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1章
杨华明走着走着走着，经过了前面的小木桥。
小木桥左边是大片的田地，田地中间除了那些弯弯扭扭的田埂小道，还有一条能够同时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大路。
大路通往的是长坪村的村子后面，小路和田埂也能通往村子。
而在小木桥的右边，连接的是山脚下的那片一层层拾阶而上的茶园。
再往上面，便是山林，接着便是巍峨连绵的眠牛山。
杨华明在经过小木桥旁边的时候，遇到晌午之后三五成群往小茶园去干活，又或者往山林里去拢柴火，又或者去山里找开荒地的村民。
对方跟杨华明这打招呼，杨华明有些心不在焉的。
‘啊？‘嗯，‘好。
这些都是他的回应，今天的回应极尽敷衍。
换做以前，甭管对面是男是女，但凡不是太碍眼的，他多少都会停下来跟人家多聊几句。
跟男的，会拿出旱烟丝儿来彼此分享下，顿一块儿抽两口，吹吹牛，侃几句十里八村哪个娘们好看，哪个娘们s。
若是遇到的是妇人，那他肯定会主动凑上去跟人家打招呼。
一番嬉皮笑脸，甚至还要开点带颜色的玩笑话。
若是对方脸皮薄，那肯定是啐他一口，红着脸骂着跑开了，他就哈哈大笑，很是满意。
若是对方是个泼辣且豁得出去的，那少不得就要在语言上进行一番较量了。
而庄户人家的妇人，像鲍素云和孙氏那种矜持腼腆温柔的，只占两三成，多半都是像黑凤那种泼辣的。
往往语言较量的结果就是旗鼓相当，谁都不服谁，但都很过瘾。
但是今天，杨华明遇到了那些一起抽烟侃大山的男的，也遇到了那些旗鼓相当的女的。
都是对方主动跟他这打招呼，但杨华明的反应都一改前态，变得非常的敷衍潦草。
直到他走过去后，这些人便小声议论开了。
“今天的杨老四有点不对劲儿啊，好像魂不守舍的！”
“是啊，平时遇到咱，那老亢奋了，就像打了鸡血，今个咋嫣儿吧唧的呢？”
“许是有啥事儿吧，看他走路都不在心，磕磕碰碰的。”
“诶，他这不是回村的路啊，是要去李家村？”
“谁晓得呢，可能去李家村办啥事吧，走走走，甭管他了，干活去！”
……
当杨华明停下脚步，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李家村的村口。
对于李家村，他太熟悉了。
不仅仅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这一片生活，玩耍，还有就是后面绣绣嫁到李家村，他也因为绣绣的一些事情前后来过几回李家村。
而上回，为了盖屋子，他也跟李家村的李老大哥几个沟通事情而来了几回李家村。
可以说，李家村，尤其是村口的这两棵大树，还有大树底下的两块大石头，他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怎么会来了李家村？”
杨华明抬起头，望着前方李家村最前排那一座座农家院落，口中喃喃自语。
“是我的脚把我带来的吧，哎！”
“既来之，那就安之，为了闺女，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
李家村村后林子旁边，李老大和李老二兄弟俩正在田里‘看水。
秧苗已经移栽到了自家的那俩亩水田里，棉花也已经种下去了。
菜园子里的菜也在按照正常进度生长着，两三天就过去浇一回水。
而水稻田和棉花地里，李老大和李老二哥俩也会三不五时的扛着锄头去田间地头看水。
‘看水是个土话，也是个行话。
所谓的看，顾名思义就是监督，监管。
庄稼人都这么说的，因为水稻和棉花这些东西，尤其是这个时节的水稻，已经迎来了快速生长和即将灌浆的黄金生长期。
这期间可不能缺水，但水也不能太多。
缺了水，干巴了，土地开裂，稻谷会空壳。
水多了，根茎那里都给泡烂掉了，照样没收成。
所以就需要‘看水。
看水就是巡视和检查水稻田周围的田沟里的水况如何，若是上游田沟通往自家水稻田那个缺口地方被石头水草啥的给堵住了，水进不来自家田里，那就要用锄头把这些障碍物给挖开，疏通疏通。
若是这缺口太大了，导致排入的水流量太大，那就要用锄头在附近其他地方挖土块和石头啥的过来，把这缺口面给堵小一些。
若是自家田地里的水量够了，那就把缺口给彻底堵上，如此，上游下来的水流就会从你家田地旁边的沟里继续往下游去，下游的其他人家遵循着同样的原理‘看水。
今天，李老大和李老二上昼去了山里砍柴，下昼随便扒拉了一口饭菜就来了田里看水。
哥俩一人扛一把锄头正在忙活着，然后李老二看到水沟的水草底下藏着一条鱼的脊背，脊背若隐若现。
李老二跟李老大那里比划了下，哥俩配合默契，最后李老二从水里捉住一条将近五斤的大草鱼。
可把这哥俩给高兴坏了！
五斤啊，李老二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就像抱了个刚出生的胖娃娃似的，鱼在使劲儿的挣扎，鱼尾巴沾着水一个劲儿的拍打，弄得李老二的脸上都是水。
旁边田地里看水的村民们瞅见，羡慕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
他们打趣说：“李老二，你要是抱不住跟我说，我来帮你抱！”
李老二可是舍不得撒手，笑着炒打趣的村民说：“抱不住也得咬牙抱啊，再来十条，我都行！”
“对，男人不能说不行，是吧李老二？”
“哈哈，这话没法接。”
李老大笑着过来帮李老二一起制服了大草鱼，兄弟俩用水草拧成的绳索穿过大草鱼的腮帮子，然后打个结，拎在手里。
“待会拿家去，老三瞅着肯定得劲儿，那小子这几天嚷嚷着想吃荤腥，一直没给他整呢！”李老二说。
李老大点点头，“是的，夜里我给你们弄个铁锅烧大鱼，到时候把大伯和几位叔叔也喊过来一起吃块鱼。”
李家哥仨的双亲早已去世，但是宗族里还是有其他亲戚的。
第10592章
不说别的，家里还有一个堂伯，两个堂叔，没出五服，堂伯堂叔跟李家哥仨的爹是堂兄弟，所以双亲没了，如果不是这几位宗亲长辈护着，这么大的李家村，当年还是少年的李家哥仨的屋子和田地，保不齐都能被人给霸占了去。
所以这会子捡到一条五斤多重的大草鱼，李家哥仨肯定不能关起门来闷头大吃大喝，得喊上他们一起。
“老二，我留田里看水，你先把鱼送回家去养起来。”李老大吩咐李老二。
“好嘞！”
李老二拎着鱼先走了。
旁边人眼馋李老二手里的大鱼，更馋李老二的手气。
“老大，你家老二这手气真好，这么窄的田沟，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鱼！”
“哈，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李老大笑呵呵应承道。
对方又道：“听说前两日你家老二在村后林子里拢松毛，一只兔子跑过来撞在他腿上，给撞晕了？”
“嗯，是的，那兔子八成有些傻气，哈哈。”李老大又笑了。
那天的兔子个头很很肥，但是李家哥仨却舍不得吃。
拿去瓦市换成了钱，买了好几斤麦子粉，还添置了一些油盐酱醋啥的。
也正因为那天的大兔子没吃，也没分堂伯和堂叔他们半点好处，导致这两天遇到他们，他们询问起来，李老大都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今天这五斤多重的大草鱼，咋说也不能再拿去卖了。
“老大，你家老二接连捡到好东西，怕是要交大运了。”
“交大运？”
“是啊，交大运是有前兆的，这鱼，这兔子，就是前兆。”
“对，我也听过这种说法，你家老二要转运，那你们老李家都能跟着享福咯！”
李老大听到附近田地里这些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谈论，越说越离谱，李老大可不信。
笑着跟他们那敷衍了几句，埋下头接着忙活自己的。
心里却对这些村民们口中的‘交大运不以为然。
老二又不是即将去赶考的考生，又不是要做大生意的商人，一个天天扛着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家汉子，能交上啥大运哦？
再怎么交大运，那也还是在庄稼地里转悠，还不是每天睁开眼就为了一日三餐而忙活？
李老大摇摇头，把这一切当做是别人的奉承，也或许是别人馋那一口鱼肉吧！
自己不要当真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二最近这运气确实还不赖呢。
前几日那只大兔子换的麦子粉，让哥仨这几日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馒头，甚至昨晚还奢侈了一把，用酸菜油渣包了一回饺子。
日子都好过了很多很多。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一下啊，家里来客人啦！”
正在干活的李老大抬起头，朝村子方向张望。
拎着鱼走在田埂上的李老二也朝那边望去。
只见他们的弟弟李老三正站在那里，朝他们这边使劲儿喊和招手。
家里来客人了？
李老二扭头去看隔着两条田埂的李老大。
李老大也是满头雾水。
哥仨的嘎公嘎婆那边早就不走动了，嘎婆嘎公也早不在世。
虽然还有舅舅在，但是因为哥仨的娘走的早，跟那边维持关系的纽带断掉了。
即便哥仨悼念娘，所以逢年过节还会去舅舅家走一趟，可舅妈不乐意啊。
觉着这哥仨是挑着过节来蹭吃蹭喝的，几次三番之后，渐渐的就断掉了关系。
哥仨的父亲这边，倒是有一个姑姑。
还是嫡亲的姑姑，只不过姑姑很小的时候就被村里的李员外家相中，抢去做了小妾。
后来李员外家被铲平，姑姑也不知所踪，有人说姑姑跟李员外家的一个家丁暗中好上了，所以趁乱私奔了。
不管咋样，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姑姑音讯全无！
所以哥仨的家里几乎是没有亲戚和客人来往的。
除非有东家过来找他们哥仨去盖房子打座椅这之类的活计。
但那就不叫客人了，李老三会换成‘来东家了。
而这说成了客人，那就说明对方的来意不是找他们干活的，而是有其他事情。
“走，回去看看！”
李老大也收起了锄头，扛在肩膀上，追上了李老二的步伐一起往村子方向走。
哥俩都很好奇，这个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家里，到底所谓何事？
哥仨在村子外围碰头，不待李老大和李老二出声询问，李老三就一马当先蹿到了两个哥哥跟前，神一脸震惊的说：“是老杨家四叔过来了，现在人正在家里堂屋坐着等哥哥们呢！”
“啊？是杨四叔？”
李老大和李老二对视了一眼，哥俩都满脸错愕。
自从上回做出决定之后，李家哥仨连骆家的暖灶酒都没有去喝，只是把心意送到了，人都没出现，目的就是想尽量避开老杨家四房的所有人。
尤其是荷儿。
而事实上，这大半个月来，李家兄弟别说避开了四房的人，就连老杨家的其他人，也都一并避开了。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挺好玩的，当你们因为某件事而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感觉似乎自己转个弯都能碰上，感觉地儿好小。
可当事情结束各自分道扬镳，除非你们是住的很近的邻居，否则，想要碰面除非刻意，不然真的很难很难。
“老三，杨四叔有没有说来咱家为了啥事儿？”李家兄弟边往家的方向赶，路上边问李老三。
李老三却是一问三不知。
“四叔没主动说，我也不敢问，给他泡了一碗茶，就提溜儿的跑出来找你们了！”
“行吧，这都到家门口了，先不说了。”
很快，李家哥仨就到了家。
进了院子门，李老大手里的锄头还没放下，就已经超堂屋里出声招呼了：“四叔，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实在惭愧，我们下地去了，怠慢了怠慢了……”
杨华明好像就等候在堂屋门口面，李老大的话音才刚落下，他就出现在院子里，出现在李家哥仨的面前。
“是我不打招呼就来，耽误了你们下地干活，该惭愧的人是我猜对！”
杨华明朝着李家兄弟这里拱了拱手，谦逊的话语，平易近人的态度，脸上还堆着友善的笑容，让李家三兄弟更加错愕。
同时，也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10593章
得到了杨华明的暗示后，李老大支开了李老三，又打发李老二去拾掇大草鱼。
而李老大自己，则招呼着杨华明在堂屋里落座，重新给杨华明换了茶叶，泡了茶。
并且拿出家里待客才用到的旱烟丝儿来招待杨华明。
“四叔，你抽烟，喝茶，有啥事儿直接吩咐。”
“但凡是我们哥仨能办到的，保证不敢推辞！”
要是超出了能力范围，那也就只能请你多包涵了！
杨华明点点头，没有喝茶，而是抽了几口烟，再次酝酿了下情绪，这才跟面前的李老大说：“老大，我晓得今天过来跟你说这事儿，有些不妥当，因为这毕竟是我们四房的家事，拿来耽误你们的功夫，不太合适，但是，我作为一个老父亲，我也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李老大一听杨华明张口就把事情往最严重的方面去说，当下也是正襟危坐，满脸肃然。
“四叔，到底啥事？你直说无妨！”
“老大，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家那个荷儿，得了相思病，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情况却越来越糟糕，疯疯癫癫的……”
李老大整个人当时就震惊在凳子上，后脊背一阵发凉。
荷儿得了相思病？
难道是因为……老二？
事情咋搞成这样？
杨华明又详细的跟李老大这说了荷儿的情况。
末了，杨华明放下旱烟杆子，伸过手用力握住李老大的手：“老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过来找你们，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做父亲的苦心吧！”
李老大虽然没有把手从杨华明的掌心里抽回来，但是，李老大也没有立刻，满口就答应杨华明的请求。
“四叔，虽然我自己是个老光棍，但你的心情，我还是能够体谅的，这确实着急，也确实不容易。”李老大道。
听到李老大这话，杨华明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李老大接着又说：“我冒昧的问一句，荷儿妹子的相思病，可是为了……？”
杨华明重重叹口气，“老二，你家老二。”
“啊？”
李老大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一只鸡蛋的那种。
但是片刻之后，李老大摇摇头，跟杨华明这说：“四叔，我家老二何德何能被你家荷儿妹子请青睐啊！”
杨华明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荷儿对你家老二，估计是一头扎进去了。”
“老大，这事儿，你看可咋整啊？我真是犯难啊！”
李老大苦笑。
手也悄然间从杨华明的掌心里抽了回来。
“四叔，虽说荷儿是对我家老二那啥，可这事儿咱站在公道上讲，可跟我家老二没啥那啥。”
“我家老二，从没去招惹过你家荷儿妹子，他跟荷儿妹子接触，都是咱在场的情况下，正大光明，正儿八经的说话聊天做事情，从没去撩过她，这一点咱可不能昧着良心说他……”
杨华明老脸火辣辣的。
他就猜到李老大要拿出这套说辞了。
他心里很不爽李老大的这套说辞，因为这是男方在打女方的脸。
可是，不爽又能咋样呢？今个，可是女方舔着脸子过来找男方求助。
还不兴人家说几句了？
再者，人家说的确实也是实情，李老二确实没有招惹过荷儿，这一切，纯粹是荷儿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单相思……
“老大，你说的对，这事儿是我家荷儿不争气，让你们看笑话了，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华明涨红着脸，低下头，非常沮丧且无力的说着。
心说别家闺女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爹妈那是尾巴神气到翘上了天。
低声下气去说恭维话的，可都是男方人。
咋轮到自己这里，就反过来了？
哎，真是欠了她的！
“老大，我今天过来找你们帮忙，实在是没法子，要不然我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四叔，这不丢人，你别多想。”
面对着杨华明这番掏心挖肺的话，李老大也有些动容。
“可问题是，四叔，这事儿你想让我们咋帮忙啊？这事儿我怕不太好帮忙……”
若是让老二娶了荷儿，恐怕是不行的。
老二心里喜欢的人是绣绣，可不是荷儿。
娶不到绣绣，老二也不可能向荷儿妥协。
就在李老大已经做好了拒绝准备的时候，杨华明再次出声：“老大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人，老二的心不在荷儿身上，我是看得出来的。”
“啊？这都被四叔你看出来了？四叔真是火眼金睛！”
“哎，所以老大你放心，我不会强迫老二娶荷儿的，这太强人所难。”
李老大连连点头，心说四叔还真是个讲道理的人，并没有搬出老杨家来逼迫威胁。
杨华明接着说：“我跟大夫那里就这个事儿琢磨过好一阵了，大夫的意思是，药，肯定是不能停的，但是，这心病还得心药来医。”
“老二就是荷儿的心结。”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下，能不能让你家老二，三五不时的去长坪村串个门？”
“也不能刻意去找荷儿，咱就‘顺其自然’的安排下，好让他们两个打个照面，缓解一下荷儿的病症，”
“等到荷儿情况稳定一些，到时候我们安排她去仓乐县她三妹那里常住，只要把眼下这个风口浪尖给挺过去了，往后平稳了就好了，老大，求你了，可怜可怜四叔吧……”
“四叔，四叔给你跪下了……”
……
李老二和李老三哥俩挤在小灶房里热火朝天的铁锅炖大鱼，李老三好奇的问李老二：“二哥，你说杨四叔过来找咱，是为了啥事儿？”
少年心性的李老三好几次都放下了烧火棍，想贴着墙壁溜到堂屋门口去偷听。
最后都被李老二给提溜着衣裳领口给拎回了灶房。
“我也不晓得他为了啥事，等会该晓得的时候，自然就晓得了。”
“对了，待会多贴几个饼子到鱼锅边上，大哥肯定会留杨四叔一块儿吃夜饭的。”
“好嘞。”
李老三起身准备去解开装麦子粉的袋子，李老大进来了。
脸色有些凝重，声音也有些低沉。
第10594章
他沉声道：“不用多舀麦子粉了，杨四叔人已经回长坪村去了。”
“啊？走了？大鱼也不吃？”李老三惊呼。
这要是换了自己，到了饭点，人家在炖大鱼，又挽留了，高低都得留下整两口啊。
大鱼的诱惑啊，家人们谁懂？
李老二对此也有些诧异，“这么快？我们都还没去跟他怎么打招呼呢！”
李老大先是瞪了眼李老三，“你当人家都像咱这样的苦哈哈？嗅着鱼香就走不动道了？人家可是老杨家！”
李老三嘿嘿笑着，“那倒也是，老杨家虽说各房财力参差不齐，好歹瘦死骆驼比马大，不缺这口吃的。”
李老三接着舀粉揉面，准备做饼子待会贴在鱼汤上面。
而李老大训斥完了李老三，将目光重点放在李老二的身上。
李老大神情复杂，“老二，今个杨四叔过来，其实是专门找你的。”
“他专门为了一件事过来央求咱，差点都要给我跪下，我当时权衡了下，暂且帮你答应下来了……”
一碗茶的功夫。
李老大足足用了一碗茶的功夫，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两个弟弟。
听完这一切，李老二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脸膛竟然白了。
而且还是惨白无血的那种。
“大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啊，你这是……把我给卖了呀！”
李老二说完，放下了手里的锅铲，扶着锅台，踉踉跄跄走到灶膛口，在滚条石上坐下。
双手手指头插进两侧的头发里，深深的埋下了头，整个人是那么的无助，无奈，无语……
李老三看到李老二这副样子，赶紧跑到李老二身旁，扶着李老二的肩膀，“二哥，你要挺住，咬咬牙坚持几天，就过去了！”
安慰完了李老二，李老三又抬起头有些不满的朝李老大嘟囔：“大哥，这事儿你做的有点不太地道，你咋地也要喊二哥过去当着面儿问问二哥的意思啊，你咋能自己就替二哥给答应下了呢？”
就算长兄为父，就算是真正的父亲，也不至于气儿都不通一声就这样满口应下的。
再说了，三兄弟早就约定过无数回，甭管啥事儿，三兄弟都要互相商量，做弟弟的要尊重哥哥，听哥哥的话，但做哥哥的也要照顾弟弟，为弟弟着想。
三兄弟只有这样互相尊重，互相帮扶，才能在没有爹妈的照拂的这种状态下在村子里生存下去，并不被人欺负！
“老二，对不住，这事儿是大哥考虑的不周全，没有先问问你的意思，就给你答应下来了。”
李老大看到李老二的反应，又听到李老三对自己的谴责，他也感觉这事儿办的吧……也确实有些不周全。
“那当口，我实在是被杨四叔那个样子给拿捏住了。”
李老大继续解释和回顾着当时的情景。
“尤其杨四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是咱的长辈，当初给他家盖屋子他对咱哥几个也很不错，”
“我当时确实是有些同情他，他都要给我下跪，这哪能呢！”
“何况，人家姿态放的低，话也说的好听，并不是强迫咱老二娶了荷儿。”
“若是要咱老二娶荷儿，那甭管是谁，天王老子把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带眨眼的。”
“我就听他说，想让咱老二三五不时的往长坪村去一趟，哪怕假装从门口大路上经过都成，就打个照面，让荷儿瞅一眼，缓一缓那种单相思又一直见不着的饥渴感，或许对治病有好处……”
李老三皱着眉头说：“大哥，你是个好人，心有软，这我和二哥都清楚。”
“今个这事儿，在我看来，其实这个忙也帮得，没多大个事儿。”
“但这事儿，关键还得看咱二哥。”
“要是二哥本人不乐意，咱不能勉强二哥，二哥才是咱一家人！”
至于那个什么荷儿姐，管她单相思成啥样呢，跟他们没有关系啊！
李老大立马站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一脸严肃的说：“这还用你说？你二哥要是真不情愿，我这就去一趟长坪村，指不定还能追上杨四叔，我把话给他说开咯……”
李老大转身就要跑出灶房去河坝那边追杨华明，被李老二喊住。
李老二已经将头从双膝中间抬起，他满脸纠结的望着李老大，声音非常艰难的开了口：
“大哥，我肯定是不情愿的，我的心思你懂，我喜欢的人，不能去上门求娶，却要让我去陪不喜欢的人，换做你们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情愿！”
李老大拧眉，“老二，你别说了，这事儿确实是大哥坑了你，大哥这就去追……”
“大哥，我话还没说完！”
李老二站起身，三步并两来到灶房门口拦住李老大。
“虽然我不乐意，但是，咱李家兄弟一口唾沫一口钉，答应人家的，咱就要去做，不能撒泡尿的功夫就改个主意，这会让人看轻！”
李老大满脸羞愧：“老二，大哥晓得，你主要还是不想大哥为难……”
毕竟这事儿是自己以兄长的身份替兄弟应下的。
若是再跑去推翻掉，在别人眼中，兄长的威严也就扫地了。
想到这儿，李老大只觉自己更加愧对李老二。
因为老二处处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大哥，我去！”
李老二再次说。
李老大点点头，“好！”
“等过个几日这事儿完结了，往后老杨家四房的事儿，咱再不掺和！”
“就算杨四叔一个长辈真给我下跪，我都要咬着牙不动摇！”
“大哥，我之所以不想掺和这件事，并不是我不同情荷儿妹子，也不是我想故意让大哥你难做，而是，我担心别的。”
“别的啥？”李老大问。
李老二道：“我担心这陪来陪去的，不仅不能帮到荷儿妹子治好病，反倒让她更加深的依赖我，那样不仅影响到我正常过日子，也会让她的病情反反复复，这样下去，对两家都不好！”
李老大听得一脸惊愕，眼底还有恐慌和担忧，嘴里更是喃喃道：“还能这样？那不能吧？心病得用心药医，你就是荷儿的药啊，你这药到位了，她难道还不能药到病除？”
李老二摇头：“这可不好说！”
李老三也是一脸烦躁，两手一摊说：“那完球了，咱二哥得搭进去了！”
第10595章
元庆庄。
米琪当然不会审判这两人的“罪行”。
她只是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简单的几句话，她便已然明白。
这两人不过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物，但他们良心未泯，心里依旧存在了愧疚感。
这就足够了！
“你们确实保住了性命，那么韩郡守的恩义，你们又拿什么偿还呢？”米琪冷冷道。
两人手中的兵器，垂下，不再对着米琪。
“你跟韩郡守什么关系？”
青衣人稳了稳心神，问道。
他们心头的敌意减弱了，但这个问题必须搞明白。
“我是特使，前阵子不在城内，最近回归，却找不到韩郡守，甚至发生了何事都不知。”米琪将说话的声音放小。
“特使大人进内室说话。”另外一名青衣人将屋门关闭起来，然后，他们敲了敲墙壁，随即，墙壁裂开，露出一处房间。
“这里，别人不知道，现在只有咱们兄弟两个知道，暂时待一阵可以保密。”
青衣人道。
米琪扫了一眼四周，跟着青衣人进入屋子里面。
简单交谈了几句，米琪便知道了两人的身份来历。
两名青衣人是亲兄弟，哥哥叫做闵越齐，弟弟叫做闵宇度，他们本是韩谢子在元庆庄里面的亲信，职位虽然不高，但经手的事务很多，能直接跟韩谢子当面汇报。
“韩郡守被一伙人给抓走了，那些人看样子，不像是杨家杨元化的人，一个个古里古怪的，穿着很奇怪，说话口音也很奇怪。”
哥哥闵越齐道。
“关在厢房里的……是什么？”
米琪问道。
“那些大人们叫那个东西为血猴子，血猴子厉害的紧，一般的刀枪劈过去，完全不起作用，那畜生力大无穷，咱们好多人被生生活撕了。”
闵越齐很是惭愧。
正是血猴子的强悍，让他彻底断了反抗的念头。
“他们让我们看守血猴子，别的事情，什么都没告诉我们，韩郡守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弟弟闵宇度补充了一句。
“那些人怎么一个都没留下？”
米琪又问道，这又是她疑惑的一个点。
血猴子这么重要，让两个“降人”来看守，这确实有那么一些不妥，按理说，不应该发生的。
“他们走的很匆忙，就是忽然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全部离开，然后，这个血猴子，他们有什么忌讳不能带走，就托付给我们了。”
闵越齐道。
“他们不怕你们带着血猴子逃走吗？”
米琪唇角上扬，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们不怕的，我们的家人……在他们手里。”
闵越齐低声道。
“那你们继续替他们看守血猴子，我来过一事，不要说出去。”
米琪叮嘱了一句，转身往外面走去。
……
等米琪一走，兄弟两个赶紧将门拉起来。
他们轻呼出一口气。
“幸好咱们反应机灵，瞒过去了。”
闵宇度拍着胸膛道。
“咱们基本上也都是实话实说，谈什么瞒呢，哎……没辙。”
闵越齐叹气。
有些事，他也身不由己，与之奈何。
两人坐了一阵才出来。
小心翼翼的巡查了一遍，没看见那个女人，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没看见的是，在屋顶侧面的一处角落里，米琪跟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细心查看，很难看到其中的端倪。
而他们交谈的内容，尽数落入米琪的耳中，即使在暗室里面的聊天，也全都被米琪听见。
她听见的跟她之前察觉的，差不多。
这两人刚才的言辞果然有隐瞒之处。
具体隐瞒了什么，还需要进一步查看。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之前叮嘱他们的，两人必定做不到。
“哥，咱们今天不出门了吧，还是等大人们回来再说，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那么妥当。”
闵宇度压低了嗓音道。
“是的，等大人们回来，我们能做啥？这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只要活命就行。”
闵越齐道。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早知道，我早离开远景城，回乡下就好了，待在元庆庄，算是倒了大霉。”
闵宇度不停的叹气。
“别那么多抱怨，该咋样就咋样，一切都是命，咱们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还想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闵越齐拍了拍闵宇度的肩膀。
又听了一阵，米琪悄无声息的离开。
……
“这就是血猴子？”
趴在窗户纸边，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梁启胜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血红色的猴形生物，身上没有一根毛，血红色的表皮格外光滑，一双眼睛紧闭着，此时因为吃饱喝足，正处于睡眠状态。
米琪使用药王鼎，遮盖掉她和梁启胜身上的气息，这样一来，在短时间内，血猴子察觉不到外面的异样。
只是初略的看了看，米琪和梁启胜一同快速离开。
那些人不在此地，他们留在这里，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反倒耽搁时间，还不如早点离去进行布局。
现在城内发生的事情，大体上已经清楚了。
就是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绑走了远景城郡守韩谢子。
回到住处，米琪得知一个消息。
有几个娄山关来人，此时正待在会客厅。
什么人会从娄山关过来？米琪有些费解，她稍作休息，就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看见转过脸的面孔，米琪吃了一惊。
“大……”
“嘘，不要说我的身份。”
对面端坐的正是神武大将军骆风棠。
他离开老家，沿着水路，去京城见过皇帝齐星云，密谈了一番后，立刻南下，迅速来到播州。
对于骆星辰所行之事，他予以肯定。
播州娄山关已经拿下，播州的门户大开。
杨元化退守红叶关，他连播州的首府义龙城都放弃了，播州杨氏的败亡已经指日可待。
他到来，当然不是为了攻打红叶关。
“大哥，你来远景城，所为何事？”
米琪十分疑惑，无论从哪方面去想，骆风棠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来是为了南巫教和湿婆教的。”骆风棠淡淡道。
“湿婆教？”米琪一头雾水。
第10596章
望海县，长坪村。
杨华明在回来的路上，脚步走得飞快，差点就差点飞起来，鞋底板跟地面摩擦的也都差点摩擦起火星子来。
为啥他要走这么快呢？难道他身后是有狗在追他吗？
不是的。
他是担心自己走慢了，到时候李家兄弟改变了主意，追了出来。
所以他得赶紧走，走快点，再快点，好让他们追不上。
只要追不上，那么他们想要拒绝那就必须大老远跑去长坪村的四房说。
这在心理上，就多了一层阻碍，可以说，杨华明在人心这块，其实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就这样，杨华明一块飞快的回到了长坪村。
此时，日头还没有落山。
杨华明不想让杨若晴看到他提前从道观旷工回来，毕竟，杨若晴才是真正的道观的东家，袁道长说白了不过是个变相的道观‘掌柜。
但是就这样回村口四房去，杨若晴肯定会看到的，杨华明灵机一动，拐了个弯，去了老宅东屋。
到时候说起来，就有理由了，自己可是惦记家中生病的老汉，所以就提前收工回村了。
这有毛病吗？
这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尤其现在杨华忠和杨华洲他们都不在村里，儿子辈里就他自己，照顾老两口的重担可不就全部落在自己肩膀上了么！
所以对于提前收工回来这事儿，杨华明理直气壮的。
瞧瞧，这一块的人心，他又给把握住了，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是个人才呀，真正的人才，高手！
老杨家，东屋，老宅。
杨华明走进二老的屋子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除了二老，竟然还有好几个人。
比如，曹八妹，绣绣，绣绣怀里抱着的勇孝，以及杨若晴。
老杨头已经不在床上躺着了，而是改换到摇椅上去坐着了。
不仅如此，老汉还在跟勇孝那里逗弄着。
谭氏也没闲着，拿了点心也正在惹勇孝。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勇孝的身上，五个来月的勇孝长得很可爱，已经能够稳稳当当的站在绣绣的腿上了，眼睛追着谭氏手里的点心看，转着小脑袋，不时还能灵活伸长脖子试图用嘴巴去咬谭氏那块悬挂在他眼睛前方的点心。
可是每次又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如此反复几次，勇孝一直没吃到，瘪着小嘴巴要哭了，同时还扭过身子往绣绣怀里钻，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众人看到勇孝这样，就会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刚进门的杨华明刚好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跟着乐了。
杨若晴虽然也在笑，但她看着身旁其他人那笑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大人们啊，是不是都有些恶趣味？
譬如说逗弄勇孝这件事来说吧，感觉大人们都喜欢把这么幼小的孩子当做小猴子来逗弄。
某种程度上说，大人的心底其实也住着一个孩子，玩心都很重。
像那些看着老沉稳重的人，其实都是用理智来压制着体内的那种未泯的童心。
与其说是他们在逗弄孩子，倒不如说孩子在逗弄他们。
幼稚的举动，不时爆发出的欢快的笑声，就好比你拿着一根逗猫棒去逗猫，其实，在猫咪的眼中，它估计也觉得你这个铲屎官跟奇怪。
它喜欢追逐视线前方那些移动的物体，这是生物的捕猎本能啊，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
而且铲屎官这个傻子还不时嘿嘿的乐，有时候还乐到眼泪都出来了，逗猫棒都拿不稳，甚至被猫主子给抢走了，然后满屋子追，抢……
到底谁逗谁啊家人们！
杨若晴一扭头，看到杨华明进屋。
微微愣了下，她又去看屋外的天色。
靠，日头都还没下山呢，四叔这又是早退的一天咯？
看来这个季度道观员工的奖金，杨若晴要酌情做出调整了。
而杨华明的目光也跟杨若晴的目光对接在一起，杨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假如晴儿问起自己为什么早退，自己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理由拿出来，让晴儿不好挑错。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更不好挑刺了。
毕竟，自己是孝顺老汉才提早回来的嘛！
结果，让杨华明意外的是，杨若晴只是目光跟杨华明对接了一眼，她含笑点了点头，算是主动跟杨华明这打过了招呼。
然后就转过脸去继续看勇孝去了。
什么话都没有过问，像没事人一样。
这让杨华明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突然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竟让他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于是，他也进屋直接跟老杨头那里打招呼，并嘘寒问暖去了。
这边，因为勇孝要哭，也因为杨华明过来了，所以谭氏暂时停止了逗弄勇孝，将点心塞到了勇孝的小手里。
这下，勇孝不哭了。
在绣绣的照顾下，勇孝手里拿着点心坐在绣绣腿上开开心心的享受心来。
而谭氏也来到了摇椅这边坐下，听老杨头和杨华明他们说话，偶尔不时的，谭氏还会插几句。
谈话的内容，都是围绕着老汉今天的身体状况来的。
谭氏说：“今天你爹的肚子好多了，吃了药，睡了两觉，本来是吃不下东西的，幸好胖丫熬的猴头菇粥，你爹吃了一大碗，肚子里存住了货，恢复起来才快……”
老杨头也是轻轻点头。
并且补充道：“你买的药也是效果大，不然吃啥都存不住的。”
一碗水要端平，药和粥，功劳都有，不能一味的夸大一方，让另一方感觉被冷落。
果真，杨华明听到老汉这话，还是很欢喜的。
心说我这么擅长把握人心，看来是一脉相传的，瞧瞧，这老爹也很会照顾我的感受呢。
不像老娘。
差点没把晴儿和晴儿熬的猴头菇粥给夸上天去！
好，既然你不照顾我的感受，那我也就不照顾你的感受了。
杨华明环顾四下，然后把谭氏叫的应应的。
“娘，今个白天大家伙儿得到消息，都过来看望我爹了吧？”他问。
谭氏点头，“是的呢，该来的都来了。”
老杨头跟着补充：“大家伙儿都是好孩子，孝顺孩子。”
第10597章
老杨头又抬起手指了下坐在那边长凳子上的曹八妹和绣绣母女俩。
老汉接着说：“八妹和绣绣也是，大家伙儿都过来看望我，询问我想吃点啥，”
“呵呵，我如今这副样子，山珍海味都吃不了哦，还是吃点稀饭好消化。”
得到点名和表扬，曹八妹也温柔的笑着说：“……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着爷这瞅着瘦了一圈，脸色气色都不太好。”
绣绣也是点头，表示赞同她娘的话。
老杨头笑了笑，下意识抬手摸了把自己本身就瘦削没什么肉的颧骨，“没那么快吧，应该是你们心理作用。”
谭氏却道：“咋是心理作用呢？就是瘦了，脸上最后一点点肉都给折腾没啦！”
老杨头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一个老头子，脸上要那么多肉做啥？”
谭氏便瞪老杨头。
屋子里的气氛很温馨很友好。
杨若晴默默看在眼底，发现这两口子真的是随着年纪增长，竟然摸索出比从前更愉快更和谐的相处方式了。
要是换做以前，老杨头生病，估计谭氏是看都不看，甚至还会故意说些嫌弃的话。
而老杨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中间那十年里，老杨头在村口的屋子里甭管大病小病，谭氏都是假装看不到听不到。
甚至杨华忠他们兄弟去村口探望和照顾老杨头，被谭氏知晓了，谭氏还会不高兴。
同理，村里老宅里的谭氏生病瘫痪在床上，一只眼睛瞎掉了，老杨头也没有送上自己的关心，甚至还嫌弃谭氏瘫痪，大小便失禁。
哎，别人的七年之痒放在婚姻的前头，而这二老的七年之痒却放在婚姻中后期。
好在如今，他们俩终于都顺利渡劫成功，如今这破镜重圆的晚年生活，老两口竟然互相帮助，互相关心。
就拿这次老杨头生病的事情来说，这件事的起因虽然是老杨头吃多了饺子。
可事实上，这件事却隐瞒着一个真相，真相就是谭氏对老杨头的在乎。
是谭氏给老杨头留的饺子，是谭氏不想一个人吃独食，谭氏把杨若晴送给她的饺子留了一半给老杨头。
而老杨头呢，为了不想谭氏失望，不想谭氏的一片好意被辜负，所以老汉即便已经吃过夜饭了，也照样强行往嘴里塞饺子。
若是年轻些，身体内脏的消化功能利索点，那倒也无伤大雅。
只可惜人上了年纪，纵然想要秀一把恩爱，可是身体不允许呀，你就说气不气！
但杨若晴还是默默看着这二老互动，感觉很有意思，就像在吃一口一口的老年版狗粮。
然而，却有人对此有点不爽，一脚踹翻了碗，将狗粮打翻在地。
没错，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华明。
“娘，那我妹子梅儿过来了嘛？”杨华明故意大声问谭氏。
谭氏的笑容明显僵了下，她阴沉下脸来盯着杨华明，没有吭声。
老杨头的笑容也有点不自然，但他还是对杨华明说：“你妹子估计还没听到消息，再说了，我这点小事儿，也犯不着搞得上上下下都知晓……”
杨华明打断了老杨头的话，他凑到老杨头跟前，一脸夸张的说：“爹，你都八十出头的高龄了，勇孝都是你脚下第五辈的人，别说你这个情况，就算是你放个屁打个喷嚏，那对咱老杨家来说，都是大事啊！”
“再老四，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搞得我都不敢放屁和打喷嚏。”
老杨头为了缓解气氛，估计自嘲打趣。
结果，杨华明并不接这个梗，而是继续在自己的跑道上奔驰。
“再说了，爹你这事儿大半个村的人都知晓了，先前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好几个村民，都跟我这打听你身体咋样了！”
“啊？还这样啊？那可都是哪些人啊？真得多谢他们的关心了……”
“嗨，爹你就别打岔了，”杨华明摆摆手，道，“咱就说说梅儿，她可是你们的亲生闺女，她这咋不过来探望下呢？太不像话啦！”
“娘，你说我说的对不？”
“对你个头！”谭氏一直在用阴沉的目光警告杨华明，结果，杨华明装瞎呢！
“你妹子有你妹子的事儿要忙活，哪能啥都顾得过来？”谭氏接着道。
“再说了，等她忙完了，肯定会抽出空来探望你爹的，她又不是不孝的人！”
“呵，娘非要那样帮梅儿说话，那我也没辙。”杨华明抖了抖肩膀，然后站直了身体，“我就先回去了，有啥情况随时跟我说哈，三哥和五弟他们不在家，我会担起来的，爹娘不要不好意思去村口叫我！”
“走了！”
杨华明摆摆手，离开了东屋。
他前脚走，谭氏后脚就把手边的鸡毛掸子扔过去，砸在门框上。
“什么人呐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谭氏气得不行，要不是老杨头拽住了她左边手臂，她都能追上去把杨华明给打一顿。
“让他帮着给老头子叫了下大夫，掏了一回药钱，就不得了啦！”
“指着这个盯着那个的，梅儿就算没来，也由不到他这个做兄长的挑三拣四！”
“我和老头子都还没死呢，我们都没说话，要你这个做兄长的逼逼叨叨？啥玩意儿啊，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事不成吗？”
谭氏一阵骂骂咧咧，她相信绝对能传到一两句到杨华明的耳朵里。
能传到，这就足够了。
东屋里，老杨头劝着谭氏。
曹八妹和绣绣也在劝着谭氏不要跟杨华明那较真。
杨若晴啥都没说。
因为四叔的这番言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
四叔原本就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他很精明的。
不说别的，就说四房盖屋子，盖屋子的钱九成都是四婶和康小子他们攒的。
然后三丫头攒助了一部分，这才拉扯起了如今四房的宽房大屋。
而四叔在道观挣的钱，也不说不拿出来贴补家用。
养家这块的钱，四叔还是掏的，但是他在道观赚的钱远不止这些，大头其实都被攒起来给铁蛋留着呢！
第10598章
一个在自己小家庭里都会如此算计的人，你还能指望他在别处大气？
那不可能！
亲情，他绝对有。
但是挑三拣四和斤斤计较，那他也改不掉这毛病的。
因为杨华明的这么一番打岔，曹八妹和绣绣也不好再在东屋里待了。
母女俩抱着勇孝准备起身告辞，杨若晴也跟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跟老杨头这说：“爷，我待会过去跟金钏那里打声招呼，夜里我还给你和我奶送粥。”
“晴儿，你的好意爷心领了，夜里不要送了，我和你奶，不吃夜饭。”老杨头说。
一旁的谭氏跟着点头。
杨若晴却道：“奶奶不吃，我可以理解，但是爷你不行啊，你现在生病，本身肚子里东西就少。”
“早上和晌午都是清汤寡水的，早就消化没了，夜里再不灌点东西进去垫吧垫吧，那胃里空荡荡的糟心，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这样啊……”
“老头子，我觉着胖丫说的没假，旺生也说了，你这身体虚了，得补一补，但又不能补急了，就让胖丫去安排吧！”
既如此，老杨头也就不跟杨若晴这客气了。
“好，那你就安排吧，不要太麻烦就行。”
杨若晴走出了东屋，往前院去。
先前故意跟曹八妹她们拉下几步，是不想在路上追上了四叔。
结果，摆脱了四叔，身后却又被谭氏给追上。
“胖丫，跟你说个事儿。”
“奶奶，你有进步啊，这两回都是叫我胖丫，没叫我死胖丫。这是啥情况？”
杨若晴笑眯眯问谭氏。
谭氏老脸一红，“你就别抠字眼了，我跟你说正事呐！”
“又有啥破事？”杨若晴问。
“都说了是正事，不是破事。”谭氏努力纠正。
杨若晴翻了个白眼，“快点说吧，我赶着回去给我爷熬粥。”
谭氏也不恼火，开门见识：“你待会拐个弯儿顺便去趟你姑姑家……”
“奶，你这话有问题吧！”谭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杨若晴给强行打断了。
“顺便，和拐个弯儿，这两个能是一样的嘛？啊？”
“啊？这不是一样的嘛，反正你就顺个道儿的事嘛！”谭氏接着又说。
杨若晴乐了，双手环抱在身前，对谭氏说：“奶，我们骆家在村口那边，得往北走。”
“我姑家在村南头，得从南边去，这咋样顺道？要不，你来顺一个给我看看？我保证认真学？”
谭氏的表情僵在脸上，脑子里也不自觉的勾勒出了这两条线路，果真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确实不顺道！
确实是为难胖丫。
“奶奶，既然不顺道，那我就先走了。”杨若晴朝谭氏扬了扬手，转身往前院走了。
谭氏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下，到底还是提步又追了上来。
“胖丫，算是你帮奶奶一个忙，成不？”
“奶奶，我忙得很呢。”
“不让你白帮，喏，这个给你的，拿去！”
“啥玩意儿啊？”
杨若晴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谭氏给塞了一只小包袱卷，就像是一只白色小塑料袋的个头，里面装了大概五六只烧饼的样子。
重量是如此，手感也是如此，个头更是如此。
这到底是啥？
“回家去再看！”谭氏拍了下杨若晴的手，不允许她现场偷看，更不允许杨若晴当着她的面看。
因为那样的话，会让她感觉有点尴尬。
“行吧，那奶奶你说，要我帮你跑一趟姑姑家有啥话要捎带？“杨若晴收起了东西，笑呵呵的又问。
谭氏踮起脚，贴着杨若晴耳朵说了两句。
杨若晴：“啊？当真这样说？奶奶你可想清楚了哟！”
“想清楚了，就该这么说的！”谭氏非常坚决的说。
杨若晴点点头：“那行吧，回头姑姑恼火了，可不关我的事哈！”
“放心，你就是一个跑腿捎话的，这事儿不与你相干，你快些去吧！”
就这样，再谭氏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杨若晴‘顺道往村南头的老王家去了。
老王家。
杨若晴来到新宅子门口，刚好跟从里面出来的小黑兜面相遇。
小黑看到杨若晴，第一反应就是缩了缩肩膀，眼睛也不敢跟杨若晴对视超过三秒。
杨若晴知道小黑怕她这个表姐。
当然了，她这个表姐也是很不喜欢这个表弟的。
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杨若晴即便心里讨厌小黑，但是面子上从来没有故意给过他难堪。
除非，他自己非得往枪口上撞，那就不能怪她了。
但此刻，看到小黑从老王家新宅子出来，杨若晴便主动问他：“你娘在屋里吗？”
小黑习惯性的摇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点头，这个点头的动作有点凶猛，导致腮帮子上的肥肉花子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你娘到底在屋里，还是不在屋里？”杨若晴又问。
小黑说：“在，我娘好像病了，说不想见客。”
“啊，除了我。”
杨若晴挑眉：“你是客？”
小黑愣了下，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是自家人。”
杨若晴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你觉得我是客嘛？”
小黑点头：“你是表姐，你当然是客。”
“客人来你家，是不是要带礼物？”杨若晴又问。
小黑毫不犹豫点头：“那肯定的啊……”
“客人带了礼物过来，你家是不是得烧好吃的饭菜来招待客人？”
小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
“巧红姐说，这叫礼尚往来，有礼物，就要招待饭菜的。”
杨若晴抬起双手，“那你看，我都没带礼物，我就是空手过来的。”
“所以，我不是客人。”
小黑打量着杨若晴的双手，确实空空如也。
“现在，我要进去了，你让到一边吧。”
杨若晴又说。
尽管，她随便扒拉一下，就能把小黑给掀翻。
但她宁可动口，也不想动手，因为跟小黑这种动手，太掉牌面。
到时候嗷嗷的叫，挺烦的不是么？
小黑继续盯着杨若晴的双手，歪着脑袋还在琢磨。
杨若晴道：“你要还觉着我是客人，那我就不进去了，不过，今天夜饭我就要留在你家吃，你们得招待。”
“你要觉得我是空手来的，不算客人，那你就让开路，搞快点！”
第10599章
杨若晴的这一番像绕口令般的问答，直接将小黑的大脑cpu给烧到冒黑烟了。
原本，小黑的大脑储存量就非常非常的小。
西瓜大的脑袋里面，估计真正的脑容量只有花生米那般大小，而且装的还都是吃吃喝喝那类的东西。
这一旦涌入一点需要他去思考的东西，还不立马死机？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小黑对杨若晴说：“那你就不算客人，我带你进屋去，我娘打发我把堂屋门给锁了呢！嘿嘿，我有钥匙！”
啥？
生病了在屋里养病，为了谢绝客人的到访甚至都要从外面锁门？
梅儿姑姑这是生了啥见不得人的病？
杨若晴原本还只是过来帮谭氏捎话的，这下，她自己都打算进去看个究竟了。
为了避免夜里准备饭菜来招待杨若晴这个‘客人，为了避免巧红姐责怪自己没事找事，小黑拿着钥匙屁颠着在前面给杨若晴带路，开门。
“我娘就在屋里睡着呢，表姐你去吧！”
杨若晴点点头，进了堂屋。
堂屋里倒是跟上回过来没什么两样，桌上的茶壶茶碗还有大人小孩子们吃的碗筷东倒西歪，都没什么人收拾。
杨若晴一转身，发现刚才还给自己带路的小黑已经跑不见了。
杨若晴摇摇头，这做儿子和媳妇的，也不晓得过来帮生病的老娘收拾收拾屋子，真是白养了。
相比较老杨头和谭氏这老两口，真是幸福在云端。
不说别的，老杨头昨晚呕吐弄脏的床单和衣裳，孙媳妇刘金钏那是一大早就过来给收走拿去清洗去了。
而梅儿姑姑这边，哎……
杨若晴准备叩西屋的门，因为杨华梅和壮壮奶孙俩就住在西屋里，东屋是大白和红梅的屋子。
结果，手才刚放到西屋的屋门上，门就自己开了，原来这门是虚掩着的。
随着屋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杨若晴听到里面传来梅儿姑姑有气无力的声音：“小黑？”
“小黑啊，我的儿，帮娘倒碗水，放两滴陈醋到里头，娘肚子里翻江倒海，想整点有味儿的东西压压……”
“姑姑，是我，我是晴儿。”
杨若晴随即把西屋门彻底推开，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门口。
为啥到了门口不进屋呢？
实在是因为刚才推开的那一掌宽的缝隙里，飘荡出一股说出来的怪味道！
那种怪味道直接就熏得杨若晴打了退堂鼓，临时止步在这西屋门口。
那种气味，杨若晴说不上来，就好像是屋里有人在酿造蒜头的那种气味。
杨若晴不太喜欢那种酿造的蒜头的气味，她能接受的蒜头是用在跟生姜辣椒的搭配过程中，而不是这屋里突兀的出现这种经过了酿造升级后的怪气味，刺鼻，难受。
“啊？是……是晴儿啊？”
屋里，杨华梅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错愕，还有慌张。
杨若晴挑眉，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姑姑在慌张呢？
是错觉嘛？
“姑姑，我听小黑说你病了，你咋啦？啥病啊？叫大夫了没？”杨若晴问这些话的时候，脖子往前探了几分，朝梅儿姑姑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寻。
这生病的人，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墙内侧的那张凉床上。
凉床抵着墙壁摆放着，姑姑并不是平躺，也不是侧躺，更不是蜷缩。
而是横着身子躺在一米宽的凉床上，腚儿抵着墙壁，双腿伸得笔直的搭在墙壁上，脚尖朝上直指着屋顶，而脖子脑袋这些则从凉床另一端耷拉下去，一头长发像凌乱的瀑布那般倾斜而下，拖拽到地上！
哎哟我去！
不是亲眼目睹，杨若晴都不敢想象这是梅儿姑姑。
“姑姑，你不是生病的嘛？咋还玩上杂技了呢？这姿势咋一看有点吓人呐！”
杨若晴站在门口说。
若是夫妻两个感情好，身体也棒，杨若晴完全可以理解为姑姑在为增进夫妻感情研究和解锁新姿势。
可是，栓子姑父早就过世了。
就算栓子姑父没过世，姑姑解锁的这个新姿势，估计姑父也没法配合……
此时，杨华梅正手忙脚乱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很快，她就坐了起来，腿也从墙上放了下来，脚底板踩在地上，头朝上。
她拨弄了几下蓬乱的头发，眼睛朝门口的杨若晴这边看来，很是尴尬。
“哦，没啥，先前就是觉着腰腿有点酸涩胀痛，想到以前听说过的一个土方子，就照着练了一下。”
杨华梅胡乱解释了几句，就把自己这种反常的行为给揭过去了。
“晴儿，你咋得空来了我这？可是有啥事不？”
“姑姑，这话得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我？我没啥事儿啊，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一点点酸痛，这样搭着舒服些。”
“没找大夫看？”
“嗨，庄户人家，哪个身上没点小酸小痛的呢？犯不着！”
“姑姑，那你这情况多久了？你能下地走路吗？”
“也就三两天，当然能走路啊……”
“那你走个我瞧瞧，不然我不放心。”
杨华梅笑了笑，果真起身往门口这边走。
她刚走近，杨若晴就嗅到她身上传来一股子蒜头气味。
“姑姑，你吃大蒜啦？”
杨若晴捂着鼻子，脚下往后退了几步，这气味太上头了，整个人都好像是蒜香味儿的。
杨华梅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几口胃口有点寡淡，就吃了几颗糖醋蒜头来解闷。”
“姑姑，你又是吃糖醋蒜头解闷，又是让小黑给你搞醋来喝，”
“你这样搞下去，你的胃八成要出血，到时候胃粘膜破裂，绞痛得你生不如死哦，你可要想清楚！”
杨华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嗨，没事的，我惦记着那些，就说明我这身子骨扛得住那些，不会有问题的。”
阎王难劝想死的鬼。
既然梅儿姑姑自己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这样霍霍，那杨若晴就更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姑姑，我是去旺生大哥家帮我爷拿药，顺道经过你家附近，就进来转转的。”杨若晴道。
第10600章
先前谭氏让她捎话给杨华梅，不敢让杨华梅回娘家去探望老杨头。
而是让杨若晴用这种方式来间接的告诉杨华梅，你娘家老父亲生病啦，你作为亲生闺女，是不是该回去看一眼？聊表下孝心？
谭氏让杨若晴把老杨头的情况说得严重下，吓唬吓唬杨华梅，如此，才能加大杨华梅回娘家来探望老父亲的几率。
至于等杨华梅回到娘家，看到老杨头并无大碍，会不会生气觉得这边谎报军情，谭氏说了，恼火了她来承担，不关杨若晴这个捎话的人的事。
但是现在，当杨若晴看到杨华梅这副情况，她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照谭氏的意思去吓唬杨华梅了。
因为在杨若晴看来，杨华梅的情况似乎比老杨头还更显严重。
所以杨若晴才试探着问杨华梅能不能下地行走，要是不能行走，她都不会说老杨头的事。
现在，看到杨华梅不仅轻描淡写她自己的病症，并且还下地来走给杨若晴看，所以杨若晴便将老杨头的情况告诉了杨华梅。
杨华梅听到，顿时紧张起来。
“晴儿，你给你爷拿药？拿什么药？你爷咋啦？”
“姑姑你别急，我爷是昨天夜里吃多了饺子，积食了，今天恢复了许多，我再去给拿一点温补的药巩固巩固。”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爷……”杨华梅抚着心口，余悸未消。
“姑姑，你要是能走能动，就回去看看我爷吧，你也更放心。”杨若晴又说。
其实说反了，是杨华梅回娘家一趟，让老杨头和谭氏看看她这个老闺女，二老回更放心。
杨华梅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好，我待会收拾收拾，天黑前回去转一下。”
这就是娘家路近的好处了。
“对了，壮壮呢？咋没见着这个小家伙？”杨若晴又问。
提到壮壮，杨华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这不是身上有点不利索么，就打发他去跟他太爷爷一块儿玩了，待会吃夜饭的时候我再去接他。”
“姑姑，我看你们堂屋桌上，这两天不是你自己烧吧？”
“不是，这两天是巧红烧饭，饭点就打发小黑给送两碗过来。”
“哦，那还不错。”杨若晴点头，“行吧，那就先这样了，我过去了。”
“好，你慢些。”
杨华梅送杨若晴到堂屋门口，目送杨若晴离开了院子，她赶紧转身把堂屋门关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堂屋和厢房。
将墙角的一圈绳索用脚踢到床底下去，省得回头再被人发现端倪……
……
杨若晴回到骆家后，大伯骆铁匠在后院修补凳子，锤子钉子钉钉框框，这可吸引了团团和圆圆。
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对此好奇得很，蹲在骆铁匠附近观看，还在不时的询问着。
王翠莲在不远处拾掇夜里的蔬菜，不要的菜叶子掐下来待会拿去喂鸡鸭鹅。
杨若晴回来，都不能让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从修补凳子这件事情上转移开。
杨若晴也无所谓，她来到王翠莲跟前，将谭氏塞给她的东西给王翠莲。
“咦？两双小孩子的单鞋？还有两条小孩子的肚兜？这是哪来的？”王翠莲好奇的问。
杨若晴说：“我奶塞给我的。”
王翠莲这下更加诧异了。
就连不远处的骆铁匠都颇为震撼。
王翠莲接着说：“还别说，老太太的手工活真不错啊，瞧瞧这针脚打的，多好啊！”
杨若晴虽然自己手工活马马虎虎，但是这么多年的熏陶，她也能看出一点门道。
“确实不错，”她说，“我没想到她竟然还给咱家俩孩子偷偷纳鞋子，这可真比日头从西边出来还要惊奇！”
王翠莲也笑，“也是你对二老的一片孝心感动了他们嘛，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脾气也不小，可这心里却啥都清楚，晓得你对她好呢！”
杨若晴不否定王翠莲的话。
谭氏傻吗？
怎么可能呢！
这小老太太，恐怕都有一百个心眼子吧，有些老太太上了六十岁就头晕眼花脑子不清醒，家里的后辈都不认识，甚至再往后，正常的语言沟通都做不到。
而谭氏老太太上辈子积福了，都七十出头的高龄，脑子清醒得很，说话也利索。
老杨头也是，这基因真好！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还能做出这么好的鞋子，这针脚打的密实，就连王翠莲都自叹不如。
“这两双小鞋子，瞅着不像是给别人家孩子做的，临时给咱家，像是照着咱家俩孩子的脚码大小来做的。”
王翠莲手里拿起那两双小鞋子打量着，不时又扭头去看蹲在地上的团团和圆圆的小脚。
杨若晴也在打量，对比。
“估计是有备而来。”杨若晴也道。
那说明谭氏并不是今天才那啥的，说明谭氏前阵子就开始在准备了。
“难道是……”
“暖灶酒？”
杨若晴和王翠莲婆媳俩竟然同时想到了那种可能。
杨若晴说：“很有可能就是暖灶酒之后开始给咱家俩孩子纳鞋子的！”
暖灶酒那天，发生了不愉快。
虽然后面老太太啥都没说，誓死不低头，但是，老太太却在用行动向杨若晴表达了什么。
……
夜里，杨若晴再次给老杨头这边送粥过来，发现二老的脸上都有笑容。
不仅如此，桌上还放着一些鸡蛋和红枣啥的。
看到杨若晴进来，谭氏指着桌上的东西对杨若晴这笑眯眯说：“你姑前脚走，瞧瞧，这些都是她带过来的。”
杨若晴再次看了眼那些东西。
点点头，“挺好的，刚好给我爷补补元气。”
谭氏又从口兜里掏出一只红包来朝杨若晴这晃了晃，“你姑还给你爷包了个红包，八十八文钱，这回可真是比以前懂事多了！”
杨若晴挑眉，姑姑这回出手比以往大方啊！
“爷，吃粥吧！”杨若晴将食盒也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两只碗来。
“奶奶也一起喝口粥吧，我准备了你们两人份的。”杨若晴又朝正在到处找地方藏钱的谭氏招呼。
谭氏转过身说：“我都不吃夜饭的，十来年不吃了……”
结果，食盒的盖子拧开，一股异香飘出来。
谭氏到了嘴边的后半截话给生生吞了回去，目光直直望着源源不断飘出热气和香气的食盒：“那是啥粥？咋忒香呢？”
第10601章
杨若晴莞尔一笑：“咸蛋黄虾仁薏米粥。”
“啊？”谭氏张了张嘴。
暗暗吞下一口口水。
这次她控制住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调成了静音。
但即使如此，还是被杨若晴捕捉到了静音带来的震动。
“咸蛋黄还能哪来熬粥？那不得一锅黄稀稀的玩意儿，瞅着就像窜稀？”谭氏又问。
杨若晴挑眉，“奶，给你瞅一眼，让你看看哪个神仙姐姐能窜出这样漂亮的稀？”
杨若晴将刚装好的一碗粥送到——老杨头的面前。
“来，爷，你尝尝看。”
老杨头先前在嗅到粥的香味的时候，确实被勾到了。
后面听到谭氏提出那样的质疑，老汉的脸皮也抽搐了几下，突然就感觉再香的粥也胃口减半咯！
然而，当他真正看到杨若晴送到他手里的咸蛋黄虾仁薏米粥，老汉的眼睛顿时一亮，鼻翼也用力嗅动了几下。
“啥窜稀不窜稀的，老太婆你别瞎说，埋汰了这好东西！”
老汉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口粥送到嘴里，顿时，整个人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谭氏看呆了，她认识的老汉，一辈子从来不在乎口腹之欲，有啥吃啥。
好吃的东西多吃两口，不好吃的东西也是那么个吃法，从不挑拣。
但是这两回，这老汉竟然变了……
看他那陶醉的表情……难道这粥真有那么好吃？谭氏忍不住再次吞了吞口水。
“奶奶，来一碗？”
杨若晴又将另一碗粥送到了谭氏的面前。
谭氏本想挣扎着拒绝一下，也好维持最后的尊严。
但当她看到碗里金灿灿的粥，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粉色的虾仁，还有绽放开的薏米……
“你熬了很多？”谭氏又问杨若晴，并伸长了脖子往食盒那里扫了一眼。
杨若晴明白这小老太太的意思，是既想吃，又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就需要杨若晴给她一个台阶下。
“是的哦，这个天气，奶奶要是不帮着我爷吃一碗，明天可就糟蹋了。”
“爷，你说是不？”
那边的老杨头那是闻弦知雅意，立马跟杨若晴这一唱一和：“那肯定啊，老太婆，你看孩子都熬了这么久，你就帮我分担一点，莫要糟蹋了好东西。”
谭氏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眼珠儿转了转，“好吧，本来我是不吃夜饭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这个忙……”
老太太接过碗，舀了一口，吹了吹，再送到嘴里……
“唉呀妈呀，真香！”
“软软糯糯的粥，咸蛋黄虽然在熬煮的过程中早已碎裂并溶解在粥里，可是那份咸鲜味儿不仅没有消散出去，反倒更加提纯了……”
“薏米口感原本是有点粗糙的，但是因为熬煮的时间和火候到位，所以薏米不仅不粗糙，还很有咬合的口感。”
“虾仁应该是今天去骆铁匠的鱼塘捕获的吧？”
“非常新鲜的虾仁，口感好极了，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儿……”
“好吃，太好吃了！”
“若是大家窜稀都窜得这么好，估计这十里八村的茅厕都要被人抢空见底了……”
当然，这上面所有的话，都是谭氏的画外音。
是老太太的心理活动。
当这些心理活动结束，她手里的一碗粥也已经见底了……
吃完饭，杨若晴在东屋陪着老两口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闲话。
这话题聊着聊着，就又转到了杨华梅的身上。
老杨头说：“我今个瞅着梅儿，懂事是懂事了，可整个人好像也瘦了，老太婆，你看出来没？”
谭氏仔细回想了下，非常肯定的说：“是瘦了，气色也不是太好，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说没病，就这两天腿有点酸痛，影响了味口……”
杨若晴原本准备说自己去老王家时撞见的杨华梅练腿，还有吃蒜头喝酸醋那些事儿。
话到嘴边又给吞回去了。
理由很简单，说了，这不就在老汉这里露馅了么？
老汉不就晓得今天并非杨华梅自发过来探望他的，而是杨若晴得到谭氏的授意，故意给杨华梅那边带去的消息么？
所以，杨若晴不能说，忍住忍住。
……
隔天吃完早饭，杨若晴正准备去三房帮忙喂鸡鸭。
在门口大路上，突然看到一个好久没看到的身影从前面大路上经过，并且径直往清水镇方向去。
李老二？
李老二咋还敢从四房门口经过？
不怕撞见荷儿，然后羊入虎口嘛？
不过，李老二不是一个人，在李老二前面还走着李老大和李老三。
大哥和三弟走在前面，空着手走，李老二走在后面，手里推着一辆独轮车。
看来这哥仨是要去镇上赶集呢，既然没有正面碰到，那就不需要再打招呼。
杨若晴径直进了三房的院子。
而另一边，李家哥仨经过四房院子门口的时候，康小子恰好从里面出来，双方遇到，热情的康小子立马跟李家哥仨打起了招呼。
同时还扭头朝身后院子里喊：“爹，李家大哥他们过来了……”
正端着刷牙缸子，牙刷上沾着青盐的杨华明刚好也打着呵欠来到了院子里。
他正蹲在廊下漱口，听到康小子的叫喊，杨华明仰头咕噜噜把嘴里的漱口水吐掉，放下刷牙缸子，抄起搭在脖子上的帕子随意擦拭了几下嘴角，就快步朝院子门口奔去。
同时，还在大声喊着：“老大，你们咋过来了？快，快，屋里喝茶！”
院子门口，李老大对杨华明这笑着摆摆手：“不了四叔，我们哥几个抢早去镇上赶集呐！”
杨华明大声道：“赶集？哦，对哟，今个五月初一呐！确实是赶集的好日子！”
杨华明目光又往李老二那边看，李老二神色有点复杂，但还是礼貌性的朝杨华明这笑着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就推着独轮车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路边，等待这大哥跟杨华明这里因为这场偶遇而‘寒暄结束，结束了也好继续赶路。
然而，杨华明却热情似火，对李老大一番嘘寒问暖。
“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
“我家还没吃呢，你们进来，再加一点。”
第10602章
“不了不了，多谢四叔……”
“那就进来喝口茶。”
“家里喝好的出来的，喝不下，多谢四叔。”李老大说着。
李老三也在旁边帮腔：“四叔，你们忙去吧，我们去赶集了。”
李老大也点头，李老二甚至已经弯下腰推起了独轮车准备离开这里。
杨华明突然一把拽住李老大的手臂，道：“刚好，我家康小子也要去镇上瓦市做买卖，你们结伴同行吧！”
康小子愣了下。
啥情况啊？
平时做买卖是天没亮就要走的，哪能拖到早饭前后？买菜的顾客都回家吃饭去了，做个屁的买卖？
今个他是说好了歇业一天，留在家里的，因为昨天刘金钏帮老杨头那边洗了床上的被单和衣裳啥的，估计累到了，昨夜见了一点红。
所以康小子昨夜就跟杨华明那商量了下，今天他留在家里做家务烧饭，换刘金钏卧床躺一天。
爹咋见着李家哥仨就把这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康小子正准备出声提醒下杨华明，结果却暗暗被杨华明递过来的眼神给警告住了。
这又是啥情况啊？
爹没忘记？爹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个剧本康小子竟然有点看不太懂了……
既然看不懂，那就闭嘴好了。
然而，杨华明却并不准备要康小子闭嘴，他吩咐康小子：“去，收拾收拾，赶紧的一起去瓦市吧！”
康小子睁大了眼，心说爹这什么情况？
院子门口的响动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院子里的人想不听到都不行。
这不，刘氏也出来了。
她打着呵欠，披头散发的来到院子中间，看到是李家三兄弟，顿时火冒三丈。
就是因为这个李老二，才让荷儿害了相思病，如今老四还非要拉人家来家里做客，对这些仇人这么好，老四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刘氏正要开腔，突然，好些时日都不会主动从里面打开的荷儿那屋的屋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只见荷儿穿戴整齐的来到屋门口，她含羞带怯的往院子门口挪了几步，然后站在那里，也不上前，也不后退，就那么扭扭捏捏的望着院子门口的几人。
即使大家伙儿都是瞎子，都能看得出荷儿的目光越过几人，直直落在了李老二的身上。
这一刻的荷儿，不吵也不闹，也不发疯，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那里。
这让院子里外清楚荷儿情况的众人都心里暗诧。
李老二也看到了荷儿。
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就想逃避荷儿的目光，但是，想到哥哥跟杨四叔那里答应过的事儿，李老二只能硬着头皮朝荷儿那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跟荷儿打过了招呼。
而荷儿，在看到李老二的瞬间，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眼花了。
而当李老二微笑着朝她这边点了下头，荷儿更是下意识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好像要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的这个动作，落在现场每个人的眼中。
因为她刚现身，就成为了现场几人视线中关注的焦点，不管是像刘氏，杨华明，李老大那种直接的注视，还是像李老二那种间接的，眼角余光的关注。
总之，荷儿的一切反应和举动，悉数落在他们的眼中。
尤其是掐自己大腿这一下，更是让众人都暗吸了口凉气。
尤其李老二，更是心脏往下一沉。
母胎单身的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关注过。
照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激动才对，甚至还会沾沾自喜骄傲自豪。
相反，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还感觉心情沉重，心口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满满的都是厌烦和焦虑。
“大哥，时候不早了，先去赶集吧，回家还要下地干活！”
李老二耷拉着眼皮子，声音沉闷的催促李老大。
再不催促，真怕大哥受不住四叔的再三邀请，到时候真的进了四房院子。
李老大从李老二的声音中，听出弟弟的情绪很不好，他赶紧把手从杨华明的掌心里抽出来。
“四叔，好意心领了，改天再来喝茶，今个是真的忙，我们先走了！”
“不急这一时半刻啊……”杨华明孜孜不倦，依依不舍，还追到了门口。
可是，李家三兄弟已经动身往前走了，杨华明见状，只得作罢。
但又不甘心，朝李老大的背影喊：“老大，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啊……”
他大步追上去，塞给李老大一些钱，又交代了几句。
在李老大有些为难的目光中，杨华明拍了拍李老大的肩膀：“就这么着了哈，劳累你们了！”
然后，杨华明压根不给李老大反悔的机会，转身一溜烟跑回了院子。
并招呼康小子以及荷儿和刘氏他们：“走走走，回屋吃早饭了，这一个个都忙啊，甭耽误了！”
……
李家三兄弟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一小段路，李老三忍不住，说：“大哥……”
李老大：“先别说话，待会再讲。”
李老三悄悄扭头去往后面，又被李老大沉声呵斥：“别扭头，赶紧走！”
就这样，李老三僵硬着身子跟着两个哥哥一口气走出二里地，哥仨的脚速这才放缓下来。
李老三再也憋不住了，吐出一大口粗气后，非常不高兴的抱怨起来：“大哥，啥情况啊？你不是跟杨四叔那里说好了，咱逢场作戏随便从荷儿眼前晃悠一下就行了么？”
“让她远远的瞅一眼我二哥，咱就走，可你看今个，这杨四叔恨不得把咱拦住拐进他家，弄得我都害怕，差点走不掉！”
李老大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边走边道：“确实有点热情过头，我都有点招架不住……”
李老大又扭头去看李老二：“老二，你今个感觉咋样？”
李老二缓缓摇头，没吭声，但是脸上却戴上了痛苦面具。
李老大和李老三一眼就明。
李老二今天感觉不好，非常的不好。
“大哥，我感觉这所谓的逢场作戏好像是杨四叔的一个幌子啊，目的就是把咱二哥忽悠过去，最后来个假戏真做，那可咋整！”
听到李老三这话，李老二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三弟，你别吓我！”
第10603章
“二哥，我吃饱了撑着吓唬你啊？”李老三说。
“我是真的感觉这杨四叔热情的不太对劲，不太像当初跟咱大哥那里商量好的似的，大哥，你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吧？”李老三又去问李老大。
李老大依旧眉头拧巴在一块儿，他回想着之前杨华明的种种。
尤其是杨华明拽着他手让去家里喝茶的时候，那手里的力度，一点儿都不像是虚情假意，或者寒暄热情。
那力度，完完全全就是想要把李老大给拽进院子里去。
“也或许，今个是头一回这样，双方都没有找到状态，杨四叔那里也没有拿捏好力度。”李老大琢磨了一番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就好比搭戏台子唱大戏，初登戏台子的戏子，不也经常唱的磕磕绊绊么？”
“何况人家台下还是天天练，等到真正的台上都不定能唱好，何况咱这几个半路出家的戏子呐？”
李老大拍了拍李老大的肩膀：“没事没事，不要太紧张哈！我们要相信杨四叔的为人，他说咋样就咋样，肯定不会变卦的！”
李老二依旧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他这才缓缓点头：“但愿如此！”
李老三才十五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他挺起了胸膛，单薄的身子板站的直直的，拍着胸膛铮铮道：“二哥，就算老杨家再手眼通天，咱堂堂李家的男子汉都不能违心去就范！”
“只要你一天不喜欢荷儿姐，你都不能向杨四叔妥协，甭管他开出啥样的条件来对你威逼利诱，你都不能跪，一定要坚持住！”
李老二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弟弟，也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吧三弟，不会的！”
不会的？
李老三脑门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二哥这句‘不会的，到底是说老杨家四房不会做出那种事呢？
还是说即便对方真的做出那种事来，二哥自己也不会就范？
这句‘不会的到底是针对谁？
又或者双方皆有？
就在李老三准备再问个清楚仔细的时候，李老大出声打断了李老三的话。
“好了老三，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咱先去赶集吧！”
“哎，赶啥集啊？咱本来就没准备赶集好吧，纯粹是为了配合杨四叔演戏，找个借口打从四房门前经过而已啦！”李老三咧着嘴边笑边揭穿了真相。
换来的，是李老大在他脑门上轻轻嘣了下。
“有的事不能假戏真做，有的事却可以假戏真做一下，这得分情况而论，你不懂？”
“啥？啥？”李老三的眼睛顿时亮了，像猴子那样跳了起来，抓住李老大的手臂兴奋的问：“大哥，你的意思是，咱不是绕个道儿返回李家村，咱是真的往清水镇的集市去？”
“咋？你不想去啊？待会到了前面路口你从小路绕回村去，看家。”李老大道。
“我和老二去赶集，成不？”
李老三跳起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一百个不行，大哥二哥去赶集，把我撇下，这没良心，我要去我要去！”
“三弟你甭急，没听出咱大哥是逗你玩的嘛！”
“哈哈哈……”
哥仨都笑了，李老三欢快的在前面奔跑着，带着路。
李老二看到三弟这欢快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而李老大看到两个弟弟这样，他也欣慰的长出了一口气。
老二就不说了，打小就跟着自己吃苦，都已经吃习惯了。
就算有时候有些东西，自己想咬咬牙为家里添置了，老二都会劝阻。
到了老三这里，老三才十五六岁，简直都可以给年纪已经三十周岁的李老大做儿子了。
对于李老三，李老大像老父亲那样疼爱着他，也同样管束着他。
因为家穷，极少带李老三去赶集，就怕他小孩子见到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给迷了眼，而自己这个大哥又买不起，徒给弟弟增伤悲。
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李老大和李老二隔夜就商量过了。
今天李老大带了一笔‘巨款，足足五百文钱呐，今天带老三来镇上，让他好好玩一下。
没有那个条件去更大的地方，比如县城啊，比如庆安郡啊这些地方游玩。
但是在镇上赶集，五百文钱，李老大还是相信可以让三弟好好的开个眼界，尽个兴的。
兵分两路，话分两头。
且说老杨家四房这边。
刘氏跟在杨华明后面，原本是想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先前的行为。
比如，是不是脑子进水？不是应该恼火李家三兄弟，往后把他们当仇家敌人吗？
再比如，是不是脑袋被门给夹过了？
那李老二是害得荷儿疯疯癫癫还得了相思病的罪魁祸首。
你跑去跟人家热情寒暄，你想要干嘛？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腚儿？
再再比如，你非得跑去喊人家来家里，你难道不晓得家里这闺女现在非常的不稳定？
还在吃药看病休养中呢，你把人家李老二给喊家里来，你是想要让她再次发疯吗？
真是搞不懂脑子咋想的，咋长的？
最后一点，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此刻刘氏跟在杨华明身后进了饭堂，趁着康小子和荷儿都去了灶房端早饭，刘氏直接从后面跳起来就揪住杨华明的耳朵用力一拧。
“老四你个傻帽，你家有金山银山？你家粮仓里粮食装不下是不？”
“人家都说吃了吃了，你是耳聋还是听不懂人话咋地？非得把人家哥仨往家里拽，撅着个腚儿那副呆样……”
杨华明嘴里哎哟哎哟了两声，甩开了刘氏的手。
他转过身来揉着被揪红的耳朵瞪着刘氏，没好气的道：“你这婆娘格局太低，眼皮子也浅，你懂个球！”
刘氏往地上啐了一口。
双手掐着腰继续咬牙切齿谴责杨华明：“我眼皮子浅？我格局低？我呸！”
“你也不想想咱家盖完了屋子，手头还剩几个子了？”
“你要装大尾巴狼也该掂量掂量自个份量，那哥仨都是能吃能喝的主儿，两个哥哥还能克制自己的食量，哪个李老三，十五六岁的小子，吃穷老子，你是他便宜爹？你家粮食多？你真是蠢！”
第10604章
对于刘氏这番强势的火力输出，杨华明并没有太多的恼怒。
相反，他把刘氏拽到一边，压低了声说：“我蠢？我的计划你这婆娘压根就看不懂！”
“你啥计划？你的家财散尽计划？”
“屁，我的计划就是……”
杨华明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康小子端着早饭托盘兴冲冲进了饭堂。
康小子进入饭堂之后，朝杨华明和刘氏这边眉毛跳动了几下，并朝自己身后意有所指。
杨华明和刘氏一齐望向康小子的身后，却见好多日子都不肯走出自己那间屋子，也拒绝跟家里其他人沟通交流，甚至吃饭都不愿意来饭堂的荷儿，此刻竟然手里拿着一把烫过的筷子跟在康小子身后也进了饭堂。
虽然连日来的自残让她瘦削憔悴，但是，今天的荷儿却又跟前几日不同。
她的眼睛明亮了几分。
姐弟俩把东西放到饭堂的桌上，然后又一起去了灶房。
饭堂里，刘氏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
杨华明也是满脸的欣慰，眼睛里的光亮比荷儿还要明亮。
他用肩膀碰了碰身旁刘氏的肩膀，“咋样？这下懂了吧？”
刘氏回过神来，她仰起头依旧是满脸错愕的看着杨华明，嘴巴还是张得大大的，大到把桌上的那只带壳的水煮鸡蛋塞进去都轻而易举。
“当家的，啥个情况啊？我咋瞅着咱这大闺女今个，像换了个人呢？”刘氏问。
杨华明就喜欢听她叫他‘当家的，这个称呼，不晓得有啥样的魔力，听一次爽一次，感觉自己的形象都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丈，快要把这屋顶给撑破了！
“这就是我的计划！”杨华明小声说。
刘氏眨巴了几下眼，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杨华明知道这个婆娘不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给搞清楚是吃不下早饭的，于是他俯身贴着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不仅有他昨日下昼临时去李家村找李家老大央求的法子，同时，还有他的后续计划！
“当家的，你这计划好是好，可我总瞅着不行啊……”刘氏又惊又喜，同时也对杨华明的计划提出了质疑。
杨华明道：“哪里不行？你看咱闺女，行的很，这说明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瞧瞧，今个见到了李老二，咱闺女都肯走出屋门了，还能帮着端早饭，就像恢复了正常似的！”
刘氏摆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咱闺女不行，咱闺女就稀罕那个李老二！”
“我是说，你这计划的后续怕是不行！”
“后续哪里不行？”
“哪哪都不行！”刘氏道，“那李老二就算这会子答应了你的请求，会三五不时的过来这边转一圈，好让荷儿瞅一眼他，缓下相思之苦。”
“可你觉着咱荷儿那么稀罕李老二，就跟着魔了似的，她真的能满足只是三五不时的见一面？她心里头肯定是想要嫁给李老二的！”
“可那李老二呢？会娶咱荷儿吗？那肯定是不会的啊！”
“所以你这是饮鸩止渴，搞到最后，这事儿还得吹掉，到那时，咱荷儿泥潭陷的更深，更难拔出来！”
杨华明只是略微迟疑了下，随即眼神便再次坚定起来。
“你放心，你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他说。
“荷儿是我闺女，我不可能看着她泥潭深陷的。”
“要是我直接舔着脸子去李家门上求亲，那太掉价了，搞不好还会被拒绝，毕竟那个李老二现在对咱荷儿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而且，扪心自问，李老二也确实没有撩过咱荷儿，就算人家拒绝不娶，咱也不好强求。”
“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你懂吗？”
“懂？还是不太懂……”
“嗨，你可真是猪脑子！”杨华明都快要被刘氏给蠢哭了。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这婆娘平时的机灵劲都用到哪里去了？
“凡事不能一步到位，口子是越撕越大的，烈女怕缠郎，女追男隔层纱。你只要明白这些道理就行了！”杨华明最后直接亮出了杀手锏。
这下，刘氏彻底懂了，简直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啊！
“当家的，还是你这脑子好使！”她朝杨华明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杨华明得意的抚着下巴上的胡子，却抚了个空，这才想起胡子昨天夜里睡觉前给刮干净了。
抚了个寂寞。
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他感受到来自刘氏崇拜时那体验感极好的感觉。
“你也用不着夸我。”他道，“接下来每回李家兄弟过来了，我招待他们的时候，你再旁边见机行事，关键时刻帮我打配合就行了。”
刘氏用力点着头，神神秘秘的笑了，“放心，打配合这事儿我懂，我在行！”
“哎，说到打配合我就遗憾，你说你这人，之前咋也不跟我这通个气呢？”
“先前李家哥仨过来，我都没跟你打配合，让他们给溜了！”
“对了，他们下一次过来，约了吗？是啥时候？”刘氏又去扒拉杨华明的手臂，急吼吼问。
杨华明想了想，说：“原本约好是三到五天过来一趟的，不过，今个我临时加了点戏，他们今个从镇上赶集回来，还得往咱家门口来一趟。”
“啊？加戏了？啥戏啊？快跟我说说。”刘氏又去扒拉杨华明的袖子。
杨华明得意的说：“我让李老大帮我捎一包耗子药回来，我说我们家闹耗子。”
“啊？耗子药？咱家不是还有两包嘛……”刘氏话说到一半，在杨华明的眼神注视下，她怔了下，随即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连忙改口：“哎呀，瞧我这脑子，我又糊涂了，对对，咱家没有耗子药，咱家就是闹耗子，还急的很呢！”
杨华明满意一笑。
这个婆娘，脑子转动的还是不错的，这么点一下，就开始打上配合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杨华明接着说：“当时我追了上去，跟李老大央求捎带耗子药的事儿后，我怕李老大会迟疑，”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也为了掩盖我这临时加戏的小心机，我还特地往李老大的手里塞了一把铜板！”
“这样一来，我这事儿就变得很能站得住脚了！”
第10605章
尽管越说越激动，但两口子的对话还是戛然而止。
为啥呢？
因为荷儿端着一碗刚从锅里捡出来的玉米面窝窝头兴高采烈的进了饭堂。
进了饭堂之后，她抬起头朝杨华明和刘氏这边看来一眼，抬起手朝他们比划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叫他们两个过来吃饭。
“好，吃饭，吃饭。”
杨华明应了声，朝刘氏递过去一个眼色。
刘氏兴奋的点了下头，和杨华明坐在对面凳子上。
“荷儿，这早饭是你烧的还是康小子烧的？”刘氏坐下来后，抓起一只窝窝头啃了一口。
金黄颜色的窝窝头很宣软，淡淡的甜味，中间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凹陷。
刘氏喜欢在这凹陷里再藏一小撮咸菜丝儿，吃起来更加爽口。
荷儿听到刘氏的问，抬起手比划了两下，又指了指身后灶房门外通往康小子和刘金钏那屋的方向。
这下，刘氏和杨华明看得更加明白了。
荷儿这是说，窝窝头的面是康小子早起揉好放在那里醒发的，后面她去捏的窝窝头，现在康小子先给刘金钏送早饭回屋去了。
“那行吧，咱先吃，吃完了各忙各的。”杨华明抬起筷子吩咐妻女。
刘氏连连点头。
荷儿也听话的拿起了筷子开始吃早饭。
许是好多天都没有像这样正儿八经的坐在桌边吃过早饭，以至于杨华明和刘氏看到这一幕，两口子都暗暗交换了好几回眼神，心里都是百感交集。
即便如刘氏这种特别追求口腹之欲的人，今天的早饭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停下来悄悄观察荷儿。
以至于康小子回来了，跟杨华明在那里父子之间聊着天，刘氏都没去听。
直到杨华明和康小子都吃饱喝足放下了碗筷，杨华明交代了一声，起身去了道观上工，刘氏才回过神。
她屁颠着追在杨华明的身后跑出了院子，跟着杨华明一同往河坝的方向去。
“当家的，这荷儿简直换了个人啊……不不不，不是换了个人，是从前咱的那个荷儿又回来了，干家务活，烧饭烧菜，收拾碗筷，咱闺女又回来了！”
杨华明许久没见过刘氏这样了，高兴欢乐得像个几百个月的宝宝。
上一回见她这样高兴，是搬进新宅子。
但搬进新宅子，似乎都没有此刻这样纯粹。
搬进新宅子，伴随着的是一种跟周边人的攀比，一种虚荣心作祟。
而这次的欢快，是纯粹的，简单的，单纯的，只为了荷儿的康复而高兴，不带其他半点功利和虚荣的东西在里面。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咱荷儿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杨华明本不想给刘氏泼凉水，但是有些话该说就得说。
“这后续需要巩固，那就是维系好跟李老二那边的关系，只要他能时不时的过来家里转一下，跟荷儿见个面，两人打点交道，咱荷儿就能一点点被带回正常路子上来。”
“等到那时候，你再敞开了怀的乐呵，我都不拦着！”
“咋，我乐呵你还想拦？你拦得住嘛！”刘氏不服气的反驳，但是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
杨华明也笑，“我得去道观了，你甭跟着我了，赶紧回去吧！”
刘氏白了杨华明一眼，“我跟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去老宅给你爹妈送早饭！”
她抬起手里的食盒晃了晃。
杨华明这才发现刘氏果真不是追出来跟自己说废话，确实是给老两口送早饭。
只不过去老宅，和去道观，出家门后这中间会有一小截顺路而已。
但等到了前面那个巷子口，两人就要分道扬镳。
然后，杨华明径直往前走，穿过偌大的长坪村，去到村子后面上河坝。
再沿着河坝往村东头一路走个将近二里地的样子，就能抵达山脚下的道观了。
而刘氏就简单多了，再前面路口也同样是往东边拐，直接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说是小巷子，其实巷子门口的路边也是铺了青石板的，能够容纳两辆牛车交汇而行。
青石板的一侧是住家的院子，青石板的另一侧则是那些从村子里弯弯绕绕而过的小水沟。
这些小水沟其实是村里的排水工程的，这个时代的农村没有下水道，但是农村人照样有智慧。
为了防止雨水天气家里和院子里有太多积水造成生活不便，所以村里会有四通八达的小水沟来排水用。
村里的里正和几位村佬，职责范围内有一条就是组织和监督村里这些纵横的小水沟的通畅。
若是哪一截堵塞了，必定要组织村民进行疏通。
所以此刻，刘氏在路口跟杨华明暂且分道扬镳后，便踏上了通往老杨家老宅的路。
看到路测小水沟里的潺潺水流，刘氏感觉很赏心悦目，还停下来蹲在水沟边洗了一把手。
当看到水沟倒映里的自己那张脸，以及乱蓬蓬的头发，刘氏恍然，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起床是被外面的声响给惊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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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早饭都吃完了，自己却没顾得上漱口洗脸梳头呢！
哎呀呀，瞧这，真是……
刘氏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要是这副样子去老宅，老汉倒不会说啥，可老太太见着了这样，可不得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所以刘氏把食盒放到一旁，蹲下身来，沾着水，先漱口，再洗脸……
然后再用手沾着水，拍在脑袋上，手指弯曲，模拟出梳子的动作在头上一顿操作，面前这清水还能照出自己的模样，就像在对着镜子梳头呢！
刘氏今天心情大好，越梳越起劲儿，以至于都有些投入了。
直到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哪个的食盒？给野狗叼走啦！”
听到这响动，刘氏猛地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的食盒不见了，而不远处一条浑身是泥的大黄狗正甩着尾巴一溜烟跑了，嘴里正叼着刘氏带来的那只食盒！
“你个死畜生这是要造、反呐！”
刘氏尖着嗓子大叫着，半边头发还没拢上去呢，就已经拔腿去追那条野狗了。
这一追……就给追丢了！
连食盒带狗，全给跑没影了。
不仅如此，刘氏还把自己一只鞋子给搭进去了。
所以现在，她是踮着脚在地上走，乱蓬蓬的头发，气到扭曲的脸，喘着气，骂骂咧咧……
腚儿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
小孩子们不懂事，把刘氏当疯子了，跟着一路的起哄嬉笑。
这更加刺激到了刘氏，她索性挨着挨户的盘问那只大黄狗是不是你家的？
那就是你家的咯！
到底是谁家的？
而关于大黄狗是谁家的，大家伙儿也是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张三家的，有的说是李四家的……
到最后，刘氏都懵逼了，因为她真的跑去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家找了个遍儿。
清一色都遭到了否认。
甚至还有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指责是刘氏看管不力，送个食盒都看不住，还被野狗给截胡了。
刘氏气到不行，当时就一蹦三尺高，脱下脚下仅有的那只鞋子扔到对方的脸上去。
然后两个妇人就此厮打起来。
虽然很快就被旁边人给拉开了，但是这骂架却不是一时三刻能熄灭的。
于是，像这样农忙的季节，这两个妇人一个站在院子里面，另一个赤着双脚站在院子外面对骂，彼此把对方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招呼了个齐全……
旁边有人提醒对方，“你要骂就骂四房，别把其他房扯进去咯，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是啊，其他房又没招惹你，当心祸从口出。”
只是，妇人们骂架骂到了兴头上，哪里能收的住嘴巴？
于是，这妇人家的男人忍不住了，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直接过来一巴掌把自家婆娘扇回屋里去了。
同时又打发人去村口四房找四房的男丁。
杨华明不在家，幸好康小子在家。
男人把事情一说，康小子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放下手里的家务活火急火燎来了对方家院子门口，把还在撒泼骂街的刘氏王村口这边拽。
经过骆家门口的大路上时，刘氏一路都在数落康小子不给力。
既然不能帮她一块儿战斗，那就不要拖她后腿呀。
康小子没辙，一路好言好语的劝着。
大孙氏，曹八妹，绣绣她们都闻讯从院子里出来瞧动静，于是刘氏便一把甩开康小子的手，站在大路中间跟大孙氏和曹八妹她们说起她今天的遭遇来……
刚好杨若晴也料理完了三房的事情，拎着大半篮子蔬菜从三房院子里出来。
篮子里不仅有嫩嫩的小白菜，还有初夏的第一茬黄瓜，茄子，青辣椒这些。
豆角已经牵藤了，丝瓜架子上也开满了花，有的花儿谢掉开始长出一小撮丝瓜。
虽然现在还不能摘下来食用，但是这些蔬菜瓜果的长势看着是真的喜人啊。
等到再过个十来天，就可以吃上丝瓜条了，真是太好了。
但就目前菜园子里的这些产出来看，已经足够维持家里几口人的饭菜花销，根本就不需要再往瓦市去买。
所以，当杨若晴拎着篮子步伐轻快的出了院子门，刚好便赶上门口大路上的一出好戏。
而今天唱戏的c位不是别人，正是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