大卡车之前，瓦伦丁的状态就跟那些人差不多。
他倒是没有忘记，只是回忆被埋了起来。
而当卡车上的堡垒标志映入眼帘时，被瓦伦丁埋藏起来的回忆便破土而出，让他重新回到这个危机重重的泰拉。
对啊……
我是感染者。
感染者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一座移动城邦呢？！
越过卡车，反应过来的瓦伦丁再次眺望远处的伊比利亚，背后不禁渗出丝丝冷汗。
汐斯塔对他们好是因为罗德岛是带着钱来的，而且那座城市本身也算开放。
伊比利亚这个国家么……
瓦伦丁了解的不多，但联想到审判庭、惩戒军、教堂等词语，他也能想到这是个传统专制的国家。
一个外来人，还是感染者，在伊比利亚会遭遇什么……
不用多说了吧？
当然，鲸鱼小队也可以绕开移动城邦，全程从荒野上走到海边，但这样补给和路程就是问题。
所以伊比利亚的城，他们是非进不可了。
而这卡车，以及那个站在卡车旁招手的人，就是能让瓦伦丁等人避免被迫害的办法。
“你们好呀！”
邢一凰刚把车挺稳，负责接应的后勤部干员就跳了过来，朝着车上四人招手。
她的笑容灿烂如太阳。
“你好~”
拉斐尔微笑回应，邢一凰只是点点头，而斯卡蒂就瞥了她一眼，再无反应。
瓦伦丁出于礼貌也摆手回应，眼睛却非常迅速地在对方身上游了个遍。
下车的时候，他对这姑娘就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黎博利人，身高155厘米左右，体重约40千克。身材纤细，较为贫瘠，但面容红润，精神饱满，可以确定日常营养摄入足够，只是天生平板。
灰白短发，耳后长有羽毛，再结合身体体征，可以确定是伊比利亚本地的黎博利，但不排除从拉特兰迁徙来的可能。
因为打完招呼后她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拉斐尔身上，呼吸和心跳有短暂的波动，不过很快就平稳下来。
离开拉特兰后，拉斐尔就隐藏了一对羽翼，看起来跟普通萨科塔人无异，只是偶尔会露出来。
以她的表现来看，肯定是认出了拉斐尔。如果是伊比利亚本地人，不太可能会这么快就认出来。
再者说了，伊比利亚这么一个压抑的地方，怎么可能长出这么一个开朗阳光的姑娘？
……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瓦伦丁训练的时间太短，远远不及影子。
如果他脑海里也装着一本泰拉百科全书的话，说不定现在这姑娘的底裤是什么颜色他都能推断出来了。
“我是后勤部干员琼安，你们也可以叫我琼。”
黎博利少女拍了拍她毫无弧度的胸脯。
“我喜欢你开朗的笑，琼。”
拉斐尔是懂得看人下菜的，没有过于礼貌，不经意间拉近了和琼安的距离。
“我也很喜欢你，拉斐尔Sh……女士。”
而琼安的对话就有点过于暧昧了，眼中的喜悦几乎都溢了出来，垂在身前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能看得出来压抑得很费劲。
倘若周围没有人的话，这姑娘怕不是已经紧紧握住拉斐尔的手了。
也就是在这时，瓦伦丁确认了她是拉特兰人的事实。
至少曾经住在那里，而且时间不短。
不然怎么会对拉特兰圣人有如此情感？
想到这儿，瓦伦丁不着痕迹地跟拉斐尔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有点担心这位圣人迷妹会有些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这只是“二等公民”的黎博利都狂热成这样了，天知道那些萨科塔人在知道自家圣人有了男友后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是在罗德岛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一杯。”
拉斐尔嘴角的笑温柔又迷人，吐出的话语摄人心魄。
“但现在我们有任务在身……”
“啊，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琼安耳后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旁的大卡车，好像刚才拍自己的胸脯一样。
“都已经安排好了，伊比利亚分部给你们申请了工作签证，就在车上。”
“分部给你们报上去的身份是护卫人员，等会进城时别说错了。”
“谢谢你，琼。”
拉斐尔赏给她一个摸头杀。
虽然才刚刚见面，但这动作并不会显得轻浮，反而是琼安想要的。
“这是……我的荣幸。”
见她受宠若惊地说出这句话，瓦伦丁眼角抽了抽。
要不是还有仨人在旁边看着，她真敢握住拉斐尔的手吻一下手背。
老拉特兰人都这样么！
……
后面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得到奖赏的琼安干劲满满，把驾驶的工作交给了另一名前来接应的小透明，自己找了个“介绍情况”的由头钻进车厢内跟鲸鱼小队们聊天。
虽然全程都几乎是她一个人在说话。
邢一凰本身不善言辞，斯卡蒂更是个木头。瓦伦丁几乎插不上话，因为这姑娘的注意力一直在拉斐尔身上，他只能跟在后面偶尔应和几句。
不过她们的对话里倒是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原本伊比利亚的移动城市都在海边，因为能更方便地跟阿戈尔交流。后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堆不可名状的玩意，把阿戈尔给霍霍了，伊比利亚也没逃掉，死了不少人。
当时布格斯距离海边最远，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小，在灾难发生后还有余力启动核心往大陆跑。但也没跑多远，核心就跟伊比利亚其他的移动城邦一样坏掉了，变成了一座无法移动城市。
自那之后，伊比利亚大变样。
国王和贵族变成了吉祥物，教廷在事实上统治着整个国家。每座城市都有审判庭和惩戒军存在，成天到处跑抓异端。
也正因为这些改变，伊比利亚逐渐变得跟拉特兰一般封闭。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还没那么严重。
而在学术研究方面，伊比利亚是分外开放，大部分科学研究在这里都是完全自由的，比哥伦比亚那旮沓还自由。
罗德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能在伊比利亚开分部，毕竟在医学方面站在了泰拉顶端，尤其是关于矿石病的研究。
“所以，你们的工作签证下来的非常快。”
琼安喝了口水，结束了她的讲述。
“进入伊比利亚后，只要不在城里乱跑，没人会找你们的麻烦。”
“这个‘乱跑’的意思是……”
瓦伦丁有点拿不准。
“别违法，离审判官和惩戒军远点。”
看到小龙人还带着观察者手环，琼安又补了一句：
“尽量不要去公共区域，如果你有需要跟我说就好。”
“想参观伊比利亚的教堂也是没问题的。”
“好吧。”
瓦伦丁撇撇嘴，无奈点头。
果然，就算有诸多特权加身，感染者还是低人一等。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不会在伊比利亚的任何一座城市待太久。
鲸鱼小队的目的地一直是阿戈尔。
深海之中。
第六章 被抓到惹
入城很顺利，伊比利亚的士兵没有为难他们。
瓦伦丁站在后面看着琼安跟对方交涉，还有说有笑的，心中顿时涌出一股荒诞感。
伊比利亚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因为阿戈尔的某个事件变得分外保守，对外国人的入境审查极其严格。
他本以为这个国家的士兵也是如此，会平等的歧视每一个外国人。
结果整个流程下来正常的很，没有想象中的吃拿卡要行为。
也许是看到了小龙人眼中的疑惑，拉斐尔肘了下他的胳膊，指向某个地方。
瓦伦丁看过去，一个半球摄像机进入视野。
他顿时明白了。
这是有人看着哪！
“伊比利亚虽然关上了大门，但对科研特别宽容。”
琼安已经走完了流程，正招手让他们回车上准备过卡。
拉斐尔微笑着点头回应，同时歪头偏向瓦伦丁低声说道：
“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也不分国籍。”
“甚至不管你是否有前科。”
“而罗德岛……”
拉斐尔抬起手，食指划过身旁的卡车车厢。
他们刚好经过那个巨大的堡垒标志。
“正是矿石病方面的专家。”
也许泰拉没有国家想解决矿石病，甚至会打压相关研究，因为感染者是整个源石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许伊比利亚高层也是这么想的。
但至少在这里，有关矿石病的研究能够正常进行。
长远的利益和迫在眉睫的威胁孰轻孰重……这些人还是分得清的。
海里的东西离他们太近了。
而对伊比利亚了解的越多，瓦伦丁对阿戈尔的好奇就越重。
好似有位绝世美人就站在前方，浑身蒙着如雾般的纱。你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诱人的身体轮廓，耳畔却不停有人说着她有多危险有多致命，却也无人否认她的美貌她的魅力。
你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汇聚在一起，组成了这么一个事实：
别过去，会死。
想保住小命，就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看着那曲线，看着那隐隐约约透过薄纱的惊世美貌，你的心实在是痒得不行。
也许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瓦伦丁这么想着。
同时他也清楚，曾经那些试图接近阿戈尔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么……
瓦伦丁知道有人去过阿戈尔，但从未听说过这些人的下场如何。
也许已经被深海同化，永远留在那儿。
“走咯！”
琼安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但很快就被更加暴躁的引擎声覆盖。
罗德岛的卡车行驶在这座先进又破落的城市里，与道路两旁爬满地锦的房屋与教堂格格不入，好似来自异界，驶向未知。
早在外面瓦伦丁就注意到了这座城市的特殊之处——实际上他不想注意到都很难，因为断开、碎裂的巨大履带实在是太惹眼了。
支撑移动城邦前行的脚都断了，抵御外敌的城墙和城市内建筑的破败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而在远方，处在城市边缘的某个高高的、阴沉的建筑却是分外干净，好像一直有人在打扫、修补。
那是一座灯塔。
瓦伦丁没有疑惑为什么一座停在陆地上的城市会有灯塔，因为他踩在伊比利亚的土地上。
当年伊比利亚所有的城邦都在海边，有灯塔是肯定的。
就是为什么，布格斯已经远离了海岸线，还要对灯塔进行维护？
难道这是伊比利亚的传统，不能丢？
瓦伦丁感觉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且十有八九跟阿戈尔有关。
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去看一看。
当然，那应该是在从阿戈尔回来之后了。
鲸鱼小队不会在布格斯停留太长时间，补充完给养之后就会离开这里，跟着后勤部的运输卡车。
出城之后，他们就会直奔海边，不再踏上任何一座伊比利亚的城市。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
瓦伦丁瞧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鲸鱼小队刚解决完午饭。
“下午三点。”
说话的是拉斐尔。
琼安吃完饭就去监督工人卸货了，还要跟分部干员进行工作对接，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
“还能睡会。”
嘴上这么说，瓦伦丁却没有躺下的意思，哪怕他身后就是床。
这里是罗德岛分部的员工宿舍，专门给总部来的干员准备的，条件还算不错，隔音效果也还行。
“算了，我出去走走。”
没有过多犹豫，瓦伦丁拍拍手起身，拉开宿舍的门。
“去哪儿？”
“就在分部周围转转。”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怎么想的拉斐尔就不知道了。
但她也没管，反正这里没什么危险。
这家伙还能化个妆偷溜出去逛街不成？
……哎，瓦伦丁还真是这么想的。
此刻鲸鱼小队所在的位置是一处仓储区，集装箱、大型厂房随处可见。虽然午后人很少，但瓦伦丁还是看到几个其他企业的员工。
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出来闲逛的小龙人，但只是瞥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工作中。
可仅仅就这一眼，这些人的潜意识里就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瓦伦丁仍然没忘记他那个疯狂的计划。
走遍全世界，影响所有人，让他们在做决定时比以前更倾向于道德感更高的选择。
哪怕这倾向非常轻微，好像只是在秤盘上加了一粒胡椒……
但只要基数够多，时间够长，总会有人偏离原来的道路。
就像滚雪球，个头越来越大，势头越来越猛……
那个可笑的梦想一定会在未来实现。
结果门口的保安无情地泼灭了他的雄心壮志：
“回去！”
“为什么？！”
看着指向自己的电棍，瓦伦丁直起腰，理直气壮。
“因为你是感染者！”
一句话给他憋熄火了。
罗德岛给瓦伦丁准备的工作签证可不是样子货，他真的能凭借这玩意在伊比利亚待很长时间。
也正因为其真实性，所以小龙人的感染者身份无法隐瞒。
而感染者就算手续齐全，也只能待在签证上注明的工作区域内，不得随意外出。
不然外面的审判官或惩戒营士兵有权利将其当场处决。
当然，感染者工作人员也可以申请外出，但申请书需要交给当地的审判庭，而且必须本人到场。
可感染者在未得到许可前不能离开工作地点……
所以就成了死循环。
“规则……”
“就是用来打破的！”
于是小龙人选择成为逆行者，向伊比利亚腐朽的制度发起挑战！
结果因为围墙太高且有铁丝网给自己摔了一嘴泥，裤子还给挂烂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步跨过去……
“先生，需要帮助么？”
听到这声音，龇牙咧嘴的瓦伦丁顿时感觉身子不疼了。他抬起头，顺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看过去，入眼是一位身材高大，留着八字胡的帅大叔。
帅大叔的身旁还有位漂亮的黎博利大姐姐。
伊比利亚审判官的制服真好看。
瓦伦丁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
……万事开头难，之后难上加难。
第七章 开润
翻墙摔倒的正太感染者会遇到帅大叔审判官么？
瓦伦丁是一点儿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可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是那么真实，近到让他足以看清手背上隆起的青筋，看到如树皮般干瘪、布满枯涸纹路的皮肤。
微微抬头，这位审判官半蹲着弯下腰，目光中没有对瓦伦丁的迟钝有丝毫厌烦。
他背靠太阳，嘴角的笑容散发着温柔慈爱的光，不由得让人想起无数文学作品中令人感动落泪的，被称呼为“父亲”的角色。
只是，他表现得再怎么慈祥，瓦伦丁依然紧绷着脑海中的那根弦，没有丝毫松懈。
因为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不只有审判官的友好，还有他大腿外侧枪套中亮银色的左轮手铳。
这把铳……
甚至比瓦伦丁曾用过的那把史密斯·威森M500还要大一圈。
名副其实的“手炮”！
他布满岁月纹路的宽厚大手当然可以友好地拉自己一把，更可以扣动那把手炮的扳机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发！
被源石子弹钻脑门的感觉可不好受，瓦伦丁不想再来一次了。
“……谢谢。”
瓦伦丁没有选择接受对方的善意，而是自己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装作随意的样子瞥了几眼周围环境。
身后是仓储区的围墙，但面前并不是想象中的绿化带、住宅什么的，依然是一堵墙。
两堵墙之间离得很远，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路。除了这两位审判官外，瓦伦丁还看到了远处的停车场，以及数名穿着其他公司制服的打工人。
看起来自己仍在“监狱”之中。
“呵呵。”
审判官微微一笑，没有介意瓦伦丁的拒绝。
“你是仓储区的工作人员吧，看制服应该是罗德岛医药公司的。”
“为什么要翻墙出来呢？”
在翻墙的时候，瓦伦丁用制服包住了铁丝网，以免自己被划伤。
他摔下来时把衣服也拽下来了，刚好让审判官看到了上面的黑色堡垒标志。
“呃，我想出来看看。”
小龙人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试图把面前的两位当成智障，糊弄过关。
“你可以走正门。”
留八字胡的帅大叔举起食指晃了晃，似乎是不知道仓储区的入口在哪儿，便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审判官。
很快，他就从对方的眼神变化中找到了正确方向。
“啊，在哪儿。”
这家伙的反应给了瓦伦丁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之前听琼安说，伊比利亚的审判官总是拿着铳提着剑到处跑，有事就OpenTheDoor，没事就四处转转准备OpenTheDoor，让小龙人不由得联想到前世的特警。
这片仓储区在布格斯怎么着也算个重点保护单位，有审判官在此巡逻瓦伦丁并不奇怪。
但是巡逻的审判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出入口在哪里呢？
这俩人并非在这里巡逻，而是……
似乎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位置翻墙出来，特意提前来到这里等着？
这场会面并非巧合，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想到这儿，瓦伦丁的腿部肌肉下意识地绷紧，想跑路的冲动在心里油然而生。
虽然眼神依旧清澈愚蠢，但他已经再用余光注意着面前两人的右手了。
琼安说过，对于未经允许在外面乱逛的感染者，审判官和惩戒营士兵有权利当场将其处决！
沉默只会让事情变得愈发糟糕，三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仿佛已至崩溃的边缘，只待一颗点燃炸药的火星。
那位女审判官不动声色地将胳膊垂在身侧，右手刚好盖住大腿外侧的枪套。
永远不要小瞧牛仔的拔枪速度，现实中的他们甚至比电影中演的更快。
蓝星上的普通人都能练到在0.21秒内完成拔枪、瞄准和射击，那泰拉超人会快到什么地步？
不敢想。
“别紧张，我知道你是感染者。”
最终还是主动前来交涉的那个人选择灭火，只是他的话让瓦伦丁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这震撼性就跟切城军警对感染者说我知道你是整合运动一样。
还好，女审判官没有午时已到，瓦伦丁的角也没有绽放出雷光。
双方都保持着最大的克制，避免了无意义的流血冲突。
“我们没有恶意。”
老审判官这么说着，同时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
那位女审判官终于松开了枪柄，双手交叉放回身后。
“事实上，伊比利亚并不会像其他国那样对待感染者。”
“我们只是希望不会有更多的人得病。”
这话的意思瓦伦丁听懂了。
其实稍微一想就知道老审判官没有撒谎。
虽然罗德岛在全泰拉都有分部，但其他国家的分部里几乎没有感染者员工存在，更不要说通过正规渠道给感染者员工整一个工作签证了。
但伊比利亚就能给出这样的签证，不知道比那些国家高出多少个汐斯塔。
正如那句“希望不会有更多的人得病”，他们的要求也只是让感染者别乱跑，好好待在签证上标注的工作区域内，避免矿石病传染出去。
他们甚至没有让瓦伦丁在进入仓储区时穿上防护服！
感动泰拉。
“所以你们并不会枪毙我，对么？”
瓦伦丁瞥了眼对方枪套里的手炮。
“当然。”
老审判官笑了。
“只要你不偷偷跑进闹市区搞破坏，我们是不会开枪的。”
“所以就地处决时真的咯？”
瓦伦丁刚在心里吐槽琼安把审判官过于妖魔化了，结果这位帅大叔的话又让他收回了这个想法。
“其实这种事惩戒营士兵干的比较多，他们最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干掉异端……或者是恐怖分子。”
老审判官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我们是尽量能活捉就活捉，毕竟感染者死了很容易造成污染。”
“到时候善后工作还得我们自己来。”
法克。
瓦伦丁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其实这里算是仓储区外围，你还没有离开签证上标注的工作区域。”
老审判官自然是看出了小龙人的心态变化，开口劝慰道：
“保安不让你出来也是正确的，毕竟这个‘外围区域’很模糊，一切以官方解释为准。”
“如果你想出去看看，可以让你的同事帮忙提交一份申请。”
“……不，其实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出去逛逛，看看伊比利亚国教的教堂，来一顿海鲜大餐什么的。”
听到这话，女审判官看了老审判官一眼，但没说什么。
“布格斯虽然离开了大海，但我们并没有丢掉做海鲜的手艺。”
做海鲜的手艺，指图图阿戈尔人么？
这吐槽瓦伦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他没有接受老审判官的好意，而是在对方的陪同下又回到了仓储区内。被这么一吓，瓦伦丁也没有再溜出去的意思，乖乖坐在卡车里随同后勤部干员离开了布格斯。
看着驶出关卡的罗德岛货车，老审判官压低帽檐，叼起一支烟点燃。
转过身，前方亮起的光芒让他眯起了眼。
不过很快，那光就暗了下去。
老审判官没有掐灭香烟的意思，他盯着面前这个萨科塔人的脸，嘴角一扯。
“执行者，你想问什么？”
第八章 我在看着你
拉特兰公证所是个神奇的地方。
因为他们会向整个大地上的拉特兰公民征收费用，督促他们完成各类法定义务——包括且不限于遗产继承、抚养和监护、已公证契约的执行等等。
还会为拉特兰公民提供种种权益维护服务，不管是在拉特兰境内，还是其他国家的什么地方。
公证处的执行者一定会出现在任何一位拉特兰公民面前，扛着霰弹铳要求对方上缴税金，然后把某个坏家伙干掉——如果那位公民是这么要求的话。
别的要求也可以，只要不违法，执行者能完成任何荒诞的事情，前提是不超出自身的能力范围。
所以，拉特兰本身封闭，但他们的天使可能会出现在这片大地任何一处地方。
就比如此刻站在老审判官面前的公证处执行者。
虽然伊比利亚跟拉特兰已经心生龃龉，甚至想着把教会独立出去，但明面上两国还是和和气气，拉特兰的执行者自然也能随意出入伊比利亚，无需任何手续。
“所以，执行者。”
老审判官叼着烟，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你想问什么？”
他的心情不太好。
不是因为面前的执行者态度不行……
实际上对方还是很守规矩的，进入伊比利亚之后先是向审判庭提交了申请，得到同意后才开始行动，今天早上跟老审判官讲完工作内容后还暗中给他塞了一点拉特兰特产，人情世故这方面直接拉满。
跟以前那些要么趾高气昂要么跟块木头似的执行者好多了。
但老审判官更喜欢伊比利亚本地的香烟，对拉特兰的高级货一点都不感冒。
他更关心自己被打回来的休假申请。
“您见到瓦伦丁了么？”
听听，一开口就是“您”，嘴角还始终挂着微笑，面子着实是给足了。
他简直不像个公证所的执行者。
老审判官感觉这家伙应该是从拉特兰宫出来的，只是出任务时挂了个执行者的名头。
“看见了。”
老审判官猛吸了一口烟，乳白色的雾从他鼻腔中喷涌而出。
没办法，拉特兰的货太好了，一点都不刺激，他这个小地方的老家伙吸不惯。
而萦绕在两人身边的香烟气息没有影响到执行者分毫，他勾起的嘴角甚至都没动一下。
“一个感染者，矮子，长得不错。”
这对执行者来说就是废话。
他、还有其他几人跟了拉斐尔一路，会不知道这个把自家圣人拱了的猪长什么样？
“那，有没有见到跟他一起的人？”
有一点老审判官猜对了，那就是这位执行者确实是从拉特兰宫出来的。
因为整天都要跟枢机主教甚至是教皇打交道，他已然将情绪管理练到了极致。
“没有。”
老审判官摇头。
“我看了他们的入关记录，一共是七个人。”
“监控里看起来跟……瓦伦丁很熟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龙族人，像是从炎国来的，还有一个是萨科塔……”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还剩一半的香烟捏在手中。
老审判官没有再说话，眼神逐渐犀利起来，里面像是藏了刀子。
他捏住香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入关记录里有个阿戈尔人，对么？”
执行者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在继续提问。
“是的。”
没有过久沉默，老审判官低声回答。
“虽然说伊比利亚跟阿戈尔闹僵了，但那人的手续合规合法，我们不能做多余的事。”
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经得住战争的折腾。
无论是阿戈尔还是拉特兰，似乎都不是现在的伊比利亚能惹得起的。
以前或许还行，伊比利亚的海军所向披靡，没有敌手。
可大静谧之后……
不提也罢。
“清楚他们的目的地么？”
“坡提蒙。”
审判官的权利很大，看个出关记录还是没问题的。
“理由是送货，罗德岛总部运来的矿石病抑制剂。”
“坡提蒙……”
执行者咀嚼着这个名字。
“在海边。”
老审判官紧皱眉头，继续补充道：
“是目前伊比利亚境内距离‘大静谧’最近的城市。”
“那场灾难对整个伊比利亚都造成了影响，一座城邦被彻底摧毁，其余所有城邦的移动核心在灾难发生后不久也全都失效了。”
“布格斯是伊比利亚最小的城市，所以跑的最远，至少站在那里……”
老审判官抬起头，目光越过不远处的高楼大厦，看向城市边缘的灯塔。
“看不到海岸线。”
“嗯。”
执行者抬抬眉毛，没说什么。他抿着嘴唇，光环微微闪烁，像是在思考。
“我听说，你的故乡是海边的某个小渔村？”
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老审判官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着面前的执行者从兜里掏出一个鎏金的金属小盒，表面还刻有细腻的花纹，看起来很漂亮。
“……对。”
在看清楚小盒里的东西后，老审判官才反应过来，应和一声。
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根香烟，旁边还有一个打火机。
“很久没回去了吧。”
执行者捏出两根烟，递到老审判官面前。
“已经消失了。”
老审判官这才注意到刚才那根香烟已经燃尽了，差点就烧到自己的手指。
随手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烟，叼住。
一束小火苗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面前。
“……谢了。”
老审判官愣了愣，没有拒绝执行者的好意。
点着后，他用力吸了一口，享受着烟雾流过气管的刺激感，闭上眼睛。
这才是我想要的感觉啊。
“大静谧摧毁了那里，能跟故乡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距离渔村最近的坡提蒙了。”
“毕竟以前都是坡提蒙的人来收税。”
“所以，你准备去坡提蒙度过假期么？”
执行者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不，我准备去北方。”
“叙拉古、汐斯塔、莱塔尼亚，或者拉特兰……”
“哪儿都行。”
老审判官突然笑了。
“唯独伊比利亚不行。”
执行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如果有条件，谁愿意在这里待着？说不定哪天就有海嗣出来把自己啃了。
“去拉特兰看看吧，至少我们那里的甜点味道很好，价格也不贵。”
执行者将金属烟盒放进老审判官的口袋里，顺便拿出一个信封拍在他手上。
“拿着这个，你一定能入境。”
“多谢你的帮助。”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老审判官瞥了眼没写任何字的信封，又看向那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忽地一扯。
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第九章 work，work
很久以前，当黎塞留完成学业，准备从拉特兰大图书馆搬出去时，她的老师——拉特兰四圣之一的加百列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拉特兰么？”
“huh？”
正在收拾东西的黎塞留抬起头，眼眸清澈纯净，目光充满疑惑。
那时正值午后，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明媚。加百列坐在桌上，晃着脚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即将离开的学生。
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照进来，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却朦朦胧胧，丝毫不让人觉得刺眼。
“……呃，没有。”
一时间，黎塞留竟看得痴了。
她老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地收拾衣服，用忙碌来掩盖自己脸上的红晕。
“熬夜对身体不好。”
加百列丝毫不介意黎塞留的冒失。
她从来不关心别人脑海里在想什么。
一米三十的身躯里装着一百三十年的灵魂，加百列早就看淡了这个世界。
“是。”
黎塞留的嗓子有点干。
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清点一番确定没有遗漏后又放了回去，动作却比一开始慢了很多，衣服也叠得更加齐整。
没有萨科塔人不想成为加百列的学生，因为这代表着阶级的跨越，直接触碰到了拉特兰最上层的圈子。
在这位圣人曾经的学生里，混的最差的也是个地区主教，还是犯了错被调出去的，原先可是身披红衣的枢机主教，办公地点就在拉特兰宫。
也正因如此，加百列对学生非常严格，品学兼优都只是最基础的要求。
[半夜十二点前必须睡觉]是她定下的诸多规矩之一，理由正是那一句“熬夜对身体不好”。
别说凌晨四点的拉特兰了，半夜十二点半的图书馆她都没见过。
……
加百列没有回话，房间内只有黎塞留收拾东西的声音。
哪怕她特意放慢了速度，行李箱也有塞满的那一刻。
“老师。”
黎塞留站起来，低着头，没有转身。
“我走了。”
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嗯。”
加百列的声音跟平常一样散漫。
似乎对自己学生的离去没有丝毫感触。
黎塞留没有过久停留，很快就离开了。好像只是出去买点东西，过会就会回来似的。
可一直到那么多年之后，黎塞留成为拉特兰历史上最年轻的教皇时，她都没有再回去过一次。
也就是这时，她才明白当初加百列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拉特兰么？”
黎塞留放下笔，扫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好似被拔出了脊椎一般瘫在座椅上。
“别说凌晨四点，六点的拉特兰我都见过啊……”
散发着柔和光辉的水晶灯映在黎塞留眼中，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却赶不走她神态中的疲惫。
曾经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女消失了，现在只有一个保养得很好但每天困到要死的中年大妈。
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为什么要接过这个重担？
加冕仪式上前任教皇和下面那一群枢机主教的笑容不是对自己这个继任者的鼓励，而是特么的幸灾乐祸啊！
特么的一群老毕登！
别说休假了，这两年睡好觉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还有教皇私人医生这个什么Damn玩意，医疗法术天赋高的可以，愣是能让长时间睡眠不足的她天天精神饱满……
“*非常不堪入耳的拉特兰脏话*！！！”
黎塞留完全丢掉了身为一国之主的气度，瘫在椅子上不停地发泄情绪。
反正现在都凌晨三点了，这些文件也批不完，爱咋咋地吧。
要不是真的无法丢掉工作不管，她甚至想把眼前这些文件都烧了，连带着这座金碧辉煌的拉特兰宫。
因为无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永远亮着光……把她死死的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夜晚会让人更加感性，黎塞留也只敢在晚上时发发牢骚，因为一般这时候整座宫殿只有她一个人还醒着。
“小黎。”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似穿越了时空，从过去某个让人无比安心的地方穿来。
“小黎已经死了，现在是社畜L……”
？？？！！！
黎塞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转的还快。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一个娇小的人影已经站在身边。
“加百列……圣人。”
她像是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一样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后知后觉自己早已离开了大图书馆，很快就恢复了身为一名教皇该有的样子。
至少表面上如此……
啪！
加百列瞥了眼因为某人动作过激而摔倒的椅子，微微歪头对上黎塞留的目光。
这位年轻的教皇眼中里面除了尴尬和羞耻之外什么都没有。
加百列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从黎塞留脸上挖出来什么似的。
圣人不说话，黎塞留也不敢说话——虽然她是教皇，名义上的拉特兰领袖。
但在私下里对上自己曾经的老师，还是在这么尴尬的状态下，教皇也变成了曾经那个刚来大图书馆还畏畏缩缩的学生。
“你还会发牢骚，这很好。”
良久，加百列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真心夸奖还是在阴阳她。
但无论怎样，黎塞留也只能陪以笑脸，不能表现出一点反感。
谁让她面前的是拉特兰圣人呢？还是目前四位圣人中最强的那个。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当时那句话的意思了吧。”
黎塞留只能苦笑着点头。
别看她现在依旧年轻，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一副二十出头的皮囊，玫瑰金色的长发仍飘逸柔顺……
但精神状态跟老年人没两样。
一句酸萝卜别吃送给教皇的私人医生，以及那群老毕登枢机主教。
“啊，我去泡茶。”
这时，黎塞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
她没有问为什么加百列会凌晨三点来找她，而且连通知都没有。
“不用了。”
加百列拽住黎塞留的手腕。
一股暖流游遍她的身体，让黎塞留感觉舒服了不少。
“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
“不久之后，我可能会离开拉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