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一章：合伙人齐聚
朔方这两日莫名下起了大雨，远山好似雾蒙蒙的一片，缥缈中带着些许苍凉。
深秋的雨哪怕再大，也没有了夏日那般的喧闹，倒更像是像是寒冬来临之前的预兆，丝丝冷意揉入心骨，提醒大家赶紧将柜子里的冬衣拿出来透透气。
煤炉坊的生意又开始火爆了起来，每日里的订单数量节节攀升。
朔方商会一楼大厅里，商贩们争抢着为数不多的份额，马周作为主事，免不了被人不断打扰。
席云飞穿着青衫长袍，肩膀上还披着一件小羊皮袄子，这是木紫衣特意为他披上的，雨天寒气重，披上果然暖和了许多。
王大锤收起油纸伞，门口等候的管事顺手便接了过去，又向席云飞行了一礼：“郎君，几位家主刚下飞艇，马主事让我带您到茶室稍事歇息。”
席云飞微微颔首，由着那管事带路，与王大锤走过大厅时，看到马周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
见到席云飞走过，马周苦笑着与他相视一眼，来不及多寒暄，一个财大气粗的商贩囔囔着要三十车蜂窝煤，而且今天就要，多少钱都可以。
商贩的口音有些混杂，席云飞驻足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又是一个久未蒙面的熟人。
貌似叫做慕容吉胜，是个吐谷浑的小酋长之类的……
再多就真的忘记了，席云飞笑了笑，走到商会后面的茶室等待几位家主。
约莫一炷香过后，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几道说笑声。
熟悉的有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尚，还有太原王氏的王寿，其他几个声音听不得真切，但想来自己邀请的人应该都到了才对。
茶室的门是侧拉门，推开后，马周与席云飞颔首一礼，才对身后之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崔尚、王寿、卢桓、裴庆……先是几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男人走进来。
席云飞起身相迎，末了一阵胭脂香味裹着秋风吹了进来。
席云飞抬眼看去，只见萧美娘、杨义成牵着手也走了进来，虽然上了年纪，但二女本就生得国色天香，稍事打扮便有难得的温婉仪态，成熟女人的知性美显露无疑。
“没想到您二位也……”
“呵呵，郎君这是不欢迎我二人了。”
“岂敢，岂敢，杨姨就莫要打趣我了，来，快快入座，喝杯热茶驱驱寒意。”
邀请几人各自入座，席云飞笑着说道：“其实我邀请几位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前一段时间去长安，突发奇想整了个有趣的产业。”
崔尚端起茶杯，凑到近前闻了闻茶汤香味，见茶色如琥珀，汤味沁人心脾，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茶，听到席云飞声音，笑着说道：“我听说郎君花了巨资，将平康坊直接买了下来，如今正在拆迁改造，郎君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众人闻言，都是露出疑惑之色，杨义成更是一脸促狭的说道：“那李家小儿怕不是疯了，大兴城……长安乃是京畿重地，他竟然敢在皇城脚下……”
“咳咳咳，此言差矣，郎君何等人物，要是真的有心，如今还有他李家何事。”
“哎哎哎，王老家主，我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您说归说，可别害我。”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王老说的没错，但你们想想，李家人可有拒绝的余地？”
崔尚看向席云飞，将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想是要再来一杯。
席云飞闻言，端起茶壶为他斟满七分，说道：“崔家主就别来打趣我了，那平康坊之所以买下来，真的只是想在长安修一座好玩的坊市，您可别乱说些莫须有的话啊。”
众人一听，都是笑而不语，席云飞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他们也不好再自讨没趣。
只是，心中不免为李世民好一番默哀，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不敢拒绝席云飞啊，就算席云飞要在他们老家门口盖一座新城，他们也只能忍着，好在，席云飞并没有这么做。
“对了，方才郎君说有事儿相商，不妨说来听听，最近忙着辽东八郡的事情，倒是错过了许多新奇有趣的事物，比如刚刚兴起的电力司和铁道司！”
崔尚在这一行人里，算是消息最灵通的，主要是因为儿子崔一叶的关系，但凡朔方有点动静，他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席云飞在长安修建落岭涧发电站的事情，还有跟平阳公主李秀宁，国舅长孙无忌合作建设电力司的事情，乃至两天前的电车试运行……这些他多多少少也在关注。
闻言，众人都是将视线落在席云飞身上，家族这半年来的快速发展是有目共睹的，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们与席云飞的多方合作。
虽然他们对电力司和铁道司的具体情况知之甚少，但并不妨碍他们分一杯羹的迫切心情。
席云飞拿起茶杯，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视一圈，而后，将茶汤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几位稍安勿躁，今日请各位前来，我们先不谈电力司和铁道司的事情，因为，我这有更赚钱的买卖要跟你们合作，若是计划顺利的话，一个月就能回本，接下来就是在家里躺着赚钱。”
“哦！”
茶室内响起一阵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除了席云飞和马周以外，所有人都挺直了摇杆，一脸期待的等待着席云飞的下文。
席云飞也没有卖关子，看向崔尚，道：“崔家主既然知道我在长安买了一座坊市，那应该也知道，最近长安十分风靡的游戏机吧？”
崔尚愣了愣，不确定的表情看着席云飞：“郎君说的，是街机吧？！”
席云飞颔首一笑：“不错，正是此物，不瞒各位，除了街机，我还研制出一种名为电影的消遣之物……”
半个时辰后，崔尚等人均是脸色潮红，眼睛里仿佛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从天而降。
席云飞最后邀请道：“明日便是万象城的开业典礼，今晚大家好好歇息一晚，明早辰时，我们准时出发南下，应该刚好能够赶上晌午的庆典活动，到时候各位只需眼见为实，我相信，万象城的盛况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八八二章：万象更新（一）
时值秋末冬初。
往年的这个时候，长安城外的官道，多少带着几分萧瑟，除了被风儿吹飞的落叶，便是满目枯黄的杂草，以及堆积成山的垃圾……
可不知道为何，今年却是有了许多不同。
先是水泥路铺开了一遛儿平坦的路面，再接着是行人和各种畜力往来络绎不绝，热闹了。
然后是官道两侧再也见不到那些臭气熏天的垃圾，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绿意昂扬的灌木丛。
许久没有进城的山民们不敢越过灌木，只能傻乎乎在路旁观望着，对于面前这副欣欣向荣的场景，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你们几个，要不要坐车，进城两文钱，去西市免费。”
一辆马车慢悠悠停在几个山民跟前，赶车的车夫是个小年轻，皮肤黝黑，眼睛却炯炯有神。
山民一开始没听清，又问道：“小兄弟，你刚刚说，进城要钱，去西市不要钱？”
小年轻笑着点点头，又催道：“坐不坐，坐的话赶紧上来，不坐我就走了，还赶着送货呢。”
“还有这等好事儿？”几个山民面面相觑：“那西市距离城门可还有几里地呢……”
为首的汉子打量那赶车的小年轻，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对方的胳膊，貌似打是肯定打得过的，那……就坐吧，怕个屁。
几个山民也不含糊，领队都说坐了，那就上车。
小年轻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美滋滋的计算着即将到手的人头费。
···
···
如此这般的场景，今日在长安几个城门外，屡屡发生。
长安城西市，从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涌入，人群流动的方向出奇的一致，都是朝着西市西北角的未名湖畔走去，那里有一座新近翻修的大角楼。
这座大角楼本是一座大戏院子，兼着做些酒水和皮肉生意，但不知道为何，就在上个月，东家将角楼给卖了，大角楼经过一段时间的升级改造，如今连着两侧的店铺，变成一座连楼。
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变得拥挤起来，平日里，西市逛街的人并不会太多，特别是长安城的普通百姓们，有那个闲时间逛街，还不如多赚点钱来的划算。
所以，长安城的西市一般只作为货运的中转站，在西市聚集的人，也都是一些商贩和力工。
同样是开业典礼。东市那边就不用操心了。
甄有财一大早就跑到西市看场子，生怕西市这边冷场，他还花钱找了许多车夫，让他们不断的往西市带人……
如今看来，效果十分的显著，先不说今日的盈利情况，便是门口那人山人海的场景，一会儿郎君看了，定是心满意足。
随着时间的流逝，万象城门口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好在，甄有财在门口的大广场安排了一些杂技演出，场面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失控。
不少进城采购的山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活动，不少人乐呵呵的站在一旁观看，怀里抱着扁担，双手抽出来连连拍掌叫好。
甄有财站在三楼的露台外，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吉时到来。
西市这边算是稳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席云飞什么时候能到。
与西市还需要找人来撑场子不同，东市那边一大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甄有财逃出来的时候，朝中几个大将军已经囔囔着要破门而入，当然，叫归叫，几个老家伙还是乖乖在对面的酒楼，边喝酒边坐等。
时间来到巳时正。
长安城上空，忽然有雷声轰鸣。
这青天白日的，不少人抬头看天，脸上都是带着疑惑和不解。
便在这时，露台外等候的甄有财，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总算是来了！”
视线上移，只见五艘飞艇铺天盖地而来，巨大的影子碾过城门楼，越过一座座坊市，最后悬浮在西市上空……
那飞艇两侧硕大的【席】字家徽，引来不少人纷纷侧目，特别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外地人，此时更是睁大眼睛，望着飞艇，满脸的不明觉厉。
悬停了约莫十几个呼吸，那飞艇的舱门忽然打开，隐隐约约中，甄有财看到有人拿着一个大袋子朝他招手，只怪阳光太刺眼，那人的面貌看不得真切，想来应该是郎君无疑。
打过招呼后，飞艇上的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笑，二人一起将那大袋子倾覆过来，袋子里装满了红包，此时如一场花瓣雨，纷纷扬扬的撒落人间。
未名湖畔，成千上万的百姓先是被空中的一幕看呆了，只怪这辈子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开业活动，直到……第一个拿到红包的人，从红包里翻出一枚钢镚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虽然不知道这枚钢镚的价值，但仅仅是它那比铜钱还要精致的铸造工艺，还有银光闪闪的外观，就一定值不少钱。
哄抢红包的画面是必不可免的，好在甄有财早有准备，提前找到侯君集，调来了五百城卫军镇场子。
百姓们抢归抢，看到那群兵哥哥，却是不敢过分动作，所谓民不与官斗，不外如是。
五百个红包掉进上万的人群中，跟一根针掉进海里也差不多。
飞艇上的众人都是看呆了，要知道那一个个红包里，最少都是一枚钢镚，也就是十文钱。
席云飞跟马周这一手，直接就撒了十几贯铜钱出去。
对于这些俭以养德，勤以持家的世家家主们来说，席云飞这一手基本归类为败家子行为。
崔尚直言道：“其他的我都看懂了，但这红包雨是真的没必要，那么多人抢你五百个红包，得到了还好说，得不到，没准背后还有人说你小气。”
席云飞闻言，却是含笑应道：“崔家主只看到我在乱花钱，却没看到那些钢镚马上就要帮我赚钱了。”
“哦，此话怎讲？”众人闻言，都是好奇不已。
席云飞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诸葛青调转飞艇，再去东市撒一波红包雨。
而与此同时。
西市的万象城终于是开业了。
席云飞的红包雨就是开业前的剪彩活动。
只见连楼的三个主入口处，顿时是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非凡。
甄有财拿着大声公，开始吩咐所有管事各就各位，一声令下，万象城正式开门迎客。
人群见状，纷纷涌入。
而之前抢到红包的人，这才知道，他们手中的钢镚，原来是这么用的……
第八八三章：万象更新（二）
“欢迎光临万象城！”
“哎呦喂，吓死个劳资。”
赵铁柱刚刚走进大门，迎面几个穿着打扮十分妖娆的姑娘，忽然朝他来了个九十度弯腰。
猎户出身的赵铁柱一时间直接看傻了，先不说那些姑娘为什么要对自己鞠躬。
主要是自己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标致的美人儿。
赵铁柱偷偷瞄向为首一个笑容十分灿烂的姑娘，心中将她与村里最漂亮的村花做了比较。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自己暗恋多年的村花直接可以扔了。
“哎哎哎，前面的，傻站着干啥呢，长得五大三粗的，跟个柱子似的，还偏往门口杵，你挡住本大爷了知道嘛？”
身后被人推了一下，赵铁柱自觉在美女面前丢了脸，提起扁担就要回怼。
不料回头看去，竟是几个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地主老财的中年人。
“怎么滴，还想造反了？”
那中年人平素里嚣张惯了，见到赵铁柱一身打扮还没有自己一双鞋贵，脸上揶揄之色更显。
赵铁柱虽然心中有气，但他也知道有些人不是自己一个猎户可以随便招惹的。
刚想说些道歉的话，身后一道软声细语吹来：“壮士！”
哎呦喂，赵铁柱觉得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扭头看去，正是自己关注的那个姑娘。
“壮士，您手上的钢镚是上二楼的凭证，如果可以，就让小桃红带您上去吧。”
“二楼？”
赵铁柱愣住了，感情这姑娘不是为自己而来啊。
“这位姑娘叫小桃红啊，呵呵呵，好名字，好名字！”
那几个穿金戴银的中年人很早就注意到这些打扮妖娆的迎宾了，此时见这个最漂亮的姑娘竟然主动找一个泥腿子聊天，都是心生不爽。
为首的中年人主动迎了上来，特意显摆了一下手上的十个戒指和四个手镯，而后又晃了晃几乎没有的脖子，主要是让脖子上的几条珍珠项链有点呼吸的空间。
一顿日常炫富操作后，中年人对那小桃红说道：“这位姑娘，我们也想去二楼来着，不知道怎么走啊，还有啊，你们这万象城，具体是做些什么买卖的？”
那小桃红表面上古井不波，其实心中已经暗自雀跃，要不是培训她们的人特意交待了要矜持，她已经像过去一样，直接扑到那中年人怀里，先骗他一个戒指戴戴再说了。
强忍住心中激动的小心情，小桃红伸手揽住赵铁柱的胳膊，很是为难的对中年人说道：“对不起啊贵客，二楼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您要是真的有兴趣，可以去服务台换钢镚……至于我们万象城经营的类别，那就太多了，单是一楼的好东西，就够您逛个三天三夜。”
赵铁柱被她这么一揽，忍不住一阵春心荡漾，鼻孔张了张，大爷的，好香啊！
还有手臂那软绵绵的触感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不行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姑娘怎么穿这么少……
在他面前，几个中年人看得更加真切，特别是穿着旗袍的小桃红，没办法，这个姑娘身材太火爆了，他们根本移不开视线，进门后就一直盯着了。
为首的中年人见赵铁柱一直吃‘自己女人’的豆腐，脸色忽红忽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赵铁柱，朝小桃红道：“不就是钢镚嘛，你给我带路，别说是二楼了，大爷我什么没有，就是钱多，多到买下你们整栋万象城都不是问题。”
小桃红闻言，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古井不波，为难的看了一眼赵铁柱，最后像是极为不愿的说道：“那，那好吧，既然贵客找不到服务台，那小桃红就只能带路咯，几位贵客这边请，不过，我要事先提醒您哦，钢镚换了就不给退了！”
看着离自己而去的小桃红，赵铁柱心几乎要碎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娘，我好像失恋了。
“啊咧，这位贵客，恭喜您抢到一个红包，持有钢镚可以到二楼消费呦！”
赵铁柱愣了愣，回头看去，又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好美啊。
“……好的，我跟你走。”
···
···
一楼的服务台。
小桃红带着几个地主老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没想到朱员外这么大气，直接就换了一箱子钢镚。”
小桃红看着中年人怀里的钱箱子，心中暗自计算自己到手的抽成，脸上的笑容也殷勤了几分。
中年人闻言，骄傲的挺了挺肚子，大气道：“呵呵，小意思啦，小桃红喜欢，送你几个玩玩。”
说着直接打开箱子，露出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钢镚，说是要送人，此时却更像是炫耀一般。
果然，旁边排队换钢镚的人见了，都是一脸的羡慕，中年人呵呵一笑，目的算是达到了。
小桃红眼珠子一转，拉着中年人肉呼呼的胳膊，道：“朱员外，一楼其实也有几个好玩的地方，不过，最好玩的还要数二楼的游戏厅，小桃红知道一个叫水果机的游戏机，可好玩了。”
小桃红带着地主老财一行人乐呵呵的离去后。
甄有财从服务台里走了出来，与旁边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跟着：“你看看，我就说帮我做事儿，不比你们卖肉收入差吧，这小桃红轻轻松松就赚了一贯钱，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那妇人嫣然一笑，眉眼自带着几分妩媚，旁边不少男人见了，都是直咽口水。
“甄主事回头帮奴家谢谢郎君，不怕您笑话，一开始奴家是真的不相信，这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儿的，奴家这些女儿出身低微，如今能够有份体面的事儿做，奴家喜不自禁，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赚钱，也不知道其他青楼的人知道了，会不会眼红呢。”
这妇人一番话道出了好几个意思，重点却在最后一句，甄有财闻言只是笑了笑，对于她最后的试探，只能说道：“这长安的青楼艺伎多不胜数，但万象城却只有两个，需要的迎宾也就这么多，你若真的有心，平日里多多教导她们不要犯错才是，免得好好的工作被人顶替了。”
妇人闻言，桃花大眼不由得一暗，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只能强笑着保证道：“甄主事放心，奴家一定会看好她们的，只希望甄主事看在奴家往日的情份上，对她们多多包涵。”
“……你，你别瞎说，当初你在青楼，我，我……”
“哎呦，甄主事说什么呢，怎么脸突然这么红了，该不会是得了风寒吧，呵呵呵……”
第八八四章：万象更新（三）
西市，万象城。
一楼大厅东南角的一间兵器铺内。
几个山民站在一座玻璃柜子前，看着玻璃柜里的一柄复合弓，嘴里流着哈喇子。
“阿爹，好帅气！”
“阿叔，好弓呐！”
“阿哥，咱买它！”
为首的大汉脸上满是纠结，低头看向标注价格的木牌子，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
“我们的钱……怕是不够。”
“唉！”
“唉！”
“唉！”
身后三道叹息声传来，大汉眉心紧蹙，咬了咬牙拉着弟弟、儿子、侄子，跑到柜台。
“掌柜的，我要买那把弓，钱不够，能用皮子换不？”
柜台里敲着算盘的管事愣了愣，指着一旁的告示，道：“本店不接受钢镚以外的钱物交易。”
“啥意思？”大汉急了。
管事指着一旁几个顾客手里把玩的钢镚，道：“看到没有，要买东西，就去服务台换钢镚，你刚刚看到的那把复合弓价值三百五十个钢镚，也就是三千五百文铜钱。”
“啥，那……那不是三百五十文铜钱的意思吗？”
大汉闻言一惊，三千五百文，这么多钱，够给弟弟娶一个好婆娘了啊，太贵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兵器铺，一行四个人都是兴致恹恹。
只是，走出不久，身后那个掌柜又喊道：“喂，那个壮士，看你骨骼惊奇，身上应该也有功夫傍身，怎么不去二楼的游戏厅碰碰运气。”
大汉回头看去，失落道：“二楼也要钢镚，我们……”
“哎呦，你傻啊，换一枚就行了，十文钱而已，你们总不至于连十文钱都没有吧！”
大汉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十文倒是有的。”
掌柜的闻言，笑着说道：“那不就是了，我教你们……斗牛机，奖金五百钢镚呢！”
···
···
叮铃铃，砰砰砰……
刚刚登上二楼，各种嘈杂刺耳的响声扑面而来。
绚丽的灯光，五彩缤纷的装潢，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奇怪机器。
“欢迎光临，贵宾四位！”
“欢迎光临！”
楼梯口的迎宾，声音刚落，整个二楼的迎宾便整齐划一的接了一句。
这种阵仗，别说是刚刚上楼的人，便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都觉得无比的新奇。
游戏厅，整个二楼都是游戏厅。
楼梯口不远处，一排名为水果机的游戏机旁。
“梨，梨，梨……嗷嗷嗷，中了，十倍，小桃红，你可真是大爷我的福星呐！赏，重重有赏！”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几个中年人笑得嘴都歪了，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
外面围观的人都是一脸的艳羡，只见那水果机一下子吐出几十枚钢镚，那可都是钱啊。
大汉一行人脸上也带着羡慕，可是他们手里只有一枚钢镚，这个水果机显然不是他们的目标。
“阿爹，那掌柜的说在西南角，叫什么，斗牛大赛。”
身后的小儿子四下张望，想要看看太阳光从哪边照进来。
可不料，这满屋子灯火通明，却不是因为阳光通透，而是头顶一排排奇怪的发光体照亮的。
至于四面八方的窗户，根本就全部封了起来，对于习惯看天对时的他们来说，时间在这里已经变得无迹可寻……更不要说什么东南西北了。
最后还是找到了，因为这场斗牛比赛的声势实在太大，引来不少猛士围观。
“报名，我们要报名！”
大汉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发现这斗牛比赛，斗的不是真的牛，而是场地中央一只木头打造的假牛，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那假牛威猛异常，比山里的野猪也不遑多让。
就在他报名的档口，那头假牛已经将三个人甩飞了出去。
好在场地四周都是软绵绵的布袋子防护，倒也不怕摔伤了人。
旁边一个拿着大声公的管事神情激动的喊道：“七十八号参赛者刷新了挑战记录，在斗牛上坚持了三十三呼吸，目前为止，与十七号挑战者并列第一。”
“啧啧啧，才三十三个呼吸，我刚刚在旁边看着，还以为过了许久呢。”
“可不是嘛，你看看我手心里都是汗了，唉，我也报名了，现在有点后悔……”
听到旁边两个小兄弟的声音，大汉愣了愣，虽然那头假牛很猛，但不被摔下来好像也不难吧。
呵呵，这些城里人就是娇生惯养。
大汉心中暗自鄙视一番，而后又觉得挺好的，凭自己的本事儿，奖金稳稳到手。
“啊也，那不是程将军家的小公爷嘛！”
大汉刚以为稳操胜券，人群中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胡服，皮肤黝黑的青年正在朝观众抱拳示意。
旁边有人小声说道：“太不要脸了，这程处弼出身将门，马上功夫定然十分了得，对付这斗牛肯定也是如鱼得水……他们东市不是也有万象城嘛，怎么跑咱们西市来了。”
“唉，我听说今日一早东市万象城门口就堵得水泄不通，几个国公爷直接把商会的甄主事吓得跑咱们西市避难来了……”
大汉闻言一怔，不过，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已经坐上假牛的程处弼身上。
要论腰马功夫，绿林出身的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比赛还在继续，马上就要轮到大汉了。
目前拿到最高分的是程处弼，他在斗牛上坚持了八十个呼吸，最后那斗牛摆动幅度实在无迹可寻，才被甩飞了出去。
“八十个呼吸！”
大汉在心中反复默念着。
“阿爹，要赢啊！”
“阿叔，可以的！”
“阿哥，咱干他！”
听到三个小崽子的鼓励，大汉强颜欢笑，说真的，看到程处弼被甩飞的画面，他有点发虚。
就在这时，管事拿着大声公喊道：“第一百八十八号挑战者。”
“轮到我了，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大汉将身上的钱袋子和包袱交给小幺弟，面容一正，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许多。
旁边有人见到他，都是出身议论道：“这身高体重，肯定经不住十个呼吸的。”“我看也是，之前坚持最久的几个都是精瘦精瘦的，个子也都不是很高。”“谁说的，那小公爷不是也很壮实，个子也挺高的。”“呵呵，你也说了，人家是小公爷，练过的好吗。”
旁边议论纷纷，大汉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路过程处弼身旁的时候，大汉才停下脚步。
程处弼正在跟几个小伙伴聊天，见状愣了愣：“这位大哥有事儿吗？”
大汉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好意思，头奖是我的。”
“呼哈……”大汉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刚巧身后一行人凑了过来，为首一人与旁边的友人打趣道：“敬德快看，程老魔的宝贝儿子，好像被人挑衅了……”
第八八五章：万象更新（四）
“郎君，甄主事来信，尉迟恭等几位将军在西市万象城。”
与此同时，在东市万象城，席云飞一行人刚刚走下老爷车。
听到王大锤的汇报，席云飞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倒是他身后的崔尚等人，面面相觑。
玄武门之后，朝中最得势的有两个人。
其一是国舅长孙无忌，这个先不提他。
其二，便是这尉迟老黑了，这老黑在玄武门前后表现都十分积极，传闻隐太子和齐王李元吉都是死在他的手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世民登上宝座之后，犒赏的赏赐名单中，尉迟老黑位列第一，赏赐的东西甚至比长孙无忌多了许多，这如何不让大家心中暗自揣测？
而据崔尚等人得知的情报来看，席云飞上个月南下长安，跟朝中不少文武官员都有了合作，却唯独没有与尉迟恭有什么纠缠，这其中是否又有什么暗示？
崔尚几人心中暗忖，如今的席云飞已经今非昔比，就连他们也要看脸色行事。
若是席云飞对尉迟恭有什么计算，那他们就要及时站位，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回去要跟家里人好生交代一番了。
崔尚心中已有定夺，比起席云飞来说，区区尉迟恭就不算什么了，可有可无的一个人物而已。
一行人走进万象城。
不得不说，东市的万象城不管是地段，还是整体建筑的规模，都要比西市高上一个档次。
门口的开业表演还没有结束，可以看到一群孩子追着舞龙舞狮嬉闹玩耍，旁边一群丫鬟嬷嬷紧随其后，生怕自家小主人摔着磕碰了。
席云飞一行人到来，负责东市万象城的管事已经恭候多时。
简单寒暄问候之后，管事告知席云飞，三楼的露台有不少大人物到场。
席云飞抬头看去，透过刺眼的光晕，隐约看到有不少人在朝他招手。
席云飞嘴角微扬，笑着走进万象城。
却不去三楼与那群人碰头，而是带着崔尚他们，在一楼逛了起来。
金银首饰、胭脂水粉、锦绣绸缎、笔墨纸砚……一楼摆出来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多不胜数。
除了吃食以外，在这里几乎可以买到朔方商会所有的商品。
而这些还只是占据了一楼前半部分的区域。
席云飞直接带着众人来到一楼后半区的观影区。
没错，这就是当初席云飞特地看过场地的电影院。
影院的管事早已经准备好了接待事宜，见到席云飞一行人到来，带着几个小厮恭敬行了一礼。
“郎君，放映机已经调试好了！”
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与身后的崔尚等人说道：“各位，这就是我说的电影，视觉体验比电视还要震撼，你们一会儿可莫要失态了啊，哈哈哈！”
杨义成与萧美娘相视一笑，后者说道：“郎君就莫要卖关子了，既然是与电有关的奇物，我等自然早有心理准备，便是到时候山崩地裂，我等也自巍然不动。”
美女都这么多了，崔尚一帮子大老爷们也都是连连应和。
便在这时，众人身后一阵响动。
席云飞嘴角一勾，抬头看去，只见李世民为首的一众官员呼啦啦走了过来。
见到李世民，在场几个家主先是脸色微变，又瞬间敛去，接着迫于礼节，只能拱手弯腰。
李世民这边，则是重重看了一眼席云飞身旁的杨义成和萧美娘，最后与席云飞点了点头，才一一与几位家主回礼问候。
寒暄过后，李世民越过几个相互不感冒的家主，走到席云飞跟前。
视线却在杨义成和萧美娘身上，沉默了半响，李世民对着萧美娘说道：“萧姨，好久不见。”
萧美娘神色不变，敛衽一礼后，应道：“陛下如今贵为九五之尊，这声萧姨可不敢当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脸上颇为惋惜的说道：“萧姨说的什么话，你我两家本就沾亲带故，莫说是您，便是萧阁老在朝时，私下里我们也是舅甥称呼的。”
萧阁老便是去定襄帮姐姐建城的萧瑀，李世民有感于萧瑀的正直，写过一首诗，名叫《赐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但也因为为人过于刚正不阿，前朝宰相中，只有萧瑀一人直到贞观二十年还始终在权力中心活动，但也是六起六落，即六次拜相，六次被罢相，甚至削去爵位，被贬出京。
历史上，也是在今年，萧瑀被罢相后，还不到半年，就有复位了。
但现在的情况是，萧瑀人已经不在长安，而是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定襄。
大家都知道，李世民在位的前几年，是对人才最为渴望的一个阶段，如果不是因为人才太过于稀缺，李世民堂堂天子，怎么可能纵任世家一再与自己放对。
还有魏黑子，别以为真的有什么以史为镜的典故就牛逼，要不是朕没人可用，分分钟埋了你。
言归正传，李世民现在正是无人可用的时候，萧瑀一走，他就发现朝中琐事乱了不少。
等他要找萧瑀回来做宰相的时候，才得知萧瑀已经乘坐席云飞的飞艇，到定襄帮姐姐做事儿了，你说气不气人。
可李世民又不敢找席云飞要人，最后只能将目标放在萧美娘身上，希望她能放人。
只是，萧美娘也不是普通人物啊，人家好歹是做过皇后的人，弟弟萧瑀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
“陛下，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我这还要参观郎君的电影院呢。”
“电影院？”
李世民刚要开口，闻言愣了愣，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努了努嘴，指着旁边的放映厅，道：“不然，陛下也来体验一番？”
李世民目光在席云飞和萧美娘脸上来回流转，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走进放映厅，一股有别于其他场所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抬头是节节攀高的座位，一排有**十个，座椅都是朔方商会才有的沙发椅，统一款式，统一的造型，就是扶手连在了一起，看上去颇为怪异，主要人与人挨得太近了。
而在座椅的正对面，一张最大的白色幕布颇为吸睛，幕布仿佛直接覆盖在墙上，面积还不小，能有两丈高，三丈还长这样子。
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纷纷入座，席云飞看过电影，不坐第一排，而是跑到第五排正中央坐定，杨义成和萧美娘一开始还愣了愣，后来也不管那么多，跟着席云飞就对了，起身跟过去，便把席云飞两侧的座位占了，其他人不明所以，只得不时回头去看。
见席云飞‘左拥右抱’众享齐人之福，心中好不羡慕，感觉到这里看电影，就是要带两个妹子一起来才对。
特别是灯光越来越暗，所有人都看着幕布的时候，谁知道你私底下在跟两个妹子干什么啊……
第八八六章：万象更新（终）
“程管事，再给我换一箱钢镚，钱回去直接去家里去。”
“呵呵，没问题，您在这里签个字就行。”
······
“王兄，那水果机太坑了，一会儿咱们玩推钱。”
“什么推钱？”
“呦呵，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啊，这推钱机才叫真的好玩了。”
······
“张大人，您也来了吧，呦，瞧您这手气，可以啊！”
“哈哈哈，原来是刘大人，今日刚好休沐，朝中不少同僚都来了，我还见到了杜尚书。”
“尚书大人也来了？啧啧啧，这万象城的面子可是真够大的啊。”
“呵呵，能不大嘛，这可是朔方小郎君的面子，尚书大人多少是要照顾一点的。”
······
“阿爹，换了那强弓，我们还有剩下的钢镚，买点什么好？”
“嗯，你不说劳资差点忘了，我记得兵器铺旁边有个裁缝店，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
······
“呦，那不是刚刚获得斗牛比赛冠军的汉子嘛。”
“哈哈哈，方才我等也在场，这汉子以一瞬之差赢得比赛，可把程家小公爷气个不行。”
“嗨，区区五百钢镚，程家人可不在乎，无非是输了比赛有些小不爽罢了。”
“那倒也是，对了，二楼怎么一下少了许多人？”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一楼有一片封闭区域，唤作电影院，现下许多人都跑去看电影了，二楼人自然少了一些。”
“看电影，听着好新奇，我也去看看。”
···
···
西市万象城。
尉迟恭皱着眉头从放映厅里走出来。
耳边还回荡着方才看电影时的背景音乐，这种视觉与听觉的双重震撼，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敬德，不得了啊，这朔方小郎君当真不得了，也不知道这光影画儿片是怎么整出来的。”
“是啊，依我看啊，这电影比那电视有趣多了。”
“还好吧，我家那台电视声音放大点也不赖的。”
“呵呵，没错，只能说是各有千秋，主要是这电影不能在家看啊。”
几个家里有电视的武将相互抱团，虽然电影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很大，但并不妨碍他们鄙视那几个家里连电视都没有的同僚。
尉迟恭家里也有一台电视，听到几个手下的争论，他倒是没当一回事儿。
只是，脑海里不断计较着万象城的盈利。
一楼的商品区先不说，便是这观影区，一个人五十文，一个放映厅按一百个座位计算，那一场下来就是五贯铜钱，一天再按六个场次计算，那就是三十贯铜钱。
而他方才问过管事了，观影区一共有十个普通放映厅和两个贵宾放映厅，那一天最少也是三百贯铜钱的收入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年下来。
嘶！
仅仅是这个观影区，就能为万象城创作十万贯不止的收入了。
这还不包括商品区的利润，还有二楼的游戏厅……
尉迟恭心中一阵羡慕加嫉妒，之前电力司、电线坊，他就错过了加入的机会。
如今这万象城，若是能够掺和一脚进去，啧啧啧！
“敬德，走吧，再去三楼看看。”
身后一个武将走了上来，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此人名为刘弘基，比尉迟恭还大三岁，也是初唐名将，虽然官职比尉迟恭低，但辈分摆在那里，称呼自然随意一些。
尉迟恭愣了愣，忽然额头冷汗直冒。
对啊，他们参观了二楼，又参观了一楼，可是这万象城一共三层楼啊。
那三楼又是什么赚钱的买卖？
尉迟恭一下子不淡定了，一楼二楼都已经这么赚钱了，这三楼难道是抢钱不成？
一行人说说笑笑，终于来到万象城三楼。
一上来，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三楼的廊道上，行人虽然也不少，但却很少有人进店消费。
尉迟恭幻想中抢钱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莫名的，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不等他出声。
那为首的刘弘基忽然骂骂咧咧的说道：“混账，你们抢钱啊？！”
“抢钱？”尉迟恭急忙跟了上去。
刘弘基又骂道：“一顿饭竟然要八百八十八贯铜钱，你们这是赤果果的抢钱行为。”
听到吵闹声，不少人都围了上来。
那店家见状一怔，却也不急，笑呵呵的看着刘弘基，等他骂够了。
“怎么，被老夫戳穿了把戏，没话说了？”
刘弘基这人，豪侠仗义，不事生产，为人倒是没有坏心眼，就是有点看不起商人，主要是家里穷，渐渐的就有点仇富心理滋生，看不得别人好。
那店家不恼，先是恭敬的与众人抱拳一礼，而后指着身后的店铺，说道：“我们家卖的食材，估计眼下大唐是独一份，之所以卖这么贵的价格，也是迫不得已。”
“你……”刘弘基一听就举得这店家在唬人，刚要开口训斥，尉迟恭一把将他拦住，与那店家问道：“那不知是何种金贵食材，竟然能做出一顿饭近千贯的高价来，不怕你知道，便是殿下平日里宴请群臣，一顿饭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呦！”
旁边围观的人一听，都是好奇的朝尉迟恭看去，对当今圣上的花销都这么了解，想来这个又黑又丑的大汉，身份定然是不简单的。
这下子有趣了，也不知道那店家会如何回应。
“哈哈哈，陛下勤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家的食材值不值这个价，想必大家都很好奇，不然这样吧，咱们眼见为实，刚好后厨正在处理一头郎君刚刚带来的大家伙。”
听到那店家提起‘郎君’二字，在场包括尉迟恭，都是神色剧变，连一开始吵吵闹闹的刘弘基，此时都是乖巧了许多，脸上的不忿渐渐变成一丝忐忑与不安。
倒是周围几个好奇的食客来了兴致，他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听说真有那么精贵的食材，便吆喝着那店家赶紧拿出来展示。
店家嘴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连连拱手应是后，转身进了店里。
不过十来个呼吸，店里一阵沉重的喊号声传来。
众人无不是翘首以盼。
便在这时，店门口两个小厮冲将出来，将大门全开……只见七八个壮汉，肩膀上托着一只长相奇特的巨物走了出来，步履沉重，可见那巨物不轻。
店家令几个小厮在地上铺了几层麻布和稻草后，才让那几个壮汉将那巨物轻轻放到地上。
“啊嘶……这，这是何物？”
“好大的家伙，看它没头没脸的，像是一片毯子。”
店家闻言，指着地上的大鱼，道：“朱员外可是看错了，这蝠鲼有头有脸，只是藏在肚子上而已，一会儿翻过来，您一看便知。”
“哦，福份，这名字倒是喜气，就是与它的外观不太搭，我怎么觉得这家伙长得挺狰狞呢。”
“哈哈哈，长得确实不怎么好看，不过，我家郎君说了，这蝠鲼是大海里难得的美味，今早刚刚上岸，便用飞艇送了过来，诸位想想，这大海与长安相距何止千里，花点钱就能吃到这海里刚刚打捞上来的好东西，是不是也挺值当的？”
第八八七章：理所应当的待遇
“好吃，这些海鲜虽然长得奇奇怪怪的，但味道是真的不错。”
“哈哈哈……贵客们喜欢就好，回头多带朋友来吃，我给诸位打个七折。”
“那敢情是好的，这海鲜大餐味美至极，回头怕是要经常来叨唠了。”
东市万象城，几个刚刚吃完饭的商贾腆着肚子走出饭馆。
迎面又有几个人要进去吃饭，那送客的管事见了，脸色一变，急忙与那几个商贾躬身一礼。
“诸位，好吃多来，那边还有贵客临门，这就不打扰了。”
那几个吃饱了的商贾好奇的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少年郎，带着几个荣光满面的中年人走来，为首一个商贾目光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拉着几个同伴让出了一条路。
“郎君，几位贵客，里面请。”
管事感激的看了那中年商贾一眼，哈着腰为那新来的几个人带路。
待得他们走进饭馆，中年商贾身后的几个好友都是好奇问道：“老谷，那些人你认识啊？”
为首的中年商贾一直目送那几人消失在饭馆的门廊尽头，听到好友来问，脸上浮现出一丝崇敬之色，然后伸手拍了拍胸脯，开口与他们说道：
“几位，这趟我们是没有白来了，看到没有，刚刚那为首的少年，便是那朔方小郎君……他身后那几位的身份也都不简单，左侧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乃是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尚，右边那个老态龙钟的先生，则是太原王氏当代家主王寿，还有那个稍显富态的，据说便是今年刚刚坐上卢氏家主之位的卢桓。”
几个好友闻言，都是神情剧变，探头朝饭馆里面看去，却已经没有了席云飞等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青年人，有些懊恼的说道：“谷叔，您这就不厚道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让我等拜见一二，哪怕留下一个印象也是好的呀。”
其他几人一听，也是连连点头，与那中年商贾相熟的，直接说他糊涂了，不懂得把握时机。
那中年商贾见他们如此，却是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咱们不过是益州来的小小商贩而已，你以为那几位贵人，是谁想认识就能随便认识的啊？”
有人听到自己被说成小商贩，不爽的嘀咕道：“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咱好歹也是益州赫赫有名的大粮商吧，家里少说万亩良田，一年赚的钱少说二十万贯，比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老谷，咱们也别妄自菲薄，来到长安这么多天，说真的，认识那么多所谓的大人物，可真正比咱们哥儿几个富有的人，我还真没有见着几个。”
就连一开始说要认识席云飞的青年，此时也是挺了挺胸膛，脸上满是桀骜之气。
那中年商贾看了他们一眼，嘴角一扬嗤笑起来，伸手指着那青年说道：“要论资产，刘氏在咱们益州府说是第二，怕是没有敢说第一了吧？”
青年愣了愣，他可不认为中年商贾这个时候抬高自己的家族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中年商贾接着说道：“我就问你们，十个刘氏加起来，敢不敢灭了一个大国！”
···
···
“唔呵呵……”
“娘娘因何发笑？”
“爹，您刚刚没听到嘛，那几个川蜀商人说的话。”
韦儒奕迈着平稳的步子走进饭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那几人。
“听没听到又待如何，覆灭高句丽的是大唐，是陛下，此事儿莫要拿来谈笑。”
在他旁边并肩而行的韦贵妃紧忙收起笑容，好奇道：“爹，您说郎君今日约您出来，是不是为了天真那丫头的婚事？”
韦儒奕摇了摇头，蹙眉道：“应该不是，送信的人说有要事相商，想来应该跟电力司有关吧。”
提起电力司，韦贵妃神情一紧，目光闪躲的看向韦儒奕，颇为关切的问道：“爹，我听闻电力司前期投入十分巨大，家里钱财可还够用？”
“娘娘放心便是，这点钱财，我京兆韦氏还是拿得出来的。”顿了顿，韦儒奕灰白色的眉毛稍稍皱了起来，扭头看向韦贵妃：“是陛下让你问的？”
韦贵妃神色微变，看着韦儒奕，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爹，陛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日出宫之前，随意的嘱咐了一句，您就当女儿是都没问。”
“呵呵，好一个随意……”韦儒奕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前走去，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竟然帮着夫家来挖自己亲爹的墙角。
二人跟随小厮来到一间包厢门口，小厮轻轻敲了两下门。
“郎君，人带到了。”
话音刚落，包厢里传来席云飞的声音：“呵呵，韦家主姗姗来迟啊。”
哗啦一声，木制的推拉门从里面拉开，席云飞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韦儒奕拱手一礼，旁边的韦贵妃也是敛衽一礼，大唐能有这个待遇的人，怕是一个巴掌都能数的出来，如今，席云飞就占了一个，而在场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贵妃娘娘也来了，倒是刚刚好凑一桌，快快请进！”
入得门内，韦儒奕神情一变，接着又是一顿躬身问候。
同为世家，五姓七望出身的崔尚等人，可要比京兆韦氏高出一截，韦儒奕见了都要小心对待。
韦贵妃一开始也是惊惧，这屋里的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她不好得罪的大人物啊。
好在，几位家主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各自见过照面后，纷纷入座。
席云飞举杯相邀，众人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席云飞才开始正题，放下酒杯，第一个找到韦儒奕。
席云飞像是随意找了一个话题，道：“韦家主，你觉得我这万象城生意如何？”
韦儒奕匆匆从家里赶来，便一路被人带到三楼饭馆与席云飞见面，还没来得及参观万象城呢，此时被问，只能拱手纳赞，连连称好。
席云飞笑而不语，与崔尚等人相视一眼，才说道：“是这样的，我与几位家主有个赚钱的买卖，打算在长安找一到两个合伙人，不知道韦家主感不感兴趣？”
“赚钱的买卖？”韦儒奕愣了愣，这也太直白了吧，不过我喜欢，谁会嫌弃赚的钱太多呢，一念及此，韦儒奕站起身来，感激道：“郎君能考虑我京兆韦氏，是老夫的荣幸。”
席云飞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如果韦家主真的感兴趣，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的好好聊聊……”
第八八八章：统一用钢镚啊
几人正自商议，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席云飞神色一动，含笑说道：“今日最后一位主角终于到场了。”
说着，亲自起身，开门迎客。
在座的众位家主，包括韦贵妃都是回头看去。
“是你！？”
见到来人，韦儒奕眉心微蹙，韦贵妃直接是豁然站起。
来人一共三位，为首便是风韵犹存的杨义成，身后赫然跟着杨贵妃，以及三皇子李恪。
李恪与李承乾同年出生，但相比于李承乾的稚气，李恪就要稍显成熟一些，此时看着包厢里一堆大人物，还能够保持风度的躬身行礼，引得几位家主都是出生赞叹。
席云飞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杨义成与杨贵妃依次入座，李恪看了一眼席云飞，面带微笑的朝席云飞拱手一礼，才站到母亲的身后。
席云飞对这个被李世民偏爱的三皇子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猜想，若李承乾不是长孙皇后所出，李世民怕是会把太子之位给这个李恪吧。
不止是受《大唐编年史》的影响，席云飞在看李恪的时候，竟然也有种看邻居家儿子的感觉。
“郎君，人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崔尚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他们几个家主与席云飞合作的一些细节。
在杨义成三人没来之前，韦儒奕已经答应入股万象城，并得到了洛阳万象城的经营管理权。
而在接下来的合作中，朔方商会也会尽可能的对京兆韦氏开放各种商品认购权限，其中就包括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的电动车、电视机、电灯，等等一大堆电器。
而韦氏要付出的，不，应该说在座几个世家要付出的，则是接下里这一条。
崔尚将册子放在桌上，抬头说道：“各位，这第二条，便是关于统一交易货币的讨论。”
韦儒奕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好奇问道：“此言何解？”提出疑问的同时，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拍了拍手掌，包厢门推开，一个小厮举着托盘走了进来。
“韦家主请看，这是我们朔方人民银行铸造的新货币，俗气一点您可以叫钢镚，不过，我更喜欢叫它人民币，或者硬币。”
“经过为期半年的市场检验，目前我们铸造的货币一共分为五种，除了价值一贯钱的一两银币，和价值十贯钱的一两金币以外，剩下的三种都是纯钢打造，也是我们用来替代铜钱的主流货币。”
说着，席云飞从托盘上拿出三枚大小不一的钢镚。
“最大的这枚，价值一百文。”
韦儒奕接过钢镚，正面赫然用浮雕法刻着【百文】字样，翻过背面，则是一副长城景象，雕刻手法十分精湛，堪称帷妙唯俏。
席云飞接着说道：“这一枚略小一圈的，价值十文。”
韦儒奕闻言，又拿起那枚十文的钢镚，翻过背面，竟然是两个锄地的农民，一男一女，男的拿着锄头，女的拿着镰刀和稻穗，两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这，这……这钢镚作价几何，产量如何，如此精妙的雕刻手法，只怕再高明的工匠，一个月也做不出来多少吧？”
席云飞闻言一笑，与崔尚等人相视一眼，后者朗声道：“韦家主不必多虑，这钢镚如今就在辽东烧铸，一个月产量多少我不知道，因为铸币坊才刚刚建立没几天，但是，我知道一天能造出多少这样的钢镚。”
韦儒奕，包括韦贵妃、杨贵妃、李恪，都是好奇的看向崔尚，至于杨义成，还有其他家主，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崔尚捻须轻笑道：“目前一个铸币坊，日产钢镚六千多枚，而我们在辽东一共有二十座铸币坊，韦家主觉得这样的产能如何？”
韦儒奕整个人已经惊呆了，有些结巴的问道：“每日能铸造这么多？对了，还未请教，这钢镚的铸造成本，当然，这种机密之事……”
“呵呵，不碍事儿的。”席云飞直言相告：“所有成本加起来的话，铸币成本可以控制在三成以下，也就是说，铸造十枚钢镚的成本，还不到三枚钢镚的价值。”
“这么低？”
这下子，韦儒奕是真的坐不住了，韦贵妃和杨贵妃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哪里是铸币，简直比抢还赚啊。
倒是一直站在母亲身后的李恪，眼睛是不是的朝席云飞看去，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韦儒奕拿起最后那枚价值一文的钢镚，说道：“一文、十文、百文，再上面是价值一千文的银币，和价值一万文的金币，郎君这五种货币，基本可以满足日常交易所需了，比之铜钱要方便许多……只是，百姓们用惯了铜钱，如果要强行推出新货币的话，我怕麻烦会非常大。”
韦儒奕顺手翻过那枚价值一文钱的钢镚，背面的图案十分简单，看上去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相比于百文的长城，十文的人物，这一文的菊花就简单多了，想来成本也降低很多。
关于韦儒奕的担忧，席云飞等人其实早就已经有所预料。
席云飞指着脚下的万象城，道：“韦家主看来还没来得及逛一逛脚下这座万象城，关于钢镚的推行，其实我们早就开始了。”
崔尚将自己面前的册子翻到下一页，接着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在万象城开业后，隶属我们几个家族的所有产业，包括家族成员日常开销的铜钱，全部都换成钢镚。”
席云飞微笑着与几位家主点了点头，谢谢他们的大力支持，最后看向韦儒奕，道：“自今日开始，我朔方商会包括旗下一应产业，也将全部使用钢镚交易。”
“不止如此，包括卢国公、翼国公……候将军，还有公主府，国舅府的所有附属产业，也将会配合我们，强制要求顾客使用钢镚。”
“嘶！”韦儒奕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没有自己加入，席云飞也已经有了完全的布置，看来这新货币推广是势在必行啊。
“好，我京兆韦氏也掺和一脚，自明日开始，长安城内，乃至周边县镇的所有店铺以及产业，全部改用钢镚交易……”
第八**章：王元，王主事
席云飞与几位家主吃饭的档口。
万象城已经成为整个长安热议的话题。
从电影院到游戏厅，再到寻常人见都没见过的各类食材。
长安有钱的人家还是非常多的，不少人自恃身份，没有第一时间去排队参加开业典礼。
等到中午听到邻居友人的议论，才心向往之，约定了下午的行程便去万象城开开眼界。
崔友德便是这么一个人，身为清河崔氏长安城主事，他在几大世家的主事中，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位。
当初王元在长安当主事的时候，一度把这个崔友德压得死死的。
也就是王元出事后，崔友德才冒出头来，近一年来，在长安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东市万象城门口。
马车刚刚停下后，就有机灵的小厮跑上来代为泊车，毕竟是服务行业，席云飞一套标准流程下来，总要让顾客感受宾至如归的贵宾级待遇才是。
崔友德在一个管事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下马车，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的他，身子骨还算硬朗，之所以要人扶，主要是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和地位。
见到那代为泊车的小厮服务周到，崔友德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觉得这种小恩小惠的手段，说不定可以在自己管辖的几个产业试行看看，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走进万象城后，一楼人山人海的景象还是让崔友德吓了一跳。
听好友说是一回事儿，自己亲身来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原本还有些不屑一顾的他，此时……眼红了。
心里想着的，竟然是：这个万象城要是我的产业就好了，这么多人来光顾，数钱都数不过来。
“呦，这不是崔主事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正自想着，一道带着揶揄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寻声望去，崔友德眉心微蹙，懒洋洋的说道：“崔忠云，几日不见，你这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越发的臭了？”
来人也不恼，笑呵呵的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站在崔友德身前，嘲讽道：“崔友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前天某人可是说过，一个小店铺开业而已，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简直哗众取宠……”
崔友德撇了撇嘴：“崔忠云，你们博陵崔氏不过是仗着别人发点小财而已，别搞得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走了狗屎运，你以为你能有今日的发展？你可不要忘了，同来长安九年，你的日子可过得并不怎么样！”
这崔忠云便是博陵崔氏安排在长安负责管理家族产业的主事，诚如崔友德所说，武德九年，崔忠云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博陵崔氏在长安的几个产业，也在他的管理下半死不活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博陵崔氏与席云飞展开大力合作后，整个大唐的下属产业都蓬勃发展了起来，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占据长安京畿之便的产业了。
可以说，如今的崔忠云，隐隐已经取代了当初王元在长安的地位，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今年博陵崔氏也参与了高句丽的覆灭行动，朝中不少官员都想要接着博陵崔氏，牵上辽东八郡的发展线，这就让崔忠云在长安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朝廷中也有了一些跟脚。
“呵呵，过去是不怎么样，我这个人只看现在和未来，崔友德，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今日过后，小心你那几个小店没了营生！”
崔友德神色剧变：“崔忠云，你什么意思？”
崔忠云笑而不语，带着两个手下扭头离去，以他对崔友德的了解，对方一定会跟上来问个清楚，果然，走出两步，身后的崔友德踌躇了半响，便跟了上来。
一行人各怀心事，来到位于一楼正中央的服务中心。
崔友德一路上被万象城的火爆场景吓得不轻，此时到了服务中心，震惊之色更甚。
只见一座环形的大木台子后面，二十多个男女青年忙得脸红脖子粗。
而在环形台子外面，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人，最让崔友德眼红的，还是这些人手里提着的铜钱，五贯、十贯不等，总之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钱排队。
“小姑娘，快快快，我要换十枚银币，就那个背面有仙子画像的那个。”
“给我来两枚圣人画像的金币，来人啊，赶紧把铜钱搬上来。”
“哎哎哎，你个老汉别插队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万象城，小心我让人抓你。”
“我要五千枚钢镚，一文钱的，对……拿着凭证去后院提货是吧，行……”
“这位贵客，我建议您不要直接换这么一文的钢镚，五千文最好搭配几枚百文钢镚，还有十几二十枚十文的钢镚，这样也方便你进行一些小额的交易。”
“这个，好好好，听你的，你们万象城不至于骗我老头子……”
崔友德一边看，一边听，最后惊奇的发现，这些排队的人不是在消费，而是在，换钱啊！
犹豫半响，崔友德赶紧让手下去找人换了几枚钢镚过来。
有人见到崔友德，为了巴结他，直接送了几枚钢镚给他，其中还有一枚百文，一枚十文，剩下都是最小面额的一文钢镚。
“主事，这十文的钢镚我知道，可以在二楼玩游戏机，至于这一文和百文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方才我发现，还有一种千文价值的银币，和万文价值的金币，要不要小的让人去换来？”
崔友德接过钢镚，示意他稍安勿躁，拿起钢镚仔细观察了起来。
回想起刚刚崔忠云的警告，崔友德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疑惑。
“难道跟着玩意儿有关？”
不得不说，能被家族选派来长安做主事，崔友德的眼界自然也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崔友德急忙回头再去找崔忠云，只是可惜，崔忠云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崔友德眉心紧锁的时候。
崔忠云带着两个手下已经出现在服务中心里面，并从服务中心的一个楼梯，往地下一层走去。
想象中的阴暗逼仄并没有出现，万象城的地下负一层，此时同样灯火辉煌，上百号员工忙着清点铜钱，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见到崔忠云出现，也只是点头示意。
崔忠云一一回礼，让两个手下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是朝不远处一个中年人走去。
那人正扒拉着一个大算盘子，左手快速敲打，右手拿着炭笔在纸上不断记录。
崔忠云走来，中年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一旁的椅子努了努嘴，示意崔忠云自己随意。
崔忠云坐下后，看了一眼中年人书写的账册，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良久，才开口感叹道：“长安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这才半日光景，就已经换了近五十万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兄如今竟然是朔方商会的主事，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中年人敲打算盘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放下炭笔，抬头看向崔忠云，吓得崔忠云心头一紧……狭长的丹凤眼，淡而长的眉毛，眉宇间若有似无的阴鸷气质。
“王元，王主事，你又回来了啊！”
第**О章：事件发酵
吃过饭后，席云飞一行人分散开来，各自行动。
合作的大体方向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的具体执行，自然就交给手下人去操作。
席云飞与王大锤走到二楼的时候，刚好看到李恪在楼梯口站着等他。
李恪虽然才十二虚岁，但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比席云飞也差不了多少。
稚嫩中略显俊朗的面容，完美遗传了李世民和杨贵妃的基因，算得上是一枚小鲜肉。
游戏厅里有一排抓娃娃机，刚好就在楼梯口附近。
此时不少世家千金小姐们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偷偷打量着李恪，若不是碍于游戏厅的人太多，估计小姐姐们怕是已经要安耐不住冲上来认识一番了。
“郎君！”李恪恭敬的朝席云飞拱手一礼。
席云飞微笑着点了点头，明知故问道：“你在这里等我？”
李恪微微颔首，面露纠结之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席云飞嗯了一声，直接走过他身边，目光在游戏厅里游移起来。
李恪见状，急忙抬脚跟上。
游戏厅里玩游戏的人很多，但也远远比不上一楼的人山人海，毕竟游戏币不便宜，发行的三种钢镚中，只有价值十文的人物钢镚可以用来玩游戏。
一次十文，如果不是家里有点钱财的，大体也不敢上来玩耍。
不过，围观的人倒是蛮多的，基本都是一些丫鬟小厮，还有就是胆子大一点的孩子。
早上的活动告一段落，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
所以斗牛区人不是很多，席云飞绕了一圈，带着立刻朝斗牛区走去。
席云飞找到一张空着的休闲椅，自己坐了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席云飞抬头朝李恪问道。
李恪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比自己打了几岁的席云飞，自小养成的气场慢慢派不上用场。
对于席云飞的事迹，李恪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渐渐的，产生了一股崇拜感。
李恪红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想跟着郎君学习。”
席云飞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我学习？”
没想到这个三皇子倒是有趣得紧，本来以为他是来要什么好处的，没想到他连我人都要了。
“你知道我能教你什么，你就要跟我学习？”
席云飞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李恪。
此时的李恪才像是一个孩子，紧张的双手不停握紧拳头又松开，反复了几次，才壮着胆子说道：“父皇平日里总说起郎君的事迹，以此来激励我兄弟几人奋发上进，恪听多了，自然对郎君有一些了解，至于能教我什么，不如说，恪想学什么！”
呵呵，好小子，对我倒是很有信心，你想学什么，我就能教是吗？
还别说，这通马屁，拍得席云飞心里很是舒坦。
微笑着点了点头，席云飞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说说，你想学什么？”
见席云飞没有反对，李恪心花怒放，刚要开口，可临到嘴边，话又咽了进去。
是啊，我要学什么，如果是之前，我要学的是经商之道，为父皇解决内库空虚的问题。
可是，中午听闻货币之论，李恪忽然发现，在某些人眼里，钱只不过是一个数字。
就比如面前的席云飞，如果他愿意，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因为这天下的钱都是他自己打造。
席云飞盯着李恪，见他神情变化不断，心中暗自好笑。
虽然努力表现出成熟的交际手段，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啊。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我在长安会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能看多少，学多少，都算是你的本事，如果学不到什么也没关系，回头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好老师。”
李恪闻言一喜，连忙点头感谢。
席云飞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回头跟家里说清楚就过来报道吧，我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郎君住在三姑姑家中，恪这就去跟父皇母后请命，如无意外，下午就来寻郎君。”
说着，与席云飞行了一个大礼，便激动的转身离去了。
李恪走后，王大锤看着席云飞，好奇问道：“郎君，这小子出身有点尴尬，若是要扶持他当上……”
“咳咳……大锤，你说什么呢？！”
席云飞吓了一跳，王大锤这个误会可是太大了，谁说我要扶持那小子做皇帝了。
真的是……
席云飞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喜欢他的冲劲，不管他实际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如今我们的产业分布越来越广，欠缺的人才更是一个无底洞，说真的，我现在缺人用啊。”
王大锤抿嘴一笑，想了想，说道：“说到这个……郎君之前把王元调来长安重新任用，倒是让人没有想到，这家伙倒也没有让郎君失望，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连马周都自叹弗如。”
说起王元，席云飞收起笑容，点点头，道：“王元当初在长安就是一个风云人物，太原王氏出身的他本就学识渊博，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经商之道也有自己的见解，这个人就是太倒霉，投错了胎……”
···
···
万象城，地下负一层。
王元与崔忠云坐在休息室内煮茶聊天。
两人也算是旧识，当初王元被席云飞忽悠买矿山的时候，崔忠云也出了十万贯，打了水漂。
如今时过境迁，王元成了席云飞的手下，而崔忠云也借着席云飞的东风，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两人现在多少都跟席云飞有点瓜葛。
拿起水壶，王元为崔忠云倒了一杯茶。
指着一旁堆积成山的铜钱，言语颇为激动的说道：“这些铜钱马上就会被溶解，打造成电线，不管是三铢钱，还是五铢钱，亦或者是朝廷发行不久的开元通宝，马上都会被取缔……这才是我该干的事情，以一己之力，颠覆千百年来的货币体系。”
崔忠云闻言，满是羡慕的看着王元，他们虽然都参与其中，但崔忠云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喽啰，而王元，则是被席云飞重用，专门负责此次换钱行动的总执行。
如果这个大事件曝光的话，那些史官们十有**会把王元作为主要人物写进史册。
贞观元年，货币更替，太原主事王元，高效成事，京都五十余万铜币，半日间普换新钱。
唉，想想都羡慕……崔忠云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门口，一个管事人物行色匆匆的走来。
“王主事，几位家主来了！”
在他身后，崔尚等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山一样高的铜钱，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第**一章：吞金巨兽万象城
“王主事，这些铜钱，都是刚刚换来的？”
崔尚走到那堆铜钱前，伸手比划了一番，然后抓起一把铜钱，让它们从指缝间一枚枚滑落。
万象城地下负一层的面积非常大，面前的铜钱大概占据了三丈方圆的面积。
三丈是什么概念，平铺一个圆，直径就是十米。
那些铜钱被人用竹筐装着堆积起来，高度几乎顶了天花板，实实在在一座金山。
王元拱手一礼，道：“不错，截止目前，一共是五十万三千四百贯。”
话刚说完，旁边又有六个人搬着三个大竹篓走来，里面都是一贯贯串好的铜钱。
哗啦啦，铜钱倒在钱山上，场面蔚为壮观。
崔尚几人面面相觑，王寿含笑感叹道：“没想到世家以外的民间，竟然也能搜出这么多铜钱，往年我们总说着铜钱怎么铸都不够流通，现在答案也有了，都被藏起来不肯拿出来花呀。”
“哈哈哈，王家主所言甚是……”长孙无忌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神情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王元，才接着说道：“如今更换铜钱的风声还没有完全放出去，就已经有这么多铜钱出现，若是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足够顺利，明后两日，怕才是换钱的高峰期。”
长孙无忌忽然出现，在场几个家主都是拱手一礼，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因为长孙无忌如今也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一员了。
电力司的成功经验，让许多人看到了甜头，平阳公主李秀宁身份尴尬，大家不好去叨唠，而长孙无忌同为世家出身，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崔尚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笑，道：“辅机不在上面陪陛下逛街，怎么有空来这里视察啊？！”
这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还不至于让长孙无忌难堪，甚至自嘲着应道：“半路上遇到郎君，陛下缠着郎君说事儿了，顾不得我，哈哈哈。”
众人闻言，只是笑着应和，在座除了长孙无忌，可都不怎么亲近皇室。
王寿从进来开始，视线就一直放在王元身上，此时眯着眼睛说道：“刚刚辅机之言，也是我要提醒在场诸位的，特别是你。”
王寿一脸郑重的看向王元，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交代道：“今日之后，新钱会被我们几家强制推广下去，铸币坊那边也会加紧铸造新钱，你作为此间统筹，可莫要松懈。”
王元狭长的眼眸微微抬起，看了一眼王寿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
王寿见他这副表情，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王元虽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生母身份十分低微，只不过是一个青楼歌姬，哪怕王元学识再高又如何，终究只是一个庶出的小人物。
当初王元通过自己的手段，娶了梁洛仁的妹妹，搭上了梁师都的线，依靠走私赚了不少钱。
然后贿赂了家族几个族老，为自己争取到长安主事的身份，并接连几年，为家族创造巨大利益，若是论对家族的贡献和功绩，甚至还超过王寿这个一事无成的大哥。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王寿是嫡子长孙，王元只不过是妾生之子，两人的身份地位，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定了性，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如今倒是好了，王元不为家族做事儿，改投席云飞麾下，算是不打不相识，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接连得到席云飞的重用，用他的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真正有能力的人，哪怕沦为阶下囚，也会有出头之日。
从阶下囚到护廷九队的队长，王元尽职尽责的为席云飞办事儿，只为了席云飞能够善待他的家人，哪怕终日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他也不曾有过半点反抗。
历经一年零三个月，王元终于是熬出了头，得到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所以，尽管他对王寿吩咐他做事儿的语气很不爽，他还是忍了下来。
见他们兄弟俩情绪不对，崔尚急忙出来打圆场。
转移话题的说道：“王主事，目前我们换出去的新钱，可有人拿来交易了？”
王元看了他一眼，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吓得崔尚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王元其实长得还算俊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眼睛，属于那种眯眯眼，被他盯着看的时候，总有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中发毛。
提起新钱的交易情况，其他几人也是一脸的好奇，钱虽然是换出去了，客户用不用就很关键。
王元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一本账册，翻到其中一页，念道：“截止未时，万象城回收新钱两万七千四百六十六贯又三百二十三文！”
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字，让在场几人都是面面相觑起来，半响，崔尚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说，万象城开业仅仅一个时辰，就进账两万七千多贯？”
王元心中也感到十分的震撼，但数据实实在在摆在那里，还是他一点点敲算盘敲出来的。
“不错，一个时辰，进项就是这么多，其中最大的进项是游戏厅，占了接近六成的进项，其次是一楼的商城，大概占了两成半，然后是三楼的美食城，大概是一成半，接着才是电影院，一成都不到，不过，这主要受限于电影院的规模，从电影院送来的售票情况分析，它完全可以创造出更大的利润空间……”
听着王元侃侃而谈的话语，在座几人都是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一个时辰接近三万贯的营业额，虽然有开业第一天活动的加持，但也说明了万象城的敛财能力……确实如席云飞说的那样，是一头可怕的吞金巨兽啊。
崔尚几人相视一笑，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情。
长孙无忌更是握紧了拳头，暗自在心中为自己明智的决定呐喊。
而这之中，最为激动的，则要数刚刚加入这个小团体的韦儒奕了。
虽然他全程站在一侧没有开口说话，但王元的汇报，他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心里。
想起与长安同样体量的洛阳城，马上也要开起万象城，韦儒奕眼角的鱼尾纹不由得更密了。
第**二章：新势力
东市坎北街，朔方商会长安分部。
人头攒动，交易进货的商贩将一楼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只是，与往昔不同的是，整个大厅的气氛非但不见半点火热，反而显得过分阴沉。
崔友仁，清河崔氏出身，崔友德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清河崔氏在长安外派的主事之一。
此时，以崔友仁为首，几十个长安有头有脸的商贩，神色阴晴不定的拦住甄有财。
崔友仁黑着脸问道：“甄主事，旧钱换新钱可以，但非得急于一时吗，今日我们都是来进货的，你们一句非新钱不交易，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确定不是故意刁难我等？”
崔友仁身后的几十号商贩，见有人出头，都是跟着囔囔了起来。
好在，喊归喊，叫归叫，让他们在朔方商会闹事，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熊心豹子胆。
甄有财与身后几个管事相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无奈神情。
席云飞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着实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不止是崔友仁和这些商贩没反应过来，就算是商会的工作人员，也都是一脸的懵逼。
不过，郎君的决定是毋庸置疑，容不得半点违逆的。
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讲究的是一个忠心耿耿，尽忠尽责。
甄有财心下一定，伸手朝崔友仁等人抱拳致歉，开口说道：“崔兄，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我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为难你们，只是，规定就是规定，即今日之后，朔方商会包括旗下所有产业，全部都要用新钱交易……当然，如果你真的不信，可以派人去其他地方问问。”
崔友仁闻言，眉心紧蹙，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朔方商会这次的行动太过于诡异了，旧钱换新钱，这是李世民都不敢做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皇帝，其实都有一统货币的念头，但唯一做到的，只有秦始皇一人。
因为想要统一货币样式，你就要有足够多的新钱代替旧钱。
李唐最近几年一直在铸造的开元通宝就是新钱，但造了几年，市场上流通的铜钱依旧是供不应求，无奈，只能放任前朝的三株和五铢钱继续使用。
可是如今，忽然有人站出来，要用新钱换旧钱。
这就让世家出身的崔友仁细思极恐了。
特别这个人还是善于创造奇迹的席家小郎君。
崔友仁完全有理由怀疑，席云飞找到了更加低廉的造钱工艺。
因为只有这样，席云飞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用新钱换旧钱。
一念至此，崔友仁心中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面对席云飞这个可怕的存在，哪怕是清河崔氏也不敢应其锋芒啊。
甄有财见他神情剧变，嘴角慢慢扬起，拱手道：“崔兄，你若是还没想好，可以先到外面打听打听，此时正是我朔方商会交易的高峰期，门外可还有不少客人等候呢。”
崔友仁知道甄有财已经不耐烦了，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哥崔友德了，毕竟他才是清河崔氏在长安的话事人。
“是崔某叨唠了，提货之事，崔某会再安排人过来，那些货物还请甄主事看在我清河崔氏的面子上，将份额保留一些……告辞！”
崔友仁不是愣头青，再在这里闹下去，非但不能解决问题，搞不好还会为家族惹来祸端。
借着甄有财的台阶下来，崔友仁带着几个手下直接离开了商会。
领头的人都走了，其他商贩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甄有财对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冷笑一声，喝道：“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有货物均要用新钱交易，诸位若是还想与我朔方商会买卖，可以到万象城跑一趟。”
此时，距离商会不远的醉仙居，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程家老掌柜被几个常客围在中间，不管他怎么解释，这些人都懒得理会。
“程掌柜，咱们好歹也是你们醉仙居的忠实吃客了，如今就因为这个问题，要把我们拒之门外，你说说，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嘛。”
“就是说啊，一顿饭不过几百文而已，你还要我们特意跑一趟万象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万象城打眼都是人，挤都挤不进去。”
“我可不管，今日好不容易约了几位生意上的贵客，程掌柜，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啊，我们去换钱的话，一来一回可就错过吃饭的时辰了。”
众人一顿好说歹说，可老掌柜就是不为所动。
末了，开口说道：“诸位，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们，即今日起，不止是我醉仙居有这个新规定，这长安城有七成的店铺都会跟上。”
“呵呵，老程啊，这你就吹大了吧，还七成店铺，在座哪个不是在长安有点买卖营生的，你看看我们几个的铺子，可有你们这种狗屁规定？”
说话之人，是个年过半百的青衣老者，一头灰色头发打理得油光发亮，说话的时候，不少人都紧着他站，想来在这些人眼里，还是一个能说话管事儿的人物。
老掌柜眯着眼朝他看去，摇了摇头，笑道：“原来是老夏你啊，呵呵，你那布行勉强也排的上号，不过，与王氏布庄比起起来，恐怕就有些不够看了。”
那老者闻言一怔，接着蹙眉问道：“听你的意思，王氏布庄也开始用新钱了？”
老掌柜笑而不语，旧钱换新钱是从今日才开始的，消息还没有真正传扬开来。
等明后两天，怕是整个长安才会真的乱起来。
为什么？
因为这次主导新旧货币更替的人物，身份都不同凡响。
由席云飞这个传奇人物牵头，五姓七望中，超过一半都参与其中：陇西李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
之外还有关中以及山东排的上号的几个世家，河东裴氏、弘农杨氏、京兆韦氏、兰陵萧氏……
然后便是掌握大唐半数以上军力，新近崛起的新贵族们：国舅长孙无忌、卢国公程咬金、翼国公秦琼、英国公李勣、潞国公侯君集……
早就做好准备的席云飞，可以说是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叹四座，有这么多世家支持，旧钱换新钱哪怕一开始有些阻碍，接下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随着事件的慢慢发酵，大家一定会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唐出现了一个以席云飞为中心的新势力，而这股势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所有人固有的认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第**三章：让四方来朝
回到万象城。
席云飞吃过饭后，在一楼遇到逛街的李世民，直接便被缠上了。
对于席云飞推行的新旧钱更迭，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价值最高的一两金币背面，印的还是李渊的头像。
而价值第二高的一两银币，则是取材自平阳公主李秀宁。
李世民有想过将自己的头像印在钱币上，可是一想起自己玄武门的作为，还是算了吧。
之所以缠上席云飞，李世民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说。
一楼电影院里，唯二的贵宾观影厅。
李世民与席云飞慵懒的躺在沙发里，荧幕上播放的是动画版的《三国演义》，此时正播到刘备忽悠关羽和张飞跟自己结拜……
李世民的目光有些游移，全然没有观影的乐趣，而是是不是的朝席云飞看去，有些话到了嘴边，可就是不知道该什么开口说出来才合适。
小半个时辰后，李世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二郎，朕听闻知节与叔宝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新兵……不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对突厥用兵？”
席云飞闻言一怔，看了李世民一眼，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突厥的事情来的。
席云飞一开始还以为李世民是为旧钱换新钱来的呢。
想了想，席云飞直言道：“具体的筹备事务都交给程叔三人负责了，我倒是对这个不怎么关心……之前聊天的时候，倒是提过，大家的意思是让阿史那祢尔替代阿史那突利，相比于后者，阿史那祢尔更好控制一些。”
李世民一听，剑眉挑动，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又试探着问道：“阿史那祢尔这个人，朕倒是听说过，没什么野心，本事也平平，只是，他毕竟是阿史那氏出身，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二郎就不怕他变成下一个颉利可汗？”
席云飞闻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陛下说笑了，就算他真的想要自立，或者说变成第二个颉利可汗，也很简单啊，到时候直接灭了他，换其他人来做可汗不就好了！”
“……额，这个，倒也是。”
直接灭了就好，这么轻巧的话，恐怕也只有席云飞才说得出来。
李世民尴尬的点了点头，又偷偷观察了一番席云飞，发现他很认真的在看电影，完全没有把突厥放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席云飞见李世民忽然不做声响，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怎么，陛下对这个处理方式不满意，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用来解决突厥这个边患？”
李世民愣了愣，席云飞问得这么直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暗忖一番，李世民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轻声问道：“二郎，为什么不直接……”
李世民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席云飞嘴角微扬，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
李世民见席云飞笑而不语，尴尬的笑了一声：“呵呵，二郎是觉得不妥？”
席云飞吧唧了一下嘴，拿起一旁的茶杯，先是小嘬了一口。
“陛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大费周章的，让他们把高句丽人运送回大唐吗？”
李世民抿着嘴，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要是朕，全杀了了事。
席云飞没有看他，而是继续说道：“大唐目前统计的人口不过五六百万，而关中地区算是全国人口最多的，也才**十万，堪堪接近百万之数。”
这些官方数据，李世民当然知道。
席云飞具体细说道：“单论朔方一郡之地，常住人口不过八万，而目前为止，在朔方做工的工匠就超过这个数字了，而且在我看来，还远远满足不了用人需求！”
李世民眉心微蹙，他隐约猜到席云飞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席云飞没有理会他，又说道：“六百万人口，分到大唐三十六上城后，一城之地不过区区十六万人，而其中类似长安、洛阳、成都、扬州，或者朔方，又占去了大半，分到其他地方的人口就更少了。”
李世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一句：“这个问题朕也清楚，最近朝中不少人都上书请奏，要朕鼓励民间生育，实在不行就颁布相关律法……”
“这个千万不要！”
不等李世民说完，席云飞直接打断他，道：“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其实问题很简单，百姓有吃有喝，自然就愿意多多生儿育儿延续后代，之所以不敢生，或者成不了亲的，大都是因为穷……不过，我要说的跟这个没有关系。”
席云飞将茶杯放下，侧着身子看向李世民，道：“陛下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李世民见他如此郑重，也侧身面对席云飞，摇了摇头，示意席云飞接着说。
席云飞笑着说道：“长安这边就先不说了，便说朔方吧，如今，在朔方定居的外来人口中，有近六成都非我大唐百姓！”
“哦，竟然还有此事？”李世民闻言一惊，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了。
要知道为了国家安全，一般是不允许太多外邦人在本国逗留的，哪怕是通商贸易，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这一点类似于后世的暂住证，没有户口的人，只能定期去申请办理。
席云飞摆着手指头，类数道：“有五六万是之前俘虏的突厥狼骑，不过，现在他们已经都是自由之身，哪怕他想回突厥，我也不会拦着他们；还有三万左右，是高句丽抓来的奴隶，这部分就有了人身限制；剩下的七八千左右，也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有吐谷浑的，有西突厥的，有吐蕃的，有倭国和新罗百济的。”
“二郎的意思是？”李世民神色一动，好像领悟了什么。
席云飞将掰着手指数开的手掌重新握在一起：“陛下，对于普通人来说，日子过得安逸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在自己的国家过得不好，到了朔方，反而不愁吃穿，每个月还有多余的钱财存下来傍身，或者购买自己心仪的物品，这么一对比，你觉得他们还会回去过苦日子吗？”
“……这！”李世民双眼大亮，脑子里一声惊雷炸响，思绪瞬间豁然开朗。
席云飞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诱惑，既能够增加大唐的人口，又能够达成所有帝皇的梦想，让四方来朝，让大唐成为真正的天朝上国，整个世界的中心！
“二郎，你快跟朕说说，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他们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为了大唐万世基业出力……”
第**四章：铁憨憨
永昌坊，公主府。
几个丫鬟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着，为首的丫鬟年岁大些，手里捧着一个纸鸢。
“桃花坞里桃花庵……噢吼，小骚蹄子可以啊，偷偷在纸鸢上写郎君的诗，哼哼，你说，是不是想给木娘子做陪嫁丫鬟了？”
身后追逐的几个丫鬟咯咯咯笑着，闻言，回头朝最后边紧追不舍，急的面红耳赤的小丫鬟看去：“原来是郎君的诗啊，不得了呦，咱们最小的鸢儿都开始想男人了，哈哈哈……”
那小丫鬟一听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当众点破，羞得双颊通红，大大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几颗泪珠子打转。
又见几个最好的姐妹还在调侃笑话自己，心里难受得不行，停下脚步，呜哇一声直接是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委屈的跺脚。
那几个大丫鬟见了，急忙停了下来，为首的丫鬟心道一声不好，尴尬的拿着纸鸢走到小丫鬟跟前，安慰道：“鸢儿不哭了，是姐姐不好，纸鸢还你还不行嘛，不哭了好不好，一会儿要是被青燕姐发现了，她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不成想那纸鸢刚刚拿出去，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小丫鬟一把抢了去，顺势将纸鸢藏在身后，原本哭哭啼啼的样子荡然无存，虽然眼角还挂着泪，但脸上分明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大丫鬟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好啊，小骚蹄子，又用这招骗我……站住，你给我站住，今日不给你一个好，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院子的几个小姐妹，又陷入了下一轮的追逐游戏中。
而此时，院子东南角的水井边。
林允儿吃力的将一桶井水倒进一旁的木盆子里，看了一眼追逐打闹的那群人，抿着嘴无声的继续搓洗着木盆里堆积如山的衣服。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天了，林允儿先是被关在一个乌漆嘛黑的房子里，暗无天日的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自己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然后就被人指使着开始干活，洗衣叠被、打扫庭院……日复一日，仿佛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从那些个丫鬟的嘴里，她倒是听到了许多不得了的消息，也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三公主府邸，而据说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那个大仇人，也住在这里。
但是，林允儿不敢暴露自己会大唐话的事实，平日里只是闭口不言，根本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不知道自己距离那个大仇人有多远。
刚刚听到那几个丫鬟提到席云飞时，林允儿心里短暂的忘记了国仇家恨，而是鬼使神差的品评起席云飞的那首《桃花庵》来。
在大唐居住了这么多年，林允儿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那样，整日里在家里穿花纳锦填补家用，而是被父母送到私塾里，从小读书认字，熟读经典文章。
从林允儿的父母这一个举动来看，他们估计也没想着等林允儿长大了还要回高句丽生活，而是打算将她培养成地地道道的大唐人，最好是还能嫁给一个体面的大唐人为妻。
当然，对于父母的心思，林允儿也是懂的，相比于小时候生活的那个苦寒之地，长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向往。
当初听闻高句丽被人覆灭，林允儿其实是没有多大触动的，只是当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时政要闻一样听着，毕竟对于自己的祖国，她内心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直到父母一去不复返，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仇恨，毕竟，不管怎么说，父母的死都是因为席云飞，如果不是他对高句丽用兵，父母也不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林允儿才会答应李光洙等人，甘愿以身饲虎，接近席云飞，等待刺杀他的机会……想到这里，林允儿不自觉的用手臂碰了碰小短腿处藏着的匕首。
“只是，他们真的探查清楚了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一个能够写出这种洒脱之词的人，真的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吗？”
林允儿今年不过十四，正值青葱年华，年少慕艾，少女怀春的年纪，相比于私塾里那些鼻涕还不会擦的小屁孩，一个能够写出这种诗句，而且只大了自己一岁的少年形象，不免让林允儿在夜里辗转反侧之际，拿出来一番遐想。
渐渐的，林允儿对席云飞的恨意，开始在慢慢的转变，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为席云飞辩解，一个能写出《桃花庵》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泯灭人性的人呢？
而且，爹娘是不是真的已经遇难了？
林允儿心中隐隐还有期待，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父母一去进货就是大半年才回来。
如今才过去多久，难道李光洙他们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好吧，这后来的反思，纯粹是林允儿对席云飞生不起半点杀意，心里在自我安慰。
不得不说，林允儿纯粹就是一个铁憨憨。
就是那种，自己的心上人杀了自己的亲爹，她还能主动原谅他，并想方设法为他找来许多情有可原的借口的大铁蛋……
“岂有此理，你们几个是飘了吗？”
院门口，一声厉喝乍响。
林允儿吓得花容失色，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英气十足的大姐头正对那个几个丫鬟训斥着。
不多会儿，几个翘班的丫鬟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走到水井边，开始帮着林允儿浆洗衣物。
那英气女子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先是打量了一会儿林允儿，才说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什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林允儿心头一紧，抿着嘴不敢动弹，继续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只是搓洗衣服的动作僵硬了许多，小小的细节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心情。
那几个丫鬟愣了愣，最小的那个，叫鸢儿的丫鬟开口说道：“青燕姐姐，你在跟她说话嘛，她听不懂的，她是高句丽人。”
“洗你的衣服！”
“噢！”
好心提醒又被怼了一下，小鸢儿心中好不委屈，嘟着小嘴朝林允儿看去，却刚好看到林允儿咬着嘴唇，眼神闪躲的样子。
“好啊，你个大骗子，你原来听得懂我们说什么……”
林允儿，你个铁憨憨！
第**五章：暗杀
林允儿红着脸抬头朝众人望去，眼里是被人识破伪装的尴尬与羞赧。
女卫青燕却是不以为意，她对林允儿的资料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放任她在府里做事。
“跟我走吧，有人要见你。”
林允儿闻言，用裙摆擦掉手上的水渍，在几个丫鬟疑惑的注视下离去。
这是林允儿第一次离开这个小院子。
走出院门后，面前是一条丈许宽的廊道，地面用青石板铺就，廊道两侧摆着一排整齐的盆栽，哪怕已经是深秋时节，红花绿叶亦是娇艳欲滴。
穿过廊道的时候，林允儿瞧见了几个装潢别致的院落。
相较于西市的市井颓垣，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难怪大唐人整日里叫他们粗鄙野人，从住的地方看，高句丽的环境确实是不堪入目了一些。
“看什么呢，往这边走。”
见林允儿对院子里的景象流连忘返，女卫青燕嘴角隐晦的扬起一抹笑意。
林允人闻言，神情一紧，提起裙裾急忙跟上。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
女卫青燕转身嘱咐道：“一会儿进去后，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知情不答，小心自己的脑袋搬了家。”
林允儿眼里不满惊恐之色，不解的看着女卫，努力装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的身份还没有被识破才对，席云飞把她买来后，便把她冷落在一旁了。
如今不是应该想起她，带她来……随身伺候的吗？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的话语里，为什么满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的意味。
换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林允儿走进大殿之内。
入眼是富丽堂皇到她难以想象的殿堂，每一根柱子都有两人环抱那么粗大，柱子上还雕刻了许多以假乱真的花藤，在柱子中间，每隔几步就有一面垂旓，上面是用金丝绣在锦面上的鸾鸟祥云图。
就在林允儿为面前的景象失神之际，一道熟悉的呼唤惊醒了她。
“允儿，是你吗，我的允儿！”
林允儿听到这道呼喊的声音，整个人瞬间僵直，寻声望去，两眼猛的落下泪来。
“爹，娘！”
林允儿顾不得自己所处的环境，直接飞奔着朝父母跑去。
女卫青燕原本要出手拦截，堂上坐着的李秀宁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阻拦。
林在石夫妇与女儿抱在一起，母女俩哭成了一片。
林在石倒是知道自己一家人现在的处境，急忙拉着妻女朝李秀宁跪了下去。
“小人感恩啊，谢过殿下，谢过郎君！”
林允儿被父亲拉着跪在地上，懵懂的望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李秀宁。
“好了，都起来吧。”
李秀宁也在打量着林允儿，心中暗自感叹，这小丫头长得倒是真的水灵。
视线上移，李秀宁朝女卫青燕望去，点了点头，后者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
“你们一家晚点在叙旧，本宫这里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特别是你，小姑娘是叫允儿吧？！”
林允儿见李秀宁发问，急忙躬身点头，父母还活着的喜悦之情冲淡了她的恐惧。
“回殿下，婢子正是林允儿，婢子，婢子不是有心欺瞒，婢子也是被逼的……”
“你先不要急着解释，本宫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林允儿与父母相视一眼，林在石夫妇还算识时务，急忙示意林允儿老实应答，莫要冲撞了贵人。得到父母的首肯后，林允儿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殿下请问吧，婢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
平康坊，破败大宅内。
席君买打了个哈欠，坐在院子里看几个小家伙练功。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对讲机，分别对应了几个频道。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对讲机响了起来。
席君买急忙拿起对讲机，侧耳倾听，对面传来席开山低沉的声音……半响后，席君买微微颔首：“收到，长安这边交给暗部就行，好，那其他地方的高句丽余党就交给您处理了。”
放下对讲机后，席君买豁然起身，朝那几个练功少年少女走去。
“都停下吧，任务确定了，这次试炼是你们第一次真刀真枪对敌，怕吗？”
几个小家伙先是一怔，接着直接欢呼出声。
为首的暗五表现相对成熟许多，听到身后的声音，皱着眉头回瞪了一眼。
那几个小家伙被这么一瞪，一个个都是偃旗息鼓，收拾情绪，满是期待的看向席君买。
席君买满意的看向暗五，笑着说道：“经历过上一次的失败，你倒是成长了不少，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护廷八队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细作出身，本身就比你们有经验，输了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引以为戒便是。”
暗五抿着嘴没有回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看来上次输给护廷八队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席君买摇了摇头，胜负欲是好东西，但是过于看重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想了想，席君买朝人群中望去，最后视线落在一个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一身黑衣黑裤，就连皮肤也略显黝黑，再配上一双跟黑曜石一眼的眼眸，给人一种十分阴郁冷冽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席君买的目光，少女抬头看来，漆黑的大眼睛里泛着期待的神情。
席君买心中斟酌一番后，开口说道：“这次行动，暗九来当队长吧！”
“主人，我……”为首的暗五难以置信的看向席君买，眼里满是不解。
席君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大手想钳子一样压下了少年心中的躁动。
“暗五，你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当队长了，身为暗部的一员，你要时刻保持客观冷静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就记在心里无法忘怀，你要记住，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救，你要做的是怎么从中汲取教训，然后让自己在以后的每次任务中，更专注，更小心，好好的……活下来！”
暗五颤抖着双肩，听完席君买的教导，最后脱力的点了点头，回头朝身后的那个黑衣少女看去，不想那少女也不敢示弱，直接昂着头与他对视起来，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席君买对此情此景倒是表现出乐观其成的态度，有竞争才有压力，之前的暗部所有人都听暗五的，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儿，如今有个暗九跟他竞争，对暗五来说也是一个成长的好机会。
“来说说你们的任务吧，我方才说过，这次的试炼是真刀真枪的对敌，说直接一点，我要你们去杀人，你们敢不敢？”
“敢！”
席君买话音刚落，暗五与暗九直接带头喊了一声，气势十足，喊完两人还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席君买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暗杀所有潜伏在长安的高句丽余孽，具体的名录今晚就会给到你们，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超时，必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只能让护廷八队的人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