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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猫囡囡     大唐第一村txt下载     大唐第一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除夕夜 二

    原本昏暗的宴庭坊突然大亮,着实吓坏了所有人。

    华灯初上,夜未央?

    不是的,这光亮来的突兀,许多人都是本能的掩面闭眼,生怕被刺瞎了去,压根体会不到那种意境。

    有的只是一片哗然,甚至是惊呼声而已。

    某处塔楼上,平阳公主与虞世南、欧阳询二人,不顾形象的朝屋外跑去。

    不是因为外面的led灯太亮,而是因为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莫名亮起了一个小圆球。

    橘黄的钨丝灯在后世几乎淘汰,席云飞买的是用电量较少的节能灯。

    那透亮的白色光球在三人看来,简直就是天上的月亮忽的一下悬挂在他们头顶。

    本以为是什么骇人的玩意儿,本能的往屋外跑。

    三人跑到露台本有趋吉避凶之意,怎料,外面了亮得更凶。

    头顶的小节能灯换成一组六百瓦的led射灯,照得他们三人险些从塔楼上跳下去。

    跑得较慢的虞世南往屋檐下挪了一步,刚好处于灯光的阴影下,眼睛总算好受了一些。

    刚刚睁开双眼,就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尽管城中各处也亮起了星星灯火,但与宴庭坊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远处的朔方东城夜景,或许对比长安稍逊,但也算是灯火通明,鱼龙共舞。

    可与亮如白昼的宴庭坊比起来,显然格格不入。

    不对,是这白昼般的宴庭坊不好,好似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显得更加突兀。

    宴庭坊内,适应了强光的宾客们接连的一阵惊呼此起彼伏。

    塔楼上的众人环视一圈,知道光源乃是自坊内的十六座塔楼射出,而其中一束光,赫然就从他们头顶映射而下。

    “这……这到底是何物?为什么能发出这么灿亮的高光?”

    虞世南惊得合不拢嘴,但问了也是白问,刚刚避到他身旁的平阳公主和欧阳询此时还迷瞪着呢。

    平阳公主毕竟年轻,短暂的理顺心绪后,急忙转头朝屋内看去。

    相较于外面的射灯,屋内的那盏节能灯显然就温和了许多。

    在平阳公主看来。

    这个圆球的亮度虽然一般,但足够把屋子照得敞亮,若是外面那道白光射进来,反而太过。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手段,为什么他总是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新奇物件……”平阳公主惊魂未定的呢喃了一句,声音很小。

    虞世南与欧阳询二人,皆是摇头苦笑,平阳公主语气中的惊奇和不解,一样在他们心头萦绕。

    只是他们三人都知道,问了席云飞也是白问,那小子口风把得紧紧的,一般人根本敲不开。

    叩叩叩~

    三人兀自对着那一盏节能灯发呆,通往过道的推拉门突然被敲响。

    来人慢慢推开门,先是朝三人恭敬的各自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好叫两位阁老知晓,虞娘子与欧阳娘子已经到了楼下。”

    虞世南与欧阳询闻言,同时颔首表示知晓,便示意他退下。

    虞世南走到屋内,抬头仰着脖子朝那盏节能灯看去,虽然有些刺眼,但适应了也还好。

    “这圆……应是灯吧,只是怎么没见火光?”虞世南想伸手去碰,奈何身高不够。

    平阳公主与欧阳询也走了进来。

    二人同样看着那盏灯,脑海里翻阅着所有任何但凡有一点关联的回忆与典籍。

    “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新奇的物件,能够照明,而且……”欧阳询伸手探了探:“竟然没有丝毫热意。”

    在欧阳询的认知中。

    这世间能发光的有两种东西。

    一种是火,火能照明,更能烧水做饭,焚山锻金。

    第二种是雷电,特别是每年盛夏时节,旦有大雨倾盆,总能见银蛇乱舞。这雷电之力也能短暂照明,同时也能烧死人,被烧死的人便是受了天谴。

    刚刚屋中白光突然亮起,三人便是以为……呃,平缓了一下心气,暗道还好不是。

    欧阳询也算通古博今,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亮光的圆球是什么玩意儿。

    三人中,欧阳询年纪最长,他都表示不解,其他两人自然更没想法。

    好在,席云飞带给他们的震惊太多。

    如平阳公主,其实已经麻木了,惊诧过后,反而最快平静下来。

    “晚点问问便是,这……灯球,出现得毫无遮掩,想来二郎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平阳公主见这圆球能发光,便取了灯球这么一个称呼,将它的功用与外观结合,倒也相得益彰。

    虞世南二老微微颔首,短暂的惊诧过后,他们也平静了下来,主要还是这灯球无害,否则他们定要去找席云飞来个兴师问罪,没准还能趁机捞点好处。

    三人重新坐下后,才发现塔楼下,原本熙熙囔囔的声音渐渐消失,好像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那道强光的存在。

    也或许还有人在交头接耳,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于无知,很多人选择了赞叹与称颂,嘴上说着席云飞的各种好,心中却懵得一匹。

    倒是说什么神仙手段的也大有人在,但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有点身家的人,半数以上都是知识分子,什么神鬼之说,糊弄一下无知百姓也就好了,对他们来说都是愚民的小手段。

    好奇心强一些的人,都好奇的朝马周所在的高台跑去,想要一问究竟。

    至于大部分人,明面上都安然接受,因此偌大的宴庭坊倒也没有乱起来。

    殊不知,亮灯只是前奏。

    ······

    “那叫节能灯,你也可以叫它电灯。”席云飞朝抓着他手臂的木紫衣解释道。

    木紫衣刚刚也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跳,甚至与舞台上的姑娘们一起惊呼出声。

    好在她旁边有个依靠,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木紫衣直接抱住席云飞的手臂,小脑袋几乎埋进席云飞不算宽阔的胸膛,很是小鸟依人。

    听到席云飞的解释,木紫衣赧然一笑,恼道:“既然是你安排的戏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如此这般的狼狈,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席云飞莞尔,见她还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臂,倒也没有推拒,笑着应道:“我要是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它们全部亮起,你怕是不信。”

    说着,席云飞拿出怀里的对讲机,调整频道后,问道:“马兄,电量足够吗?”说完,席云飞抬头朝不远处的高台望去。

    高台上,马周朝舞台这边看来,远远的与二人颔首致意,才走到身后一处人堆里。

    不多时,对讲机里传来马周的声音:“郎君放心吧,电压表显示的数值还算稳定,若是不够,一会儿我让他们再开一台便是。”

    席云飞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抿嘴轻喃了半响,按下通话键,说道:“还是再开一台吧,一会儿台上的设备运作起来,供电量不足就闹笑话了。”

    对面的马周应是正有此意,闻言回了一个好,便见他转身忙碌了起来。

    席云飞将对讲机收进怀里,旁边的木紫衣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席云飞的手臂,羞得她急忙将手收回,双手背负身后,垂眼低眉,双颊羞得跟烧红的茶壶也是,可爱至极。

第三百七十八章:除夕夜 三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宴庭坊的灯光不仅吓坏了坊内众人,也惹得坊外街道上的行人驻足观望。

    几个在街角燃爆竹的男童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不知所畏的囔囔着要去一探究竟。

    但好不容易削好的爆竹还没烧出响儿,这会儿离开,又舍不得。

    唐时,可还没有火药爆竹。

    男童们点的爆竹如字面意思,便是将一节一节的竹子丢进火里,这削制爆竹还有讲究,两侧的竹节不能通气儿,如此丢进火里才能炸响。

    而且不是越粗越大的竹子声音越大,这样的竹子烧起来反而没有什么响声。倒是chéngrén手指粗细的竹子,烧起来爆炸的声音才够响亮。

    男童们正在纠结是去是留的问题,火堆里的竹节便挨个儿炸了开来,为人头攒动的街头平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四溅的火星非但没有人去躲,反而有不少人主动凑上去,就为了听个响儿。

    传说燃爆竹是驱除山鬼瘟神的手段,如此响过之后,想来身上真有什么鬼怪,应该也要吓跑。

    男童们见自己好几天的成果换来一声声喜庆的节音,也都闹闹腾腾的笑开了花。

    “走,咱们去那里看看。”有个壮硕一些的男童指着远处光晕缭绕的宴庭坊说道。

    其他几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火堆,想着是不是还有没有未炸开的爆竹,要是他们离开了再炸开,那没有听到声音岂不是亏了?

    倒是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男童,双颊红扑扑的,指着火堆道:“大兄,护廷队的哥哥们说了,火要及时熄灭,否则后患无穷呢。”

    那壮硕男童闻言,这才想起刚刚护廷队几个队员的嘱咐,四下看了看,刚好几步外有个注满水的水缸。

    壮硕男童在这堆孩子里很有威信,组织道:“所有人都去捧一把水,咱们先把火灭了再去。”

    几个孩子见那火堆里真的不再有爆竹炸起,才悻悻点头,与男童一起来回捧了几趟水,终于是把火浇灭。

    壮硕男童最后用脚把木炭什么的统统扫进路边的排水沟,这才满意的拍了拍肉呼呼的小手,带着一众孩童朝宴庭坊欢天喜地的跑去。

    不远处,两个护廷队的队员相视一笑,他们本是来为孩子们收拾残局的,却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帮忙,几个孩子很自觉的将火给灭了,为这喜庆的日子减少了一处隐患。

    “呵呵,还是现在的朔方好,以前别说这些孩子,便是不少chéngrén还在路边随地解手出恭,整的街道上臭气熏天,大煞风景。”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嘴里嚼着一块奶糖,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感叹道:“以前我们就是个扫街的,那梁洛仁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可如今这街道也不用打扫了,而且还铺上了这硬邦邦的水泥路,其他的不说,便是每次回家,鞋底都干净了许多。”

    “去去去,谁跟你说鞋底呢,劳资是想说现在的朔方才是人住的地方,关你的鞋底屁事儿啊。”

    “呃,那我不也是人,我也是在说咱们的朔方变好了呀!”

    “……”

    护廷队的小哥儿还算是实在的,即便朔方在席云飞的带领下真的日新月异,但大部分人看到的还是他们身边的点滴变化,再复杂一点的,就不甚明了了。

    见识不同、阶层不同、观念不同,导致每个人看到的朔方都不一样,因此感受到的变化也比较片面。

    有些人觉得吃食变丰富了,或者以前是一日两餐,现在有条件一日三餐了。

    有些人觉得衣裳变好看了,穷苦人家不用轮着穿冬衣,有钱人家衣服上也有了刺绣花纹。

    当然。

    有点学识的人,或者有点高度的人,看到的风景又不一样。

    朔方一统带来的影响!

    席云飞对朔方的经营!

    各个世家对朔方的态度!

    还有必须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摩擦……

    朔方,到底是大唐的朔方?

    还是席云飞一个人的朔方?

    若说是席云飞一个人的朔方,可大唐皇帝派来的戍边将军,还有郡守大人,可都还在。

    可要说是大唐的朔方?

    莫说大唐的律令法规,便是那新来的郡守大人,此时还躲在家中顾影自怜呢。

    算逑~!

    许多人自觉的忽视了某人的存在,在这个本应该登门拜访的时候,郡守大人算个屁。

    “咳咳咳……”

    朔方东城,坐落于南城卫所不远处的郡守府。

    长孙枳这几日偶感风寒,实在不宜出房门走动。

    可是今夜乃是除夕贺岁,作为此间最大的主人,他又必须带头祭祀天地,敬告先祖。

    此时,后堂临时搭建的祠堂里,桌上的贡品少的可怜。

    几根香烛明灭不定,旁边几个丫鬟手里拿着火柴时刻准备着抢救那岌岌可危的火苗。

    倒也不是长孙枳没钱,买不到好一点的贡品和香烛。

    而是他们的日子比之前更难过了。

    席云飞拿下朔方西城的当天,他就得到了消息。

    当时还以为是一个笑话,甚至他还在拉拢几个被马周驱赶的奸商。

    可第二天,原本还敢偷偷卖些米面吃食给郡守府的商贩们,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郡守府,先是从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

    如今要不是小厮丫鬟们偷偷采买些食物回来,堂堂郡守大人,还有国公之子,怕是要双双饿死在朔方。

    长孙枳将三根有些变形的楠香插进香炉,转头朝旁边的管家蹙眉问道:“冲儿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管家愣了愣,竟是疑惑道:“呃,不是您让他去参加内城的夜宴吗?”

    “什么?”长孙枳闻言大惊,接着额头青筋暴起:“你说他去……不对,邀请函我不是让你烧了吗?”

    管家心头咯噔一跳,想起昨日长孙冲看到邀请函时的欣喜之色,暗道一声呜呼哀哉,被这个小祖宗耍了。

    长孙枳见他神情变化,也知道那邀请函根本没烧,而是被长孙冲拿走。

    只是……长孙枳皱眉沉思,席云飞的邀请函,表面上看是一个台阶,只要他们叔侄去赴宴,从此朔方便也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可是,换个思路。

    这何尝不是席云飞释放的一个信息?

    这朔方的主人终究是我席云飞,你一个郡守又如何?

    给你面子邀请你赴宴,不给你面子,你连屎都没得吃。

    在长孙枳看来,席云飞的邀请函是对他的侮辱,也是挑衅。

    所以他昨日才气急败坏的让管家将邀请函烧掉。

    可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过了半个多月苦日子的长孙冲一听有宴会参加,根本没有多想,就将邀请函骗到了手。

    其实也不能怪长孙冲,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席云飞会邀请他们叔侄俩赴宴。

    “唉,只希望他不要太过份才好……”长孙枳深知这是一场鸿门宴,只是他没到场,席云飞不知道会不会对长孙冲手下留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除夕夜 四

    席云飞不算君子,不过,这次倒是长孙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孙冲迷迷糊糊的跟随着排队的人走进宴庭坊后,被负责引导的姑娘一路带到前排的贵宾区就坐,正玩着胸口的胸花,才发现李靖还有谢映登二人的席位与他邻着。

    别人他不认识,对李靖肯定是不陌生的。

    而且李靖见了他也不好装没看到,只是诧异这小家伙今日怎么会在这里,便一笑而过。

    长孙冲也不在意,对于这位大唐军神,他也只是从别人嘴里认识得最多,在他看来,这大唐地位最高的是他姨丈,其他人都是菜菜。

    见李靖没有与自己攀谈的心思,长孙冲也不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坐下后,双手和一张嘴就没停过,须知,这前排的席位是有糕点饮品供应的。

    长孙冲本来就是冲着改善伙食的目的赴宴,坐下没多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只是两只眼睛时不时的东张西望着,好奇今晚到底是要干什么,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塔楼上的射灯亮起的时候,着实把他也吓了一大跳,惊得差点没丢掉嘴里的食物,连滚带爬的钻进矮桌低下。

    只是才堪堪低头,却发现矮桌太矮了些,他根本钻不进去。

    有这么一下缓冲,终于缓过劲儿来,抬头朝四周张望,瞥见李靖与谢映登同样一脸的震撼,这让脸红耳热的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一双眼睛好奇的抬头朝光源看去,实在想不通那发光之物到底是什么。

    正不知道是继续吃,还是逃回郡守府的时候。

    一旁与李靖同席而坐的谢映登开口道:“那小子说这玩意儿叫电灯,没什么大用处,就是晚上照明用的。”

    谢映登的声音不小,长孙冲听得真切。

    “电灯?”长孙冲咬着绿豆糕,好奇的朝塔楼顶看去。

    强炙的光亮让他有些挣不开眼睛,但适应之后便不觉得难受,反而看着看着,还有点目眩神迷的恍惚感,让他舍不得将视线收回。

    舞台边的一圈,都是给世家准备的,长孙冲的狼狈同样在其他几桌上演。

    崔氏今日赴宴的人是崔贤和崔一叶叔侄俩,侄女崔莺儿毕竟是女儿家,倒是不好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的。

    叔侄俩此时也在讨论这照明的强光,只是与欧阳询一样,哪怕崔氏家族收录的典籍古册不知凡几,但回忆全部,却怎么也找不到与这强光相关的记载。

    崔贤镇定心神后,朝崔一叶强颜欢笑的说道:“一直以为这小郎君不过尔尔,可是每次遇到他,却总有让我们惊艳的物件时不时的出现,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崔一叶赧然颔首,他刚刚吓得差点趴桌子底下,此时脸还红着。

    “九叔,你说我爹真的会同意吗?”崔一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以此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

    “同意?……”崔贤伸手遮住眼帘,朝不远处的一座塔楼看去,灿亮的白光让他有些鼻头发痒:“应该会同意吧,但那也是明年三月过后的事情了。”

    崔一叶先是神情微黯,接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到三月后?”

    崔贤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陛下的态度很关键,眼下大雪封山,朔方还能平静一些,若是明年开春了,还能继续这般,那你爹肯定不会拒绝这桩婚事的。”

    “……”崔一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经历过官场,但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崔贤的话语多少还是能够理解一些。

    其实崔贤的建议,崔一叶是不怎么认同的,妹妹崔莺儿就算要嫁人,那也应该嫁给同为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何必嫁给一个暴发户?

    不错,在崔一叶看来,席云飞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像席云飞这样突然崛起的人,崔一叶看过太多太多,但他们的结果,显然都不太好。

    不是被兼并,就是被悄无声息的干掉,出手的人可能是世家,也可能是皇室。

    “明年三月吗?”崔一叶轻声呢喃了一句,嘴角突然有了几丝笑意。

    在他看来,席云飞终究是蹦跶不久的吧。

    ······

    此时,平阳公主所在的那座塔楼里。

    相比于户外的通透,环绕宴庭坊一圈的十六座塔楼,显然要暖和许多。

    三丈高的塔楼一共分为三层,一层主要是仓库,存放一些桌椅碗碟什么的。

    二层往上被改成了包厢一般的观景房,每一层有三间,都能看到正中央的舞台。

    只是距离稍远了一些,所有又给每个包厢备了几副望远镜,倍数不高,后世演唱会现场就能买到,几十块钱一个。

    此时,二楼的其中一件包厢。

    虞香兰把玩着手上的望远镜,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宴庭坊各处的情况。

    有强光加持,坊内各处清晰可见,倒是让小姑娘惊奇不已。

    旁边随身的两个丫鬟年纪都不大,此时各自拿着一副望远镜,一边看着坊内的宾客,一边叽叽喳喳的调侃着谁谁谁如何如何。

    “呀,娘子,你猜我看了谁?”有个丫鬟,鹅蛋脸,大眼萌,俏生生的朝虞香兰说道。

    虞香兰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继续拿着望远镜寻找着她想看到的那道身影,只是嘴上促狭道:“看到谁了?你的胡师兄吗?”

    小丫鬟闻言,双颊桃红,娇羞的跺了跺脚,赧然道:“才不是哩,胡师兄人家早就发现了……不对,娘子,我看到席小郎君了啦。”

    原本不甚在意的虞香兰忽的双手微颤,本能的想要问席云飞在哪里,我怎么找了半天没发现云云。但她性子恬静,只是转念,好似随口问道:“哦,师弟也在下面?”

    那小丫鬟哪里看得出破绽,不疑有他的指着正中央的舞台,欢快道:“那那那……就在台边哩,好像在跟一位姑娘说些什么悄悄话,不知道那位娘子是小郎君的什么人哦,他们站得好近呢!”

    “……”虞香兰听说还有一位姑娘,绣眉微微蹙起,想也不想的将望远镜对准舞台。

    四下寻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道朝思幕想的身影。

    自那日在赠书会后匆匆一别,连续几日,她再没见过席云飞。

    虞世南不仅取消了席云飞的书法课,还将她禁足在家,便是在这样的无声思念中,虞香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席云飞在她心中竟然占了一个不小的位置。

    仅仅几日不见,心中竟然想念得紧……

第三百八十章:除夕夜 五

    “哈欠~哈欠~”

    “郎君?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木紫衣见席云飞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急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帕来递给他,神色关切的问道。

    席云飞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手帕,捂住鼻头拧了拧,不甚在意的说道:“不碍事儿,应是这里胭脂粉的香味太杂,一会儿适应了就好。”

    擤了擤鼻涕,席云飞就要将皱巴巴的手帕递还给木紫衣。

    木紫衣傻乎乎的就要伸手接过,却因为席云飞的话语不快,嘟着小嘴儿,恼道:“怎么?你还想适应适应?哼……这手帕这么脏,你洗了再还我吧。”

    “我洗?”席云飞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一把将手帕塞进她的手心:“竟然敢让我帮你洗东西,我看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挺美!”

    “你……”木紫衣先是对那块黏糊糊的手帕表示嫌弃。

    待听完席云飞的调侃后,却是欲怒还羞,如席云飞这般夸人的话语,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中虽然对席云飞深处花丛中有些嗔怪,但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美吗?”木紫衣有些难为情的朝席云飞轻声确认道。

    “哇,不是吧,这么丑!”

    “你说什么……啊~”

    不想,没等到席云飞的夸奖,却听到他夸张的嗟叹声。

    木紫衣毕竟是个姑娘家家,脸皮薄得跟纸一样,听到席云飞说她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羞得张开小嘴儿就要朝席云飞胳膊咬去。

    脑瓜子探到一半,却被席云飞强势抵住,只见席云飞将她的视线转到台上,语气纠结的问道:“紫衣,她们化的这是什么妆啊,这也太丑了吧?”

    ······

    不远处,正在高台上调配各部门工作的马周突然接到席云飞的通知,晚会时间推迟一炷香。

    马周不解的朝舞台看去,却发现席云飞正在一个姑娘的脸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在整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主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作为大管家肯定是要照办的。

    好在许多筹备工作也需要这样的一段时间缓冲,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但有射灯加持,这偌大的宴庭坊跟白昼几乎无异,倒也不怕宾客们等急了去。

    “各部门注意,晚会时间延迟一炷香,各部门注意,晚会时间延迟一炷香……”

    马周拿着对讲机重复了三遍后,对讲机里陆陆续续传来‘某某部门收到’的回复声。

    满意的将对讲机放下,马周走到李青儿身边,在一张小马扎上坐下。

    “不忙了吗?”李青儿端过来一杯清茶,袅袅蒸汽升腾,显然是刚刚泡好的热茶。

    马周朝她微微一笑,接过茶杯,说道:“二郎说要推迟一炷香,想来应是舞台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过也好,我这边应付起来也能更从容一些。”

    将茶一口喝下,人也暖和了许多,马周没有坐太久,虽然延迟了一炷香,但手头上的事情依旧不能松懈,这是他作为大管家的义务。

    两人正聊着一些趣事儿,不远处一处人群里,也有热闹响起。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大体逃不过三种。

    世家贵族乃是其一,这些人基本都在第一排的长案坐着,又或者如平阳公主等人,在塔楼的包厢里观礼。

    士族豪绅便是其二,这部分人有桌案茶点提供,但必须多人围坐一桌,好在这些人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往来,七八个人凑上一桌不在话下。

    剩下的,便是买票进场的学子行商,一些有点手段地位的商贩管事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人数量庞大,靠近前排的坐席他们可能买不起,但是往后一些的好位置,他们咬咬牙,还是能狠下心来买张票的。

    此时,那处人群便是买票进场的坐席区,之所以有喧哗响起,却是有人中了头彩。

    “千门开锁万灯明,一夜乡心九州同……子玉兄果然大才,这上联写得极好,难怪能够中得头彩……”人群中大抵都是如此的羡慕声和恭维声。

    几个青年想来是哪个书院的学子,今日不着麻布青衫,倒都是清一色的锦衣玉裘,绫罗绸缎,几个受魏晋之风影响的学生,还在脸上涂了胭脂粉,但分寸把握极好,不让人觉得变扭。

    学生中,有个稍微年长的青年,长得也算是面如冠玉,中正俊秀,应是这一群人的领袖人物。

    听到同窗的夸奖,青年拱手一礼,自谦道:“区区一个对子而已,比不得胡兄之才,不过,能够中得头彩也是高兴,只感念小郎君青睐,子玉心中感激不尽,呵呵。”

    众人闻言,皆是爽朗称是,那胡姓书生心中艳羡,他也对出了上联,可惜没有那句‘千门开锁万灯明’来的押韵,却是落选了。

    不过,听到对方如此谦逊的恭维席云飞,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今日不是在青楼酒馆,而是在席云飞的地盘,学问之争可以有,但也需要看场合。

    几人一阵寒暄,便见不远处一个小厮推着一辆单车走了过来。

    这单车与二八大杠又有不同,乃是更加秀气的折叠单车,单是车轮就比二八大杠小了好几圈。

    几个青年学子正惊诧之际,那小厮已经将折叠单车优于二八大杠的地方一一指名。

    中得头彩的青年大喜,相比于粗狂的二八大杠,显然这秀气一些的折叠单车更让他倾心。

    “有劳这位小哥儿了。”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笑呵呵的递给小厮,算是打赏。

    小厮也不客气,区区一吊钱以前可能觉得很多,现在看来也就是一点小钱而已。

    谢过青年后,小厮好心提醒道:“刚刚收到消息,晚会推迟了一炷香,若是郎君有需要,我们可替您将单车先送回府上,免得一会儿看管起来还要分神。”

    青年正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架折叠单车,听到小厮的建议,想想也是,一会儿热闹起来,自己可就顾不上看顾这车了,还是早早送回家放心。

    想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那就麻烦小哥儿了,就帮我送到信本书院吧,便说是子玉之物,看门的老汉自会安排妥当。”

    小厮摆了摆手,这次却是没有收钱,只是接过单车,让青年放心便是,保证这单车一定送到。

    青年也没强人所难硬要送钱,目送小厮推着单车离开后,一旁的同伴才围上来,开口要他请吃酒,请听曲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类云云。

第三百八十一章:宴起 一

    不老远,几个买票进场的商贩动了收购单车的心思,前段时间席云飞发给护廷队的新年福利,让他们依靠差价赚了不少钱,尝过甜头后,他们便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眼下倒是不方便上前去收购那台单车的,虽然心中火热,商贩们还是能够分清场合。

    倒是那折叠单车的出现,让商贩们心生庆幸,觉得今日的门票钱花得值,原本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如今看来,竟还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他们挖掘,比如,那发光的新奇物件儿。

    当然,让商贩们眼花缭乱的并不止这些。

    既然席云飞是仿造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户外场地布置的宴庭坊,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自然在各个角落里发光发热着。

    便是在几大坐席之间来回推动的小餐车,就让不少吃货惊得合不拢嘴。

    “小娘子,那麻辣鸭头再给我一份,还有梅子酒,对了,麻辣香干也来一份。”

    何晟没想到席云飞手里还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美食,刚刚只是突然嘴馋,买了一个鸭头啃着,哪成想这麻辣鸭头越吃越得劲儿,一个啃完让他意犹未尽,急忙叫住不远处的流动餐车,看中什么就点什么,反正他也不差这几个钱。

    那推车的小姑娘是个外聘的兼职人员,哥哥是护廷队的队员,这小姑娘姓沐,双字晓晓,若是崔莺儿在此,一定对她不陌生。

    自那日卖镜子被席云飞和马周叫去问话后,不知道是不是沐晓晓的错觉,平日里看着呼风唤雨的马周马主事,天天变着法子让她来干活,当然,都有给钱啦。

    可是,今日毕竟是除夕,沐晓晓如今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而且有哥哥的月俸支撑,一家人过得也还算惬意。

    可按哥哥的话说,马主事是席小郎君身边的大红人,他有什么吩咐一定要照办,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好吧,沐晓晓就当是对自己偷偷卖镜子的惩罚。

    除了今日推餐车卖点心零嘴之外,前几日她还干过售票员,卖今日晚会的门票。在前些时日,还兼职过几日账房,专门盘点发给护廷队队员的新年福利。

    虽说每日总能领到几十文兼职费,但沐晓晓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哦,这就来。”沐晓晓有些不情愿的将小餐车推回来,停到大腹便便的何晟身旁。

    “一份麻辣鸭头,一壶梅子酒,一份麻辣香干……”

    将何晟刚刚喊着点了的东西放到何晟面前,沐晓晓几乎想都不带想的,脱口道:“鸭头二十,梅子酒五十,香干五文,共七十五文。”

    何晟先是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去掏钱袋子,可是忽的一怔,诧异的朝沐晓晓看去,心中讶异不已,要知道他刚刚可是隔着大老远随意的喊了一声,这小丫头是怎么听得这么清楚的?

    这偌大的宴庭坊如今不说人数过万,大几千人在场总是有的,人群中嗡嗡响起的说话声,还有时不时有相熟之人打招呼的呼喊声比比皆是。

    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中,刚刚他与这小丫头之间还隔着五六张桌子……

    何晟蹙眉之际,旁边曹岩老丁几人也顺口点了几个小碟。

    “卤香蚕豆五文,酱香鸭掌十五文,黄酒五十文,要个热酒皿吗,要的话再加十五文……一共是八十五文,谢谢惠顾……”

    “香辣鸡胗,蜜汁酱翅,烟熏鸭脖子……再要一壶清酒……您要的东西齐了,一共九十文……”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沐晓晓快速结算,快速上菜,总之快得让何晟目瞪口呆。

    “这位贵人,您的七十五文……”

    目送沐晓晓好似心不甘情不愿的推着车子离开,何晟兀自心惊。

    旁边曹岩见他一直望着沐晓晓的背影发呆,促狭道:“老何,怎么?你这是有想法啊,这可万万使不得,要是让郎君知道,怕是不好呦。”

    何晟愣了愣,转过头来否认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回头朝正在下一桌兜售小吃的沐晓晓看去,嘀咕道:“这是哪里找来的人才……”

    晚会还没开始,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吃食已经在人群中宣扬开来。

    推小餐车的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一车又一车的吃食从后厨不断的推出来,今日光是这些小碟就能赚不少钱。

    时间来到酉时正。

    很是突兀的,一道人声在虚空中响起。

    “竹爆惊春,竞喧填、夜起千门箫鼓。

    流苏帐暖,翠鼎缓腾香雾。

    停杯未举。

    奈刚要、送年新句。

    应自有、歌字清圆,未夸上林莺语。

    从他岁穷日暮。

    纵闲愁、怎减郎君风度。

    屠苏办了,迤逦柳欺梅妒。

    宫壶未晓,早骄马、绣车盈路。

    还又把、月夜花朝,自今细数。

    各位尊敬的贵宾朋友们,我是今晚夜宴的司仪,我叫方醒木。”

    这一声报幕来得突兀,只有离舞台近一些的人才能看到,舞台正中央,一道纤细身影,一身绣花唐装,一个翩翩青年傲立其中。

    手里拿着一支奇怪的棒子,笑容满面的开始了武德九年最后一日的夜华。

    有了前排的人知会,后面坐着的观众才知道那声音竟然来自舞台上的一道模糊身影。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刚刚进门的时候,负责签到的小厮给了他们一个物件儿,说是看不清楚的时候,对着小孔朝舞台看。

    “呦,这玩意儿也忒神奇,那台上之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惊叹声再次响起,只是大家好像都忘了,为什么那人的声音会在他们耳边响起。

    舞台上,方醒木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主持,此时心中亦有忐忑,但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莫名的放大后,震撼盖过了紧张的情绪,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缓了缓心神,方醒木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席云飞一行人看去。

    笑着继续主持道:“请各位来宾举起手中的屠苏酒,让我们掌声欢迎郎君上台,与大家共饮此杯……”

    近万人闻言,整齐划一的举起面前的酒杯,那是早就准备好的屠苏酒,酒香不浓,却是药味十足,传闻此酒祛病避疾,还能预防瘟疫,春节常饮此酒,一年到头都能免受疾病困扰。

    方醒木话音刚落,舞台后,席云飞带着马周等一干商会的管事齐齐上台。

    人群中,不知是托儿,还是真情实意,竟有人大声欢呼了起来,‘郎君’二字响彻凌霄。

    能到场的,大抵都受过席云飞恩惠,或者跟着马周赚了不少钱,此时有人带动,不少不嫌事儿大的人也都鼓噪的喊了起来。

    “郎君……郎君……”叫得好不欢快。

    坐在第一排的世家之人闻声见状,有蹙眉沉思的,有抿嘴摇头的,有大惊失色的,有幡然了悟的,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但席云飞在朔方的地位如何,大家算是又有了一个不同的认识。

    台上,席云飞神情淡然,接过旁边马周递来的话筒,很是受用的笑了有十来个呼吸。

    “咳咳!”席云飞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台下众人听到声音,都是安静了下来。

    “这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李靖与谢映登脖子都快转折了,也没发现其中蹊跷。

    席云飞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同时告诉所有人,务必做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敬业、诚信、友善……

第三百八十二章:宴起 二

    走下舞台,席云飞笑容满面的朝李靖二人旁边的坐席走去。

    台上,特邀的嘉宾,信本书院的费助教,一曲《一剪梅》足以作为今晚的开场曲目。

    众人沉浸在歌声中的时候,席云飞已经走到座位坐下。

    旁边李靖与谢映登朝他看来,指着耳朵,是在问这被放大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儿。

    席云飞眼神飘忽,拿起酒杯与他们二人遥遥一敬,自顾自一饮而尽后,却是不做解释。

    二人面面相觑,无奈的举起酒杯回敬,心中更加好奇。

    “想来跟那人手上的棒子有关系?!”

    李靖指着舞台上费助教手里的话筒,不太确定的与谢映登说道。

    谢映登也有这种感觉,只是那根棒子不过手臂粗细,是怎么将声音放大到振聋发聩的程度的?这又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一些。

    一曲唱罢,观众们自发的拍起了掌,如今大家都知道,鼓掌是对表演者的肯定,也是一种赞美,而且没事儿鼓鼓掌,好像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费助教的出现,自是让人群中,信本书院的一众学子们鼓噪了好一阵子。

    那个获得单车头彩的子玉便是信本书院的大师兄,此时见自家书院的助教如此大出风头,亦是与有荣焉,大手一挥,叫来从他身边推车过去的沐晓晓。

    “这位娘子,还麻烦你将车上的酒都留下,小生全都要了。”子玉师兄阔气,指着沐晓晓刚刚填满的小推车,将所有种类的酒都包了下来。

    沐晓晓本是在听歌,觉得那歌声幽婉,唱的好像是自己,这些日子被强迫出来打工,个中酸楚又有谁知道,这首《一剪梅》唱得太好了,让她心醉。

    然而。

    “贵人确定全要吗?这里一共五瓶梅子酒,五瓶黄酒,五瓶绿蚁酒,五瓶小清酒,五瓶烧刀子,三瓶二锅头,都要的话,嗯,收您一千六百五十文……”

    转念一想,沐晓晓忽的嘴角上扬。

    酒的抽成是半成,也就是一百文能赚五文,这一次足足赚了接近百文,原本不太情愿的情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里放光的喜悦。

    紧接着,舞台上的方醒木继续上场串词。

    “下面为大家带来的,是由紫云轩众位佳丽共同出演的情景舞台剧《白蛇传》……”

    听到白蛇这个名字,人群中有不少惊悸的哗然声响起。

    这个年代的人对蛇是有些敬畏的,甚至还上升到了神鬼的高度,当然,更多的人认为蛇是恐怖的,是山精鬼魅的代表。

    不过,当舞台之上一道白衣身影从某处塔楼飘然飞落的时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李靖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各座塔楼之间隐隐有一条条绳索连接。

    那白衣女子背上有条白绸拖着,从低处往上看,还真以为她是仙子下凡,再加上衣袂飘飘,长袖善舞,真与一些寺庙壁画上的天女一样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女子绕着舞台飞了一圈,有声音清远悠悠的响起,开始介绍起《白蛇传》的背景设定。

    毕竟没人看过这部小说,为了让大家理解舞台上的演绎,该有的讲解是不能少的。

    有了旁白的解说,再加上台上紫云轩众位实力派演员的倾情演绎,这场舞台剧才真正能够让人看懂,并且流连忘返,深陷许仙与白娘子的缠绵情爱之中无法自拔。

    包厢里,虞香兰掩面而泣,看到许仙被法海忽悠着给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又替白娘子打抱不平,深深感叹世间女子多半如此,竟是有些同病相怜。

    概因为刚刚那首《一剪梅》让她惆怅了起来,此时也算是触景生情,心中啐着席云飞见异思迁,又觉得他朝秦暮楚,实在让人心酸难受,可这心里越是这么想,席云飞那道不怎么宽阔的背影就越是显得清晰,叫她好不伤感。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这次上台的,竟然是百来个孩童组成的《百狮报喜贺新春》。总角孩童正是稚气未脱的纯真年纪,萌萌的醒狮头饰,加上拖地长褂,实在憨态可掬,叫人捧腹。

    大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上台献礼,随着唢呐划破长空的一道长音响起,童音清脆的呐喊声响彻宴庭坊,台上的孩童欢快的跟着音律来回跑动翻腾起来。

    舞台正中央,两头大狮子像是刚刚睡醒,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旁边几只小狮子像是离不开父母陪伴的稚童,依偎在大狮子身旁蹦蹦跳跳,很是让人怜爱。

    随着舞台旁一众乐师的演奏,喜庆的音乐渐入**,欢快的笙鼓齐鸣,天空中一颗大大的花球飘落下来,惹得一众小狮子拱闹争抢。

    人群中,不少有了子嗣的观众皆是触景生情,看着台上的小狮子争抢花球,仿佛看到家中儿女看到自己买回什么好东西似的,互相抢闹起来。

    正在大家被小狮子的表演感染情绪之际,舞台正中央的两头大狮子动了。

    大狮子一跃而起,大家才发现竟是一白一黄的不同‘肤色’,那白狮子头顶有两簇顶花,看样子应是母狮子无疑。

    两头大狮子伸了个懒腰,便见身侧突然有十几根木桩升起。

    似乎是见猎心喜,大狮子绕着木桩子盘走几步,突然身子一跃,很是灵巧的跳上了木桩。

    这一手露出来,又是引来众人一阵阵叹为观止的叫好声。

    就连舞台旁等候上场的姑娘们都是惊叫连连,生怕那两头狮子不小心摔落下来。

    狮子站在木桩上晃了晃脑袋,狮子头上的装饰极为华丽,伴着强光在舞台上熠熠生辉。

    似乎是听得到观众们的呼喊声,白狮子朝黄狮子点了点头,忽的身子微伏唰的一下又跳到了更高的木桩上,如此腾跃多次,最后便见它扬起狮子头人立而起。

    有眼力见儿的人这才看清楚,原来那狮子竟是两个人托举扮演着的,还不等他们惊诧,白狮子大嘴张开,一道红绸垂落。认识字的人开口跟着念道:玉梅开五福!

    另一只黄狮子也不含糊,一条写着‘香兰百世昌’的红绸堪堪落下。

    “呃……”某处塔楼顶,平阳公主举着望远镜神情错愕。

    在她声旁看得有滋有味的虞世南和欧阳询也仿佛被苍蝇噎着一般难受。

    “这个臭小子,真的是时时刻刻不忘宣传他的那个佳人榜啊。”

    欧阳询没好气的抖了抖胡须,手上的望远镜却是不曾放下,如此别开生面的演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平阳公主闻言,无奈的边笑边摇头,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宣传手段,她也是生平仅见,不得不说,让人耳目一新。

    只是,在他们三人脚下,二楼的两间包厢里,各自一道倩影在房中怔怔出神。

    是谁~

    在敲打我窗~~~

第三百八十三章:宴起 三

    这边二女各有心思,那边舞台旁忙前忙后的木紫衣却是炸了。

    实在让人好恼,这好端端的新年贺词,为何要扯上其他女子的名讳……

    木紫衣站在台边,腮帮子气得圆鼓鼓的,一双凤目迸发着火焰,朝远处自斟自饮的席云飞剐去,引得席云飞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佳人榜的热度并不低,主要是这两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晚的夜宴上,所以给人感觉仿佛没有之前那么火热。不过,这两句贺词出来,台下一众学子瞬间就沸腾了。

    虽然闺名让人知道有些不妥,但因为欧阳玉梅与虞香兰的名气实在太大,众人反而觉得无甚奇怪的,反而是不知道两位才女名讳的人才是稀奇。

    “玉梅开五福!”

    “香兰百世昌!”

    信本书院和文懿书院的学子们高声反复诵读着,两位佳人可是他们书院的代表人物,多少才子魂牵梦绕的妙人儿,别的不说,便是其中哪一位登上了佳人榜榜首,他们所在的书院也要变得家喻户晓了,到时候他们多少也能跟着沾沾光。

    但席云飞并没有让他们闹腾多久,这两句贺词只是一个小小的植入,舞台上,群狮退去。

    方醒木一身喜庆唐装走上台前。

    “各位,接下来是本场晚会第一轮抽奖,请大家看好手中的门票号码……让我们掌声有请内城卫队李正宝队长上台,为大家抽取首轮八台单车获得者……”

    之前席云飞拿出二八大杠的时候就曾说过,除夕晚会,将会拿出八十八台单车作为现场互动抽奖的奖品,而这便是第一轮。

    台下的观众们一听这就开始抽奖,都是群情激昂的呐喊了起来,不少人激动的拿着门票翘首以盼。据他们所知,如今在朔方地界,一辆二八大杠的单价已经炒到两千五百贯左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要知道朔方的铜钱可比长安那边还值钱,一文钱的消费水平接近后世的四块钱,一贯就是四千元,至于两千五百贯,便相当于后世的一千万元,足够买一辆世界级的顶尖超跑了。

    但这点钱,对一些世家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古代的贫富差距应是最大,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少部分世家贵族手中,所谓士庶门阀,累世公卿,自南北朝以来,占人口百分之一不到的贵族,一直把持着社会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财富。

    就好像购买第一辆单车的裴铭,河东裴氏在初唐时地位并不算高,不说比不过五姓七望这几家,便是河东柳氏与陈郡谢氏都是比之不过。可便是如此,裴铭花起钱来依旧一点儿不心疼,可见其家族财富积累,已经足够他们随心挥霍。

    舞台上,李正宝笑容满面的走到方醒木旁边,先是接过话筒自我介绍了一番,接着便有两名佳丽搬着一个半丈高的滚筒抽奖箱上来。

    规则也算简单,由李正宝摇动滚筒,这滚筒每转一圈,便会落下一个号码,号码喊过三次,获奖者上台领奖,喊了三次没有登台的,便视为弃权,由李正宝继续摇奖,直到首轮八辆单车都送出去为止。

    如此这般的抽奖方式本是后世随处可见的小把戏,但因为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便都觉得有趣。

    最起码比夜市那些抽竹签的有趣得多,而且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号码球,也就不存在暗箱操作这一说,看上去便也公平公正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太紧张,自抽奖箱搬上台后,这偌大的宴庭坊几乎落针可闻,场上除了席云飞一脸淡然的微笑着看戏外,便是李靖与谢映登都拿着他们的邀请函期待不已。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敛声的看着李正宝摇动箱子时,提溜一响,第一颗号码球从滚筒里掉了出来。一旁的方醒木眼疾手快,伸手接过木制的号码球。

    “首位中奖者……三八……三八……”

    方醒木按照规则重复着号码球上的数字,一双眼睛在台下巡视起来。

    “三八?!”

    台下不时传来扼腕叹息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衣领磨蹭声。

    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如同方醒木一般,寻找着那位幸运的中奖者。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祈祷这位三八并不在场的时候。

    “三八在这,三八在这,我就是三八!”

    席云飞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都喷了出去,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隔着李靖和谢映登过去的一张长案上,长孙冲提着衣摆兴匆匆的朝舞台上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兴高采烈的喊着:“我是三八,我是三八……”

    席云飞惊得说不出话来,接着转念一想,这古人应该不知道三八的意思吧?

    身后的人群里,不时传来羡慕嫉妒的叹息声,八十八辆单车,抽一辆就要少一辆,如何能让他们不心急。

    长孙冲嘿嘿嘿的跑上台后,台下不少人都是认出了他,很多人都知道席云飞与那位长孙郡守之间的恩怨瓜葛,只是没想到今晚竟然也邀请了长孙氏的人,也不知道席云飞有何打算。

    台上,方醒木接过长孙冲的邀请函,见号码无误后,先是说了一声恭喜,便让长孙冲站在一侧等候,接着开始抽取剩下的七个名额。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首轮八个名额全部出炉,坐在首排的世家贵族,除了长孙冲中奖之外,其他人一个没中奖,甚至那些合作商也是一脸悻悻。

    长孙冲之后的七个名额,全部都是买票进场的商贩之流,连一个文士学子都没有。

    台上八人站成一排,长孙冲毕竟世家出身,气质形象便与其他七人格格不入,但又因为他笑得开心,反倒让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像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坐在前排的李靖等人无奈捂脸,不忍去看,心中暗怪长孙冲为什么不带个仆从过来,这亲自上台领奖算是个什么意思?就算心中真的欢喜,那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憨憨吧!

    “羞与此人为伍……”崔一叶忍不住啐了一声,旁边崔贤听了却是没有反驳,这长孙冲实在表现得不像一个贵族,如此作态若是让其父亲长孙无忌知道,应该会被打死吧……

    塔楼的包厢里。

    虞世南额头青筋狰狞,放下望远镜深深呼了几口气,继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一定不能让兰儿被此子蒙骗了去……老夫……丢不起那个人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宴起 四

    上台领个奖而已,本来倒也无事,可是这个年代的世家贵族最重体统。

    莫说上台亲自参与这些俗事儿,便是平日里上街买个什么东西,都是让下人去买,不然就是看中了什么,回头让下人拿钱去采办回家。

    真正的贵族是很不屑碰这些玩意儿的,即便心中对那辆二八大杠再怎么渴望,许多人还是会收着点情绪,就算好运真的中奖了,也会将门票邀请函交给随从代领,绝不会自己跑上台去……还笑得傻呵呵的。

    后排买票进场的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可能还会在心中各种羡慕嫉妒长孙冲的好运。

    可是那些拿着邀请函进来的人,如第一排的世家之人,第二排的本地豪绅士族等等,对于长孙冲的表现就有些腹诽了,没办法,观念使然。

    倒是席云飞觉得很正常,要是前世自己能够中奖,估计比今日的长孙冲还不如,可惜,前世一直都是非酋,与各种大小奖终生无缘,可能也因为那样,才会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

    席云飞飒笑着喝了一口酒,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舞台上,第一轮抽奖结束后,表演继续。

    席云飞本想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问问大哥席君买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可还没起身,就被人左右夹击着又坐了下来。

    谢映登将自己的邀请函‘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有些气恼的朝席云飞问道:“为什么偏偏给我的是三七而不是三八?”

    “呃……”席云飞愣了愣,看了一眼谢映登那份邀请函左下角醒目的三七两个数字,想象着若是那个喊‘我是三八’的人变成谢映登……

    摇了摇头,席云飞有些好笑的应道:“谢老啊,这抽奖本就是个运气,说不得真的将三八给您,刚刚开的却是三九呢?再者说了,接下来还有十轮呢,您老急什么呀……”

    “呵呵呵!”席云飞话还没说完,另一侧坐下的李靖开口道:“既然二郎都这么说了,映登就不要纠结此事儿了,还是来聊聊这强光与扩音筒的事儿吧。”

    席云飞闻言一怔,不太确定的伸手指着正前方的一座塔楼顶上的射灯:“强光?”

    李靖嘴边那缕几近灰白的胡子微微一翘:“正是!”

    席云飞嘴角抽抽,又指向舞台上正在合奏《高山流水》的女子乐团:“扩音筒?”

    那些女子身前摆了三个架子,架子上的话筒可不就是李靖说的扩音筒!

    旁边谢映登一把揽住席云飞的肩膀,淡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席云飞哈哈哈的尬笑了几声,有些头疼该怎么解释,想了想,拿出怀里的对讲机,道:“那电灯与话筒,就跟这个对讲机一样,都需要一种叫做电的能量驱动,雷电你们应该知道吧?!”

    二者‘嗯’了一声,李靖道:“雷电自是不陌生,可是……”李靖想说我怎么没看到这玩意儿哪里有半点与雷电相关之处,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映登则是一脸懵逼,那对讲机他怀里也有一个,若里面真的封印了那可怖的天谴之力,他这些日子岂不是天天在死亡边缘游走?

    想着,谢映登急忙伸手将怀里的对讲机放到桌上,眼神中甚至有些许惧色,倒不是谢映登小题大做,而是对于雷电的认知,他们只能联想到死亡和烧山火。

    席云飞见他们如此反应,也不诧异,对于电力,这个时代的人本就需要一个认知与接受的过程,根本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想了想,席云飞忽的双眼一亮,从怀里拿出一根玻璃棒来。

    “二位可看清楚了。”

    席云飞先是拿着玻璃棒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就着自己的皮袄子来回的使劲摩擦起来。

    “二郎这是做甚?”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

    席云飞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继续摩擦。

    不片刻。“好了!”

    席云飞将玻璃棒递给李靖,而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拔下几根貂毛放到桌上:“您试试,用玻璃棒将这几根毛吸起来。”

    席云飞此时要演示的便是最为常见的静电反应,一个很浅显且有趣的小学生自然课实践题。

    李靖拿着玻璃棒摩挲了一阵,见玻璃棒通体光滑整洁,好奇道:“这琉璃清透光滑,又没有什么浆糊之类的,怎么可能粘得起……”

    “这……这怎么可能?!”

    半信半疑的玻璃棒靠近桌案上的几根貂毛,却出乎意料的看到那几根毛自己往上贴了上来,而后更是直接附着在玻璃棒上,就好像真的是被什么东西粘上去的一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靖与谢映登都是一脸惊奇的朝席云飞看来。

    席云飞回忆了一番关于静电的基本常识,开口与二人慢慢分享了起来……

    过得许多,两人才初步相信了电力的存在,还有电力的实际应用及好坏之处等等。

    “这些……二郎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当年我家门口有个金发碧眼的西域人经过,他叫本杰明富兰克林……”

    “那电灯……”

    “本杰明有个好朋友,叫爱迪生……”

    “那话筒……”

    “他们还有一个好朋友,叫埃米尔……”

    “那这对讲机也是?”

    “不错,都是他们教我的……”

    ······

    不管李靖与谢映登信不信,反正席云飞都是这么答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爱信不信。

    李靖与谢映登倒也识趣,相视一眼之后,很默契的没有再追问,因为那个教席云飞制作雷火的人好像也是从他家门口经过,想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才对。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只是这次的演出,颇为让人血脉喷张。

    回过神来的席云飞三人,突然发现身后的氛围不太对劲,几乎所有男牲口都在奋力的叫喊着。

    “脱,脱,脱,脱……”

    席云飞好奇的抬头看去,随即嘴角轻扬,终于是到今晚的重头戏了吗?

    一旁,李靖也看到了舞台上的画面,不由得浓眉紧蹙,沉声道:“这……这……这成何体统?”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谢映登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一双眼睛却很诚实的的盯着舞台上的倩影不放。

    席云飞举起酒杯:“这才刚开始,您二位继续看下去便是,这戏法可是好看的紧!”

第三百八十五章:宴起 五

    既然是效仿后世春晚的舞台,怎么可能少的了魔术呢?

    虽然培养不出刘星人,也找不到像董美人那样称职的托儿。

    但席云飞却找到了一群养眼的美娇娘。

    舞台上,几个在后世足以稳坐民乐大师头衔的姐儿用音律将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

    只见舞台正中央,八块屏风分别对准舞台四周八个不同的方向。

    屏风之上,一道婀娜倩影,摇曳生姿,翩翩起舞,最最关键的是,这屏风后的女子每跳一小段舞蹈,便就会脱下一件衣裳来,虽然冬日里大家都穿得不少,但也架不住她这么脱。

    难怪身后一群牲口不要命的喊着‘脱脱脱……’,这要是不激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生理健康。

    李靖转头怒视席云飞:“这什么腌臜节目也是你安排的?”

    席云飞见李靖真的有些生气,急忙劝慰道:“您别急啊,接着看,接着看,跟您想象的可一点儿也不一样的……”

    正说着,舞台上突然跑上去十来个男子,台下的牲口们见那些男子朝屏风走去,都是一脸急切且心生羡慕。

    正在大家不知道那些男子上去干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那些人两两一组,竟然搬起屏风就要离去。这哪里使得?李靖已经要开口大喊竖子住手了,毕竟那屏风后面的女子已经脱得干干净净,若是没有这屏风遮掩,那岂不是……

    便在众人哗然而又期盼的注视下,屏风被人慢慢移开,从屏风上舞动的影子可以看出,那屏风后的女子依旧原地摇曳着,好似没有发现唯一的遮羞物被人搬走一般。

    可是,便在所有人屏息敛声看着屏风慢慢挪开的档口。

    舞台中央,突然一阵强光炸起,接着便有数不清的鸽子自上面腾飞而已,场面之绚丽让人叹为观止,而那道炸开的星火笔直朝天空飞去。

    众人视线紧随其后,离开了舞台,就在星火升到半空中,堪堪熄灭的瞬间。

    轰~的一声,星火自夜空中爆开。

    今日的夜空本就漆黑,这一点星光似乎点亮了星河,霎时间,火树银花不夜天,万紫千红耀明路,众人无不为这一朵瑰丽的烟花震撼,呆呆的仰着脖颈,直到光亮淡去,兀自意犹未尽。

    “好美!”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一朵星灿如花,竟是美丽如斯!

    “可惜就是昙花一现,若是能再见一次,足慰生平啊……”

    “都言:花红柳绿,繁花似锦,但某今日却是不认同了,这天下的花再是娇艳,也不足这一朵半分。”

    “子玉兄说的是啊……咦……妳,妳不就是刚刚台上献舞的姑娘?”

    才子们正摇头感叹,不想其中一人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在台上跳舞的女子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衣着整齐,端着酒壶帮所有人续杯。

    “这?”书生们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看错?刚刚台上跳舞的女子一开始是在屏风前面的啊,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便是一颦一笑他们都能记在心头,断不可能看错。

    那斟酒的女子露出勾魂一笑,朝最先发现她的那名书生微微颔首:“妙儿见过郎君,郎君大才!”,如此也算是回答了书生们的疑问,这女子还真是刚刚台上舞蹈的女子。

    原来这才是这场表演的精妙之处?众人无不拍掌叫好,不管是刚刚昙花一现的烟花,还是这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姑娘,都值得这一声好。

    接着,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惊呼的声音传来,怕是此时其他几位姑娘也都被人发现。

    席云飞面前,一位美娇娘为三人斟满酒杯,李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刚刚这位小姑娘不是在台上跳脱那啥舞嘛?这不过一瞬,怎么就穿戴整齐出现在自己跟前了?

    李靖猜测是不是利用众人抬头的瞬间……也不对啊,那花火不过一瞬之间,前后不过三个呼吸,这姑娘是如何从台上跑下来的?而且还穿好了衣裳,便是呼吸也很平静,如果是快速跑下来,应该会喘得厉害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靖转头朝席云飞看去。

    席云飞端起酒杯自饮一口,摇了摇头:“不可说,不能说。”

    李靖心痒难耐:“难道你真会仙术?”

    “噗!”李靖这话倒是逗笑了那斟酒的姑娘,只见她眉目含春的朝席云飞望去,见席云飞并没有注意到她,又有些赧然的撅了下小嘴。

    李靖见状也不觉得奇怪,如席云飞这样的美男子,要是没有几个姑娘倾心才是怪事儿。

    可李靖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

    刚要再问。

    呯~

    突然,全场一片漆黑,原本堂亮的强光一齐熄灭。

    就在众人哗然之际,呯~

    灯又亮了起来。

    刚刚正在与那斟酒女子寒暄的才子们恍然惊觉,那姑娘已然消失无踪,众人四下张望,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便在大家惊魂未定之际,舞台上袅袅仙音响起,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有仙女落下凡尘。

    “妙儿!”书生们抬头望去,却见刚刚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姑娘,此时缓缓从天而降,原本就绝美的俏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风情,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还转头朝这边微微一笑。

    “啊~妙儿真是太美了!”几个书生被这一笑勾了魂,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

    席云飞身侧,李靖若有所思的看着高空中的缆绳,斟酌片刻,捻须笑道:“这次的手段老夫倒是猜出来了……”

    席云飞不甚在意的呵呵一笑,这本就是一个小手段而已,刚刚趁着光暗交替,缆绳自空中准确无误的落在几位姑娘的身后,只要扣上威亚快速升空,再打开电灯,姑娘们便好像在众人面前消失一般,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李靖自得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能够拆穿席云飞的把戏,让他颇有成就感。

    谢映登见状,含笑摇头,却是开口问道:“回去的法子你猜到了,可她们如何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法子,还有明明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出现时又衣衫整齐……这些你可猜到为何?”

    李靖浓眉轻轻一颤,尴尬的看了一眼谢映登:“这……倒是不知……”

第三百八十六章:新年伊始 一

    正月初一,古称‘岁旦’、‘元首’、‘元朔’等等,隋唐多叫‘元旦’又称‘岁正’。

    这一日,便是晚辈依次拜见家中长辈的日子,未成家室或者未及冠及笄的孩子们可以领到一份压岁钱,这是长者对晚辈的祝福与祈愿。而成了家室的,便会送上一份心意给长辈,倒也不一定是钱财,古时多是取长寿之意的礼物,如字画,如首饰,再不济也有一碗长寿面……

    朔方的新年伊始有些乐趣。

    街道上随处可见正在谈论昨日夜宴的人群,更让人惊愕的,还属一大早街道上过往频繁的二八大杠及其主人,骑行熟练的甚至已经开始带人兜风。

    或许是单纯为了熟练车况,或许只是出于显摆的目的,总之昨日的八十八个幸运儿很是默契的选择在今日骑车出行,便是郡守府门口,也有一道锦衣身影不要命的按着车铃铛。

    叮铃~叮铃~

    听到铃铛声的路人们也不陌生,这玩意儿早在年前就见内城的不少人骑过,其中见得最多的就是马周的那辆,比之二八大杠,不管是外观还是功能性,都要好上许多。

    人群中,几个让过路来的人羡慕的看着那台二八大杠扬长而去,嘴上啧啧作响,回过头来,继续与同伴们吹嘘着昨夜的所见所闻。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出《白蛇传》,你们是没看到……”

    “……谁知道那几个姑娘突然消失……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妙儿姑娘很是了得……那首《伽蓝雨》唱得太好听了……”

    “……要是年末还有……砸锅卖铁也要去看看……”

    “……最厉害的还是最后的守岁倒计时……那漫天的花火……我都看哭了……”

    “是是是,我们也看到了……虽然离得比较远……真的很美……”

    “还有啊,那首《难忘今宵》……”

    “郎君就是郎君……跟着郎君过日子肯定没错……”

    几个舍不得买票进场的商贩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许要是可能,就是倾家荡产也该亲自到场见一见世面。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听同伴说得唾沫横飞,他们多少是羡慕的,这人便是如此,经历过的人才有炫耀的资本,他们昨夜也在外城看到了漫天的花火,但因为太远,根本看不得真切,只知道那画面生平仅见,仿若星河降世,美不胜收。

    席云飞除了琳琅满目的各类节目外,在最后的最后,还安排了一场迎新倒计时,与后世一样,百来组烟花不要钱一样的飞上天,仅仅是为了那一刻的美。

    至于那首《难忘今宵》,席云飞有心养成一个惯例,以后每年除夕夜宴结束后,都唱一次,集体大合唱,这也是增加归属感的一个重要方式。

    夜宴一直到今日凌晨方才结束,期间因为退场还耽搁了两个多时辰,许多人回到家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天亮了。不过,如今见他们还能这么一大早起来讨论夜宴,估计也是太兴奋睡不着吧。

    早上,席云飞先是给母亲刘氏拜了年,收了一个小红包,里面不是什么金银,而是刘氏亲手纳的一双千层底布鞋,席云飞很喜欢,当场便穿了起来,而后又去与下沟村的几位叔伯婶婶拜了年,这次倒是收了一些钱财,不过也都是意思意思,倒是席云飞给几个小孩儿的红包大了些,吓得他们不敢收。

    “这手镯是纯银的?”乔二爷拿过丫丫的手镯,有些责怪席云飞太过大方。

    丫丫的父母一听竟是纯银的,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收,他们与席云飞的关系没有乔二爷熟络,倒是丫丫经常去席家庄找席如慧玩耍,让他们家也跟着得了不少实惠。

    席云飞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金子他或许舍不得,但是银制品真的不算什么,光幕上几十块钱可以买一个不错的银手镯,用来送礼最好不过。

    拿过乔二爷手里的银手镯,席云飞亲手给懵懵懂懂的丫丫戴上,那银手镯还有一个小铃铛,轻轻一晃便有悦耳的声音传开,与丫丫活脱的气质倒也匹配。

    “不过是一个手镯,我也送了三妹一个,这样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只,不是显得关系更好嘛。”

    席云飞说完,乔二爷还要再劝,却被席云飞打断,便是有些责怪的说道:“二爷莫要纠结这等小事儿了,今日日子特别,我也是想讨个吉利,倒是您,大山有了心仪的姑娘为什么今日才告诉我……”

    关于大山有对象的事儿,乔二爷其实也是年前两天才知道的,那日大山打扮得神采奕奕,拿着家里刚刚领到的新年福利出门,一直到半夜才醉醺醺的回来。

    乔二爷当时以为大山拿着那些东西去烟花柳巷玩闹了,气得拿起扫帚便是一通乱抽,虽然他们父子俩各自有一份新年福利,但那些东西的价值谁人不知?外面多少商贾贩子想着法子收购,价格更是一路飙升,只是下沟村的人如今也不差钱,况且那些个搪瓷家具还有香胰牙膏什么的,确实也好用,所以都是自己留着。

    可让乔二爷无语的是,大山不止将自己的东西搬了个空,还偷偷拿了他的香胰去送人。

    “反正爹您从来不洗澡,放着也是浪费……”

    “我打死你个龟孙……”

    “别打,我没去妓馆,我是,我是,我去见丽儿了……”

    乔二爷今日说起来,倒也是老怀安慰,原本觉得自己儿子木讷,却没想到会主动去给人送礼。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呵呵,当时想想真真老泪纵横,暗道我乔家有后了。

    席云飞也替大山高兴,刚要说些恭喜的话,乔二爷一张老脸又黑了下来。

    “可那女子竟是久病之躯,常年卧榻不起,听说这些日子好些,能够出来院子走动,大山今日便又跑去陪伴,唉,真是气煞老夫了。”

    “久病之躯?”席云飞闻言一怔,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倒不是说他绝情冷血,只是乔二爷盼着大山赶紧给老乔家传宗接代,这对象若是病弱……估计连行房都是个问题。

    也难怪乔二爷如此生气,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等大山回来,应该找他聊聊,若是可能,倒是可以请来名医为女子医治一二,或许自己这个庸医可能也派的上用场。

    “对了二郎,咱们的冶炼坊如今也盖好了,高炉试着烧了三天三夜,应该没什么问题,咱们真的也要炼铁吗?”乔二爷有些激动的问道。

    席云飞‘嗯’了一声:“炼铁只是其次,主要是我有一些想法需要这个炉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新年伊始 二

    中午时分,内城中山路一如往常的人声鼎沸,虽然是正月初一,但并不妨碍百姓们拖家带口来中山路凑趣采办,街道上也有热闹的杂耍技艺表演,不时引得几声欢快的叫好声响起,让本就熙熙囔囔的街道更添喧嚣。

    按品类规划且布局合理的各类商铺亦是人头攒动,店小二忙着招呼客人介绍商品,店东家算盘敲得噼啪响,偶尔看到哪件货物缺了,急忙吆喝人赶紧去仓库调货补缺。

    店门口不断有人出入,进去的人往往都是一脸的新奇之色,惊讶于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商品,待得离开铺子,手上已经提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包裹,笑容满面的带着家人继续走向下一家铺子。

    偶然看到街道上叫卖糖人糖葫芦的小贩,总是能够见到一群总角孩童围着草把子哭喊着求爹娘给买一根尝尝,一直哭到父母觉得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呢,才拿出几文钱买一根来与孩子分着吃。

    何氏酒楼三楼的包厢里,席云飞瞰着脚下的这一切,嘴角不自觉的淡淡一笑。

    “郎君?”崔贤在身后喊了一声,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又拿起茶杯润了润喉。

    席云飞吃过午饭后,本是要去城卫所给李靖和谢映登拜年的,只是刚刚走到大门口,就碰上了上门拜访的崔贤。一番寒暄之后,便相邀到酒楼小聚,同时还邀请了其他几个世家的人。

    此时,其他人还没到来,崔贤趁着机会,将心中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无非便是水泥坊的事情,还有就是关于渠道分割的事情。

    席云飞是有在听的,只是他觉得崔贤在乎的那些利益瓜葛跟自己关系不大。说起来,博陵崔氏一直是河北道的话事人,可到了河东道就吃不开了,因为河东道有底蕴的世家不但多,而且没有一家敢说自己能够一家独大。

    崔贤的想法也简单,水泥坊的烧制按道划分,不仅如此,各家自产自销,拒绝跨道销售,也就是说,裴氏在河东道烧的水泥,不能拿到他河北道售卖,否则就是逾界,需要席云飞给予相应的惩罚。关于这点,其实在席云飞看来有些笑话。

    而且也不符合席云飞的根本目的,之所以将水泥秘方公开,就是为了让民间的匠人高手不断砥砺前行,相互竞争中完善水泥的烧制过程,生产出足够多的水泥来铺路搭桥当然是最好。

    可如崔贤这般想法,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水泥就会渐渐泯然众矣,或许还会成为所有人高不可攀的奢侈品,让人望而生畏。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关于渠道划分的建议,我想……还是等所有人都到了再聊吧。”

    席云飞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这在崔贤看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是,二人还没等来其他世家之人,却有人敲响了包厢门。

    何晟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见席云飞双手背负身后,傲立窗前,身后崔贤这位崔氏的主事竟是神色恭敬的站在他身后,心中不由得对席云飞愈发钦佩。

    “有事儿?”席云飞转过身来,朝何晟问道。

    何晟先是分别对二人躬身一礼,才开口应道:“楼下有个自称郎君熟人的高句丽人,叫……什么猪的,想要求见郎君。”

    “李光洙?”席云飞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刚来朔方的时候,用泡菜从这人手中换了不少珍稀药材,自己当时还调侃了对方的身材,与后世的那个憨憨一点儿也不像。

    何晟点头:“不错,是叫李光洙来着,一口大唐官话说得倒是流利,要不是衣裳不同,我还以为是大唐来人呢。”

    席云飞瞥了一眼崔贤,见对方眉梢抽动,眼里有精光闪过,笑着问道:“崔主事好像也认识此人?”

    崔贤不曾隐瞒,拱手应道:“之前倒是有些往来,高句丽王李氏一族在河北道与我崔氏也有一些往来,兄长早年曾带我见过几面,这李光洙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后来到了朔方……准确的说,还是我带着他来朔方做买卖的。”

    “哦?”席云飞故作惊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见见吧。”

    何晟离去后,膀大腰圆,五短身材的李光洙便走了进来,一段时日没见,这家伙好像又胖了许多,看来上次的泡菜带回去之后,让他赚了不少,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说的就是他。

    “小人见过郎君,见过崔主事。”李光洙没想到崔贤也在,神色之间有些尴尬。

    席云飞促狭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旁坐下,邀道:“快两个月没见了吧,先坐。”

    李光洙朝席云飞恭敬的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是,差三天就两个月整了。”

    崔贤不坐,李光洙竟也不敢坐下,席云飞见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过来,可是要加大泡菜的订单?”席云飞拿过烫温了的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光洙闻言,先是瞥了崔贤一眼,见对方走到席云飞身侧坐下,才点头道:“郎君英明,小人这次确实是想加大订单量,若是可以,希望能够换些煤炉和火柴回去。”

    “好说,这些东西你到商会,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若是交易额度够大,我做主给你打个九八折,这样,你去找商会的马主事,我会派人知会于他的,如何?”

    李光洙闻言一怔,席云飞这话听着和善,却有点变相赶自己离开的意思?难道是因为……李光洙微微蹙眉,不无所指的朝崔贤看了一眼。

    崔贤亦是意外,先是看了一眼席云飞,接着瞥了一眼同样在看他的李光洙,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做辩解。

    李光洙心道一声果然,恭敬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并献上一份礼单后,才施施然退去。

    待他走后,崔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次想要开口问席云飞为什么借他赶走李光洙,但想想又觉得区区小事儿还是算了。

    席云飞好笑的拿起礼单看了起来,上面琳琅满目的各类珍奇草药价值不菲,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放下礼单后,朝崔贤开口说道:“高句丽人应该也需要水泥吧。”

    “……”崔贤愣了愣。

    席云飞举起酒杯朝他敬道:“河北道离得最近,这事儿可能还要劳烦崔主事多多费心才好……”

第三百八十八章:新年伊始 三

    席云飞这一声提醒确实让崔贤感到惊喜,不止是高句丽,其下还有新罗和百济,再往东一点还有倭国,这些小国虽然没有突厥和大唐富裕,但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博陵崔氏所在的河北道便与这几个小国家隔海相望,若说谁能够将生意做到这些个地方,那非他博陵崔氏莫属,因此,席云飞只是一提,崔贤便心中欢喜。

    “郎君不介意将水泥外售?”崔贤还是问了一句,主要是摄于席云飞那些莫名的手段。

    “嗯,卖便卖吧,只要你们别在账目上做文章就可以,属于我的那一份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与这些世家合作开设水泥坊,自然不是无条件的,除了水泥坊五成的份子,产出的水泥席云飞也拥有优先采购权,这一点主要考虑到修路这件事儿上。

    这些其实一早就与崔贤等人定下了协议,此时崔贤自是拱手称是。

    两人又在水泥坊的问题上做了一些探讨,不多时,河东裴庆,李靖与谢映登也相约而来。

    水泥坊的建设说起来简单,但要生产出合格的水泥,一些金属粉末必不可少,今日与他们商议更多的,还是关于冶炼坊的事情,煤炭、铁矿、运输、铁匠等等……

    话说两边。

    约莫半个时辰前。

    南城门,一支商队缓缓驶入城门道,在前的一辆马车上,有个身型略矮,皮肤黝黑,戴着一顶皮草毡帽,吊着一双三角眼的中年人,正好奇的观察着街道两侧的行人与商贩。

    “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还要入城费的不是?”中年人身边赶车的车夫小声嘀咕道。

    中年人闻言也是点头,接着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觉着这地方跟以前变化甚大?你看这些人笑得多开心……”

    车夫看向那些从马车旁走过的路人,还有街道两侧高声吆喝商品热情洋溢的小商贩,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首领,我们,是不是走错……也不对啊,城门口明明写着朔方东城的……”

    那中年人心中也在纳闷呢,心想虽然一年没来了,这地方有点变化也是正常,记得去年来此地交易的时候,街道两侧可是死气沉沉的,而且随处还能遇到形容枯槁的乞儿,更有甚者,饿死路边没有收尸的都有一大堆。

    如此回忆了片刻,心想一会儿找到将军府后,记得问问那位大将军府的管家,之后,心里倒是盘算着今年一定要多换点茶叶香料之类的回去,对于城中的变化,却也不怎么在意。

    商队一路行至内城望江河南桥,却是被拦了下来。

    中年人恍然,暗道不是不收费,而是换了地儿啊,这么想着,急忙转身从车厢里拿过一个钱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拦住他们的护廷队跟前。

    “吃茶,吃茶……”

    见这中年人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怀里塞钱袋子,李正宝无奈的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波了,往年这些人都是赶着元旦过来找梁洛仁交易。

    主要交易的货物大多是梁洛仁从突厥人手里换来的战利品,那些东西大多是突厥人打草谷获得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各邦岁贡之物,用不上的东西突厥人都会拿来换些实在的东西。

    可是如今梁洛仁已经挂了,这朔方也已经易主,就连梁国也已经不在,这些外邦来的商人还傻乎乎的来贸易,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心大还是直肠子。

    没奈何,李正宝只能不厌其烦的与他们解释了如今朔方的情况。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这个时代的信息太过于闭塞,莫说他邦之事,便是自己国家的,离得远了怕也要抓瞎。

    中年人听得半响,才知道以前与他交易的那个将军府如今已经没有了,现在当家的人姓席。当然,要想交易的话依旧是可以的,甚至交易量足够大,还能得到一些实惠。

    李正宝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忽然双眼一亮:“你们是吐谷浑的慕容部?”

    那中年人本在思考交易的事情,闻言一怔,接着有些警惕的蹙了蹙眉:“阁下……”

    李正宝见他神情变化,知道自己问得冒昧,急忙拱手解释道:“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眼熟,你们身后的车子上装的应该是青稞饲料吧?”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了,要不是李正宝态度还算平和,他都怕对方是不是盯上了他们的货物。

    李正宝见他如此,倒也不恼,耐心解释道:“我本在梁洛仁麾下伺候,对于你们送来的青稞饲料并不陌生,往年要不是你们的饲料供给及时,军中许多马匹都要饿死或者病死……”

    耐着性子解释了接近一炷香时辰,那中年人才稍微放松警惕,而后歉然道:“将军见谅,我刚刚不是有意的,只是身后的饲料乃是部族所有人一年的努力,万万不敢有负族人期望。”

    李正宝自是没有将他的猜疑放在心上,何况如今城中可用的饲料越来越少,距离开春还有不少时日,正是对这些青稞饲料最需求的时候,前几日他还曾向席云飞提过这件事儿,那时席云飞曾言过几日会解决饲料问题,如今看来,他已经预料到今日之事?!

    半个时辰后,中山北路,贸易大厅。

    中年人名为慕容吉胜,乃是吐谷浑慕容王氏的一位小王爷,虽说是王爷,但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与当今的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基本只是同姓而已,手上有一块不小的领地自生自灭,与大唐的王爷们相比,过着同名不同命的凄惨生活。

    外表看着像是中年人,其实他的年岁并不大,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九岁,只因为长处高原户外,风吹日晒久了便显得苍老,得知李正宝比他大了一轮,态度更加恭敬了起来。

    李正宝将他引荐给马周后不久,便回去执勤了,离去前,还暗示马周给点好处,最好是能够将对方的青稞饲料全部吃下,不要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之人。

    对此,马周倒是认同的,如今不仅是护廷队养着的几万匹战马还有往来东西两城的公交马车需要饲料,便是之前席云飞从杨锴手中骗来的牛羊也快没了伙食。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茶室内,马周对慕容吉胜由衷的说……

第三百八十九章:新年伊始 四

    马周对于这些远来的外邦商贾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席云飞手上有太多好东西,但东西虽好,若是传扬不出去,最终也只能是在朔方自娱自乐而已,成不了气候。

    而这些外邦来的商贾便是不错的纽带,有他们相助,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需求产生。大唐、突厥、百济、新罗、倭国、高句丽、吐谷浑……还有更远一些的吐蕃、安南等等。

    马周是个追求极致的男人,凡是不做则矣,便是决定做了,那就要一往无前,尽心尽力去做好,做大,最起码不敢辜负自己得到的馈赠,更不能辜负席云飞对自己的信任。

    茶室内,按照惯例与慕容吉胜聊了半响后,马周便安排人带慕容吉胜去集市上逛逛,若是遇到心仪的商品,记录下来即可,回头自然会有人将货物准备妥当。

    如今的商会还没有自己的产品展示区,左右席家庄在售的东西都能够在中山路上找到,如此,这中山路便成了商会最好的展示区。

    送走慕容吉胜后,马周可没有闲情休息,而是马不停蹄的朝另一间茶室走去,那里还有几个突厥小部落的酋长等着他,聊的,大抵是些羊毛和羊奶的买卖,关于这些,他们也是从阿史那祢尔哪里打听到的,如今找上门来想要的无非就是绕过中间商,买一些在突厥十分畅销的煤炉或者泡菜……

    又说这边,慕容吉胜先是被带着去安排了住宿,之后便是一顿丰盛的午宴招待。

    席间这帮吐谷浑来的汉子们,先是有感于商会提供的全方位服务,接着便被满桌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添加了各种香料的食物,最重要的是辣椒带来的味蕾刺激,让这些高原来的吐谷浑人意犹未尽,衣服都脱了几件。

    “这辣椒我们也想要换得一些……”这便是第一笔订单。

    离开客栈后,一行人直接在街道上闲逛了起来。原本就摩肩擦踵的街道两侧,不时能见到一些身着异域服饰的外邦人在店门口,对着连他们也没见过的商品指指点点。

    “这位管事,请问……那是何物?”

    “哦,那玩意儿是暖手暖身用的,叫袖炉,客人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过去试用一番。”

    袖炉的话,这些日子在朔方还是非常畅销的,是仅次于煤炉、火柴的日用畅销品,路上随处可见一些宽大袖袍的行人将双手套在袖子里,其实他们手里都攥着一个袖炉取暖,这玩意儿实用,几乎让人离不开。

    试用过袖炉,慕容吉胜当场便预定了一千个,价格不高,相比于煤炉一贯的高价,一个袖炉才十几二十文,精致一点带图案花纹的也才五六十文,再贵的也有玉石楠木的几百文起步,但十几文的袖炉就可以,对他们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离开袖炉铺子,一行人笑容满面,各自攥着一个袖炉,继续往下一个店铺走去。

    即是大量采办,便什么都要去看看,一路走下来总有更多让他们感到新奇的物件儿,对于这点,带路的小管事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客人买的越多了,他的抽成也就相应的提高,所以讲解推销起来便也更加卖力。

    他们离开后,袖炉铺子里负责招待他们的小厮急忙跑到内堂,将单据恭恭敬敬交给账房并说明交易的具体数量和交货时间。待账房确认后,便现场给小厮签下一张提成记录单,小厮看到上面的金额无误后,就会拿过印泥盖下手印,月底发薪俸的时候,最少也要多上百来文。

    小厮乐呵呵的转身继续出去迎客,账房则是抿嘴轻笑,转头将单据递给身后的助手,让他一会儿将这个时辰收录的所有单据统一送到商会备案,如此这一笔生意便与他们没有关系了,商会那边自然有人接手并与客商专门对接。

    当然,这是席云飞旗下自有产业的交易运作模式,这中山路有近三成的铺子都是如此经营,马周管这样的体系叫批发,而他们在店里一个两个卖出去的,就统称为零售。

    对此,这些新进招募的员工很是喜欢,省时省力,抽成照拿,以往在别家还要打杂搬货,现在耍耍嘴皮子就可以,工作轻松,待遇又高,算是朔方东城最美的差事儿之一。

    忙碌的中山路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偶尔当然也有一些抢客的腌臜事情发生,但只要护廷队出面,都能够很快镇压下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都在席云飞余荫底下讨饭吃,能让就让一点,反正客人是络绎不绝的。

    ······

    何氏酒楼门口,席云飞告别崔贤与裴庆,领着李靖与谢映登朝冶炼坊走去。

    路上,李靖几度欲言又止,刚刚几方代表谈了一些关于水泥的问题,主要是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水泥要怎么用。对此,李靖的意思是修筑城墙,巩固城防。

    这一点,得到了谢映登和崔贤的认可,虽然不知道崔贤为什么也站在他这边,但李靖席间对他的态度却是好上了三分,言谈举止之间已然没有新老贵族之间的隔阂。

    持反对意见的自然是席云飞,还有刚开始默不作声,最后力挺席云飞的裴庆。席云飞不建议修城墙,而是主张修路搭桥,先将朔方的道路修得通达了,然后修一条从朔方直达沧州的水泥路,或许叫高速路好一点。

    而裴庆之所以挺席云飞,主要是朔方往东抵达沧州,必须经过河东道,对此裴氏乃是最大的受益人,届时这条路一通,朔方到河东道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而时间就是金钱,裴庆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话说这沧州在后世约莫就是天津湾一带,所以席云飞一直坚持也是有原因的。这条路一旦通达,席云飞就能在十天内从朔方抵达环渤海湾,别问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反正只要有水泥路,那一片对他来说就是后花园。

    然后,席云飞见李靖一脸苦瓜相,好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李叔,沧州对面就是新罗吧?”

    李靖闻言,先是一怔:“不对,若说起来,离高句丽更近一些……等等,你?”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面一个反问表情十分错愕。

    席云飞朝他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同样朝他看来的谢映登:“不好说,不可说,呵呵呵……”

第三百九十章:新年伊始 五

    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席云飞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都代表着某些人要倒霉。

    而从他刚刚的话来看,怕是倒霉的人,便是……

    ‘唦唦~二郎,大郎他们回来了。’

    两人刚刚起了探询的念头,席云飞怀里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对面说话的是薛万彻,只不过语气之间好像有些不对。

    席云飞朝二老看了一眼,示意他们稍等,而后急忙拿出对讲机:“薛兄,我哥没事儿吧?”

    不多时,对讲机再次响起,只不过说话的人换成了席君买:“我没事。”回答很简练,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是欲盖弥彰。

    李靖与谢映登同时皱起了眉头,阅历如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席君买是在硬撑?二老能听出来,席云飞自然也是一样,虽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但席云飞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冶炼坊。

    “二位,我……恐怕要失陪了……”

    “算了,改日再去冶炼坊,还是去看看这孩子要紧……”

    ······

    半个时辰后,位于内城西北角的校场内。

    李云裳与卢剑婷二女将昨日发生在那处破败坞堡的事情和盘托出。

    此时二女神情颇为疲惫,应该是一宿没有睡好,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二女回忆起来脸色都还十分难看,有些苍白,有些愤慨,还有些许莫名的惊惧。

    席云飞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不过若二女说的情况属实,席云飞觉得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像席君买一样处理,而且可能还会更加恶毒一些。

    “我哥呢?”席云飞朝李云裳问道。

    李云裳眼里有些忧色,伸手指着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一座三层塔楼,那是给守夜队员休息的驻所,此时楼下围满了原家丁队的成员,大家都是关切的窃窃私语着,大体聊的都是昨日的事情,还有席君买的反常。

    “都回去休息吧,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回头我会好好犒劳大家的。”

    家丁队的人见席云飞来了,便躬身退了去,此时席君买正是需要亲近之人宽慰的时候,他们在场反而不合适。

    走进塔楼,一楼大厅只有煤炉上水壶嗡嗡作响的声音,两侧的床榻铺叠整齐,地面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却是没有看到席君买的身影。

    席云飞没有停留,抬脚便朝楼梯口走去,楼梯的拐角有一块染血的披风耷拉在扶手和阶梯上,披风上的血迹已经结痂,上面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碎肉和毛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席云飞眉心微蹙,虽然听了李云裳和卢剑婷的讲述,但真看到这么血腥的玩意儿,这心里总是膈应的,伸手掩住口鼻,席云飞抬脚朝二楼而去。

    “不是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吗?”楼上传来席君买疲惫不堪的声音。

    席云飞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上走,转过拐角,二楼的地面上赫然是他送给席君买的一双大头皮靴,同样的血迹和碎屑,混着鞋底的泥泞,席云飞想起了小时候去菜市场买菜,远远看到那个卖肉大叔的靴子,二者或许有得一拼。

    “哥,是我!”席云飞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停下来问了一句。

    兄弟俩静默了有几十个呼吸,席云飞甚至能够听到席君买轻微的呼吸声。

    “我没事儿……”席君买终究没有逞强,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视线里都是红色的血光,那群禽兽该死……”

    “……”席云飞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慢慢靠在扶手上听着。

    “我有些怕,有些心悸,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下沟村,发生在……我不敢想……那些人都该死……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们都该死……”

    席君买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言语之间有些颤抖和苍白,只是一直重复着固定的话语。

    席云飞一直很认真的听,就这么听着,只是抓着栏杆的左手有些狰狞,纤细的手背上,静脉盘扎手筋鼓起。刚刚听李云裳说,大哥砍了一晚上的碎肉泄愤……

    如今想想,那哪里是泄愤?分明是后怕……

    下沟村发生的那次劫掠**一直是席君买心中的一道疤,对于村民们的感情,席君买肯定比穿越过来的席云飞还重,当时若不是家丁队的弟兄们及时赶到,后果或许不堪设想。

    席云飞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村民当得很不称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没有一点点应有的动作出来,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村民们,大伯、二爷、三叔……还有娘会不会觉得心寒。

    “二郎……我是不是魔怔了……裳儿看我的眼神……还有兄弟们……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让他们对我……可是那些禽兽……”

    席君买自责的声音越来越小,席云飞心里想着事情,不太能够听得清楚,但隐隐约约觉得席君买是在害怕,害怕李云裳对他的态度,害怕大家觉得他是杀人狂魔,害怕别人看他时那陌生的眼神。

    “有些好笑……”

    “你说什么?”

    席云飞重复了一句:“我说大哥的想法有些好笑。”

    “……”

    兄弟俩又静了许久。

    席云飞终究是抬脚走了上去,将楼梯口挡道的皮靴用脚拨到一旁,转头朝席君买看去。

    床榻旁,坐在地上的席君买有些狼狈,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窝成一团,头发也有些散乱,发絮上还有不少杂物,有血痂,有……

    “这么看还真的有几分血手人屠的感觉。”席君买摇头苦笑着走到一张矮桌旁坐下,右手一晃,拿出一瓶茅台,拧开盖子后放到地上,推到席君买面前。

    然后给自己也整了一瓶,神色之间有些自责,顿了顿:“哥,我发现我错了,做错了一些事情,做错了一些决定,应该很让你失望,很让大家失望吧?!”

    “……”席君买抬头朝席云飞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迷茫。

    “噗~”席云飞一口酒差点没噎死,忍不住喷了出去。

    “哥啊,你这张脸……难怪他们看了你会怕。”

    能不怕嘛,砍了一晚上碎肉,也不知道多少肉渣碎骨头混着血水沾到了脸上。

    寒冷的夜晚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肉面痂,此时席君买的样貌看上去……猛鬼街了解一下。

第三百九十一章:直言

    翌日,席家庄后院的仓库外。

    木紫衣眼睛蒙着一块折叠成长条的香绢手帕,双手交叠胸前,呼吸之间有些期待与忐忑,紫色绣花的布鞋不时垫起脚尖,身子微微前倾,有些赧然的张嘴问道:“好……好了没有嘛!”

    在她面前,席云飞扶着一辆纯粉色的女式单车,左右换了十几个姿势,不要最帅,但求更帅。

    “好了,好了,可以了!”

    席云飞后臀微微靠在车座上,一手抱胸一手着这下巴,摆出一个自认为最撩人的姿势。

    木紫衣闻言,朱唇微翘,赶忙摘下手帕……阳光透过院子东头那棵积了霜的胡杨树映射在她身上,让适应了黑暗光线的木紫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哈欠~”虽然她极力遮掩,但这种本能的身体反应根本刹不住,狼狈的用手帕揉了揉鼻子,双颊有些酡红,这才勉强睁开眼睛朝席云飞看去。

    “送给你的,喜欢吗?”

    “……”

    “不喜欢吗?”

    “……”

    “哎,你别哭啊……”

    “呜呜呜……”

    院门口负责守卫仓库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这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偷偷瞟了一眼,见洒满阳光的院子里只有相依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个汉子抿嘴一笑,全当啥都没看到。

    一个时辰后,席家庄,平阳公主占住的小院子里。

    木紫衣骑着刚刚得到的礼物,笑颜如花般美丽绽放,粉色的单车在斑驳的光影之间来回穿梭,少女俏丽的身影如迎风扶柳,追风逐日。

    坐在门廊外边煮茶的平阳公主偶尔抬眼朝她看去,眼里亦有欣慰,嫣然一笑,拿起旁边煤炉上的茶壶来回摇了摇,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自壶嘴扑鼻而来。

    如今她的身子还很孱弱,每日靠着席云飞提供的各种食疗方案,还有一些排毒药物调理身心,正常的外出行走基本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想如过去那般演武,怕就不成了。

    这些日子,平阳公主想得最多的就是长安那边的老父亲,还有那个趁她不在,做出大逆不道之举的二弟。其实,对于大哥李建成与二弟李世民之间的恩怨,平阳公主很早就是知情的。

    不可否认,二弟李世民是一个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如此形容他那是再恰当不过。可惜的是,这天下只能给一个人,那个位置容不下两道身影,而大哥李建成的本事也不差,深得父亲和朝中大臣看重。

    都说长兄为父,李建成比自己大了七岁,比李世民大了九岁,可以说,他们姐弟俩从小就是这个哥哥带大的,对于李建成的感情不似长兄,更像是对长辈的敬重。

    反而因为自己与二弟李世民只差了两岁,姐弟俩又是一母同胞,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论感情,自然比大他们许多的李建成来得深厚。

    武德六年,李世民找自己借兵攻打窦建德,作为姐姐,自然是二话不说便交出了虎符,可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玄甲军离开不过半月,自己便一病不起,这一躺便躺出了事儿来。

    李世民仗着玄甲军之威,屡立奇功,同时大肆笼络新近崛起的武将文臣,培养亲卫,父亲李渊有感于李世民战功赫赫,竟然糊里糊涂的册封其为天策上将,掌管大唐当时近七成兵马。

    至此,东宫权势一落千丈,以天策府为首的新兴贵族,同与世家牵扯颇深的太子东宫,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明争暗斗。

    而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当然,前提是自己还‘活’着……

    平阳公主看着茶杯中上下浮动的茶梗,心中百感交集。

    平心而论,若是玄武门之变,二弟李世民被大哥打杀,自己可能已经坐不住,醒来第一件事儿便是杀到长安兴师问罪。可是,如今成功的人是那个自己最最疼爱的二弟,这一切,又让身为姐姐的她不知所措起来。

    假死三年,自然是想要查出当年对自己下毒的人,如今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心里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日日哀愁难断。

    “二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抵不过那张椅子的诱惑……何以竟至于此……”

    幽幽叹了口气,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了,握着茶杯权当取暖,只是不知道何时,茶杯也凉了。

    抬眼朝院子看去,木紫衣拿着一块绢布正在擦拭那辆新得的单车,这丫头看来是没得救了。

    “紫衣!”

    “嗯?”

    木紫衣转头看来,见平阳公主朝她招手,急忙小跑了过来:“娘子可是要加水?”木紫衣拿起茶壶晃了晃,茶壶内的茶水从壶嘴洒出了些许,在煤炉上滋滋作响,显然还是满的。

    平阳公主伸手拉住木紫衣的手腕,示意她在旁边坐下,而后拿过一个新茶杯给她:“休息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木紫衣乖巧的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回煤炉上,拉起长长的裙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双手扶在大腿上,恭敬的看着平阳公主。

    “娘子今日的气色好似又好了一些。”

    “哦?”平阳公主摸了一下脸颊,脸上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手心:“看来二郎的食疗之法还是很管用的,现在也不像以前那般畏寒了。”

    听到平阳公主夸奖席云飞,木紫衣竟有些与有荣焉的满足感,俏脸有桃晕升起,美不胜收。

    平阳公主好笑的看着她,心中有些话险些咽了回去。

    关于席云飞与木紫衣这些日子的一二三,她作为过来人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越是看在眼里,心中的焦虑便越是急切。斟酌了半响,平阳公主开口问道:“紫衣,你……愿意随我一起回长安吗?”

    “回长安?”木紫衣先是一怔,接着猛点头:“当然愿意,娘子去哪我就去哪。”

    “傻孩子,你再好好想想……”平阳公主拉起木紫衣的小手:“若是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呢?”

    “不……不回来了?为什么……”木紫衣的神情有些凝固。

    平阳公主早有预料,轻轻拍了拍木紫衣的手背,直言道:“二郎的心思我也无法琢磨透,如今朔方自成一家,虽然他没有自立为王的打算,反而是任由李将军以大唐名义平定旧梁国土,几乎是变相为我大唐开疆扩土……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的手段太多太诡异,长安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到得那时……本宫是不可能背叛大唐的,你……懂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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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村介绍:
渭水之盟前夕,席云飞魂穿为席君买胞弟。为了提升生活水平,利用金手指大搞乡村建设。主角智商平平,不装逼,不上战场,不理朝政。没事就喜欢整点吃的喝的,再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当然,毕竟是主角,总是要为这个时代做出一点贡献的,喜欢这类网文的朋友,欢迎光临!!!大唐第一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第一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第一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