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1章 来了
庆安郡那边，动作非常之快。
杨若晴才将消息捎过去，过了三天，那边就过来人了。
一共来了四个人，赶着一辆马车。
分别是小安，何莲儿的舅舅老季，舅母周氏，以及主角儿，也就是那个哑女刘金钏。
虽说此行的目的是专门送刘金钏跟康小子相亲，但是，碍于年轻人脸皮薄，不好直接说破，心知肚明便行。
所以，马车并没有进村往四房那边去，而是停在杨华忠家。
杨华忠，孙氏，老杨头几个都在。
杨若晴这边也过来了。
同时，也给四房那边捎了信，让四叔四婶带康小子过来，就在杨华忠家的堂屋里，在长辈们的陪同下，让这两个孩子先见上一面。
堂屋里，老杨头照例坐在首位，杨华忠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今日坐了一个年长的男性。
虽然面生，但是杨若晴一眼就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轮廓。
显然，这是何莲儿的舅舅老季，眉眼五官跟何母很有几分相似。
坐在老季旁边的中年妇人下巴上长了一颗痣，正跟孙氏那拉着家常，话里话外都是关于牛牛的话题。
因为说的是牛牛的话题，所以这个妇人跟孙氏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这必定是老季的婆娘，何莲儿的舅母周氏了。
而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坐在周氏身旁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必定就是刘金钏无疑了！
杨若晴进了堂屋，来到桌边跟众人打招呼。
杨华忠和孙氏忙地介绍起来人。
老季和周氏有点慌张的放下手里的茶碗，一齐站起身来，腰杆不敢挺直，微微躬身。
周氏甚至还将身旁因为没有听到声音，所以反应不能及时的哑女刘金钏给拽起来，一齐跟杨若晴这打招呼。
这般姿态，让杨华忠和孙氏他们皆微微一愣。
不明白先前跟自己这边说话时，还有说有笑，似乎挺能来事儿的这两口子，咋突然就拘谨起来了，就好像去了县城见到了县太爷，差点就要下跪似的……
而杨若晴自己只是稍稍怔了下，便一切明了。
这两口子，俨然是一副老百姓见了官家太太的那种拘谨又卑微的姿态……
俨然不是那种亲戚间走动时，大家平起平坐的状态。
想想也是，毕竟棠牙子的权势在大齐，那是极高的存在。
若不是他素来韬光养晦，即便称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
辰儿也是后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杨若晴作为骆风棠的妻，辰儿的母，这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呢。
也就是村里这些自家亲戚们打小看着她长大，如今又也是天天在一块儿处，大家才没有被那些她身上的称谓，光环啥的给吓到。
而在外人的眼中，她在天，他们在地，这见了面打起招呼来，天堑的距离会形成无形的威压，让他们不敢直起腰身。
“老季，周家弟妹，你们莫要拘谨，到了家里就是客人。”
杨华忠也回过味儿来，赶紧笑着安抚这两口子。
孙氏也微笑着连连点头，说：“我家晴儿性格很随和的，你们把她当晚辈就是了。”
而杨若晴听到爹娘的话，也顺着他们的话，笑着对面前这卑躬屈膝的两口子说：“季大舅，大舅妈，你们随意就好，坐，坐，不必拘谨。”
季家两口子重新坐了回去，但显然还是放不开。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杨若晴感觉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位了，其他的就不与她相干。
“晴儿，这刘金钏，莲儿的表姐的表妹。”孙氏轻轻握住刘金钏的手，跟杨若晴这介绍。
刘金钏怯生生抬起头来，看了杨若晴一眼，然后，很腼腆的笑了笑，头又再次垂了下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虽然目光对视的时间不超过三秒，但杨若晴却也看清了这姑娘的面容。
怎么说呢，长得不算很出众，但是绝对不丑。
脸型原本应该是圆形的，但因为瘦，所以脸型被拉长了，露出尖尖的下巴。
双眼皮大眼睛，嘴唇略显丰厚，额头也很开阔饱满。
头发有点泛黄，这还是跟营养不良有关系，如果营养跟上了，黄头发变成满头的青丝，再稍稍上点妆容，脸盘子饱满起来的话，还是很漂亮的，属于那种富贵雍容花开团圆的美人风格。
不妖娆，很端庄大气。
身高嘛，不是太高，但也不矮，跟刘氏差不多。
身材也瘦，但是，瘦归瘦，该有的地方还是有的，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用刘氏的话来说，只要不出声，在没人知道她是哑巴的前提下，总体评分还是及格的。
不知道这样的刘金钏，康小子会不会被吸引？从而接纳她哑巴的这个瑕疵？
不一会儿，四叔四婶那边也带着康小子过来了。
四婶是个天生的大喇叭，走哪都是人还没进屋，动静就先传进屋里来了。
这不，也一样！
“三哥，三嫂，贵客呢？贵客在哪呀？”
“哎呀，这就是贵客对吧？莲儿的舅舅和舅妈？”
她风风火火奔进了堂屋，来到了八仙桌跟前，视线早就将桌边的众人一一收纳眼底，对于老季两口子，刘氏是一带而过，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周氏身旁的刘金钏身上，话却是对众人说的。
杨华忠再次介绍起来：“老季，弟妹，这是我家四弟妹，四弟，后面是他们的儿子杨永康！”
杨华明这时也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刘氏的身旁，跟刘氏的风风火火不同，杨华明心里也迫切的想看一看这个在众多相亲女子中，能接纳康小子兔唇的刘金钏，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比刘氏还是要沉稳些。
所以，他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在没有正式介绍的前提下去盯着人家姑娘看，那是不礼貌，也不稳重。
“老四，四弟妹，这是莲儿的舅舅舅妈。”
“这位姑娘，是莲儿舅妈的外甥女，叫刘金钏……”
杨华忠的介绍还没结束，刘氏便激动的惊呼起来，并打断了杨华忠的话。
“啥？这姑娘也姓刘？哈哈，巧了巧了，我也姓刘啊，正所谓天下同姓是一家，缘分啊！”
第9782章 相亲
刘氏嘴里惊呼着，手上也有了动作。
她像兔子一样蹿到了刘金钏的跟前，一把抓住刘金钏的手臂。
刘金钏吓了一跳，赶忙儿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面生，却冲自己一个劲儿笑的热情妇人愣愣看着，有点不明所以。
周氏拍了拍刘金钏的另一条手臂，跟她用手语比划了几下。
这下，刘金钏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就是她这趟要相亲的那个男人的母亲。
刘金钏的脸红了，朝刘氏这讷讷的笑了笑，然后再次垂下头去。
刘氏可不给她半点羞涩的机会，侧身将跟在身后，磨磨蹭蹭的康小子拉了进来，拉到了刘金钏面前。
“来，金钏啊，这是我儿子杨永康，你喊他康小子就行……”
这话一出口，杨华明就在一旁用力干咳。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有点怪异。
杨若晴悄悄侧过脸去，她怕自己待会没忍住给笑出声来。
这个四婶啊，真是个奇葩，人家之前就说了女孩子的情况。
你可真是不走心啊，你说你让一个哑巴拿啥去喊人家‘康小子’？
刘氏从众人的反应里，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她一点儿都不尴尬，而是哈哈笑了起来，边拍着刘金钏的手背边跟众人说：“瞧瞧我，这打第一眼看到金钏这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见谅见谅！”
大家伙儿也都报以理解的微笑。
只有康小子觉得尴尬。
刘金钏也是尴尬得不行。
周氏又拍了拍刘金钏的手臂，再次跟她比划了几下，这下，刘金钏的脸红了，头也埋得更低了，更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见状，刘氏更喜欢了，她就喜欢这种腼腆害羞的女孩子，说明性子绵软，嫁过来了不容易作妖，换句话说，听话，好拿捏。
“那啥，康小子，你和金钏差不多年纪，你带着金钏去外面玩玩吧，我们长辈在这里说说话！”
刘氏直接将刘金钏推到了康小子跟前，撞到了康小子的手臂。
康小子原本想拒绝，不想单独出门。
当这一撞，刘金钏惊愕抬头，康小子刚好低下头去看她，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康小子的童孔微微收缩，沉默了两秒后，他点了下头，闷声转身往外走。
“哎，这傻小子，都还没过来叫人呢，咋就走了？”杨华明抬起手，准备喊小安回来跟老季和周氏夫妇打招呼，刘氏扑上去将他刚抬起来的手臂给拍打下去。
并且还用力压住，使劲儿的用眼神瞪杨华明。
这边镇压住了杨华明，另一边，周氏也走过去，摸了摸刘金钏的头发，微笑着又跟她比划了几下。
刘金钏咬着唇，轻轻点头，迈着小碎步低眉顺眼的往门口去了。
康小子等候在堂屋门口，见刘金钏跟在后面来了，便抬步继续往前走……
“你走慢点，等等金钏啊！”刘氏又在后面扯着嗓子叮嘱。
但康晓没搭理她。
搭理她的人是杨华明。
杨华明说：“行了行了，你就随他们吧，都一块儿出门了就行了，别啥事儿都要交待，康小子又不是傻子！”
刘氏再次瞪了杨华明一眼：“你晓得个啥？那小子就是傻气，都不晓得咋样哄女孩子开心，我就担心待会两人一路都是闷葫芦，就是出去吹了一趟冷风，可咋整！”
“你呀，担心的事儿可真多，要不你也去吧，三个人一块儿逛！”
“嗨，我去做啥呀？这是让他们俩相亲，又不是我相亲，你瞎说个啥……”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说。”杨华明率先收声，再这么一路吵下去，被老季两口子看笑话。
杨华明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刘氏。
刘氏也不想再搭理杨华明，她屁颠着跑到了堂屋门口，扒着门框探头出去朝小年轻们走远的方向张望……
堂屋里，大家伙儿都被刘氏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但也因为她这番好不掩饰的举动和开门见山的言语，将这原本应该含蓄矜持的相亲的遮羞面纱给撕扯下来。
在经历了最初的尴尬之后，大家伙儿反倒也都坦然了，有种打开天窗之后说亮话的坦荡和随意。
杨华忠也起身再次招呼老季和杨华明坐下喝茶，抽烟，聊天。
孙氏则走向门口，去将刘氏给拉了回来。
孩子们出去玩去了，给孩子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大人们也该坐在一起聊聊。
杨若晴也在旁边找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听长辈们聊天。
有刘氏在场，千万不要担心会冷场。
因为刘氏已经跟老季和周氏那里主动出击了：“那啥，那天听我三哥三嫂回来说，你们这边有意跟我们家结亲，我可高兴了，高兴得一顿扒拉了三大碗饭呢！睡觉都在笑啊，你们可真是好人家啊，有福气，有眼光！”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阵表情各异。
杨华明更是苦笑，“你平时都扒拉三碗饭啊，跟这没关系吧？”
结果，桌子底下的脚就遭了刘氏一记狠踢。
痛得他龇牙咧嘴。
治住了杨华明，刘氏转过头来接着跟老季和周氏那里换了一副笑脸说话。
“那啥，先前听我三哥说，你们是金钏的舅舅舅妈？”
旁边正过来给大家续茶的小安听闻，乐了，赶紧纠正说：“四婶，这是莲儿的舅舅舅妈，不是金钏的。”
刘氏“啊？”了下，随即又笑着说：“嗨，不懂就问嘛，那啥，你们跟金钏是啥关系呀？”
老季笑笑说：“还是让我家婆娘来说吧，我嘴巴笨。”
周氏接过话茬，跟刘氏那自报家门：“金钏这孩子，是我外甥女，我妹妹的孩子。”
“这孩子命苦，十岁就没了娘，爹是个酒鬼，懒汉，常年不着家，她在家里带着弟弟过日子，后来他爹失踪了，他们姐弟就饿肚子，村里人看不下去，找了里正，死活让她叔叔婶婶照看，家里的一亩半分地和两块菜园子也都一并归叔叔婶婶，那叔婶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养在叔婶家里，那是帮着叔叔婶婶带孩子，还要做家务，睡的是柴房，大冬天都穿不上一双齐整鞋子，姐弟俩吃了不少苦头，老作孽了！”
第9783章 不相了！
刘氏砸吧着嘴：“八成是吃了苦头的，先前我摸她的手，啧啧，都是老茧，哪里像十八九岁的姑娘家那般白嫩水滑的！”
周氏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她爹是肯定不管她死活的，叔叔婶婶也是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嫁人，就给家里当佣人呢，可我是她姨妈，我不能不管她死活啊，你们说是不？”
刘氏听得连连点头：“对对，那你确实得管，谁让你跟她娘是姐妹呢？对了，你们是亲姐妹吧？”
周氏一愣，随即笑了，“那肯定啊，一母同胞呢，我们姐妹感情好。”
刘氏再次点头：“真好真好，你这样管你外甥女，你姐姐九泉之下也能感激你的。诶对了，你姐姐咋死的来着？说说呗！”
“四婶！”
“四婶啊……”
“四弟妹！”
“哎，你这个人呐！”
包括杨若晴和小安在内，堂屋里同时响起好几道声音，这些声音有个同样的目标，那就是制止刘氏后面的话。
杨华明更是无奈的揉着太阳穴，跟老季和周四那说：“实在对不住，我家这个婆娘啥都好，人也热心，就是太喜欢包打听了！你们……见谅见谅啊！”
老季和周氏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周氏挤出笑说：“也没啥不能说的，那都过去好久的事了，我姐姐是病了一场，又被金钏爹给气了一场，就那么走的。”
“啊？”刘氏惊呆了，随即长叹一口气，“太可怜了！世上咋能有那么坏的男人呢？净给婆娘气受，瞧瞧，这下把人给气死掉了吧，自己打老光棍了吧，该！”
刘氏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可是恶狠狠剜着杨华明。
杨华明真的是满脸无辜，欲哭无泪。
“你这婆娘，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咋啥都把我给扯上呢？能不能说你们自己的，别老是扯我啊！”
杨华忠也是用不认同的目光看着刘氏。
而老杨头呢，那眼神就更是不善了，全程黑着脸瞪着刘氏。
这让刘氏感觉，这个老汉一直在隐忍，若是自己再继续把杨华忠给扯进来，老汉可能会暴起的。
所以刘氏转过头去，不再扯上杨华明了。
而孙氏这边呢，则听红了眼眶。
她也忍不住跟周氏那打听道：“那啥，金钏这孩子既是养在她叔婶跟前，如今她说亲，她叔婶可答应啊？会不会从中阻拦？”
周氏的脸拉下来，忿忿道：“搁在之前，我说给金钏说亲，她婶子就骂我说我多事，逞能！”
“这趟若是跟你们家能成，她婶子绝对不敢阻拦！”
周氏的意思很明显，老杨家不是普通人家，金钏的叔叔和婶婶不敢从中作梗。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那肯定不行。
可是，其他有权有势能震慑得金钏叔婶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金钏？
但老杨家不一样，老杨家的康小子……对吧？大家都懂！
所以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
刘氏更是直接说：“若是这事能成，不止是让我家康小子成个家，还能让他，让咱老杨家积下功德呢，救金钏那闺女出苦海，你们说是不？”
大家都点头。
尤其是周氏，更是用力的点着头。
“所以你们这边一捎话过去，我立马就撒了个谎把金钏这孩子带出来了，希望菩萨保佑，你们家永康能看上我家金钏才好啊！”
只要看上了，刘金钏就算是找到了靠山。
“那啥，季舅妈，有件事我有些困惑，想跟你请教下。”
久未出声的杨若晴突然开了口，说出的话也一下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老季，周氏，都赶紧正襟危坐，面向杨若晴。
“骆夫人……”
“叫我晴儿就可以了。”
“啊……那，那不合适吧？您可是贵人，我们那样喊你名字，会折我们寿的……”
杨若晴无语的笑了笑。
孙氏打圆场说：“没事的，那些东西是留给外面人看的，在咱村子里，亲戚朋友们这儿，都是照着年纪辈分来叫的，你是长辈，是莲儿的舅妈，当然能喊她晴儿了。”
周氏朝孙氏感激一笑。
刘氏也一脸自豪的说：“就是，我家晴儿没有架子，最好相处了！”
周氏又朝刘氏那感激一笑，然后才对杨若晴说：“你想问啥尽管问，我们不敢隐瞒的。”
杨若晴说：“我记得之前你跟我娘这介绍你外甥女的时候，说她只是哑，不能说话，对吧？”
周氏：“对的，她不能说。”
“你当时说她能听，对吗？”杨若晴又问。
周氏愣了下，看向孙氏，而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若晴抬起下巴，“既然能听，那为啥先前我们说的话，你都要用哑语的方式转化给她听呢？既然能听，为啥不能让她自己听呢？”
“啪！”
刘氏突然用力拍了下大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错愕的望向周氏：“是啊，我咋没想到这茬呢？这到底咋回事？”
孙氏和杨华忠杨华明他们也都回过味儿来，大家回想先前的种种，一个个都狐疑的望向老季和周氏。
周氏涨红了脸，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老季也是浑身不自在，他重重叹口气，说：“我这婆娘，骗了你们，哎！”
“啥？周氏你骗我们？好哇，你竟然敢骗我们？你拿我们当啥了？拿我儿子当啥了？”
先前还恨不得拉着周氏拜干姐妹，这会子刘氏直接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周氏的鼻子就是一顿狂暴的语言输出。
“这亲不相了，你们太坑了，这压根就是欺负人，就是骗婚！”
“原本我想着哑巴就哑巴吧，好歹能听到我们说话，没想到又聋又哑，怪不得先前咱甭管说啥，她都反应呆呆的，搞了半天还是个聋子！”
“我们四房打死都不要聋哑媳妇儿，到时候说话的时候一大家子你比划来她比划去，看得人眼睛都花了，等将来生了娃，娃饿了渴了拉了，在摇篮里哭到嗓子冒烟，她那个做娘的都听不见，那哪成？”
在刘氏这一通狂风暴雨的谴责中，周氏也坐不住了，弯着腰站在刘氏面前，嘴巴张张合合，硬是插不上一句话，急得周氏恨不得给刘氏跪下！
第9784章 借来的
古家寨。
古风尚摸了摸鼻子，对于藤天才的话，他没法接。
其实，藤族采集藤木的确有一些贪婪。
很多虾族的鱼塘附近土地被藤族采集的光秃秃的，像是一个人的脑壳后脑勺头发掉光一样，看起来颇为滑稽。
对于虾族人来说，这是切实影响到他们利益了。
为此，虾族人和藤族人之间起过很多次纷争，互殴而亡的都不在少数。
如此多年积累，矛盾也就越积越深。
这种矛盾不说无法化解，至少谈不上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程度。
“老古，你也是清楚的，我们编制藤器，不是什么藤器都能用的，往往用的藤木俱都生长在水边，那怎么办？除非我们放弃祖祖辈辈的营生，从此不去编制藤器了，要不然我们也只能继续采集藤木……”
藤天才摆出一副苦闷的表情。
但无论是陶族族长陶高昌还是古家族族长古风尚，没人会真心同情他。
古风尚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藤天才所在的藤族是他们的盟友，他也不好意思指斥其过。
但现在作为朝廷代表的紫烟没有这个心理负担，她挑了挑眉，澹澹道：“藤天才，你们采集藤木，完全可以和虾族合作，采一些留一些，没必要全部采完。”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世上事，很多道理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但往往当局者却不肯去办，这都是被时局所困，不得不如此啊。”
藤天才叹了口气。
藤天才所言，紫烟当然能理解。
就像一个人明知道再加一分力气，就能举起更重的石头，但这一分力气就是使不出来。
能想到跟能做到本就有着天壤之别。
能将心中所想化为现实，有这样行动能力的人，往往都会有一番成就。
藤天才显然不是那种智谋人士。也并未多少才能，他能当上藤族的族长，基本上是依仗着祖上积德，让他出生在族长之家。
父亲是族长，等父亲故去以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任族长。
“虾族投反对票，多半不是因为跟藤族有矛盾，在投票时，除了我们少数人，在场的虾族族长并不知道藤族选择的是什么。”
紫烟摇头道。
“依我来看，虾族，犁族，木族，这三族投反对票肯定不如表面简单，另外，常族之人投赞同票，也很怪异，这些都不可不防，否则一旦发生变故，我们或许会乱了手脚，以至于无法应付。”
古风尚道。
“古族长，木族就交给你们，你们三族分别盯着虾族，犁族和木族，至于常族，我会亲自去查探。”
紫烟道。
“大人一切小心。”
古风尚眼中有着一丝担忧。
藤天才和陶高昌两人跟古风尚有着差不多的情绪。
他们不是跟紫烟有什么深厚情谊，以至于担心她的安危。
他们主要是为了自家的利益考虑的。
紫烟是关键的联络人，代表着朝廷，要是紫烟在十万大山里面出了什么事，很难说他们跟朝廷之间的协约，还能正常的维持的下去。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争取的权利，很多都写进协议里面了，甚至他们三族还有望更进一步，摆脱族内经济单一化的局面。
这些梦寐以求之事，就近在眼前，他们是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个局面的。
三人对望几眼，在这方面，他们迅速的达成了一种默契。
不管怎样，他们全力以赴也要保证紫烟的安全。
只要紫烟身在十万大山里面，就不能让她出事。
至于离开十万大山以后，这个他们没有必要管，也没那个能力。
“不用担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紫烟微微一笑。
既然她这么说，就是胸有成竹了。
上一回，她被常四爷察觉出不妥之处，便洞察到常四爷应该有一种超出常人感知的奇特能力。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世界，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不平等的。
人的智慧，性情，体能等等，很多都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甚至有一些东西，百分百是依照天生。
紫烟猜测，常四爷的能力可能就是天生的。
后来能提升洞察力敏锐力的手段，基本上是提升到武学宗师境界才有的。
而常四爷虽然喜好习武，但不可能进入了宗师境界。
“那就祝大人旗开得胜了。”
古风尚等三人俱都说了一些吉祥话，既然紫烟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除了从旁协助外，也不可能出言改变朝廷隐卫统领的想法。
……
“这里就是苍鹰宫。”
站在前方的嫡系头领高良喜，指着前方山腰那一片高大建筑，道。
钟离季修骑在马上，手中握着一根马鞭。
他身上没有携带兵刃。
此次前来苍鹰宫，他是有求于人，那么就需要遵从苍鹰宫的规矩来做。
如此才方便取信于人。
“气派，百年苍鹰宫，名不虚传。”
钟离季修眯了眯眼睛。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苍鹰宫跟前，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处宗门驻地。
之前，他只是闻名而已。
苍鹰宫在宜州一众江湖门派当中，算是念头较为久远的，自从第一代鹰王建立了苍鹰宫以后，时至今日，已经有百年时间。
上面的建筑，也是历年逐渐增补累积起来的，并不是第一代鹰王一代之力完成。
最早的建筑，已经有百年历史了，从山脚下望上去，只觉得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主上，我已经跟苍鹰宫的长老联系上，鹰王正在宫中等待着我们到来。”高良喜低声道。
相比其他十几个嫡系，高良喜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力，以及办事能力，都遥遥领先其他人。
这次苍鹰宫之行，也是他一手操办。
高良喜办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走吧，不能让鹰王久等。”
钟离季修挥鞭道。
在鹰王这种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面前，钟离季修这种小字辈，当然不值得鹰王亲自出门来迎接。
但他还是有面子的，要不然鹰王不会愿意接待他。
不过，这面子不是他自个的，而是他从别地方借来的。
借来的东西，有时候也很好使。
第9785章 天谴的
望海县，长坪村，老杨家三房。
杨华忠和孙氏都赶紧起身去劝慰刘氏，让她收着点儿。
孙氏说：“四弟妹，你先别急着恼火啊，也别说出那种翻脸的话来，我相信莲儿舅妈也是有苦衷的，不然也不会故意那样骗咱。”
杨华忠更是说：“四弟妹你坐下来，好歹让人家把话说清楚，总不能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老杨头则虎着脸说：“退一万步讲，就算聋哑又咋样？你们大嫂打出娘胎就是个天聋地哑，一辈子不也好好的？还给咱老杨家一口气生四个儿子！”
大家伙儿突然都安静了片刻，齐刷刷望向老杨头。
就连老季和周氏都是满脸错愕，不明白这老杨家的一家之主怎么会向着他们，帮他们说话？
但老杨头的话，也给了老季和周氏底气，这说明，金钏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周氏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刘氏的面前，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个举动，可把堂屋里的众人给吓到了。
刘氏闭了嘴，孙氏赶紧弯腰去搀扶周氏。
小安在一旁帮忙续茶，见状也想上前来，但碍于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他又迟疑了下。
在他迟疑的当口，杨若晴也朝周氏伸出了手。
“季舅妈，大家都是亲戚，有啥话坐下来说，地上凉。”
这个周氏，是莲儿的亲舅妈，即便莲儿的舅舅舅妈跟莲儿娘，也就是何母当初关系闹得不太愉快，但何家那边到底还是重新接纳了娘家这些人。
所以，这周氏来了老杨家，若是让她继续跪在地上说话，何母知道了，也会很尴尬的。
小安就站在现场，小安也很尴尬！而小安是个男人，不太方便过来拉拉扯扯的，所以，杨若晴这个姐姐肯定是要上前的。
周氏不太想起来，说：“我不该骗大家，我有罪，我没脸，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孙氏说：“你有啥苦衷，好歹也坐下来说啊，这样跪着，像啥样？”
刘氏也回过神，语气虽然还带着责备，但那气势却比先前收敛了几分：“你干啥干啥？别搞得一副委屈受气包的样子，好像是我太强势欺负了你，别忘了，是你先骗我的，骗我们老杨家的，我们家康小子才是那个大怨种！”
刘氏说得唾沫横飞，喷了周氏满头满脸，就好像下雪了……
吓得杨若晴手腕一用力，直接就将周氏给拽起来，拽回了这边的凳子里……
她可不想被连累，不想跟周氏一起‘共白首’……
“不许再跪了，你要再跪，我就真的不高兴了！”杨若晴沉下脸来对试图再次起身的周氏严重警告。
周氏僵坐在凳子上，不敢再起来折腾。
杨若晴又转过身去对刘氏说：“四婶，你也发泄的差不多了，你也歇一歇，让季舅妈说几句，若是她的苦衷不能打动咱，得不到你的原谅，那这婚事就不提了，今个就权当大家亲戚过来走动一下，咱尽尽地主之谊好了。”
刘氏咬着牙，忿忿瞪了周氏一眼，也坐了下去。
刚坐下去，突然又从凳子上弹起来，拖着自己的凳子往八仙桌那边去，找了一个远离周氏的位置这才重新坐了下去。
这个举动，让周氏更加羞愧，一脸的颓败和无奈。
老季也是尴尬得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一个劲儿的数落周氏：“你看你看，当初我说啥来着？叫你实话实说，你偏不听，说谎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还是更加沉重的代价！”
杨华忠拍了拍老季的肩膀，“咱有事说事，有问题大家一起商量，尽量想法子解决问题，都别急眉赤眼了，坐，坐！”
大家伙儿终于都坐了下来，孙氏将周氏的茶碗塞到她手里：“润润嗓子再说。”
周氏感激的点点头，并没有喝茶水，而是直接跟众人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我家这外甥女，是个苦命的丫头，她小时候是个正常人，耳朵能听，嘴巴也能说。”
“后面我姐去世，金钏爹就不着家，俩孩子带着田地投奔到了他们叔叔婶婶屋檐底下。”
“那叔叔跟他们爹脾气差不多，都很暴戾，喝了酒就打人，婶婶也不是和善茬。”
“有一年腊月她叔叔家杀了年猪熬猪油，那会子金钏姐弟一个十来岁，一个才三岁，俩孩子肚子里没有半点荤腥，瞅着锅台上的油炸，金钏她弟弟馋嘴，偷吃了一个，不小心打翻了那装油渣的碗……”
“她婶婶冲进灶房，看到油渣泼翻在地，问哪个搞的，金钏怕弟弟挨打，就把事儿给揽在自个身上。”
“结果，那个毒妇啊，当下就捏住孩子的嘴巴舀了一瓢热油灌倒孩子嘴巴里……”
周氏双手捧着茶碗，手指在颤抖，茶碗里面刚刚续上的茶水也溢了出来，泼到了手上……
孙氏听得眼眶都红了，尤其是金钏被捏开嘴巴强行灌热油的那一段，孙氏惊得倒吸了口凉气，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周家妹子，你当心点啊，手烫到了吗？”
直到周氏碗里的茶水溢到手背上，孙氏才回过神，起身凑过去给与关心。
周氏将茶碗放到桌子上，轻轻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红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一个大人，皮糙肉厚的，茶水泼倒手背上都疼，可怜我的外甥女金钏，才十岁，被那样滚烫的油灌到嘴巴里……”
“孩子当场就晕过去了，鬼门关兜了一圈才转回来，嘴巴里的皮肉都给烫烂了，大半个月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米汤面汤野菜粥啥的吊着命。”
“喝水都痛到哭，哭又哭不出声儿来，因为那嗓子被烫坏掉了，打从那一回后，孩子就哑巴了……”
周氏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孙氏也抬起袖子擦拭眼角。
堂屋里的众人，都听得揪心。
就连刘氏，那么爱听八卦和奇闻的人，这会子都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极度不适的表情。
“世上咋有那样狠心的婶子？我就算是对自己的庶子，都做不到那样狠心！这是要遭天谴的！呸！”
刘氏不适之余，还忿忿谴责了几句。
第9786章 悲惨童年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期盼我们的理由！”刘氏接着又说。
“那你接着说，金钏的耳朵又是咋聋的？难不成那些烫油还能淌到耳朵里去？”刘氏又问。
众人暂且打住对小金钏的心疼，被刘氏抛出的问题引导着，将目光再次聚焦于周氏的身上。
老季也催促周氏：“好了好了，先别哭了，说正题吧！”
周氏点点头：“十四岁的时候，这孩子及笄了，村里跟她同岁的女孩子，哪怕是歪瓜裂枣，都有人上门提亲。”
“她叔婶也急了，想快些把她这个包袱给甩出去，也就托人到处去打听。”
“结果人家一听是哑巴，都不要。”
“愿意要的，都是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压根就拿不出两个子儿做彩礼！”
“后面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出的馊主意，说是卖到大山里面去，有些光棍村一个村子都娶不上媳妇儿，有的人家几兄弟共一个，不图样貌，哑巴都没事，只要是个女人，能生娃就行！”
“还真的寻到一个五兄弟的人家，能开出五两银子的彩礼，金钏这丫头死活不从，寻死觅活，山里来人绑她进山的那天，她一头撞在院子里的磨刀石上，脑袋差点开瓢，当时就没气儿了……”
“没气儿了？那不就是死了吗？”刘氏惊呼，“那后面呢？后面咋又救活了？”
孙氏也问：“是不是这孩子以死相逼，让她叔叔婶婶的良知醒了一点点？”
周氏的脸上涌起憎恨，“他们那样的人，就算金钏死在他们面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皮子的。”
“孩子没气儿了，脑袋上一个窟窿还在淌血，压根就不救，舍不得那个钱。”
“拿草席把孩子裹了就扔到山里的荒地去了……”
“嘶……”屋里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人嘛？这简直就是两个畜生啊！”
“就是，即便是路边看到这样的孩子，多少都要救一把，更何况这还是自己亲哥哥的孩子？真是冷血！”
“金钏这孩子真命苦！”
“哎，没了娘的娃，不如一棵草！”
“……”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为金钏的遭遇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就连刘氏都坐在那里不出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也是这孩子命不该绝。”周氏抹了一把眼泪，沙哑着声音接着往后说。
“要是那天我和老季没去拿个村子里办事，也就不晓得那码事，金钏被丢丢到荒地八成就真的没了。”
“刚好那天我们两口子去了那边，听到了这事儿，让金钏她弟弟带路找到了那里，都有野狗嗅到了血腥味儿往那边去了……”
“我家老季摸了一把孩子的脖子，还有一丝热气儿，我们两个赶紧把孩子驮回了家，请了大夫过来救，这孩子也是命不该绝，又或是我姐姐在天之灵保佑……熬了七八天了，孩子终于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打那以后，我们就把孩子养在跟前，这一养，就是半年！”
“可是，孩子好像那一撞听力受损了，打那以后就好像听不见。”
“孩子养身体那阵子，她叔叔婶婶装作不晓得，孩子身体好了，手脚就闲不住，帮着我们家干活，这下，她叔叔婶婶又急眼了。
尤其是当时春耕要开始了，他们厚着脸皮来我家接孩子回去，孩子不想回去，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她弟弟病了……
这姐弟俩感情好，一听弟弟病了，金钏就坐不住了，这才回了她叔婶家去照顾她弟弟，因为她晓得，要是她不回去，她弟弟八成就要病死了，就算不病死，也得遭大罪……”
“结果这一回去，就被那边扣下来不放她走，后来我们才晓得，是她婶婶那个老不正经的，又怀了身孕，家里缺了干活的，就想着把她弄回去，”
“因为又聋又哑，她们也不给她说亲了，就留着在家里干活，打算把她当做一个仆人来伺候他们一大家子！”
“我这趟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把人给带出来的，不仅把金钏带出来了，她弟弟也一块儿弄到了我家，就盼着这趟相亲能成，这样我家金钏也能脱离苦海！”
该说的都说完了，周氏有种虚脱的感觉。
她羞愧又期待的望着刘氏和杨华明，心虚的垂下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该期满你们，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想借着相亲这事儿来碰碰运气……”
周氏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到最后，她整个人缩在凳子上，如同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犯……
而堂屋里，却再一次陷入了沉静。
孙氏坐在那里，继续抹泪，并轻轻摇头，不时还叹息一声。
显然，她的那颗善良的心，是真正被刘金钏这孩子的可怜遭遇而打击到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对刘金钏的怜悯和同情。
而刘氏呢，虽然脸色也有点苍白，脸上的怒容也随着刘金钏那悲惨遭遇一点点消退，但是，刘氏依旧有着最后的坚持。
只听她说：“好吧，你的这个苦衷算是打动了我，我念在你一门心思为刘金钏着想的份上，把你当做一个有善念的人！”
“我可以原谅你的欺骗，但是，这儿女婚事，我也不会强迫我家康小子！”刘氏说。
“他如果相中了刘金钏，我不阻拦，他要是没相中，你们就权当过来玩一趟就回去吧！”
“至于金钏那孩子将来……对不住了，那是她的命，我们这些外人也没辙！”
周氏直直望着刘氏，欲言又止，最后，她咬了咬唇，轻轻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刘氏的话。
而堂屋里其他人，也都暗暗交换着眼神，对于刘氏的这番话，大家伙儿心里都默默的赞同着。
尤其是杨若晴，更是有点意外的看向刘氏。
今日的四婶，处理这件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理智和公正。
同情，怜悯，但是却不圣母心。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可以选择原谅周氏的欺骗，但是，却不会头脑一热去替康小子应下这门亲事。
除非，康小子自己心甘情愿。
第9787章 他跑了
堂屋里突然就陷入了短暂了安静之中。
大家伙儿都默契的不再谈论刘金钏的事儿，因为大家伙儿就这事儿都达成了一种默契。
那就是，一切随缘，长辈们不干涉，且看康小子和刘金钏两个相处回来的感受了。
小安对老季说：“舅舅，你早前不是说来了我们村，想去道观那边玩玩么？”
老季放下手里的茶碗，“当然想去啊，不过，这会子去会不会太匆忙了？我这啥都没准备……”
一旁的周氏也说：“是啊，去道观里，咋地也要买些香烛啥的进去烧一烧，不能空手去啊！”
刘氏笑着说：“这个千万不要担心，进道观门左手边有一间小殿堂，殿堂里啥贡品都能买到，只要你带了钱！”
老季和周氏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老季说：“好，那我们就去一趟？让我们开开眼界！”
小安道：“我去套马车。”
杨华忠道：“玩好了就早些回来，我们这边着手烧晌午饭等候你们。”
老季说：“多谢，多谢！”
杨若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说：“季家舅父和舅母不知有没有兴趣在道观里用顿斋饭？这个点过去，刚好能赶上，就是没有鱼肉荤腥，怕招待不周……”
老季连忙摆手：“道观是神仙圣地，清修之处，我们能有幸吃到道观的素斋，那是我们的福气！”
周氏也是激动的连连点头：“我长这么大，从没吃过斋饭，甭管是庙里的，还是道观的，都没吃过。”
刘氏摆摆手：“其实也没啥不同，无非就是菜籽油炒素菜罢了，我时常吃。”
“啊？时常吃啊？你可真有福气！”周氏说。
刘氏笑了，指着杨华明：“我家男人就在道观里做事，你们说，我是不是能时常吃到呢？”
周氏一脸羡慕。
刘氏很享受这种眼神，坐在那里挺起了胸膛，有点飘飘然。
老季也一脸崇拜的看向杨华明，说：“杨四哥，我们想去道观吃顿斋饭，不晓得要咋样的条件才可以留饭？”
老季不傻，知道道观那些地方不是善堂，谁来了都能留下吃饭的。
要么是大香客，逢年过节都能奉上丰厚的香油钱和贡品。
要么就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又或者跟寺庙，道观那块有关系有熟人引荐的。
因为杨华明就在道观里做事，所以老季自然是希望杨华明也能同去。
杨华明自然也看懂了老季的想法，但很不好意思，杨华明这会子心里搁着事儿，那就是康小子跟刘金钏相处之后的感受到底咋样。
所以杨华明得留在屋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再找个机会私底下问问康小子。
道观那边，自然是懒得去的，也没有心情去。
“你们不用叫我同去，你们跟着小安去，自然有你们的斋饭吃！”杨华明身体往后，靠着椅子背，双手交叉着枕着后脑勺。
他抬着下巴朝杨若晴那边示意了下，“道观是晴儿开的，你们说，你们去了，还能缺了你们的饭菜？”
……
最终的结果是，杨华忠和老杨头作为东道主，陪着老季和周氏去了道观，并打算晌午都在道观用饭，不回来吃了。
至于刘金钏，刘氏想出去把她找回来，好让她也跟着大家伙儿去道观，别再跟康小子一块儿了。
结果，她自己被周氏给拦下。
“不用喊她，也不晓得去哪里找，就让他们年轻人在一块儿玩玩吧，咱自个去！”
刘氏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周氏，从周氏闪烁的眼神里，刘氏脑袋里突然闪过很多种猜测。
最后，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哎呀，这个周氏真是太滑头了，这是变着法儿的为两个年轻男女争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啊？
最好就是康小子能跟刘金钏做出点‘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这样，他们就能顺理成章的将刘金钏给推进老杨家，从而摆脱刘金钏叔叔婶婶那边的苦海……
想法是好的，可是太急切了，急到无形之中降低了女方的分量。
倒贴的儿媳妇……说实话，刘氏真不是很稀罕。
“金钏她姨妈，要我说啊，你这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刘氏也懒得给周氏面子了，因为对方算计她儿子。
“我家康小子要是能相的中你家外甥女，那就是一眼的事儿。”
“要是相不中，哪怕你把他们俩拿麻绳面对面绑一块儿，都没用！”
“你呀，还是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
刘氏将手臂从周氏的手里抽回来，转身往外走，要去把康小子和刘金钏给找回来。
结果刚走到堂屋门口，就看到刘金钏从院子门口进来。
刘氏顿在原地，视线越过刘金钏的头顶投向她身后，找寻康小子的身影。
结果，刘金钏在她眼皮子底下，从院子门口都快要走到堂屋门口来了，而康小子都不见踪影。
这个臭小子，带着人一块儿出去转悠，咋也不陪人家女孩子回来，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不过，刘氏也从这事里，率先洞悉了康小子的意思。
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面前那个低垂着眉眼，温温顺顺，唯唯诺诺的女孩子的身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缘分啊！
康小子看不中呢！
而周氏，也发现刘金钏是一个人回来的，康小子并没有送她回来。
周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很苍白，一颗心，也坠落到冷水盆里去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到刘金钏的跟前，抓住她的手。
刘金钏抬起头，眼神一片迷茫，显然是一路走神走回来的。
“金钏，咋就你一个人回来？康小子呢？他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周氏边问边腾出一只手来比划。
刘金钏愣愣望着面前的周氏，好一会儿仿佛才明白过来。
她的脸红了几分，也抬起手比划了几下。
“啥？他回镇上了？”周氏惊呼出声。
刘氏，以及后面堂屋门口跟出来的孙氏，杨若晴，杨华忠杨华明老季他们刚好也听到了，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杨华明皱紧了眉头，狠狠望了眼清水镇方向，跺了跺脚：“没点礼数，我去把他追回来！”
第9788章 惋惜也没用啊
就算相亲相不成，好歹把人送回来，再一起吃个饭，就算是圆满收场了。
就这样招呼不打一声跑回镇上去，像什么样？难道大家还要抢按着他进洞房不成？
“抓回来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杨华明嘴里骂骂咧咧着往院子门口去追。
刘氏这时反应过来，追上去从后面抱住杨华明的腰，焦急的说：“你干嘛呀？你这是要追上去杀人嘛？”
杨华明怒气冲冲，撸着袖子说：“你别拦我，那小子就是被你惯坏了！”
刘氏咬着牙，不松手，也不辩解，横竖就是不放杨华明走。
老杨头和杨华忠他们也来到二人跟前，老杨头黑着脸说：“走都走了，也追不上了，别去了！”
“就算追上了，五花大绑的回来，强扭的瓜也不甜，何必？”
杨华明如果是一只被怒气撑满的皮球，那么此刻老杨头这话，就是一根锥子，一下子就将他刺了个窟窿，整个人瘪了下去，不仅泄气，还很沮丧，无可奈何！
他只能将怒气发泄到刘氏的身上，用力扯开腰间刘氏的手，并将她甩到一边，愤愤说：“被你惯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小家子气，没担当！没风度！”
刘氏满脸委屈，张了张嘴，却无言辩驳。
相亲相到一半，男方突然跑了，这事儿甭管放到哪里，都是男方这边理亏。
若是别人介绍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三嫂从中介绍的，而女方也不是不相干的人，而是小安丈母娘的弟弟的外甥女，都是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让金钏进屋来坐一会吧，我看她走得额头上都是细汗。”杨若晴走了过来，扶住刘金钏往堂屋里去。
同时又扭头对杨华忠说：“爹，我看大家还是在家里吃饭吧，吃过饭再去道观玩玩，金钏走了一圈也累了，去道观更累，你们去了留她一个在屋里，我怕她拘谨，索性大家都回来。”
杨华忠忙地看向老季和周氏。
老季看向周氏。
周氏满脸的颓丧。
因为这趟白跑了，孩子们没有缘分，她自己也没用，不能将可怜的金钏儿给推出去，推给一个好人家……
“还去道观吗？”老季看出老妻没听到，在走神，于是又问了一遍。
周氏看了眼众人，有点木然的摇摇头，挤出一抹苦笑说：“算了，我突然也有些累了，你们想去就你们去吧。”
老季皱眉：“这说的啥话？要去就都一块儿去，要不去就都不去！那就都不去了！”
周氏再次尴尬的笑了笑，笑容不超过三秒就没了，留下满脸的失落和苦涩。
小安耸了耸肩，“都到这边来了，舅舅舅妈过去散个心嘛，不要留下遗憾。”
周氏没有回应。
老季拍了拍小安的肩膀，“没事，没事的。”
孙氏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来日方长，今个你们坐车过来也累了，大家多歇息，以后有机会再去道观玩。”
大家伙儿重新进了堂屋，氛围不是很好，彼此都有些尴尬。
刘金钏似乎也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坐在周氏身旁，低垂着脑袋，自卑得像一只掉光了毛的丑小鸭。
那双手就不停的搅动着自己的衣裳角，搅着又松开，松开又接着搅，反反复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这这样的场合里不尴尬到钻地缝。
杨若晴见此情景，索性过去拉上刘金钏，用手语跟她比划着：“我去烧饭，你帮我塞柴火，行不？”
原本今日的刘金钏相当于是客人，不应该让客人去干活。
但杨若晴相信，比起坐在这里接受别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她宁可去后院灶房塞柴火。
“晴儿，金钏是客人，你咋能要客人去干活呢？你这孩子……”孙氏忍不住柔声说教杨若晴，而且她起身就想去帮忙，刘金钏却已站起身，用力点着头。
杨若晴顺势握住刘金钏的手，并对孙氏那笑着说：“她自个愿意呢，就让她帮我打下手吧，娘你得空就去隔壁帮我大妈带孩子，四婶，你负责留在这里陪季家舅妈聊天！”
刘氏原本就没打算离开。
今天，虽然康小子和刘金钏相亲失败了，刘氏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为儿子再一次泡汤的婚事。
但是，一想到刘金钏又聋又哑，刘氏又觉得这婚事泡汤就泡汤吧！
“晴儿你就放心吧，陪客的差事交给我一准让你放心，我保证把小安他舅妈陪的好好的！”
随着相亲的宣告失败，刘氏也彻底卸下心里的负担，立刻转变角色，不再将老季和周氏当做未来的亲家关系，而是将他们当做了小安和何莲儿的舅舅舅妈，所以再一次热情起来。
因为只要陪客尽心，待会少不得在三房这里蹭到一顿丰盛的饭菜。
……
后院灶房，杨若晴掌勺，刘金钏负责帮她塞柴火。
后世很多人用习惯了煤气灶和电磁炉，都很向往农家的柴火灶。
各种团建都喜欢选择农家乐，生态农庄自己烧饭的那种去体验生活。
其实，在这个真正的古代，农家这种带烟囱，两口大锅，大大小小的瓦罐镶嵌在两口大锅中间以及四周，这种灶台其实真的烧起来非常考验人。
体力要好，手脚要麻利，动作要敏捷。
锅上一把，灶膛一把，一个人完成整个烧饭的过程，看似普通寻常的事儿，其实做起来真的不容易。
为啥呢？
因为灶膛里的柴草如果是松毛和枯叶啥的，当时塞进去火势吓人，可不到一分钟，就烧的差不多了，而这时候锅里的菜却需要持续升温，火力跟不上，菜的口感肯定也有影响。
若是硬柴，会烧的比较持久一些，塞一些噼开的木头进去烧，又或者粗壮的树枝，就很耐烧了，好几分钟都不要搭理灶膛的火势。
但是，这些木头和树枝却不是一股脑儿往灶膛里塞就能成事的。
塞法有技巧，灶膛里通着烟囱，这种特殊的构造形成一种内循环。
这些硬柴的搭建很考验技巧和经验，就像盖房子。擅长的，很简单，不擅长的，就很难，甚至这些木头和树枝压根就引燃不了。
甚至很多人在生火的第一步就已经倒下了。
然而，当刘金钏往灶膛一坐，杨若晴暗暗观察她生火，就判定出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是老手了。
哎，若是康小子不嫌弃这女孩子，娶回来，料理家务绝对一把好手。
可惜了，当事人没缘分，别人再怎么替他们惋惜，都没用。
第9789章 沉浸式干饭
尽管杨华忠家的这顿晌午饭照例是丰盛的，红烧鱼，大块的五花肉，青椒炒肉，甚至还有咸香味儿的下酒神器和下饭神器猪舌条。
然而，对于老季，周氏来说，都有些食不知味。
但是，刘金钏却是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全程都在埋头干饭，狼吞虎咽，脸炒猪舌条里面的蒜子和辣椒都扒拉到碗里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刘氏，那更是直接干了三大碗饭。
第四碗饭估计吃不下米饭，于是把锅里焦黄的锅巴铲起来，再端起装红烧肉的大钵，用快子挡住里面的肉，将里最底下那些明晃晃亮晶晶的肉油倒到碗里，淋在焦黄的锅巴上。
脆脆的锅巴被肉油这么一番浇灌，外软内脆，油汤里的肉沫子裹着每一块锅巴，刘氏用快子夹断，然后一口咬下去，鲜美得她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沉浸得不行。
康小子亲事再一次泡汤这件事，也被她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根据杨若晴的暗暗观察，这一顿晌午饭，估计就刘氏和刘金钏两个吃的最过瘾了。
刘金钏估计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开了大荤腥，以至于今天她是相亲事件的女主角，相亲失败的挫败也都被美食澹化了。
这俩女人，真像一家人啊，真该进一家门。
咋就没有那个缘分呢？哎！
吃饱喝足，杨华忠到底还是陪着老季，周氏去了道观那边玩，老杨头和小安同行。
杨华明没去，因为这边已经不是自己未来的亲家亲戚了。
现在老季他们的身份就简单了，只是小安那边的舅舅，是三房的客人，所以三哥和小安他们作陪就够了，杨华明完全可以回家去睡大头觉。
至于刘金钏，周氏原本是想要带她一同去道观的，也让这丫头去玩玩，缓缓心情。
因为等到回家了，到时候她叔婶那边八成又要找尽各种借口来这边闹，想尽办法把金钏要回去继续给他们一家子干活，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们，还不给吃喝，睡柴房……
可结果刘金钏并不想去道观玩，她抢过杨若晴手里的围裙给自己系上，坚持要留下帮忙刷锅洗碗。
这可把孙氏给那个到了，赶紧拦住，边说边比划：“这可使不得啊，你是客人，是我家的莲儿的表姐的表妹，难得来我家做客，咋能要你去干那些活计啊……”
不仅如此，孙氏一看到刘金钏，就想到了刘金钏那悲惨的经历，就忍不住的心疼这孩子。
心疼，却又无能为力，不知该咋样才能将这孩子拉出苦海。
若是强行干涉吧，也不好，毕竟这孩子的娘死了，爹不见了，她的叔叔婶婶便是家里的家长……
封建礼教制度在孙氏这个原住民的心中铸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和枷锁，将她的思维牢牢困在其中。
刘金钏牢牢拽着手里的围裙，死活不给孙氏，并且还腾出一只手比划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杨若晴在一旁帮着说：“娘，你就随金钏吧，先前我烧饭，也是她帮我塞柴火的。”
“啊？”孙氏愣住了，也回想起来，先前刘金钏就已经进过灶房，已经干活了……
“你这孩子，咋就不能歇一会儿呢？真是个劳碌命啊，哎！”孙氏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将围裙还给刘金钏，又疼惜的拍了拍对方的手。
这手，哪里像一个十七八岁大姑娘的手啊，粗糙，起了老茧，一看就是个长天长日干重活的妇人的手啊，造孽！
杨若晴带着刘金钏回了后院灶房，并不是要压榨刘金钏的劳动力，而是成全刘金钏，顺从刘金钏的想法，好让刘金钏这两天在这里住得踏实一点，至少不会觉得是专门白吃饭的。
骆家。
杨若晴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吃过了晌午饭都在睡觉。
王翠莲和孙氏守在床边，俩人做着针线活，小声的说着话。
杨若晴耳力好，走到屋门口就听到她们俩聊天的话题是关于康小子和刘金钏相亲的事，两个妇人那是此起彼伏的惋惜……
也许是惋惜刘金钏苦命。
也许是惋惜这两个年轻人没有缘分。
也许是惋惜……或许她们自己都不太清楚，但惋惜就对了！
见到杨若晴进屋，身后却没有其他人，孙氏有点讶异，小声问：“金钏呢？”
杨若晴扭头朝身后示意了下，“搁在那边院子呢！”
那就是继续留在杨华忠家了。
孙氏更加诧异了：“那你爹他们从道观回来了没？”
杨若晴摇头，“还没呢！”
孙氏急了：“咋能留人家金钏一个人在屋里呢？得带过来一块儿玩啊，你这孩子……”
杨若晴笑着说：“金钏可勤快了，我过来的时候，瞅见她在后院那几块菜园子地边转悠，估摸这架势是打算帮娘你给菜园子浇水呢！”
话还没说完，孙氏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真相活，起身就准备往门口去。
被杨若晴给拦住，“干嘛呀娘，是金钏自己想要找点活干，这样她在咱家待着就不拘谨了。”
“再说了，又不是咱故意要她干活的，你就成全她吧，别管那么多了。”
“我心里不舒坦啊，金钏这孩子太可怜了，到哪都要干活……”孙氏又说，眼眶微微泛红，看来今天听周氏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淌了不少眼泪了，看来这是还没哭够，这会子又想要哭了……
眼泪咋就那么多！
难道上辈子是东海里的一口泉眼吗？
“娘你别想那么多了，让金钏自己做自己的事吧，横竖明天人家也要走了，累不死！”
大不了到时候拿点衣裳吃食啥的给刘金钏，至于给钱财啥的，杨若晴不会。
还是那句话，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帮助，也要适可而止，没必要像圣母一样趣味别人的一辈子买单。
这世上苦命的人那么多，各种奇葩的遭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经历不到的，难道就因为你有钱，家里有点势，就要去帮？
你帮的过来吗？
就算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皇帝，他都没法去管他土地上的每一个臣民的命运，更何况其他人呢？
第9790章 那不可能！
所以，给刘金钏几件衣裳，一些果腹的食物，这便是她最大限度能帮的。
给钱？
钱这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赠与别人。就算给她钱，她也守不住的，少不得落到她叔叔婶婶手里去。
那自己这边岂不是孝顺了对方的叔叔婶婶？傻啊！
……
“这康小子，就这么拍拍腚儿跑了，哎，回头还是让你爹去镇上找下他，再问问他，看他咋说。”
孙氏被杨若晴劝说得重新坐了回去，没再坚持要去找刘金钏，但她的心依旧挂念着这件事。
杨若晴则摇头：“我看啊，用不着问，问了估计也是一样的话，猜都能猜到。”
王翠莲也说：“是啊，撇下人家姑娘，自个跑了，这还用问吗？态度就明摆着的啊！”
杨若晴再次说：“问了，指不定会让这边的刘金钏受到二次伤害，还是算了吧！”
孙氏再次重重叹口气，不再提去镇上找康小子的事了。
然而，就在这边几个妇人结束了这番对话之后，才过去半个多时辰，康小子突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晴儿姐，他们人呢？”康小子并没有进寝房，而是站在寝房外面的小院子那里问。
杨若晴走出寝房，来到院子里，打量着康小子的这副‘尊容’。
“你这是干啥去了？又干啥来了？咋跑成这副样子？腚儿后面有十条恶狗在追你吗？”她问。
康小子呼啦啦直喘气，戴着口罩影响呼吸，所以他口罩都松垮垮的挂在下巴上，用那裂了的唇大口呼着气儿。
“晴儿姐，我刚从镇上一路跑回来呢，能不大喘气嘛，嘿嘿！”康小子说。
杨若晴白了他一眼，“亏你说得说口，人交到你手里，结果让人家一个人回来，像话？”
提起这事儿，康小子先是一愣，接着挠了挠脑袋，露出尴尬又心虚的笑。
“我，我当时心里揣着事儿，着急去办，就没想那么多！”他哼哧哼哧解释着。
但是，换来的依旧是杨若晴的白眼。
“那你说说吧，你咋跑了又回来了？有啥事儿不？”她说。
但中途逃跑这事儿，稍后四叔四婶肯定还会跟他另外算的。
康小子正准备张口，孙氏也出来了。
素来待人接物都是和颜悦色的孙氏，对康小子可是很疼爱的，因为康小子这孩子天生兔唇，注定让他跟常人不一样，在村里被同龄孩子们排挤。
长大了婚事也是老大难，所以孙氏对于这样的弱者，通常都是非常友善的。
更何况还是家里的侄子？所以孙氏从没对康小子发过脾气，甚至都没有摆过脸色。
但是这回，孙氏看到康小子过来，不仅拉下了脸，而且语气还非常不满的说：“康小子，亏得我和你三伯说起你，都夸你小小年纪，沉稳懂事！”
“今个这事你办的，真的太不稳重了，也失了礼数，还有一个男子汉的担当，你晓得不？”
康小子满脸错愕，估计是从未见过孙氏发怒的样子吧，所以他一脸呆愣的望着孙氏。
孙氏接着数落康小子：“你不要怪三妈说你，你想想看，咱长坪村那么大，人家金钏儿一个外乡的女孩子头回过来，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你把人带出去不给送回来，也亏得那丫头聪明，自个认得路，你说，人要是走丢了，或是遇到那些不正经的汉子，捉弄了人家丫头，可咋整？”
孙氏这番话一说，康小子的脸色都变了。
他也不再挠头了，更笑不出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直直望着孙氏，脸上涌起后怕的神色。
“三妈，那，那她回来了没？还好吧？”
没，没出啥事吧？
杨若晴拍了下康小子的手臂，哭笑不得：“你放心，金钏自个回来了，没啥事儿。”
“若真有啥事儿，我们早去镇上找你去了！”
康小子松了一口气。
孙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吓到了康小子，也赶紧改口说：“菩萨保佑，这趟金钏儿平平安安回来了，不过往后，你再跟别的姑娘相亲，可不能再这样了，想想都后怕！”
康小子习惯性的用力点头。
点了一半，突然又勐烈摇头：“不不不……”
“啥呀？你个臭小子，你三妈教导你呢，是为你好，你还敢不听？”杨若晴再次拍了一下康小子的肩膀，这一回可是用了一点力度的。
不然，康小子也不可能痛得龇了下牙。
“晴儿，你悠着点儿，别打他呀，咱好好说道理！”
结果，孙氏看到康小子挨打了，一下子就心疼上了，赶紧出声制止杨若晴。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这包子娘啊，一辈子就是心软！
康小子朝孙氏咧嘴一笑，“还是三妈心疼我！”
“既然你晓得你三妈心疼你，为你好，那你三妈方才说的话你还敢摇头不听？”杨若晴继续朝康小子瞪眼。
孙氏也看着康小子。
康小子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还没开口说呢，脸就红了。
“那啥，我摇头……不是不听三妈的话，三妈的话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好，我都懂的。”
“那你摇头是为啥？”
“我，我，我往后不打算再相亲了！”
“啥？你不打算再相亲了？那可不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康小子，你可别因为这回……对吧？这事儿讲究的是一个缘分啊！”
“三妈，我……”
“只能说，你跟金钏那丫头缘分还没到，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彻底对成亲心灰意冷啊……”
“三妈，我，我真的……”
“你的心情三妈了解，三妈也是过来人！”
“好孩子，别气馁啊，好事多磨嘛，亲，还得接着相的……”
“三妈，我，我是想说……”
“你啥都别说了，三妈都懂，今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回头你爹娘和你三伯还有你爷要是说你几句，你就老老实实听着，受着，啊，人要往前看……”
康小子站在原地，口罩外面的眼睛里装满了无奈和无语。
然而，孙氏还在不停的说着劝慰的话，越说越进入了那种状态，口才也爆棚了今天，一大堆的心灵鸡汤，差点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第9791章 成了！
杨若晴看到孙氏越说越上头，源源不断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而康小子呢，好几次嘴巴刚张开准备说两句，都被孙氏给覆盖过去了。
于是，杨若晴打算亲自出手了。
“娘，你先别急着说，让康小子说几句吧，我看康小子已经憋得快要不行了。”
孙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打量着康小子，尴尬了。
因为杨若晴没说错，康小子确实涨得面红耳赤。
“康小子，你说，你说，我不说了。”孙氏连连抬手示意。
感觉这一刻的自己，像极了四弟妹。
“三妈，我是想说，那啥……”康小子挠了挠头，把头皮抓的嘎吱响，嘴巴里的话却又像瓶口塞头似的，又给堵住了。
杨若晴打量着康小子，试探着问：“康小子，你先前那话的意思，该不会是……你也相中刘金钏了吧？”
康小子原本正勐烈挠后脑勺的手突然就顿住了，抬起眼，直愣愣望着杨若晴，支支吾吾问：“很、很明显吗？”
杨若晴乐了，两手一拍掌：“成了！”
成？
成了？
孙氏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突然，她也明白过来了。
她激动的扑上前去，用力抓住康小子的手臂，仰起头追问他：“当真吗康小子？你乐意娶金钏啦？”
康小子的脸这下更红了，犹豫了下，还是肯定的点了下头。
孙氏笑逐颜开，抬手用力拍着康小子的手臂：“好，好哇，金钏那孩子真心不错，晌午还是她帮你晴儿姐烧饭的呢，手脚贼勤快！”
“就算听不到也看不到，可一点儿都不耽误她持家，模样也周正，命苦，你能娶她，是她的造化，于你，也是在积德啊！”
康小子轻轻点头，很不好意思的说：“嗯，三妈喜欢就好。”
孙氏用力点头：“我喜欢我喜欢。”
顿了下，孙氏又忍不住笑着瞪了眼康小子：“你这傻小子说的啥话呢，这是你娶媳妇儿，又不是三妈我娶媳妇儿，关键是你自个要喜欢，我们就更喜欢了！”
“你喜欢金钏，对吧？”
康小子笑了笑，那么大个的小伙子，被孙氏这种年纪的妇人长辈抓着手臂追问，好生尴尬。
杨若晴也是打心底的高兴，但她想的跟孙氏还是有些区别的。
所以她一边拉住要去老宅那边找杨华明和刘氏，要跟他们报喜的孙氏，同时又跟康小子那郑重询问：“康小子，你确定你是真心愿意接纳这门亲事，愿意跟刘金钏过一辈子吗？”
“姐姐这门问，是想告诉你，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你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金钏负责，你得想清楚。”
“再者就是，金钏的遭遇虽然让人心疼，但是同情不等于就要娶对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不？”
孙氏原本也正激动的恨不能插上翅膀就飞出骆家高高的院墙，去村里报喜。
但听到杨若晴这么一番问，孙氏也冷静了几分，她站在一旁对康小子说：“对，对，虽说这是长辈们安排的相亲，但咱们老杨家的长辈都是开明的，关键还得你自个乐意！”
康小子垂下头去，仔细想了一会儿，再次点头。
“我想清楚了，懒得再跑去相亲了，就她了！应该能把日子过好吧！”
自始至终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喜欢啊，爱啊那些肉麻的话。
这是这个年代的年轻人的纯真和羞涩。
本身也是嘛，让你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异性表白，说你如何如何的喜欢和爱，鬼都不相信。
因为一见钟情的前提，很考验对方的硬件条件。
而康小子和刘金钏的双方硬件条件……都很拉胯，对吧？
所以，让康小子愿意停下相亲的步伐，在刘金钏的身上做停留，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刘金钏的身上找到一种相处舒服的感觉。
“你想清楚了就行，娘，那你去老宅跟我四叔和四婶那说这事儿吧。”
“好嘞好嘞！”
孙氏拔腿就往外跑。
杨若晴看得胆战心惊，在后面叮嘱：“你跑慢点，待会摔着了，人又跑不掉。”
“没事没事！”孙氏头也不回，抬手朝身后随意摆了两下，身影就不见了。
院子里，杨若晴对康小子说：“金钏一个人在隔壁院子里，你要不要去陪陪她？”
康小子眼中露出一丝冲动，但却摇摇头。
“今天先不急着去，等回头……回头长辈们把事情说好了，再见也不迟。”
“嗯，也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杨若晴道。
毕竟之前康小子半途撇下刘金钏跑去了镇上，不仅让刘金钏自尊心受创，也让老季和周氏丢了女方的体面。
原本女方那边都已经心灰意冷了，准备在这边吃两顿饭，明日一早就回庆安郡去呢。
没想到这事情突然又有了反转……
照着正常逻辑，即便老季和周氏肯定还是会同意这桩婚事，但少不得会说几句。
所以，康小子先不急着去见刘金钏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人家就算是主动送上门让你相看，可人家也是要一点体面的，不是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半路跑掉，再想看就不打招呼直接过去看，把人家当啥了？
“对了，上昼你突然半路跑掉是因为啥？”杨若晴又问。
灵敏的八卦嗅觉告诉他，康小子不应该是那么没有风度的人。
果真，康小子干笑了两声，说：“我说出来，晴儿姐你可不能笑话我。”
“嗨，你这熊小子，你看你姐我像那种人嘛？”
杨若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康小子，心说如果真的好笑，她肯定要在心里笑的。
康小子环顾四下，确信暂且没有人过来，于是凑到杨若晴跟前，从自己怀里用力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东西来，伸到杨若晴面前，很不好意思的说：“晴儿姐，我是回去拿这个的……”
……
骆家烧夜饭的时候，杨若晴并没有去娘家那边帮忙，蹭饭。
而是留在家里，该干嘛干嘛。
因为，刘氏来了这边。
刘氏坐在灶膛口帮杨若晴塞柴火，嘴里更是噼里啪啦说的没停歇。
“晴儿，我真是搞不懂，康小子咋突然就又改了主意呢？那刘金钏又聋又哑的，有啥好？半夜失眠睡不着，想找个人谈会心都不行，这样的夫妻有啥意思？”
杨若晴在忙着浸泡红薯粉条。
一扎扎干粉条放到旁边装了温热水的大盆里，又拿了葱姜蒜小米辣啥的在砧板上切成蒜末准备着。
刘氏瞥了一眼砧板上的东西，吧嗒嘴巴说：“这刀功真好，切的那么碎。”
杨若晴甩了下刘海，冲刘氏那笑了笑，“四婶你接着说你的。”
刘氏点点头，接着说：“混小子不是个东西，想一出是一出的，撒个尿都能改变主意，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都不晓得该咋样去回应了，真是拿着脸子给人家当鞋底板！”
听到这话，杨若晴忍不住朝刘氏那说：“这倒没有吧？季家老舅和周氏舅妈，听说了康小子愿意娶金钏，都很高兴呢。”
“周氏舅妈虽然说了一两句酸话，但季家老舅当时就瞪她了，不许她说，总体来说都还好啊，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应下了，没有谁拿四婶你们的脸来踩脚下呢！”
刘氏有点讪讪，因为确实没人说难听的话，老季和周氏那边在听到康小子也相中了刘金钏的时候，两口子明显是高兴的，激动的。
周氏甚至还冲到后院正在给小白菜浇水的刘金钏的跟前，牢牢握住刘金钏的手激动的跟她道喜。
嗓门之大，纵使刘氏在前院都能听到，说：“金钏，你终于脱离苦海啦，杨永康，杨永康不嫌弃你，人愿意娶你呐！”
尽管，刘金钏是个聋子，压根就听不到……
“哎，不说这个了，我们这些当爹妈的，脸不脸的都不值钱，主要是康小子自个觉得好，能娶，他自个将来不后悔，那就成，反正又不是跟我过日子！”
刘氏嚷嚷着，埋头抓了一把柴禾扔到灶膛口，又用烧火棍往灶膛深处推。
火势起来之后，她放下烧火棍，身体往后仰靠着后背的一捆捆用稻草捆扎着的松毛，接着盘算这接下来的事儿。
“既然他相中了，我们也不好食言，那啥，打铁趁热，你四叔说今个夜里就把婚事的事情给敲定下来。”
“刘金钏她叔婶那边，还得要劳累晴儿你帮个忙，派人去捎个话，好让他们把刘金钏的生辰八字交出来，另外再立个字据，要是能再来个人就更好，这婚事儿就更名正言顺。”
杨若晴没吭声，继续做手里的事情，从坛子里掏了一把酸菜出来，都不需要洗，从中间随便过两刀，然后连带着先前的酸水一块儿装在另外一只碗里。
接下来又开始切肉丝，肉片。
肉丝是纯瘦肉，肉片是五花肉，待会都有大用处。
在听到刘氏的提议时，杨若晴手里的动作稍稍一顿。
撩起眼皮子瞅了刘氏一眼，“四婶，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找她叔婶就拉倒吧，那样一对丧心病狂的人，你觉得配做女方的家长，过来跟你和四叔面对面坐桌上谈婚嫁？”
第9792章 互相尊重
“难不成你们还想要跟那样的人做亲家？送聘礼啥的？你们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啊？”
刘氏直接从灶膛口站起身，跺着脚说：“才不是呢！那种人配吗？那样欺负金钏，我都瞧不起，我们才不要多一门那样恶心吧啦的亲戚呢！我们家只要金钏，坚决不跟金钏娘家叔婶走动，就算走动，我们也只能金钏的姨妈和姨夫走动来往！”
杨若晴说：“这不就结了嘛，既然不想惹上那样的人，那你还叫我捎信给他们？这不是傻嘛！”
刘氏愣愣站在那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金钏的娘去世了，她爹也不晓得浪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她姨妈跟她母亲一样，都是外嫁的闺女，是不能代表她的。诶对了，金钏有舅舅吗？要是舅舅在，把金钏的舅舅喊过来当女方家长不就行了？”
杨若晴摇头：“要是有舅舅，还至于让金钏的姨妈出面去刘家把金钏姐弟给弄回来？”
刘氏满脸错愕的望着杨若晴，喃喃说：“这么说，周氏她们娘家没人了？”
杨若晴点头。
刘氏懂了。
半饷后，她重重叹口气，“哎，都是可怜人，怪不得没有舅舅，但凡有个舅舅，也不至于这样被叔婶虐待！”
“那该咋整呢？我家康小子一辈子难得娶一回亲，总不能刘家不来人吧？到时候别说亲戚朋友问起不好说，就村子里那些人晓得了，背后都要嚼舌根子，搞得这婚事都站不住脚！”
若是用现代人的思维，杨若晴是不赞同刘氏的说法的。
难道孤儿就不能拥有婚姻？
但是，入乡随俗，用这本土的思想，聘为妻，奔为妾。
车有车路，马有马路。
既然是聘，那么该有的程序和在这些程序里必须出现的关键性的人物一个都不能缺。
没有爹娘，顺延必定是叔婶，叔婶能代表男方，而姨妈和姨夫是不可以的，这就是当下的思想。
即便放到后世，恐怕也是如此。
“这可咋办？真是让人犯愁啊！”刘氏愁眉不展，嘴里更是像念经一样的念叨着。
杨若晴感受了下锅里的火势，摇摇头，对刘氏说：“四婶你跟我来后院，我割一棵大白菜，你顺便抱一捆硬柴吧，照着这样，我怕一顿夜饭要到后半夜才能熟。”
“好好好，咱一块儿去，正好再接着商量婚事的事。”
骆家灶房后面，有柴房，有菜园子。
刘氏过去柴房里拉柴禾，杨若晴则提着一把菜刀来到一片大白菜地跟前，打量了一番之后，选了其中一颗大白菜，在底部剁了几下，再剥掉大白菜的几片枯黄的最外面的叶子，将一只葱白翠绿又沉甸甸的大白菜就那么举在手里，感觉自己好富足啊！
“晴儿，一颗大白菜就把你给乐成这样，要晓得你们骆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刘氏抱着一捆硬柴从柴房里出来，柴房门的嘎吱声为她的声音做了伴奏。
杨若晴冲她一笑，说：“自己种的菜，感觉就是不一样！”
很有成就感！
似乎吃起来，味道都不一样呢！
刘氏撇撇嘴，“这不相干的，见你捧着这样一颗大白菜，指不定还以为你捧着一尊翡翠做的假大白菜摆件呢！”
在骆家的堂屋里，就有那样一尊翡翠做的大白菜的摆件，每天被王翠莲和骆铁匠擦的一尘不染。
刘氏每次过来骆家，都要把脸凑过去看一会儿，欣赏一会儿，有时候还要摸一摸。
说来也是奇怪，大暑天摸的时候，那玩意儿冰冰凉凉。
而大冷天摸的时候，又很温润，总之，一年四季摸起来手感都不同，但是，都是非常的舒服。
若是二十年前的刘氏，估计早就想尽法子把那玩意儿给偷回家去藏起来了，又或者拿去外面换成了钱。
但如今的刘氏，年纪也大了，做了嘎婆，这眼瞅着做奶奶也快了。
她做事不能再一味考虑自己，不为儿女们打算，就算自己不要脸，儿女们还得做人，还得要脸呢，是吧？
所以，骆家的翡翠大白菜摆件这才一直安安稳稳的摆在那里。
杨若晴没空去猜测刘氏心里的想法，更不清楚自己此刻正跟一个金盆洗手的家伙待在一块儿。
她举着大白菜经过水井边时，顺道打了一桶温润的井水将大白菜给洗了，水灵灵的，这下更加诱人了。
“四婶，刘金钏那边的事儿你不要担心，女方家长包在我身上。”
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杨若晴也打算让刘氏也开心一些。
果真，刘氏听到杨若晴的话，真的开心了不少。
“真的吗晴儿？你能降服刘金钏的叔叔婶婶？哦，想想也是哦，你有权有势有本事，一身的手段，想要降服那样两个小人物不是眨眨眼的事么……”
杨若晴沉下脸来，打断刘氏的话，并纠正道：“四婶，你说远了，我可不是豪横的人，我这人做事素来以理服人，不留人口实的！”刘氏看清楚杨若晴眼神里的正色，赶紧改口说：“我方才那是跟你说笑的呢，我当然晓得你了，咱晴儿办事最靠谱！是这个！”
她将柴禾捆放到地上，腾出两只手朝杨若晴比划了两根大拇指。
杨若晴一下子就收集了两个赞！
“四婶，你也别急着夸我，我只告诉你，你若想康小子欢欢喜喜顺顺利利的跟刘金钏喜结连理，那你就别跟我这打听这事儿我咋办，你和我四叔等我好消息就行。”
“好好好，我不打听，你四叔那里我也不准他打听，他要是忍不住跟你这张口，你跟我说，我就掌他的嘴，我拿米粉湖湖把他的嘴巴给粘起来！”
“额……”
杨若晴满头黑线。
“晴儿，那你说说，我和你四叔接下来该做点啥？你给安排，我们听你的！”刘氏又说。
杨若晴想了下，说：“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啊，你们接下来就是尽力做好男方家长该做的事，嫁闺女你们都嫁了三回了，跟男方那边也都打过三回交道了。”
“人家都说，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儿，甭管刘金钏这姑娘家里条件咋样，不如你们家啥啥的，既然打算迎娶人家做儿媳妇，那该有的体面都要给足，要互相尊重，不能怠慢，毕竟将来你们是一家人，你说对不？”
刘氏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晴儿你说的都对！”
第9793章 更带劲了
骆家灶房里，刘氏继续帮杨若晴塞柴火，不时勾起头去打量锅里的进展。
见杨若晴正在挥炒着肉丝，刘氏问她：“肉丝跟啥一块儿炒？是跟酸菜吗？”
酸菜炒肉丝，酸菜肉丝汤，雪里红炒肉丝，都是这一带的家乡菜，下饭神器。
杨若晴摇头：“不是，肉丝炒个七八成熟，待会跟大白菜粉条一块儿炒呢。”
“诶，这个炒着吃好，我就爱吃大白菜粉条，呼呼啦啦吸吸熘熘的，要是再搁些辣子就更带劲了！”
刘氏说的时候，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杨若晴忍不住被她这滑稽的动作给逗笑，“四婶你放心，我切了一大碗的小米辣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氏摩拳擦掌，满眼期待。
杨若晴却诧异了：“那啥，四婶你夜里不是应该过去我爹娘那边吃饭么？咋还想着蹭我这里的饭菜呢？”
刘氏摆摆手：“我就稀罕晴儿你做的饭菜，吃完了我再过去也不迟。横竖你这边烧夜饭早，再不行……我先在你这里随便扒拉几口，再过去那边吃。”
杨若晴再次摇头，真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今晚上杨华忠和孙氏做东，将两边的现有家长请到一块儿，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好好吃一顿饭。
作为男方的母亲，刘氏竟然还想着在骆家蹭饭。
“晴儿，那个肉片你又是打算做啥？我看你也只炒了个五六成熟。”刘氏又问。
而且生抽老抽豆瓣儿酱这些都没放，装到碗里白哈哈的。
杨若晴指了下旁边大碗里的酸菜，说：“待会一半做酸菜白肉。”
“那还有一半呢？”
“梅菜扣肉！”
“哎呀妈呀，晴儿啊晴儿，你说你不发财哪个发财哟？就算棠牙子在家拿锄头柄，不是大将军，就凭你这一手的厨艺，你们骆家这日子也是过得滋润冒油啊！”
这番夸赞，真的让杨若晴很安逸啊！
果然，人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自己也不例外。
尽管有时候四婶夸得用力过勐，让她浑身不适，甚至尬到差点抠出三室一厅，但终归来说，这种被夸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行，那四婶你把火力搞勐一点，咱也好早些吃夜饭，吃完夜饭你再过去我爹娘那边。”
“好嘞！”
刘氏埋头烧火。
很快，饭菜就基本熟了，正准备开饭，康小子又找过来了。
“娘，我到处找你，你咋跑到晴儿姐这边来了？快快快，跟我去三伯三妈家！”
康小子上前就拉抓刘氏的手臂。
刘氏像甩烫手山芋似的，毫不留情的把康小子的手给甩开。
“你干啥呀？我等会再过去，这边眼瞅着都要吃饭啦！”刘氏说。
康小子哭笑不得，“我的亲娘啊，都啥时候了你咋还是放不下一顿饭呢？金钏她姨妈姨夫都在，我爹也在，三妈和金钏在灶房烧夜饭，堂屋里就金钏她舅妈一个妇人，你好歹过去跟人家说说话啊！”
刘氏：“我嘴巴笨，性子闷，不晓得说啥好，怕说的不好冷场，还得罪人。”
康小子乐了，“娘啊，你行了吧，说笑话呢！”
“你个臭小子，我才没说笑话呢，你要再敢这样跟我说话，别说你快要娶亲了，就算你当爹了，我都照样大耳刮子呼你！”
“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康小子赶紧认错。
“那啥，娘你一会儿就过去坐啊，你不去，不太好。”
刘氏嘴里还在都都囔囔的，数落康小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养儿子真是没用啊，还不如养闺女贴心……”
康小子一个头两个大，求助的目光只能投向杨若晴。
杨若晴朝他摆摆手：“你去忙你的，你娘一会儿就过去了，别急。”
康小子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行了行了，四婶你就别那么说康小子了，你不是做梦都盼着他早些成个家么，如今机会来了，你就好好珍惜吧，过了这个村不一定还有那个店！”
刘氏便不再抱怨了，开始帮着杨若晴拿碗快用开水烫，准备开饭的事宜。
“晴儿，我心里还是有点玄，七上八下的。”
“因为啥七上八下？”
“嗨，还能因为啥？还不就是康小子的婚事么！”
“康小子相中了刘金钏，刘金钏是只要有个男人愿意娶她，那个男人人品还行，她都肯嫁。何况你们这两家又是这样拐着弯的亲戚？这婚事我看挺好，挺般配的，两人谁也不用嫌弃谁。”
刘氏将手里一摞碗倒扣过来，将碗底残余的水倒掉，说：“我担心的是彩礼，我怕周氏和老季两口子狮子大张口！”
“我才不信作为姨妈和姨夫会那么好心去拯救外甥女，这里面八成也是有所图的，若真是无利，谁愿意起那个早啊？”
杨若晴不由得多看了刘氏一眼。
这人呐，感觉啥时候都摆脱不掉自私和算计的小心思，除非是像孙氏和鲍素云那种生性就把吃亏当做享福的人。
不然，你看看像刘氏这样的，之前在漫长的那几年里，每年腊月看着别人家儿子迎娶，羡慕得眼睛里流油。
说什么若是哪天她家康小子也有那个福气，只要有女孩子愿意嫁过来，哪怕叫她裹着一床被子去睡桥洞，睡树林，她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那会子的话语里，时时刻刻都营造出一副能为了儿子娶亲，自己豁出去的大无畏的牺牲架势。
而如今，当事情真的有眉目了，在经历了短暂的惊喜和激动之后，理智就拽着她开始琢磨这婚嫁的流程，以及纳吉下聘彩礼等事情。
这些事情都涉及到一个‘钱’字！
只要涉及到‘钱’，对于刘氏来说，这就是要她的命了。
“四婶，不会吧？你早些年不就说一直在给康小子攒钱娶媳妇吗？咋如今这么没底气呢？”
照理说，刘氏在娶儿媳妇这块，应该是很有底气才对的。
为啥？
就因为那些跟康小子同龄的男孩子们早两三年就成亲了，人家爹妈的准备时间没有刘氏充裕。
且四房的条件，不比那些人家差，只比那些人家好！
第9794章 别瞎比较
“嗨，就算我给康小子准备了娶亲的钱，可那是我准备的，又不晓得对方到底想要个啥数儿，心里终归是有点发虚嘛！”刘氏说。
杨若晴笑了笑：“那你照着别人家的标准来参考参考嘛！”
刘氏说：“要是照着菊儿，三丫头，绵绵出嫁，男方给出的彩礼来参考，那我还真的娶不起这个儿媳妇呢！”
杨若晴直接白了刘氏一眼：“四婶，我让你找人参考，是让你找村里其他养儿子的人家来参考，谁叫你找家里几个闺女的出嫁方式参考了？”
“你们四房那条件，能跟人家刘雪云，夜一比吗？”
“刘雪云在仓乐县置办了两进的大院子，夜一不仅在望海县城置办了院子，还将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换来的全部俸禄都交给了绵绵，你们四房能做到吗？”
“还有就是，三丫头，绵绵的陪嫁也丰厚得吓人，娘家这边，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还有我这个堂姐，都给她们添妆了……”
“你就瞎比较！瞎比得吓死你！”
刘氏尴尬的笑着，“嘿嘿，那我不瞎比了，这事儿若是跟村里这两年成亲的几个人家来参照，有个四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十几年前，二两银子就成，这几年涨了一些。”
“到今年，四两银子就差不多了，酒席都能算在里头。”
“四婶，老杨家拿出四两银子去明媒正娶，这事儿传出去，拉胯了整个老杨家的牌面。”
当杨若晴听到刘氏的预算，有点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是自己肤浅了，这应该是预料之中的才对啊。
因为这很符合刘氏的风格。
“那就五两吧！”刘氏一副便秘的样子。
杨若晴望着刘氏，无语了。
刘氏陪着笑，说：“那啥，就算我给她把彩礼加到一百两一千两，她娘家爹不见了，娘早死了，弟弟那么小，彩礼给谁？到时候被她叔婶，又或是她姨妈姨夫给忽悠去了，那不亏大了嘛！”
杨若晴叹口气，“四婶你可真不会算账，像刘金钏这样的情况，你把彩礼给多一点，那彩礼到时候都是她自个收着的，当做嫁妆带回你们四房，你说，你是不是既赚了里子又赚了面子？”
刘氏突然就不说话了，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儿也停止了转动，整个人好像被点了穴道。
杨若晴知道，她脑子里此刻肯定转动得飞快，心中也有一把算盘正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果真，片刻后，刘氏打完了算盘，对杨若晴说：“这招好，这招妙啊，那行，我拿六两银子出来下聘，我要给金钏这孩子撑场面！”
“为啥不是十两银子呢？”杨若晴问。
她知道，刘氏攒的钱，远不止六两银子，保守估计三十两银子打底。
刘氏想都不想直接摇头：“六两够多了，再多就不行了，万一中间出了纰漏那钱回不来呢？”
“再说了，我还得留着大头，明年盖新屋子呢，年年都说盖，年年都泡了汤，如今康小子婚事有了着落，来年盖屋子的事才有心思着手去办嘛！大头钱得留着！”
对刘氏关于这一块的打算，杨若晴也表示理解。
儿子的婚事没着落，就算家里盖的富丽堂皇又能咋样？
人家从外面经过往里一探头，看到你家就老两口面对面吃饭，小儿子铁蛋还在念书，大儿子康小子还在打光棍，就算三个闺女合一块儿生了三个外孙。
可外孙那是别人家的孙子，不是自己家的，不能算。
人家照样会说，那么好的大院子，家里没人……
多难听！
所以，只有康小子娶亲了，坐等抱孙子，四叔四婶盖新屋子这事儿才能真正的提上日程，付诸行动。
至于四婶说的只给六两银子的彩礼，杨若晴也不再多说什么。
因为，今天康小子中途撇下刘金钏跑回镇上，其实是因为看到了刘金钏，打定了主意要跟人家结亲，所以跑回镇上去拿他这几年卖菜卖瓜果赚的私房钱了……
这些年他赚的钱，大头都上交给了刘氏，自己其实在刘氏的允许下，也留了一点做零花。
再加上过年过节家里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二姐三姐她们塞给他的钱，所以康小子今天拿出一个小荷包给杨若晴看，小荷包里竟然攒下了将近五两银子。
所以先前康小子将那五两银子送到杨若晴跟前，想让杨若晴帮忙拿去商量议亲和纳聘的事。
但杨若晴却叫他先别急着把这个私房钱拿出来，成亲这事，他爹娘已经给他准备了钱在那里。
再说了，那些准备的钱里面，一半也是他自己上交的。
所以先紧着父母的准备的那部分来办，若是不够，再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贴补。
若是够，那就接着攒，因为不管是议亲的过程中，还是婚后过日子，花销的地方多。
总不能到时候想带刘金钏去买点新衣裳啥的，都得去跟老娘刘氏那里讨要钱吧？
一回两回可以，次数多了，就刘氏那脾性，还不得急眼？不得闹腾起来？
很快，骆铁匠和王翠莲都抱着团团和圆圆来了后院饭堂准备吃夜饭。
团团手里还捧着一只喝水的乃瓶，咬着乃嘴喝得吧唧响。
圆圆手里拿着一只小风车在玩。
两个小家伙估计是晌午在他们嘎婆家吃饱了，所以此刻对摆在桌上的饭菜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骆铁匠和王翠莲有兴趣啊，尤其是骆铁匠，看到梅干菜扣肉，那更是眼睛都亮了。
“就冲着这梅菜扣肉，夜里我高低得整两盅酒。”他说。
王翠莲调侃他；“你是糠咽菜和花生米都能喝酒的。”
“明明晌午在老三那边喝了好多酒，夜里还要喝，不怕伤身体啊？”
骆铁匠嘿嘿笑，“天冷了，喝点酒手脚暖和，夜里好睡觉嘛！”
王翠莲摇头：“那也得喝热的，喝冷酒藏在肚子里，把五脏六腑的热气都给吸过去了，身体容易生病。”
王翠莲要表达的意思，杨若晴懂，只不过这种说法比较粗糙。
“大妈，你放心，夜里我给我大伯准备的是米酒，性子不列，而且还放在瓦罐里烫热了，喝几口没事的。”
第9795章 我有个提议
大白菜肉丝粉条，这不是辣口的，是蒜香味儿的。
大人小孩都可以吃，而且对于夜里胃口不是很高，不想吃米饭的两个小家伙来说，给他们扒拉小半碗这个菜，非常好。
杨若晴放的油很少，很清澹，肉丝都是纯瘦肉，大白菜补充维生素，粉条提供碳水，挺不错。
而酸菜白肉和梅干菜那更是几个妇人的干饭神器，王翠莲和刘氏都很喜欢吃白肉，一块块夹在快子头上，颤巍巍的，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但杨若晴不爱吃白肉，也不爱吃梅干菜扣肉里的扣肉。
因为太肥了，吃的腻歪，吃多了还容易长胖。
她专挑酸菜和梅干菜吃，又酸又辣，贼拉的下饭。
刘氏就更别提了，那端着碗就是一顿扒拉，粉条滋熘滋熘的往嘴里吸，咋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刘氏拖了两根清鼻涕出来呢！
哈，吃饭的时候联想到这个，真是煞风景，不想了，赶紧吃，吃完到时候把俩孩子哄睡，自己肯定也是要去娘家堂屋里听一听的。
……
“四婶，你悠着点儿，别吃太撑了！”杨若晴友善提醒。
王翠莲和骆铁匠都感觉很无语，人家在自家吃饭，咋能叫人别吃太撑呢？
像刘氏这样重视口腹之欲的人，会不会恼火？
结果，刘氏不仅没有恼火，反而忙中抽空抬起头朝杨若晴这默契一笑：“放心，我留了地儿呢，待会去隔壁院子，我还能再陪他们吃两碗不在话下！”
待会还要吃第二顿？
骆铁匠和王翠莲面面相觑，瞬间明了杨若晴的用意。
……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杨若晴以为自己哄睡了孩子们，可以赶过去旁听一会儿双方长辈商议的婚事安排。
结果，今夜的团团和圆圆并不配合，两个小家伙精力旺盛，根本不配合你的安排。
杨若晴没辙，只得将陪伴孩子放在第一位，直到两个小家伙终于睡着了，她自己也累到精疲力尽，不想再跑去娘家听了。
这么晚，估计他们自己也都散场了。等明天，自然就晓得结果了。
临睡前，坐在书桌前，杨若晴写了一张纸条，从笼子里拿出一只养的羽毛光亮的鸽子，将纸条塞到鸽子腿上绑着的一根不细看完全察觉不到的小竹筒里。
摸了摸吃饱喝足的鸽子，“去吧，路上当心着点儿。”
鸽子抖了抖翅膀，以杨若晴的手臂为基台，振翅从窗口飞出去，一飞冲天，在月光下很快浓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
果真，隔天一大早，孙氏去菜园子里摘菜，送了半篮子菜过来给王翠莲，两个人在灶房门口说着话。
杨若晴过来端热水回屋洗漱，孙氏问过了孩子们的情况，得知两个小的因为昨夜睡得有些晚，所以这会子还没醒。
“天冷了，孩子们想睡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呗，被窝里暖和。”孙氏说。
杨若晴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没喊他们，我自己过来打点水洗漱。”
洗浴房里的热水昨夜用完了。
她去灶房里装了一碗水来到灶房门口，蹲在屋檐底下刷牙。
王翠莲接过她带来的木盆进灶房去了，不一会儿就端出来小半盆冒着热气的水放在杨若晴脚边，给她待会洗脸用。
然后，她跟孙氏说：“晴儿娘，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面醒发得咋样了。”
“好，翠莲嫂子你忙你的，我跟晴儿说两句话也得回去了，家里还住着客人呢！”
等她们俩完成对话，杨若晴也刷好牙了，她放下刷牙缸子和牙刷，换了个姿势，卷起袖子，将刘海挽到耳朵背后，准备洗脸。
“娘，昨夜后来哄睡了俩娃太晚了，我就懒得过去，”
“咋样？婚期的事情商量得如何？金钏啥时候去四房认门？”
她鞠了一捧热水轻轻拍打着脸颊，仔仔细细的洗着脸。
孙氏忙地说：“昨夜你四婶还说你要过来，后来你一直没来，你四婶还说要过来喊你，我和你爹给拦住了。”
“我们都晓得你肯定是哄娃走不开，犯不着来找。”
杨若晴咧嘴笑了笑。
孙氏接着又说：“那啥，商量好了，就等着你这边给找到一个名正言顺能代表女方的家长出来，你四叔四婶这边就立马派人上门提亲。”
“嗯，那彩礼啥的呢？我四婶透露了吗？”杨若晴又问。
孙氏笑了笑说：“你四婶这人是瞒不住事儿的，她说，彩礼六两银子。”
杨若晴点头，“那季家舅舅和周氏舅妈他们打算啥时候回庆安郡那边？”
孙氏道：“他们原本是说，今个就回去呢，等咱这边消息。”
“可后面他们又担心带着金钏回去，到时候金钏叔叔婶婶那边找上门来要人，会把人给抢回去。”
“毕竟这趟，是金钏她姨妈周氏装病，才想法子把金钏姐弟从他们叔叔婶婶那边骗过来的。”
“要不是装病，用别的借口，人家都不放。”
“只有装病，很严重的那种病，想两个外甥看看，那边才不得不放，不放的话，去找里正那闹，去村里闹，他们叔婶也不想被人戳嵴梁骨。”
“嗯，嗯！”杨若晴继续点头。
热气腾腾的帕子覆盖在脸上，真的很舒服。
清晨的风凉凉的，帕子暖暖的，冷热交替，睡了一宿的皮肤舒展开毛孔。
看到杨若晴放下帕子，扭头似在找寻什么，原本正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孙氏赶紧俯身捡起一只白色的小瓷盘送到杨若晴面前。
“是不是找这个？先前你转身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我给捡了。”
杨若晴看了那小瓷瓶，果真是自己那只用来装面霜的。
“对！”
打开瓷瓶盖子，倒了一朵花生粒大的在手掌心里，缓缓推开，木槿花特有的冷香味儿澹澹的融于空气中……
杨若晴仰起脖子，让脸部的皮肤充分感受着面霜的滋润，同时还不忘对孙氏说：“既是这样，我有个提议，劳烦娘待会回去的时候带给季家舅舅和周氏舅妈，保准那边抢不走金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