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佛印生光
“施主请伸出手来！”度真大法师朝吴毅行了一礼，如是道。
吴毅听其言，伸出自己的右臂来，不甚粗壮，然则筋骨分明，劲力暗藏。
陈衍本是一个瘦弱书生，只是因为吴毅入主并进行洗筋伐髓之后，才拥有远超常人的气力而已，是以才如此。
度真大法师摇了摇头，道:“非此手也，是另外一只手！”
吴毅起初还没有想到度真大法师之意，但是此刻，度真大法师说要看自己左手，吴毅才猛然想到，昔日智度众主在自己左手掌心之上留有一枚佛印。
这枚佛印，是六尘观客卿的身份代表，也是保命手段，相当于智度众主的一道神通，倘若遇有强敌，可以以此护身。
只是这枚佛印是镌刻在自己本尊人身上的，吴毅此刻可是寄居于陈衍之躯呀！自己可没有暴露分毫，度真大法师难不成也窥探到了吗？还是说，因为都出自佛门，所以感应敏锐许多。
度真大法师究竟看出来了什么？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就要这样暴露了呢？吴毅迟疑了。
只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吴毅哪里有转圜的余地，轻声答应下来，缓缓伸出自己左臂来，只是拳头握紧。到了此刻，吴毅都怀有一丝期望，希望度真大法师不会察觉到这一丝异样。
“施主不必紧张，张口拳头来，”度真大法师握住吴毅的左手，面颊含笑，面容慈祥。
只是听闻此言，吴毅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是真的看出来了，不是开玩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管不了这许多了，吴毅暗叹一声，双目眯起，张开了自己的拳头。
度真大法师捏着吴毅的手掌，打量几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缓缓放开了吴毅的手掌，而就是此刻，吴毅的手掌金光大放，耀眼至极，是佛光。
在场所有人眼神都变了，这意味着什么？
那日南族族长问道:“大法师，如何？”不仅仅是日南族族长，其他人心头此刻都怀有疑惑，不过日南族族长性子急，就先问了。
“老衲诵经多年，想不到有同道在世，却无缘见之，甚为憾事！”
同道，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吴毅自然是知道的，说的就是智度众主了，敢以同道称呼，这度真大法师难不成也是菩萨果位吗？吴毅此刻心情沉重，无以复加。
“施主幼时可是遇见过我佛门中人？”度真大法师直接问道，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也不掩饰。
哪怕不回头看，吴毅都能够察觉到背后微妙的目光，张天闻元帅对自己的心思，变复杂了。
这个问题若是没有回答好，怕是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就要化为丘墟了。
度真大法师说是同道中人，此刻，吴毅即便是否认，也没有作用，因为度真大法师巨大声名下，吴毅人微言轻，即便是否认，也没有会相信他。
更何况，吴毅的手掌，到现在还是金光四射，想要隐瞒也瞒不下去，吴毅都想不明白这度真大法师究竟是使了什么把戏，竟然让这佛印绽放光芒，一点消退的趋势也没有。
而今的局势下，吴毅极其被动。
不得已，吴毅将智度众主描绘一番，本来就是真人真事，纵然度真大法师以他心通探查吴毅的内心，也没有发现异样，至于其他人，根本不必担心。
也不知道度真大法师相信吴毅这套说辞了没有，反正从外表看，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这等老狐狸，谁知道心里是如何想的。
等吴毅言罢，度真大法师言辞恳切道:“你可还记得是几时与这位同道相见的，竟然有佛法如此高深的同道在世，老衲心向往之，想要与其一见，坐而论道！倘若如此，虽死而无憾！”
这下，更是将吴毅吊在火炉上烘烤，张天闻对吴毅的猜忌之心，愈发重了，吴毅感应到大极王朝对他的排斥之意，好似肩负万钧巨山，压得气沉胸闷。
“小子肉眼凡胎，所见所闻皆是模糊无比，而今所记，只如黄粱一梦，南柯一梦，哪里记得是哪一日？”
“那你可还记得这位同道可说了要往何处去否？”看起来，度真大法师还是不死心。
吴毅也只能够半真半假地糊弄下去，“那位大师只说周游时空之内，不入阴阳两界，小子何来的福分知晓上师行踪！”
“这样吗？”度真大法师喃喃自语，不再询问吴毅，自行思索一番后，朝吴毅道了一声谢，就不再言语，回到本来老态龙钟的姿态。
也正是在此刻，众人将目光从吴毅身上移开，看向了真正的主角——张天闻。
张天闻爽朗一笑，道:“想不到，佛门与我朝竟然早有联系呀！看来缘分早定，说不定此番议事，也能够有一个好结果呢！”
一语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暗语，落在不同人耳朵内，都是不一样的意思，有些人重视前面一句，有些人则是重视后面一句。
而在吴毅的耳中，便是张天闻怀疑自己是佛门早已埋下的探子。
但是此刻，所有人都一齐附和起来，顺承着张天闻，是，极是个不停，当然，吴毅是没有资格开口的。
张天闻与五族酋长并度真大法师等人走在一起，吴毅跟随在张天闻身后，一言不发，此刻最难的，就是猜想张天闻心思了，愿不愿意相信吴毅，这可是关系生死的大事。
一路走得极慢，絮絮叨叨说着许多事情，大多是张天闻开口，叙说北地风情，这个话题，也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够接上的。
张天闻似乎故意算好了时辰一样，游山玩水一样地逛了一遍狼烟口后，也不担心被异族看见狼烟口守备虚实，正好是正午时分。
该是吃饭的时候了，王朝通例，饭桌之时，往往是谈判的预演与开端，对于北地部族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事情能够在饭桌上解决，那是最好了，灌灌酒，很多人的判断力与思考力就下降了，说不定能够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好处。
只是，饭桌之上，也容易出事。
第九百八十二章:挤兑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本来应该侍立在张天闻元帅身后的吴毅，却被打发在营帐之外看门。
当然，看门这一任务，也是很重要，但是与侍立身侧，孰轻孰重，不必多言。
张天闻此举，是敲打吴毅，埋怨吴毅之前不告诉他佛印的事情呢？还是做戏给其他人看呢？
总而言之，在外人眼中，吴毅被冷落了，冷落的原因，则是吴毅与北地邪教有勾连，这是事实，若是五族酋长离去，说不定吴毅还要遭到清算。
佛门因为其强大的传播能力，为王朝所忌惮，称之为邪教，王朝内部的佛寺，屈指可数，僧侣寥寥无几，但是不妨碍他们在北地部族间传播，并且成为北地部族的精神指引。
吴毅与邪教有关系，在很多人眼中，必死无疑。知道一点消息的人，哪怕是吴毅领下的戍卒，也纷纷远离吴毅，担忧被视为吴毅一派，遭到惩处。
短短半日不到，吴毅好像一个天煞孤星一样，走到何处，就吓走一片人，用人情冷暖来解释，都已经不够用了。
只是，这点小事，对于吴毅来说，都不能够说是事，吴毅心态平和，自觉地遵守张天闻的吩咐，来到营帐之外看守，好像对他全无影响一样。
营帐之内，觥筹交错，舞乐不绝，一派其乐融融的姿态;营帐之外，朔风呼啸，火炬零落，不成烟火，冰寒刺骨。
只是，营帐之内，纵然美酒美食星罗棋布，难以胜数，却无人有心食用，华丽的胡桌胡凳，谁人敢坐满整个屁股，不都是坐着半边屁股，担心悠闲过甚，耽误正事。
营帐之外，纵然朔风冷冽，但是却不必与人勾心斗角，大自然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不像人一样，半哭不笑，都带着一张甚至是好几张面具。
所以，被打发到营帐之外，吴毅反倒更加放松了，至少里面的龌龊事情，暂时与吴毅无关了。
而且这个位置，以吴毅敏锐的听觉，想要听清楚内中的谈话，也不是难事，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那么吴毅就是接触顶尖机密的那一批人，内外其实关系不大，反正都是手下。
当然，对于吴毅而言，如果身边站着的，不是一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还一直盯着你不放的汉子，那就更好了，倘若是个妩媚温婉的女子也就罢了，被一个汉子看着算什么事情。
这汉子不必说，一定是日南族族人，身上只是简简单单地披了一件虎皮衣衫而已，充分体现出日南族族人不畏寒的体质。
他手持一把巨斧，比“陈衍”这具身躯高了一个头有余。一对虎目看着吴毅，必欲杀之而后快，能够将自己的杀意暴露地如此明显，估计是得了族长的命令，除此之外，应该也是代表很大一部分人的心意。
之前张天闻说，吴毅与佛门早有关系，是缘分，又说，这缘分可以促进今日谈判。吴毅听进去第一句话，对于其他人而言，听进去的，则是第二句话。
那么，将吴毅杀了，或是折辱他一番，是不是就意味着缘分不深，谈判不必推进呢？
不希望这场谈判有所成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可以说是主流，毕竟双方争斗多年，互相看不顺眼，哪里是这般容易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真要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双方百万大军及其军属，该如何安置。
这其中，涉及方方面面，有些时候，让这场争端依着其惯性继续下去，反倒更好。
张天闻将吴毅打发出去，未必不是顺应这股意志，甚至可以说，张天闻自身，就是这场战争最大的获益者之一。
北境无战事，那么北军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和其他三大方面军一样即可。张天闻一个方面军元帅，之所以能够成为朝廷最为重要的一批人，就是因为北军重要的地位。
在中央狡兔死，走狗烹的策略下，下层自然而然地掌握养虎为患，引寇自重的技巧。
况且，北地部族，是真正的虎，而不是大猫，非举一国之力，根本无法平定此地，即便是有人弹劾引寇自重，也没有基础。
被如此多的恶意笼罩，吴毅好像一只不懂事的小狮子闯进危机四伏的丛林一样，到处都是对手，来自前方，也来自后方。
落到这个地步，起因都是因为那度真大法师说的那几句，寥寥几言，几乎绝了吴毅上进之路。
“兀那蛮子，可敢与我一战？”这已经是那壮汉不知道第几次挑衅吴毅了，之前吴毅都没有理会他，由着他一人叫嚷，反正在此地，他也不敢作出越线的事情。
但是此刻，吴毅耳朵突然听到营帐内部有异动，发生了争吵，就作出忍无可忍的姿态来，回应道:“蛮夷，欺人太甚，你说比什么？”
“战场上比什么，我们就比什么！”这汉子回答地巧妙，但是此言也意味着一事，那就是与战场比拟，生死不拘，杀人是被允许的。
吴毅道:“既然如此，且入内呈报，只说献武祝酒如何？”
壮汉蔑视吴毅一眼，想不到吴毅真的答应下，不过如此正合他意，担心吴毅后悔，也不通报，闯进营帐之内，大声道:“北地瘠薄，无有风物，敢请献武祝酒！”
这壮汉如此大胆，还是让吴毅讶异了一瞬，没有迟疑半分，立刻跟了进去，道:“小人亦请奏祝酒！演武助兴！”
和吴毅在外听到的一样，此刻内中确实是在争吵，争吵的内容，则是关于互相交换俘虏的问题。
张天闻主张一换一，但是几位酋长则要求更多，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全民皆兵，死了逃了，大不了多生一些。
对于大极王朝而言，不仅仅意味着朝野舆论，还干系士兵经验问题，经过战争的老兵，价值是新兵所无法比拟的。
这个问题，因为其特殊性，最开始谈，按理来说一定能够谈拢，只是就这个问题，都发生争吵，可见谈判的困难。
第九百八十三章:带着镣铐起舞
见得吴毅与那汉子不经通报，就闯入营帐之内，内中许多人面色阴沉，颇为不满。
张天闻身旁的一个裨将拍案而起，正是负责军中法令的裨将，道:“胡闹，陈衍，此处何曾有你说话的资格？来人呐，给我拖下去，大打四十大板！”
吴毅与那日南族之人先后闯入营帐，按律法论，便是杀头也不为过，此刻不过是打四十大板，可以说是法外开恩了。
吴毅要受处置，于情于理，那日南族族人也无法躲过，只是日南族族长似乎没有让自己族中子民受大极王朝律法的想法，道:“议事无果，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让他二人武斗助兴又如何？”
其余部族之人，也看厌了轻歌曼舞，听烦了丝竹管弦，这些表演他们不甚感兴趣，还是刚猛的比斗更让他们心潮澎湃，是以日南族族长之言，附和者甚众。
总算是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否则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吴毅双目眯起，眼前的景象，都在他推演之中，意料之内。
几位酋长的请求，顿时让那位想要呈现自己声威的裨将前后两难，不由得看向张天闻，局势的变化，已经不由他掌控了，只能够等待元帅的心意。
不疾不徐地饮尽手中茶水，张天闻才对大众道:“既然如此，那就比试一番吧！只是毕竟是友好的谈判，还是点到为止，不要出现鲜血了！省得伤了两家和气。”
“雄狮从来不会畏惧自己的伤口，只会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后，变得更加强大！”这时出来表达反对意见的，又是那日南族族长，不过此言，颇得其余人的赞同。
这可是在沙场，这场会面，说是谈判，不如说是一场鸿门宴，没有鲜血浸染的鸿门宴，还算什么鸿门宴。张天闻是不是有些理想化了一些。
张天闻不以为意，看向了吴毅，道:“陈衍，你可明白？”
原来之前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吴毅眉头皱起，这不是绑起手来，和人作战吗？自己不能够伤害对方，对方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想要拿去。
然则在外，吴毅则是微微颔首，一丝质疑也没有，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问那么多干什么，自己没有脑子吗？不会想吗？
日南族壮汉啜了一口，暗骂一声，是日南族族语，发音有些怪异，但是语气词很重，吴毅没有听懂，但是也不必见其他人的表情，就知道在说什么。
壮汉将自己随身巨斧扔走，道:“真是小孩子过家家，无趣！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赤手空拳与你战斗，可不会留手。你且听好了，我名巴赫鲁，是今日杀你之人！”
拱手行礼毕，那巴赫鲁巨大臃肿的身躯，好似一截火车一样，朝吴毅冲撞过来，势大力沉，地动山摇，兼之还有不逊的速度，被他外表迷惑之人，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此刻的吴毅，自然也将自己的佩剑短刀扔走，自己是带着镣铐起舞，以这些兵器赢了，怕是要见血，还要受到处罚。此外在众人面前助兴，自然还是公平决斗来得好。
微微侧身，掐准时机，吴毅轻松避开了巴赫鲁的撞击。
而对方稳住身子之后，双手成爪，纵身一跃，跃起有一丈之高，好似老鹰捉小鸡一样，巨大的手掌，摩擦过空气，劲风烈烈。
大老粗一个，吴毅丝毫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自己经历过的战斗，是巴赫鲁难以想象的，即便此刻暂居陈衍的身躯之中，无法动用法力，但是看破对方的手段及破绽所在，还是轻而易举。
就在别人以为吴毅呆滞了的时候，吴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腿踢出，正正踢在巴赫鲁的胸口，在外人眼中，就好像巴赫鲁自己朝吴毅脚上扑去一样。
顺势一带，对方想要抓住吴毅的脚，都没有成功，吴毅让他吃了一个狗啃泥。
巴赫鲁想要起身，却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面色苍白至极，冷汗涔涔流下，显然身负内伤，无法再战。
张天闻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暗中赞叹吴毅心思缜密，行事干净利落，既然不能够流血，那就造成内伤，如此即可规避枷锁。
大极王朝的官吏，看见巴赫鲁困窘的姿态，一齐嘲笑起来。
但是北地部族一方，则是缄默不言，面有铁青，看向巴赫鲁的眼神，满是鄙夷。两个体格相差如此巨大之人，也会失败，无怪他们自己人都看不起巴赫鲁。
整个营帐之内，气氛截然不同，而毋庸置疑，吴毅是众人视线的焦点。
本来以为自己一脚已经将巴赫鲁废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仅仅是稍稍喘息几刻，就重新站了起来，面色依旧苍白，只是拥有了再战之力。
好强大的恢复能力，吴毅看见这一幕，感慨道。
被吴毅一脚险些踢死，巴赫鲁不敢再小觑吴毅，双手成拳，保护自己胸前，绕着吴毅走，寻求出手的机会。
此刻战斗的主动权，转移到了吴毅身上，然则习惯了谋定后动，后发制人的吴毅不要这主动权，由着巴赫鲁寻找机会。
绕了三两圈之后，在围观之人的唾骂与鄙夷中，巴赫鲁不受外人影响，发动了自己的再一次攻击。
这一次，仅仅是挥出一拳而已，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直白简单，吴毅若是要退，一定会受到对方疾风暴雨一样的打击。
是以，吴毅不退反进，格挡开这一拳，一道鞭腿专攻下三路。
手段不是特别高尚，但是以吴毅与巴赫鲁的身形差异，如此反倒最好的手段，难不成要吴毅跳起来打他的脸吗？
四方一派嘘声，吴毅同样没有在乎，张天闻可没有说自己不能够用阴招，况且，这种招数怎么能够算阴招呢？习武之人使用的手段，怎么能够说是阴招呢？
不多时，巴赫鲁捂着裤裆悻悻离场，说实话，能够站着离场，而不是倒在地上哭天抢地，嚎啕大哭就已经出乎吴毅的预料了。
这次，巴赫鲁同样没有出血！
第九百八十四章:气运之思
本来以为会十分精彩的比斗，最后竟然和街头无赖打架一样，这场午宴不欢而散，所有人在经过吴毅的时候，都带着鄙视的眼神，当然他们不会承认，也是有点害怕吴毅这样的手段。
这些人在鄙视吴毅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张天闻对吴毅的苛刻要求，不能够把巴赫鲁打出血来，莫说这样的生死之斗，便是寻常比试，出现伤痕也是常有的事情。
吴毅能够在如此苛刻的要求下胜利，本身就代表着吴毅的不凡。只是，其他人不会看到这一点，他们只看见吴毅手段不光明，不是堂堂正正的胜利。
午宴毕，无人与吴毅接触，事情传开之后，吴毅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在营帐之外站岗，都是被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下午也没有议事，五族酋长寻了处落足，就在那里安营扎寨。
谈判的第一日夜，因为轮值，有人顶替吴毅的位置，吴毅得以回到自己营帐内安歇。
当然，安歇是不可能安歇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进入梦乡之后，与沈从约及虎啸刀刀妖沟通联系。
因为沈从约收摄虎啸刀煞气之故，寄居于虎啸刀内部，而虎啸刀又是吴毅贴身携带之物，是以今日吴毅所为，被他们看了一个遍。
沈从约面色有些怪异，看向吴毅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至于虎啸刀刀妖则是大声为吴毅叫好，说打得好，不仅应该打断他第三条腿，其余两条腿也应该一并打断，反正一样不会出血。
吴毅都不知道虎啸刀刀妖是真的站在自己这边，还是高级的反串黑，想要羞辱自己一把。
总而言之，今日事毕，吴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形象算是深入人心了，是一个绝对的结果主义者，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是怎么样的，都不重要了！
撇过这个话题，吴毅问道:“这两日磨去多少煞气了？我可是等着你动用你的人脉呢！”
“急什么，千万年的积累，哪里是这么容易消除的，没有个三两年，就是刮痧！况且以这妮子的神位，也祛除不了这么多的煞气。”虎啸刀刀妖没好气地回答道。
吃了个瘪，吴毅也想不出其余事情，闲谈几句，就从梦境中醒来。
外界朔风肆虐，夜晚的寒风，更加吓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风，是夹带着暴雪的风，还只是简简单单的风。若是前者，一夜功夫，足以摧毁一个小部族了，不得不防范。
打开帷幕看了看，仅仅是风而已，没有夹杂暴雪，吴毅像一个刺猬一样，缩回了自己的营帐。
夜色已深，却睡不着，也不想睡。
在苍茫界，自己作为至巅的一批人，使个眼色，就有无数人揣摩心意，修道资源等一干事务，都有弟子效劳，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执棋之人。
来了上界，从执棋之人变成棋子，甚至是棋盘，这其中的落差，有够大。
白日事情，根本无法动摇根本大道为静之大道的吴毅，连在心潮激起一丝波澜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认为自己所行无错，吴毅问心无愧。
为了最高目的，有些不应该放弃，但是有些也不值得保留。
看似简单的争斗，透视开来，张天闻的那一语，束缚住吴毅，似乎是为了讨好佛门，少杀慎杀，将吴毅送入佛门。
而吴毅逆其心意为之，到时候张天闻责怪下来，只说自己没有领会到对方心思即可。
张天闻可能认为度真大法师看重吴毅，就想要将吴毅送往佛门，作为大极王朝的探子，日后说不定还能够混出一个名堂来。
只是探子都是暗中行事，吴毅这一去，就是聚光灯下的飞蛾，不死也得死，所以吴毅选择激进的方式，拒绝了。
让巴赫鲁不流血，又打败他，吴毅有很多办法，最简单的，莫过于拍昏他，但是吴毅选择那种手段，目的就是杜绝张天闻的这一想法。
你地位确实更高，可以掌控许多事情，很多人也没有反抗的本事，但是，不要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这就是吴毅传达给张天闻的意思。
只是，这些推演，究竟成立与否，尚未可知，毕竟，张天闻从来没有表示自己的心意，都是吴毅猜测并自行行动。这也算是高层艺术了，罪过都是手下人的，自己干干净净。
而今事情已做，更无挽回的余地，即便是吴毅猜错了，也只能够依照错误的轨道继续走下去。
思索一周，吴毅取出自己的定运星盘来，而今每时每刻，自己的气运都水涨船高，那来自于气运金龙的逆鳞图纹，说是气运神器也不为过。
吴毅有幸将之拓印下来，绝对是吴毅的福分。如果说，吴毅之前对这一点有疑虑的话，现在却是深信不疑。
但是此事也为吴毅带来了一些快乐的烦恼，之前吴毅行事之后，观看定运星盘即可知晓自己此事对错，并对此作出针对性的手段。
现在因为气运增长的速度过快，哪怕中途做了错误的事情，反应在气运上的变化，也不是特别明显。就如今日之事，定运星盘给无法给吴毅以回答。
定运星盘的一大好处，和消失了一样。
不过，气运增长是大利，纵然遇上挫折，也可逢凶化吉。所以吴毅才说这是快乐的烦恼。
此刻，缭绕于吴毅心头最大的困惑，其实是定运星盘根据气运金龙逆鳞图纹，解读出来的那个婴孩面孔，这婴孩，究竟是什么身份？
自己拓印逆鳞图纹后，从而获得如此磅礴的气运，高过太初仙人，胜过罗汉大能，多得吓人。
天地之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增长的灵气，也没有无缘无故增长的气运。这和赌博类似，一局牌局上，你有没有发现输家，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输家。
吴毅凭空获得如此磅礴的气运，又不是天帝之子，继承天帝的部分气运，吴毅的气运，一定来自于失去气运之人。
没有猜错的话，失去气运之人，就是那婴孩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绝地求生
气运本不应该吴毅所得，然则机缘巧合之下，为吴毅所得，那么日后因果牵连，吴毅与那婴孩，说是命运之中的对手也不为过。一朝见面，怕是就会成为不死不休的对手。
虽然抢了对方的气运，但是想要吴毅返回自己所得，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气运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强调都不为过。
与这场可见的气运危机相比，张天闻的敲打真的不算什么。
或许在有些人眼中，吴毅应该迎合张天闻，以探子的身份加入北地佛教，打消张天闻的猜忌。
若是没有这场气运危机，倒也不是不可以，还可趁机探查佛教在北地传播的现状。
只是因为这场气运危机，吴毅就不可能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些事情上，尽快形成自己的势力，才是最为要紧的。
而吴毅想要尽快成势，莫过于浑水摸鱼，也就是将局势搅乱。需知混乱，是晋升重要的阶梯，混乱之时，有人会被挤出去，位置空缺之后，便是吴毅的机会所在。
张天闻或许真的想要弥合两大势力的纷争，亦或是暂时止住刀兵。在外人眼中，与佛教有关联的吴毅，也是倾向和平的，所以才会受到一次次打压，只是恰恰相反，吴毅反倒希望开启大战。
成功，需要时代的助力，也需要自身的努力。明眼人都知道，如日中天的大极王朝，与北地部族之间，必然有一战，战争就是最大的机会。
蛋糕很大，给谁都可以，你想要多吃一些，少不得壮大自身。
局势的变化，现在的吴毅，几乎无法影响到，只能够随波逐流，尽可能广撒探子，早一些知道局势的变化。但是强大自身，则是吴毅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的。
受限于人道气运，吴毅无法动用法力，尽管人道气运为吴毅带来了巨大的人望，但是想要转化为具体的实力，还是需要较长时间。
别的不说，就陈衍这具身躯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即便是想要做，也未必有人跟随。
习惯了动用法力，依靠绝对实力解决问题的吴毅，在这场变故之中，颇为被动，一身磅礴气运，不若于无。
在大极王朝之中，吴毅的气运再多，也都是虚浮不实的，给他数十年积淀，一定能够闯出自己的名堂来。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也是不及张天闻这个手握大权的北军元帅。
很多人好奇，为什么吴毅明明气运延绵不绝，却依旧落得现在地步，如此或许可以解释。
随着吴毅与张天闻交恶，也不能够说是交恶，至少关系不再和谐。
在张天闻的气运人望压迫下，吴毅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势力，瞬间摇摆，甚至波及超凡领域，沈从约，虎啸刀刀妖对吴毅的态度变化，即可见一斑。
吴毅在大极王朝的根基，还是过于浅薄了，而且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前提下，就与张天闻这等大佬对抗，吃瘪也在意料之中。
不对抗，要消解猜忌，就要遵循张天闻的暗示，那又是为吴毅所不容许的。
此刻的吴毅，好像陷入了死胡同一样。
为了离开这个死胡同，吴毅不得不铤而走险，另辟生路。也是吴毅思索多时，但是在今夜最终决定实行的办法，时局的变化，已经不容他迟疑，哪怕成败两可，可要试上一试。
有张天闻的气运压迫在，吴毅很难出头，本该是自己最大助力的气运，却几无用处，吴毅只能够寻求外力。
这外力，便是吴毅的心魔身，心魔身的根本之地在明月界，走的是神道之路，同上界有阴阳之分，五行之异，本是吴毅用以充当最后退路之地，哪怕人身不幸陨落，也不至于就此身亡。
明月界与苍茫界差相似，本源大致相近，是以吴毅放心勾连明月界与苍茫界。
但是上界可是名副其实的大界，完全可以吞噬明月界，心魔身一旦贸然干预上界之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都是未知的。
为了维护最后的退路，之前即便是遇到再凶险的局面，只要还能够靠人身解除危机，吴毅就没有动用心魔身之力。
但是现在，人身已经成为砧板之肉，言语不出营帐，再无半点权力，数月钻营，化为泡影。
张天闻都没有直接打压，仅仅是表示一点意思，人身就失去反抗之力，想要自救，已经不太可能。此刻，即便张天闻想要杀了吴毅，吴毅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是以，经过多时的内心挣扎，吴毅心头升起动用心魔身的想法，而这一点念头升起之后，就再也无法抑制下去。
也不举烛，也不展灯，吴毅自床榻上起身，借着天空上微薄的月光，借着月色，在书纸上，勾勒一些奇妙的图纹，看着妖异而邪恶，看久了，甚至神魂颠倒，意乱神迷。
心魔身，本体乃是心鬼，就特性而言，和天外邪魔没有什么区别。吴毅人身现在虽然不能够动用法力，但是刻绘这些召唤心魔身的图纹还是不难的，至于召唤能不能够成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关于召唤物的问题，一般来说都是需要的，想要请神魔出手，自然少不得礼物，否则人家为什么跨越无尽虚空，出手帮助于你。
但是人身与心魔身本是一体，自己召唤自己，就没有这样的说法。
心魔身坐拥一界资源，想要将自身法力投影在上界，虽然困难，但是并不是不可能，否则以人身现在的状态，何处寻找祭品召唤心魔身。
因为法力不在身，人身描绘出的图纹，也是稀疏寻常，全无半点灵性，连启动召唤阵最为基础的条件也没有达到。
不得已之下，吴毅只得使用最为蠢笨的办法，滴血。
血液乃是人体蕴含灵气最多的存在，只要有足够多的血液，就能够启动召唤阵，吴毅隔开自己的手腕，由着滚滚鲜血浇灌召唤符文。
一刻钟过去了，一点变化也没有，而吴毅面色不改，继续放血。
第九百八十六章:传送
又有一刻钟过去。
陈衍这具身躯，纵然经过吴毅洗筋伐髓，血液内的灵气比常人多许多，但一的十倍也就是十，而跨入修道之门的修士，轻易之间，就能够达到成百上千，不是一个维度的比较。
但是，此刻已经出现向好的趋势，阵纹开始吞噬气血，发出微弱的黑芒，换而言之，阵法开始启动了。
吴毅继续放血，等到黑芒遍布所有阵纹，才是召唤成功几率最大的时候。
人身的血液是有限的，随着血液流逝，整只手臂变得麻木无感，冰寒无比，好像死人的手一样，一点血色也没有，一些肌肤，甚至干瘪下去，极为骇人。
一个时辰之后，吴毅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意识也是昏昏沉沉的，血液几近枯竭，好似被榨干了一样，点点滴滴流下。
失血过多，也不知道是何时，吴毅头重脚轻，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一头倒下，而此刻，遍布阵纹的黑芒，不过萦绕半数不到，这场召唤，看似要失败了。
然则，最为紧要的关头，恰恰是吴毅以为无用的澎湃气运，维持黑芒运转，召唤阵才没有崩溃。
黑芒持续运转下，阵纹逐渐缩小，缩小，最后缩小到黑芒完全覆盖阵纹的地步，也正是在这一刻，幽异的波动以阵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波及开来。
好在吴毅在营帐内布置了定运星盘，抹除气运，消除因果，才没有惊动其他人，否则吴毅就是有十条命，也是不够的。
黑芒闪烁，阴风平地自生，初而与寻常和风一样，既而渐大，呼呼作响，卷动营帐，也就是现在外面朔风呼啸，才没有惊动其他人。
阴风卷动有半个时辰有余，最后就如同其诞生一样，消失地也是无声无息。
而出现在阵纹上的，只有一道漆黑的影子。
心魔身有六像，分别是男帝像，女帝像，道君像，异兽像，草木像以及鬼皇像。
此刻应人身感召而来的，便是鬼皇像的一道法力，六像之中，神通各异，但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鬼皇像，因为心魔身最庞大的信众，便是鬼物。
鬼皇像也是最像心魔身本体的，是万鬼之皇。此刻鬼皇像来，可见吴毅对此的重视。
鬼皇像在明月界再强大，初来上界，也就是一道微不足道的意念而已，看起来弱不禁风。
自从吴毅刻绘阵纹以来，沈从约就一直在一旁围观，震惊于吴毅心性之坚忍，竟然耗尽一身气血，同时，她也对吴毅所为更加好奇起来。
此刻，见得不过是一道弱不禁风的影子浮现，沈从约内心是十分讶异的，看了一瞬，就欲缓缓退去，且在日后再见机行事。
只是，鬼皇像甫一出现，便感应到了沈从约的窥视，不仅仅是沈从约，虎啸刀刀妖也在窥视，但是十分隐晦，不过想要瞒下鬼皇像，不太可能。
鬼皇像好似一道风一样，朝沈从约吹拂而去，霎时间笼罩住了沈从约，一枚魔念种子寄居在了沈从约识海深处。
沈从约没有察觉到魔念种子，见得光影吹拂而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鬼物，还是其他。
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沈从约，也是一样，惊恐的她，匆匆进入虎啸刀刀身之内，寻求虎啸刀刀妖的庇护。
吴毅倒是想要教训虎啸刀刀妖一把，但是在虎啸刀刀身附近盘旋一阵，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的鬼皇像，根本不是虎啸刀刀妖的对手，虎啸刀刀妖之所以不出手，也是因为看不出鬼皇像的实力，一旦看出鬼皇像黔驴技穷，怕是就会展露獠牙。
化为丝丝缕缕的阴气，自“陈衍”鼻窍之内进入，鬼皇像以法力缓缓修复人身气血耗尽，破败不堪的身躯。
第二日如约来到，若非鬼皇像修复身躯，人身怕是要昏睡个三日三夜，但是这一日苏醒过来，也是全身酸软，提不起一点气力来。
不得已，吴毅只得求人禀告张天闻元帅，说是自己感染风寒，请求缓几日，之后再去值守。
一般人听说这个消息后，暗中或是直面嘲讽吴毅出手下作，此刻就遭受惩罚了。
至于张天闻手下的那些亲兵听闻这个消息后，自然也是喜不自胜，没有了吴毅，其他人就有了在元帅面前值守的机会，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在如此重要的时候，立功的机会，可是无数。
吴毅这个时候病倒，是他的命不好，无缘享受此福分。人情冷暖，真是纤毫毕现，都没有一人站出来替吴毅说话。
如此，也更加让吴毅坚定自己召唤心魔身的意志，别人都靠不住，关键时候，还是自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说起来，张天闻知道之后，也不是全无表示，虽然吴毅执拗了些，但终究是一个好苗子，前番暂时打压，磨去锐气，也是为了之后的使用。
张天闻身为北军元帅，是大极王朝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气运强过吴毅，能够将吴毅压制下来，即便看不出吴毅的气运，但是对于吴毅的不凡之处，还是门清的。
张天闻也担心吴毅真的死了，派了郎中来看病。
郎中看出吴毅气弱体虚，开了一些增益气血的药物，吩咐多多休息，就背着药箱离去了。
半日之后，吴毅的营帐内，空无一人，冷淡凄清。
但是就是这半日，之前寄居在沈从约识海内部的魔念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开始反客为主，吴毅获得了沈从约的信民消息。
而后借着沈从约这个渠道，无数魔念种子播撒而出，转化信民无数。这批人，就是鬼皇像在上界的第一批信民了，手段有些魔道气息在，是强制转换的，这些人的识海内，自然而然浮现出鬼皇像的身影。
因为心魔身本就是魔物，吴毅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有何不妥，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个好生安抚，还是直接转化来得方便。
有了这成千上万的信民，鬼皇像也不再如最初时候一样弱不禁风，能够化为实体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鬼皇像，或者说心魔身，与人身的气运分离，是以心魔身不受磅礴的人道气运影响，能够动用自身法力。
放眼望去，四方皆敌，唯有心魔身可以相信，真是对吴毅这数月来努力的莫大讽刺。
得沈从约信民之助，心魔身在短短时间内，就可化出实体来，但是心魔身到底初来乍到，根基浅薄，所能够做到的事情极其有限。
即便是成势，想要与张天闻对抗，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朝一日，心魔身能够被敕封为大极王朝的正神，借着煌煌人道的扶持，受万千百姓祭祀。那真是一步登天了。
这条正道，基本上不可能实现，不是吴毅妄自菲薄，倘若真的有这般简单，上界如此多的道门，也不至于坐视这大极王朝崛起。
大极王朝立朝之后，对超凡之流，限制无数，凡为官之人，必须与他们脱开干系，仙神两道，都需要走民间路线。
而民间路线，也不是这般简单的，一应道观道士，佛寺和尚，需要谱牒在列，定期上报。
僧田道田，微薄地屈指可数，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更不用说平日在社会上宣扬的九僧十道，贬低他们的社会地位。
无名又无利，愿意当道士和尚的，自然就少了，吴毅初入大极王朝遇上的清风观，便是如此。道法高深的风清道人连寻找一个后继之人，都十分困难。
当然，也有一些闻名乡野的大观，平日香火无数，成一时气候，朝廷想要罢去，还有不小的压力在。对于这等大观，朝廷则课以重税，总而言之，就是压制你的成长。
人道与仙神两道的交锋，便是如此的激烈，仙道确立统治地位后，敕封神祇，以道士监国。人道也是一样，对于那些会威胁到自己统治地位的，竭尽全力加以讨伐。
正是靠着这一系列的手段，大极王朝一往无前，成长迅速，如今已经拥有了百万年大派相比肩的资格。
道门想要插手，极为困难，堪称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将心魔身召唤来，吴毅就没有想过让心魔身成为大极王朝的正神，因为吴毅明白，大极王朝不可能容许有足以干涉统治的神祇出现。
心魔身倘若真的受大极王朝敕封，不啻于将笼头往自己头上戴，日后可能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吴毅不走正道，旁人眼中的堂堂正道，在吴毅眼中，却是绝路，更无半点生机在，反倒是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说不定可以走出名堂来。
而心魔身走这些旁门左道，也是极为容易，毕竟心魔身心鬼出身，擅长操弄人心，就是妥妥的天外邪魔。
只是心魔身有明月界这个根本之地，与那些如同无根飘萍一样的天魔不一样，目的不是纯粹的吞噬与破坏，有一分改造的心思在。
纯粹的吞噬与破坏，一定会招致反噬，自取灭亡，纵然快活一时，也一定会被击杀，之前吴毅在肃慎一族天鱼城遇上的那只天外邪魔，便是如此。
杀了这只天外邪魔，吴毅还获得天地气运嘉奖。可见，纯粹的吞噬与破坏，不是长远之路。当然，如果你有实力力压整个界域生灵，无视一切，那就当我没有说过此言。
心魔身的改造，若是顺承世界晋升的潮流，未必不会得天地扶持，享受气运加冕，在旁门左道中走出自己的精彩。
可以不为了成就大极王朝的正神之位，但是一定不能够违逆世界晋升的大局！这就是吴毅为心魔身订立的目标，或者说方针，是行动指南。
人身背负一气宗气运以及因果，需要考虑一气宗的利益，心魔身却没有这个必要，行事自由许多。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心魔身可化形之后，就必须要思索解决眼前之难。
眼前何难？无外乎张天闻的打压，或者说雪藏。张天闻这等存在，哪怕没有直言，仅仅是一些暗示，人身之前布置，都被破坏殆尽。
想要让张天闻收回心意不太可能，既然他觉得吴毅需要敲打，这个手段就不会结束。
吴毅所能够稍稍缓解局面的，就是重新收纳旧部，稳固自己基本盘。之前心魔身在沈从约识海深处埋下魔念种子，就是一个开始。
通过沈从约这条渠道，将无数魔念种子撒往四方，心魔身恢复自身的同时，也意味着沈从约的根本所在，为吴毅所掌控。
此刻，吴毅大可将此事摊明，所谓民为神主，自家信民都被他人掌控，神灵就是瓮中之鳖，翻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若是只有沈从约一人，如此倒也并非不可，简单粗暴，还有效，省时省力。
只是多了一个虎啸刀刀妖，就不可如此做了，魔念种子虽然隐秘，倒也并非全无破绽，能够将沈从约吓住，却未必能够吓住虎啸刀刀妖。
虽然多了一个虎啸刀刀妖，但是对于心魔身而言，问题并没有麻烦多少。心魔身本就是操弄人心的好手，论手段，丝毫不逊色于佛门渡化之道，具体而言，还要更加难以察觉一些。
民为神主，通过信民去影响神灵即可，有着掌控明月界的经验，心魔身做起这件事来，可是熟门熟路。
起初，沈从约心上只是生出一个朦胧的身影来，这身影连具体面容都看不出，既而，觉得这身影莫名地高大威武，心生崇拜之意。
信民的心思，丝毫不差地返回到沈从约心头，就好像心理暗示一样，哪怕破绽再多的暗示，重复无数遍之后，也很难不让人内心动摇。
还是不明白的话，可以参照三人成虎，老虎出现在街市上，稍有智慧之人，都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是无数人口口相传，发生恐慌性践踏，你是逆流被“踩死”，还是随波逐流呢？
“感化”沈从约的过程，简单地超乎吴毅的预料，不过一日功夫。
除开心魔身经验老道，掌控沈从约信民的优势之外，对方不通神道，心念多变也是一大短板，为吴毅如此轻易地趁虚而入。
第九百八十八章:礼经万端
吴毅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日有余，依旧门前冷落，鞍马稀疏，暗黄的帘子，一日也未必有人舍得掀起一次。连每日饭食，都需要吴毅勉强撑起身子，去和他人要，卑微到了极点。
与之前吴毅获张天闻元帅赠送虎啸刀时他们的态度相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所谓苟富贵，勿相忘，真是一言难尽，尚未富贵，贫贱之时，就担心惹火上身，互相嫌弃了。
但是，此刻，吴毅的心境已然发生扭转，少了些抑郁不乐，多了些成胸在竹。
心魔身的到来，使得吴毅脱离完全被动局面，好像一条鱼从砧板上跳回了水池一样，虽然危机四伏，但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如今，心魔身将沈从约完全置于自己掌控之下，开始收复旧部，更是复兴的.asxs.。
不夸张地说，自己前番数月心力，有大半都花在了沈从约身上，若是连沈从约都背弃自己了，这个任务，基本上就可以放弃了。
收服沈从约，吴毅的信心回归，心魔身趁着沈从约教化信民的时候，虎啸刀不在附近，显化在沈从约面前。
至于心魔身形象，在外人眼中，一团虚无，而在沈从约眼中，则是金光万丈，气派恢宏。
若是不知其中因果，有些人怕是会以为沈从约在自言自语。
心魔身显化的第一时间，沈从约自然是无比惊讶的，识海内浮现无数次的人，第一次在现实中遇见，如何不惊讶。
但是一日来连番不绝，好似连环火雷炸响的暗示，已经让她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几乎没有半点迟疑，沈从约便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参见真主！”
真主，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形象，这就是吴毅灌输在沈从约心中的心魔身面貌。
即便是与日月同光，与天地同寿的混元圣人，也未必敢说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吴毅就这么灌输了，无数次的心理暗示之后，沈从约如今并不会对此产生一丝怀疑。
在吴毅眼中，心魔身的强大，便体现在此处，强大地甚至让人恐惧。
堂堂正正的单打独斗，心魔身并不是特别出彩，只是中上之流，说不定还有所高估，而论操弄人心，则是顶尖，逆伐而战，不是问题。
心魔身虽然入了神道，但是天赋神通——五蕴六贼不仅没有得到削弱，反倒水涨船高，有资格让心魔身动用五蕴六贼的存在，屈指可数，至少在明月界内，心魔身已经沉寂很久了。
心魔身张口道:“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每一字落在沈从约心头，都好似晨钟暮鼓，振聋发聩，使她觉得时时刻刻都有收获，面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礼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义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故礼者养也。”
说了这么长一段，懂的人都懂，核心就在一个礼字。
之前就说过，吴毅想要将沈从约培养成为一位惩处贪官污吏的神祇，只是沈从约的神道体系，极其简单，连个附属从神都没有，排面还是其次，这样会影响沈从约日后成长。
沈从约想要构建完整的神道体系，有一些问题就要事先解决。
首先，贪官污吏因何出现？
其次，贪官污吏的具体表现又是如何，有些人为国为民，受民恩惠，算不算贪官污吏？如何评价某些优劣参半的官吏？
还有，对于贪官污吏的具体惩处办法，如何确保贪官污吏一定恶有恶报，而没有冤枉好人？
最后，可以说最为重要的方面，惩治贪官污吏之后，如何保证日后不再有贪官污吏出现，亦或是减少贪官污吏的出现。需要从哪些方面着手？
眼下沈从约神力不深，信民不多，势力根本没有涉足官吏体系内部，都是小打小闹，如此简陋的神道体系倒也无妨，只是随着一步步发展，体系的问题，还是要暴露出来的。
这些时日内，沈从约就遇上不少这样的烦心事，有些官吏，在一些人眼中，是好官，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则是贪官，如何评定呢？仅仅是依靠人数投票吗？
以上问题不解决，沈从约的信民群体，迟早有一天会四分五裂，民为神主，信民都分裂了，沈从约怕是也要成为精神病患者，亦或是直接分化无数个神躯，代表不同的利益。
尚未长成，就面临分裂，对于任何一位神祇，都是灾难，对于沈从约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心魔身通过魔念种子的暗示，使得沈从约对自己心生信任，但是真正奠定心魔身在沈从约内心无可动摇地位的，还是帮助沈从约解决这场劫数。
吴毅给出的配方，是以礼治之！
贪官污吏为什么会出现，那是因为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所以要效仿先王，制定礼仪，约束他们。
贪官污吏的鉴定以及评价，吴毅则是参考大极王朝的官吏条例，千万年的积淀与磨合，已经完备至极，几乎每一种案例，都能够寻找到先例，看看先人是如何解决的，萧规曹随，按部就班就可以。
这些事情，人道王朝自然更加熟练，吴毅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拍脑门想的内容，能够胜过无数精英制定的律令。
最后，如何防止出现新的贪官污吏，还是那个字，礼！
礼，不仅仅是看似繁琐复杂的礼仪，也是刑罚，甚至可以说，此处的礼，宏观上指代的是天地之间的秩序。
“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这里说的是如何管教官吏，最后所希望实现的目的，就是“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
一番长篇大论，吴毅帮助沈从约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沈从约对心魔身，也再无一点怀疑。
第九百八十九章：张天闻夜访
之前为了召唤心魔身前来，吴毅暂居的这陈衍之身，消耗过多气血，以至于气血两虚，如今也没有完全恢复完全。
吴毅收服沈从约的这一夜，吴毅居住的营帐周围，万籁俱寂，不过若是凝心静听，还是不难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这场谈判，哪怕最后无有所得，但是宴会之上，该有的不会少。
和之前几日一般，吴毅也习惯了这种状态，只是这一夜，为吴毅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来到了吴毅营帐之内，此人，便是张天闻，堂堂的北军元帅，大极王朝地位最为崇高的一批人之一。
而吴毅此刻身无官职，不入流品，只有一个千夫长的差遣而已，是大极王朝地位最低的一批人。
虽然差遣是实职，比那些不实的官职重要，但无论如何说，吴毅与张天闻的差别，还是天壤之别。
张天闻突然降临，着着实实地将吴毅吓了一跳，这几日，哪怕有心魔身修养调理气血，但是距离恢复完全，还有不少的距离，面色依旧苍白无比。
但是此刻张天闻探视，吴毅还是拼着身体不适，起身拜见，总不可能摆着架子吧，你想要获得三顾茅庐的待遇，前提也要你是诸葛亮呀！
吴毅小功不少，微不足道，根本不入张天闻之目，此刻又哪里来的勇气摆架子呢？
一番上下相宜的礼仪之后，渡过最初的尴尬，吴毅稍显不安地倚墙而坐，至于张天闻则顺势坐在吴毅床榻之前，笑容可掬，祥和而近人。
张天闻当先开口道：“前番疑你与邪门有关，冷落了你，还莫要见怪！”
所谓邪门，自然就是佛门，虽然官方为了争取佛教支持，用字比较中正，但是民间私下，对佛教可都是邪门邪门地叫。
其实，邪门也没有叫错，佛门为了适应北地部族原来习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入乡随俗，一些祭祀祭品，用的可都是大极王朝的百姓或是军人，是人祭。
选了人为祭祀祭品，无论选择什么手段，都显得无比残忍。
张天闻语重心长，显然要与吴毅“和解”，吴毅自然是识相的，慌忙道：“何敢，都是属下少年无知，惹来祸患。”
张天闻笑着摇了摇手，道：“儿时不识事，犯了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要一直犯错即可！”言语悠悠，意思万千。
吴毅以为张天闻要自己表忠心，便单膝下跪，举手立誓道：“今日之后，属下一定与那邪门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若违此誓，天雷轰顶！”
吴毅言出，本身就存在漏洞，张天闻身旁一裨将悠悠道：“今日之后，难不成前些日子，你还与邪门有瓜葛吗？”
吴毅做出有口难辩的神态，慌不择口道：“元帅，属下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北军，对不起朝廷的事！”
张天闻一派怒容，骂那裨将道：“朝廷正是用人之时，三言两语，你就想要寒我将士之心吗？若个个如你这般，何人敢效力！”
裨将躬身谢罪，表示认错，而张天闻也没有继续发作，吴毅也做出心满意得的神情，识趣地表示忠心，日后愿意为张天闻赴汤蹈火云云。
吴毅在苍茫界，明月界也是呼啸一方的人物，这等惠而不费的把戏，也用过不少次。
若是那等初入官场的小人物，说不定真的就此被张天闻的把戏欺骗了，只是想要骗过吴毅，未免太蠢了。
张天闻或许真的以为吴毅是小白，自以为收服吴毅之后，顺势道：“眼下双方僵持，更无一点进展，想要在谈判桌上有进展，就需要战场上有突破！”
言语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不必继续暗示了，这是要吴毅率队出兵，以威压五族酋长，实现更大的利益。
既然是为了实现谈判而发动的战争，那么，这场战争，既不可以过大，过大，说不定完全撕破脸皮，那就没有谈判的意义了，真要是有剿灭对方的实力，也不必开始谈判了。
当然，战争规模也不宜过小，过小对谈判没有多大影响。
吴毅暗自思索，这样的战争，双方交战的规模，怕是不得少于万人，自己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根本无法担当重任，至多成为从军之一。
心中明白此理，吴毅明面上还是道：“敢不效死，必不辜负元帅期望！”
张天闻闻之，拍案而起，神情激动道：“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做小小的戍长，还是屈才了！”
不会要给我兵吧！吴毅不敢发言，静静等候。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超乎吴毅的预料，“我给你万人，此行务必要夺取天狼城！”
“什么？天狼城失守了？”吴毅听闻这个任务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表示遵从，而是讶异于这个任务本身。
和狼烟口一样，天狼城也是孤悬于塞外，只是狼烟口面对的对手，是肃慎一族，而肃慎一族作为一个渔猎民族，有自身的农业，粮食危机并不是特别严重。
而天狼城面对的对手，则是日南族，这是一个极其好斗的对手，又极其困顿，侵扰不止，面对大极王朝的压力，举族皆兵。
所以，天狼城的地位，也极为重要，是面对日南族的前线。其实从名字上也能够明白，狼烟口仅仅是一座塞口，而天狼城，则是一座人烟繁盛的城池。
如此重要的城池失守，吴毅的惊讶，自然不难想象。事实上，不惊讶才是奇怪的事情。
张天闻知道吴毅的意思，摇头不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表情应该是真的，眼下这消息，方今传来，还能够压制一二日，过上几日，等到在朝野内传开，少不得形成对他的抨击弹劾之风。
为了挽救局势，张天闻看中了吴毅，天狼城不大，平日驻军也就是万人左右，但是眼下局势，没有五万兵马，怕是难以夺回。
第九百九十章:统御万人，独当一面
心中明白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凭借万人恐怕拿不下，但是也不能够直接拒绝，吴毅只好迂回道：“属下尽量！”
张天闻眼底含笑，明白吴毅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多言。
这时，之前说话的裨将张口为吴毅阐述天狼城被夺取的经历，道：“三日之前，在双方准备谈判的时候，北虏趁我军不备，无耻偷袭……”
接下来，基本上都是这裨将在讲述，讲了约摸半个时辰时间，虽然很多内容用处不大，但是一通言语，排除主观性描述，基本事实，吴毅还是了解了，而且，作为第一手消息，价值无法估量。
日南族因为夺取了天狼城，声威大震，是以这几日在谈判的时候，颇为张扬，其实这也意味着所谓战争都是政治的延伸。
为了挽回颓势，张天闻就执意发动战争，为此，不惜提拔吴毅一个毫无功名之人，在吴毅毫无经验的情况下，敢于让吴毅率领万人。
吴毅起身行军礼道：“在下必不敢负元帅所望！”
张天闻亦是热泪盈眶，道：“有幸遇君，实乃我之大幸，事不宜迟，也未免那些酋长察觉，就今夜出发吧！那万人，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看来事情的严峻程度，还要超乎自己的想象呀！吴毅心道，不过张天闻如此吩咐，吴毅自然只能够如此接受，躬身接受不提。
今夜，吴毅几乎孑然一身，冒着风雪离开狼烟口，黑灯瞎火，身周只有张天闻的一位亲兵相随，连个手令也没有。
吴毅都怀疑，是不是张天闻准备在无人之处，趁机结果自己，只是这等人物，倘若真的做如此卑下的事情，还是亲自出马，也未免过于跌份了些。
快马加鞭，稍不停歇，吴毅迅速离开狼烟口，南下有百里，正是荆棘岭，那亲兵对吴毅道：“为你准备的万人队，就在此处了！”
果然，荆棘岭剿灭不了的势力强大的盗匪，背后有大极王朝北军的影子。
之前随沈从约收服荆棘岭盗匪的时候，吴毅就明白这一点。
但是吴毅可不记得荆棘岭有人数上万的盗匪，这就意味着，这支部队，成分怕是极为驳杂，盗匪之外，流民，投降来的北地部族，人数应该也不会少。
吴毅叹了一口气，若是率领正规军，此战胜算也不小，至少知己，但是成分如此驳杂的军队，如何调度内部派系，就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如何激励他们，如何使他们听从自己的命令，最为关键的，如何使他们不在战前倒戈相向，对手强大不可怕，若是连自己部队都无法掌控，那就是一个莫大的悲剧了。
吴毅没有与日南族之人交手，也不熟悉他们，所知晓的，都是一些传闻，这是不知彼。
不知己，又不知彼，这场战争，在开战之前，吴毅就感到无比困难，胜算不是微薄可以言语的，而是有没有胜算可言。
那亲兵吹了一口呼哨，不多时，山野之间就传来稀碎的声音，一个个身影出现在眼前，也就是在荆棘岭这样的地方，才能够藏下如此多的人。
严格来说，有大极王朝暗自扶持的他们，装备都不错，还有为数不少的战马，基本上都是战场老兵退役后传下的甲胄，都是军中出品。
而且一干人呼啸山林，杀伐果断，就兵员素质而言，绝对是合格的，倘若加以调教，未必不能够成为一支纵横沙场的百战之军。
见到一个个涌现的人马，吴毅心中算是升起几分自信来，这场战争，看起来，也不是全无胜算。
亲兵朝他们当中领头的一批人言语一番，将张天闻的意思告诉他们，而这些人在张天闻亲兵面前，也纷纷表态，一定会听从吴毅的命令，为大极王朝效犬马之劳云云。
亲兵完成张天闻的任务之后，就离开荆棘岭，转身回狼烟口回命去了。
吴毅自亲兵身后出现，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就有几个匪气深重之人，朝吴毅依附而来，询问吴毅有何战功，在荆棘岭的匪徒，有些甚至就是军中退役之后加入的，对军中那一套，也是服气的。
吴毅没有欺骗他们，将自己的根底说了一遍，“在下前番不过千夫长，驻守不远处的狼烟口，想来诸位之中，也有不少认识在下，也就不过多介绍自己了。”
“得张天闻元帅擢拔于万军之中，得以率领诸位，望诸位不弃，夺回天狼城，功名只在今日取！”
吴毅说得激昂，但是迎合之人寥寥无几，在场都是游走两大势力之人，直白一点，就是墙头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吴毅想要调动这群人的斗志，何其困难，又不是无知淳朴的农民。
一名三角眼的匪徒站出来，对吴毅道:“敢问长官，此行兵马几何？有援兵几人！”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若是吴毅实话实说，可以想象，自己之后就不要想领导这群人了。
于是乎，吴毅骗他们道:“我们是先锋，给日南族以威压，倘若他们知错就改，及时收敛恶意，自是可得善果，若是不然，一旦张天闻决意出兵，天兵压境，便是秋风扫落叶！”
“所以，我们只要吓唬吓唬他们就是了，对吧？长官？”这个理解能力，不愧是在荆棘岭这等地方活下来的匪徒，明白所谓功名都是虚假的，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自己的。
“自然，不过若是你们出征有果！赏罚亦是鲜明！”后面一句中的罚字，才是重点。
一干匪徒了然，缄默不言，有张天闻元帅的口令在身，吴毅顺利取得这支队伍的领导权，纵然心神有些疲惫，但是将队伍稍作整理之后，还是开始了征伐。
行军过程中，几乎没有纪律可言，自己孤身一人到来，也就导致吴毅想要建立自己的派系，就需要从他们当中分化出来。
且不说吴毅对他们根本不熟悉，即便是日后熟悉，原有匪首，怕是也不同意吴毅这个流官插手他们内部之事。
第九百九十一章:以利诱之
狼烟口是凸出的前沿阵地，天狼城也是一样。是以，虽然狼烟口对面是肃慎一族，而天狼城对面是日南族，但是两地距离，并没有数千里那般吓人。
论及直线距离，也就是二百余里，不到三百里，若是二三百人，日间就可跨越两地。
而此刻万人行军，为了隐蔽，以防日南族人知晓，在一干熟知附近地理的匪徒建议下，吴毅选择林深树密的句兰山脉行军。
事实上，荆棘岭就是句兰山脉的余脉之一，自荆棘岭出发，也算是“顺路”。
带着疲惫之身，行军赶路，林深树密，身周又都是一群桀骜不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逃逸，都是打顺风战的主，若是出现败绩，只怕会跑得一个人也不剩。
面对的对手，还是新胜之军，气势正盛。吴毅的精神，自赶路开始，就没有松懈，眉头一刻也没有敛下，一直都是紧皱着的。
此战，是以战促谈，打开双方谈判的僵局，这是此战核心目的，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倒也未必必须将天狼城收复，只需要打痛他们即可。
战场上失去的东西，在谈判桌上，有再好的口才，也无法收复回来。只有通过血与火，才能够收复回来。
吴毅很有自知之明，也是对张天闻的“信任”，不认为张天闻会将宝压在他一人身上，张天闻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他这个北军元帅之位，就很有水分了。
之所以会动用他出征，最大的可能，怕是北军其他州郡的军力，都被牵制住了，一时无法抽调。
而倘若这个猜测为实，那么显然此事并非日南族一族可以决定的，五族在谈判之前，怕是就已密谋完毕，决议压制大极王朝，以获得更好的谈判筹码。
张天闻决意以战促和，问题在于，对方愿意吗？好不容易获得的谈判筹码，日南族怕是也会不惜代价守住，即便是吴毅出奇兵攻袭而下，接下来也会经历一场困难无比的攻防战。
张天闻一定还有其他的布置，但是放弃正规军不用，动用吴毅率领这群匪徒，压力应该也是不小。
援军何时会来？到来几人？可是决定吴毅等人生死之事。
甚至于将自身处境想得最坏，即便是有援军，也不会援助自己，而是想着等自己等人耗尽敌人气力，而后一鼓作气，顺势收复天狼城。
如此，在收复天狼城的同时，还间接抹除掉了用盗为兵的罪名，张天闻自身也不会留下一丝骂名。
不进军，则责以怯战之罪，说不定到时候天狼城失守的罪名，还要吴毅背负一部分，说他们救护不及;只是若是进军，又是死局，前有强敌，后无援军，孤军奋战，还不知道要坚守几日。
当然，这是情况最坏的时候，局势未必会如此发展，只是吴毅的性格，一贯是谋定而后动，谨慎保守，这种情况既然考虑到了，就不能够不对此作出决策。
思索间，有斥候自前方返回，荆棘岭的匪徒，能够在大极王朝与北地部族两大势力之间苟延残喘，搜集情报的能力，也是一流，算是弥补了吴毅的一大不足。
毕竟沈从约的神道信仰，也没有流传到那等地步。另一方面，如今吴毅人身统御大军，有白虎煞气镇压，一切超凡之力，都难以接近，动用沈从约之力，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仅仅是沈从约，即便是心魔身，都不好接近了。
据斥候传回的消息，天狼城果然已经失守，城头满是鲜血，大极王朝的紫龙旗，已经折断，密密麻麻的尸骸，还没有清理干净，伤亡难以计数。
天狼城不同于狼烟口这样的堡垒，是一个城池，内部是有平民居住的。此番天狼城失守，内部平民，侥幸不死的，怕是也被贩卖为奴隶了。
消息无法隐瞒，很快就在军中传开！
即便是要隐瞒，也不是吴毅可以隐瞒的，吴毅获得的消息，并不是第一手，斥候知道消息之后，先告诉匪徒内的匪首，而后才是吴毅，如此也未必，说不定是匪徒之中的二号人物。
斥候看见的内容有没有对吴毅说完，都要打一个问号。
听闻这个消息，人群之中，有人谩骂北虏穷凶极恶，全无人性，但是也有人对此沉默。
没有什么可疑问的，匪徒队伍，成分本就复杂，一部分甚至是北虏逃兵，你指望他们骂自己吗？
倘若都是大极王朝子民，吴毅还可以煽动民族主义，激发他们的作战热情，总不能够逆风就溃逃，而顺风争功，抢夺财物吧！
无论是何事，在战场之上，都是大忌。
这已经是行军的第二日，日行军四十里，走了快百里，山间行军，有这个速度不能够说慢，要不是匪徒擅长山间游击作战，还未必有这个速度嘞。
吴毅得斥候报闻，当即对身旁一壮汉道:“甘天霸，北虏下城无多日，连尸体都来不及清理，显然都在忙着抢夺财物，运回北方，你带手下去截击，说不定有所收获！”
这汉子是个庄稼汉，祖祖辈辈没有读过书，为人老实，但是冲动易怒，因为在家族排行老七，原名甘七，吴毅赐名甘天霸。
甘天霸因为天灾，成为流民，来到荆棘岭的日子也不长，在吴毅眼中，这种人属于可以抢救的类型，所以引为手下。
但军中局面没有发生多少改观，毕竟甘天霸的手下，也就是数十人，不到一百，有个什么用。
真要是有任务交付甘天霸，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说了。
“长官！唉，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北虏掳掠的可都是我大极王朝子民的财物，在场何人不是王朝治下，为何只让甘七一人负责这美差？”
吴毅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人，和他们说什么封妻荫子，封侯拜相，都是远在天边的事情，还不如告诉他们不远处有一堆钱，晚了就要没了。
一人起头，众人纷纷嚷嚷起来，说吴毅不公。
第九百九十二章:初战
见吴毅被一个匪徒争扰，自以为得到(事实上确实如此)吴毅提携的甘天霸站出身来，道:“闹什么，闹什么？将军的命令也不听了，想造反了是不是！”
甘天霸的发声，不仅没有改变局面，反倒使得局面进一步恶化，甚至于整支队伍都因此停了下来。
在众人眼中，甘天霸就是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偏偏给他鸡毛的这人，也没有实权，想要压住众人，怎么可能？
最后，吴毅在众人压迫下，“不得不”收回前命，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财帛先见者先得，手快有，手慢无。
之前吴毅也下了不少催促前进的命令，但是只有这一次，发挥成效，行进速度，陡然增长一倍。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然让磨推鬼也是可以的。
不仅如此，还有人献计献策，主动引大军走捷径，只求尽快到达。
当然，这世界，并没有真正所谓捷径一说，那些捷径，更加陡峭，跌落山崖的兵士，以及军马，不时有之。
只是在一干匪徒的热情下，一点疲倦也没有感觉到，欢欢喜喜，在那里想着自己能够抢到多少钱，能够买到多少小妾，购置多少良田。
吴毅则是在一旁为他们介绍天狼城的富庶，是人马汇聚之地，单是守城的兵士都有万人，军士的军属以及定居在此的百姓，有个小十万了。
一干匪徒听得狼啸不已，纷纷闹着要吴毅多讲一些故事。吴毅也不保留，极力描述他们的繁华，大户人家平日用牛奶洗澡，用铜钱铺路，黄金装满了好几个箱子，一场婚礼，十里红妆……
所有人，包括吴毅在内，都没有察觉到，就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匪徒，已经渐渐相信吴毅了。
很难说，究竟是这些故事的作用，还是吴毅自身磅礴人道气运影响的结果。亦或是，二者皆有。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好趋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一时冲动，落草为寇，不能够将对方悔改的路子阻死。
就这样，在言谈欢笑之中，吴毅等人，渐渐接近了一道山口——三山口，听名字就知道，这山口被三座山环绕。
因为三山山势极其险峻，是个埋伏的好地点，但是因为水源地势等缘故，并不适合建立关隘，所以只有寥寥几个哨口。
过了三山口，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就是高大的天狼城。
天狼城都失守了，三山口这样的小哨口自然也守不住，也被日南族族兵占据。
可以说，三山口，就是吴毅此行的第一战。
当然，当吴毅到达三山口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都是山里出身，手法麻利，摸黑上去，那几个据点的日南族族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就丢掉了性命，战争在一开始，就已经结束。
而吴毅也没有违背诺言，之前自己允诺凡财物先到先得，是以三山口据点守兵抢来的财物，都分给了立功的将士，吴毅一分也没有取。
吴毅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分宝大会(分赃大会)，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闪瞎了那些人眼睛，一个个好似多年不食肉味一样，眼睛都红了。
在拿下三山口之后，若是正规军，说不定会休整，整军，而后一鼓作气，进行总攻。
只是，吴毅率领的又不是正规军，以正规军的方式率领这群人，就是作死，想要赢，唯有出奇，堂堂正正，那是自寻死路。
田忌赛马，就该以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下驷对上驷。落子大者，谋于全局，不拘泥于一隅。
拿下三山口，是午夜时分，许是天公作美，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还是那句话，凡财物，先到者先得，吴毅其他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反正说了也没有用。
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衔枚，人息声，去火把，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
拿下三山口，是午夜时分，在赶到天狼城五里之外时，天边已经浮现曙光，此刻，正是晚班交接的最后时刻，士无斗志。
在第一波冲击之下，就有兵士冲上天狼城城头，虽然很快被压制而下，但是这个时机的选择，则是无错的。
万人杂牌军，全无队形，抡着砍刀，嗷嗷叫着，好似不知道何为疼痛，何为死亡，往城墙上狠狠撞了上去。
城中守军，人数有二三万，吴毅一方本就人少，与其分兵被各个击破，还不如强攻一面，而且众人合攻一面，也能够提供更大的信心。
不为歼灭敌人，这样才是最优解。
守军分兵四面，在一面城墙上，绝对人数，其实是吴毅一方占优，是以，当这支军队，完全不讲队形，一个个悍勇当先，毫不畏死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城头。
一刻钟之后，吴毅控制住了这面城墙，先锋军打开城门之后，吴毅带着大部队纵马入内，沉重的铁蹄声，踏碎了不少人的清梦。
经过兵灾之后，日南族族人又缺乏治理城市的才能，城池内基本秩序都没有恢复，那些日南族族人，都是哪里房子豪华，就睡在那里。
此刻听到外间吵闹，三三两两跑出来，连甲胄刀剑都未必佩戴齐全，在杀红了眼的匪徒眼前，都是送菜。
整支队伍，在第一个时辰内，战果显赫，顺利地超乎吴毅的预料。
但是随着城中日南族守军汇聚而来，成建制地抵抗，无法避免地发生了激烈的巷战，战局一时间变得模糊起来。
毕竟吴毅这边，后劲不足呀！虽然入城，但是杀伤不多，敌人的根本未失，更不要说有些人，忙着抢夺财物，不管继续前进，更是迟滞大军推移。
吴毅可不在乎屋宇之内，会不会有珍贵的财物，招呼着甘天霸，让他手下小弟射火箭，纵起大火，干燥的西北风吹拂下，大火熊熊烧去。
火势蔓延开来，几乎将半个天狼城都烧着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城主之女？
在攻入天狼城的第二个时辰，日南族极力反扑，继续战斗下去，就是没有意义的人数消耗战了，那样自己吃亏，吴毅令甘天霸鸣金收兵。
一派强盗作风，顺风则战，逆风则退，此时退，还可以保全体面，若是迟了，恐怕就是败退了。
悠扬的金鸣之声，传遍大半天狼城，进来早的匪徒，经此一战，抢得盆满钵满，进来晚的匪徒，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自己势单力薄，还是识趣地随着吴毅等人退去。
日南族一方想要追击，只是在平原上追击也就罢了，视野开阔，在街巷内追击，你永远不知道冷箭什么时候到来，吃了几次亏之后，变得缩头缩尾起来。
吴毅等人，顺利从天狼城内离开，而火势弥漫整个天狼城，日南族马匹受到惊扰，四处逃逸，想要安抚逸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仅有的马匹，不足以灭杀吴毅等人，追上去被吴毅杀一个回马枪，就远远跟随着，不让吴毅等人离开视线。
等到日南族收拾好多余的马匹，准备一雪前耻的时候，吴毅等人，早已进入句兰山脉的范围，山林之内，陷阱无数，不是这么好追的。吴毅愉快地戏耍身后的日南族追兵，绕着绕着，他们就渐渐消失了。
事后清点，万众在此战之中，折损不足五百，但是对方的伤亡，一定是己方的四五倍以上。
更不用说烧了大半个天狼城，可惜不知道他们物资存放处，否则烧了就更好了。另外抢了如此多的宝物，无论怎么看，都是赚的。
当然，这是在匪徒的眼中，匪徒嘛，自然是干一票就走，可没有建设根据地的说法，茂密的山林才是他们的家。
不过明白张天闻心意的吴毅，知道接下来还有的事情做，这样的小胜，想要挽回张天闻在谈判桌上的颓势，远远不足，怎么说，也要将天狼城的那支日南族守军赶走才是。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这群匪徒在天狼城内，抢了什么回来吧！染着鲜血的金银，金贵的玉器，瓷器，都还算是正常，衣衫不整的女子也勉强可以，山里无处发泄，能够理解。
但是带着鸡鸭鹅的，吴毅是真的无语，最离谱的是抱了一只羊，若不是猪不好带上马，吴毅甚至怀疑他们会将猪一起带上。
不过从他们言语之中，在山林之中，想要吃肉，数月也未必有一次机会。见到鸡鸭，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匪徒之中的交易方式，也是让人眼珠掉落，一只鸡换一个妇女，若是妙龄女子，则要多加一只。
一个人，只值一只鸡吗？哪怕是贩卖为奴，也不止这个价格吧！吴毅好歹镇守狼烟口数月，对行情也是知道的。
吴毅提出自己疑惑，却被一干匪徒笑话，不时征战的匪徒，朝不知夕，即便是有妇人，也不过是发泄工具而已，有些时候，真的不如一只鸡来得重要。体弱多病的妇人，不适合长途奔袭，多半半路就死了，还是一件烦心事。
至于出手贩卖，也要有经手人才是，渠道不通，还不如私下交易。匪徒内部，也是有他们自身的价值衡量的，只不过，与正常人相差太多了。
不少女子看出吴毅是领头之人，一派书生打扮，文质彬彬，看向吴毅的眼神，饱含希冀，希望吴毅救她们脱离苦海，只是吴毅看见之后，只做没有看见，自己现在就是匪徒，要按匪徒的身份行事。
况且，即便是吴毅要救她们，又怎么救，她们难不成还希望吴毅派兵护送他们南下去安全的地方吗，吴毅自己都嫌手头人数不多，怎么可能分兵，分兵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统御这群虎狼之辈，吴毅自己都担心被他们反噬了，行事莫不顺遂他们的心意，怎么可能冒着风险与他们翻脸。
所以，这些女子的希望，注定要落空，吴毅现在不可能救她们。日后确立威信之后，倒不是不可以。
只是，就在吴毅不理睬她们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女子挣扎着离开匪徒的怀抱，站起身来，自称有军机禀告！
此女乍一看和其他人一样，然则敢于在此刻出声，绝非等闲人物。哪怕所言为假，恐怕也耳濡目染，见识不少。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剧本唱的一样，这个女子，自称是天狼城城主之女，身怀城主公文，要转交北军高层。
吴毅笑了，笑话，这种情况下，谁遇上，都会先笑为敬吧！即便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天狼城城主，也是统摄万人的统领，为人偷袭，有失地之罪，手令什么内容，还不是为自己开罪的内容。
吴毅嗤笑一声，没有重视，这女子厉喝道:“将公文转交朝廷，分说军情，哪怕你们犯下累累罪孽，也有受诏安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就是世世代代的草莽！”
吴毅发笑，四方之人，也一齐大笑起来。这个勇敢的女子，看来将吴毅看作盗贼了，当然，吴毅表现地也和盗匪一样。
这女子急得暴跳如雷，但是如此，反倒使得其他人的笑声，更加猖狂。
吴毅走到她身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父亲，败军之将，失地之臣，不过一道公文而已，我根本不在乎！”
这一句，彻底击碎女子的心防，嚎啕大哭起来，被其他匪徒恐吓之后，不敢出声，只是低声哽咽，看起来极其可怜。
不过说起来，在场的女子，谁人不可怜。
吴毅言罢，也不与此女继续言语，自顾自地朝前方走去，走到半途，忽而停住步伐，对甘天霸道:“吩咐下去，那女子我买了！好歹是公侯之女，不要给那些夯货糟践了！”
甘天霸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知道这么扯的剧情，多半是假的，道:“谁知道是不是鱼目混珠？”
吴毅瞪他一眼，甘天霸满脸不服气地答应下来。但是身周自然有人指点，吴毅耳尖，听得“你傻呀！长官这是要留着自己享受嘞！”
甘天霸恍然大悟，憨厚地笑笑，越笑越是淫荡，吴毅看他不顺眼，狠狠一脚踢他屁股。
第九百九十四章:毁谤参半
被吴毅臭打一顿，甘天霸也不恼，呵呵笑着，以为吴毅被看出心思不好意思，也不必吴毅催促，就依着吴毅吩咐照做了。
吴毅青着脸看过四方，哪怕明知道他们暗中还在笑话自己，但是这种事情，越是解释，越是黑浊，吴毅也不会因此而发怒了。
不过有这个传言，也不是坏事，至少不多时，那女子就出现在了吴毅眼前，没有受到阻碍。正事正办的话，他们也不知道会怎样敷衍。
这女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不卑不亢地看着吴毅，一副平起平坐的姿态。
天狼城是战略要地，虽然内部不过驻扎万人，但是城主却是高配，就比如那前任城主，就有爵位在身，大极王朝爵位十等，公侯伯子男，前面加上开国二字，便是上等。
开国公，公;开国侯，侯……如是类推。四等爵及以上，属于超品，即便是丞相见到，也要见礼，这等爵位轻易不与人，即便是与人，也是世袭爵位，少了罔替二字，死即除爵，后人降三等继承。
前任城主，便是开国子爵，因为封地是临夏县，是以全称为临夏开国子爵，封地只是代表一份俸禄，并不代表你可以掌控当地的官吏任免。
对了，这前任城主，是后继爵位，也就是说，乃是侯门世家，倘若此女所言不假，依着大极王朝爵位继承的法规，那么她的祖父，便是大极王朝的侯爵，是超品的存在。
有这层身份在，此女的眼神，也就不足为奇了，自然，明面上吴毅是统率万人的统领，不是此女可以比的，但是，真要说对大极王朝的影响，吴毅还未必比得上此女嘞。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如果前任城主没有身亡，天狼城也没有失守，吴毅自然好生对待她。甚至好生陪笑。
但是现在，即便她是真人，此战一败，即便是她祖父，祖父生前的旧友，也未必会发声，地位直线式跌落。
吴毅没有直接将此女赶走，也是看在她的父亲文书中可能蕴含的军情。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是询问一番的时间，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说的军情文书何在？”
“文书原件已经烧毁，但是我看过，一字不漏，都在我记忆之中，只要你将我护送到二百里外的狼烟口，自然是你的功劳！”
实不相瞒，吴毅现在越是看此女，越是怀疑她说的都是假话，说是有军情文书，要她交出，却推脱原件已经烧毁。当然更有可能是此女不相信吴毅，哪怕身怀原件，也不愿意交予吴毅，否则这等重要文书，怎么可能会轻易烧毁。
吴毅不是没有想过动用心魔身探查其识海，然则对方气运缠绕，因果深重，别的不提，她的侯门虎女身份，可能不是虚假的。
若是强行探查，未尝不可，只是一方面伤害此女的灵智，另一方面气运反噬下，吴毅也不会好受。
吴毅耐着性子，继续道:“你且说说其中的一些内容！”
“你先答应我，要带我前往狼烟口？”这女子与吴毅谈起了条件。
吴毅沉默片刻，冷冷道:“要去别的地方可以，狼烟口不行！”吴毅是从狼烟口来的，狼烟口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吴毅还不知道吗？不知此女身份，贸然将她带去见张天闻，不是自找没趣吗？
“不行，我就要去狼烟口！”此女争辩道，一副你不答应，就一拍两散的姿态。
“不识好歹！”吴毅懒得与她解释，吩咐甘天霸好生看守此女，再不和她对话，晾着她，后来嫌此女纷纷攘攘，有些聒噪，直接封住了她的口。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迅速地飞走，那些匪首听闻吴毅这般处置，心道:难不成此女果真是假冒的不成？
不过只要此女还在吴毅身边一日，就不能够松懈一分，还是严令手下观察吴毅一举一动，特别是与此女的交流。
功劳谁得不是得，为什么要让吴毅来拿，这群人的本性，就是见利哄抢，遇灾四散。
因为之前闯入天狼城内，好生劫掠一番，事后吴毅又履行自己的承诺，此刻队伍士气高昂，之前没有抢到或是抢得不多的人，大有“二进宫”的心思，丰富自己的收获。
只是之前能够趁其不备，取得战果，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此刻再战，说不定就要折在里面，是以哪怕他们如何请战，吴毅也一一否去，并没有被收获冲昏头脑。
于是乎，队伍之中，就出现了吴毅怯战懦弱的名声，是谁散布的，不言而喻，吴毅也是无语，他们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一群流寇而已，还真的想要于正规军对碰。
虽然被骂，吴毅也不至于想要故意陷他们于死地，以证明自己的准确性，自己手下本就不多，要省着来用。即便是要他们当炮灰，也要当地更加有价值。
很多人只看见了统率大军的风光无限好，却不知道这其中的龌龊事，特别吴毅统率的，还是这样一支杂牌军，派系之纷杂，吴毅都数不清。
即便是想要拉一派，打一派，中立一派，也要明白他们站位吧！
不过不管如何说，带他们赢了一仗，吴毅在他们心中的威望算是确立下来了，接下来就是稳固的时候了。
只要吴毅能够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那么，这支队伍，就不会垮掉，吴毅也能够逐渐收获大权，无人再敢龃龉冒犯。
扎营立寨之后，月明星稀，吴毅借着微弱如豆点的烛火，思索着下一步进攻方向。
吴毅目光的焦点，不在天狼城，在于天狼城通往四方的道路，自己已经令斥候散布天狼城为贼寇偷袭，损失惨重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日南族会派出援兵来。
毕竟现在的天狼城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天狼城，而是与大极王朝交易的重要筹码，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那么，就是吴毅围点打援的机会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所谓牵制
正当吴毅思索日南族援军可能会走哪一条道路，又应该如何选择埋伏点的时候，营帐之外，有人通传元帅口令到。
来人颇为平常，不鹤立鸡群，也没有虎背熊腰，落入人海之中，怕是再也寻找不到。
他自称是张天闻的亲兵，但是张天闻那么多亲兵，明面上的，隐藏着的，吴毅怎么知道此人所言是真是假，通传的又是口令，全无半点凭信，真的是开局一张口，内容全靠编。
倒不是吴毅疑神疑鬼，在战场之上，一点基础的警戒意识应该要有吧！
吴毅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张天闻就是将自己当做一只白手套，用完就扔，说不定最后坑自己的就是他。借匪为兵的名声，足以阻止他更进一步。
“元帅口令，令你这十日内，全力牵制住天狼城贼寇兵力！”来人如是通传道。
我们暂且不怀疑此人的身份，以两地信息通传来看，张天闻此刻显然不知道吴毅将天狼城大闹一场的消息，吴毅之前所为，也能够视为牵制的一种方式。
自己前脚刚刚离开狼烟口，怕是后脚张天闻就传出这道消息来，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不直接当面说？
相比较于歼灭，围困，绞杀这样意思十分明确的命令，牵制这个词语，十分讲究，究竟是进呢，还是退呢？还是且战且退呢？以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强行阵战的话，说不定吴毅都被击杀了。
命令的不明确，操作空间太大了。无论是奖赏军功，亦或是推过揽功，寻找替罪羊，都有了机会，有嘴就行，更不必说这是口令，事后张天闻只需要说是日南族奸细混入就是了。
最后牵制二字，换一个角度看，像不像是炮灰部队为了掩饰或是保护主力部队，而被殿后，或是用来牵制敌方主力。
混账！想通这一层，吴毅暗骂一声，自己心性再好，也不愿当炮灰，张天闻不费一文，这个算盘打得可以呀！
虽然心中不满，但是此刻，终究不能够确定此人身份，间接地，也无法肯定命令真假。
所以吴毅只如一个全无自身决断之人，一应答应下来，吩咐左右好生招待此人。
不过今日会面，对于吴毅而言，还有另外一件好事。
元帅亲兵传令吴毅这个消息，像鸟儿一样飞去军队各处，不少蠢蠢欲动，准备推翻吴毅的匪首，都偃旗息鼓，想不到元帅竟然如此看重此子，若是击杀吴毅，少不得惹来元帅不满。
因为这一事，军中内乱发生的时间的推移了，对，仅仅是推移而已，军中固有矛盾，并没有真正解决，该爆发的还是要爆发，只不过，给了吴毅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接下来两日，吴毅散布在外的斥候一方面执行吴毅的命令，散布天狼城日南族守军大败，天狼城被烧毁大半的消息，以吸引日南族援军。
但是另外一方面，斥候也传回了自己听闻的消息，这个消息的传回，让吴毅相信之前夜间会见自己的那人，恐怕真的是张天闻亲兵。
这个消息的内容，大意便是北军集结大军准备收复天狼城，前期使一批精锐化作匪徒，以出其不意，后期兵力会有十万云云。
吴毅出其不意，烧了大半个天狼城，是真事，后面所谓援军一说，完全是扯淡，但是两个消息结合在一起，就显得无比真实。
因为他并不是完全虚假，而是半真半假，吴毅此刻是有口难辨，自己算什么精锐，手下都是一群散兵游勇，打打顺风战的主，还山头无数，互相不服气，能够将内部统合在一起，都是吴毅的本事了。
倘若真是正规军，前番在攻入天狼城之后，调御如一，迅速扩大战果，加大杀伤，而不是四处去劫掠，说不定一鼓作气，能够拿下天狼城，而不是灰溜溜地离去。
当然，万事万物，都有其好处与坏处，问题只是在于，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趋利避害即是，这是人的本能。
就好比此事，那些匪徒听得后方有十万援军的消息，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请战。
笑话，此刻有立功的机会不战，等到援军到来，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拿性命搏一搏，在元帅面前长脸，谋个前程。说到底，他们不是不想要功名，只是怀疑吴毅是否有资格完成承诺。
一干大老粗，说话也一个个文绉绉起来，对吴毅颇为巴结，吴毅得以在军中进行小范围的建制调整，打乱他们原有的编制，打压原本的山头文化。
而后就是教导他们简单的列阵之法，配合作战，不是那种大兵团列阵，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实现大军集合作战，只是一些二人三人如何对敌的手段。能够一刀杀了的，绝对不多砍一刀，快准狠就没有错。
很多人都是战场老兵，一个个也活络，一点就通。
这个过程，花费吴毅两日有余，当然其他行动也没有闲着，特别是对舆论的控制，张天闻狠狠捅自己一刀，把自己当做炮灰，吴毅不管他主要目的是什么？
总而言之，不能够让其目的顺利进行，因为那样的话，就是自己一人承担日南族大军压力了，说不定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什么，你说吴毅没有大局意识！
嘿，想要某人为自己牺牲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奉献一些什么，而不是用过之后就扔掉，不给马儿吃草，又想要马儿跑，你以为是永动机吗？
张天闻的情况，可能还要更加恶劣，说不定还要反踩吴毅一脚。吴毅没有叛变，就不错了。
这几日，吴毅令斥候传的消息，便是大极王朝没有派来援军，前番攻破天狼城的，也只是一支由匪徒组建的部队，是张天闻招募的雇佣兵！
其他匪首询问吴毅为什么要散布这个消息，若是能够将敌人吓跑，岂不是更好，吴毅回答:“真真假假，使敌寇不知我方虚实，于破敌有大用！”
大多数人颔首，认为吴毅神机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