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辟道立心TXT下载辟道立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辟道立心全文阅读

作者:尘下散人     辟道立心txt下载     辟道立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辟道立心全文阅读

第一章:年少去家初闻道

    大宇国,柳城。

    柳城西三百里苍梧山,一气道观明道峰,清越的钟鸣声自峰上最雄伟的大殿——明心殿传来,钟声洪亮而不刺耳,声浪起伏而无断续之感。

    这是一气道观早课钟声,一响可传十里之外,听得钟声,观中诸人停下手中之事,三五成行前往殿中。

    路上诸弟子或交流修炼心得,或谈论奇闻异事,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人高声言道:“诸位师兄师弟,我听说此次早课是观主亲自开讲。”

    众人闻得此言,惊喜者有之,面色平淡者亦有之,那后者自是早早得了消息。

    见诸人反应不一,那人仍是言道:“我一气门为大宇国国教,国内百二十城各设一道观以招弟子,诸观虽承纳新之责,然观主却多由老迈进阶无望者为之,而我们柳城王观主却是难得年轻有为,来日成就金丹大道也未可期,我们若是得了他的指点……”

    许是耐不得其人多言,一身材魁梧者插话道:“许师弟,观主威名我等当然知道,可惜观主终日闭关,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为之奈何。”

    插言之人在诸弟子之中应是颇有威望,听了他的话,众人面露惋惜之色,频频点头。

    那被唤作许师弟的人说话被打断也不恼,转身面向那身材魁梧者,道:“那葛师兄可知就在几日前观主授予了一人牒书呢,刚授予了牒书,又亲自开讲,观主这是……”

    众人早就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但那许师弟声音愈发细微,与葛师兄渐行渐远,到后来竟如蚊鸣,更不可闻。诸人心中暗骂,面上仍作平和之色,只是纷纷四下打听。

    不一会儿,众人便对这位新来的师弟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

    这小师弟名唤吴毅,是大宇国邻国大玄国中人,其祖父与王观主未出家前颇有渊源,只是听闻其祖父最近好像被政敌打击,是以他祖父让他来这里避难了。

    诸弟子打听清楚后虽因王观主亲自招收小师弟而不敢多言,但面上的不屑之色却显露无疑,不过一丧家之子,如何比得上他们身倚家族支持。

    走在最后的葛师兄和许师弟相视一笑,面露得色。

    得意过后,许师弟不由担心起来,问道:“葛师兄,我等如此施为,若是惹恼了观主如何是好?”

    葛师兄闻听此言眉头一皱,目光一凝,冷声道:“许师弟,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想躲吗?若是让观主肆意破坏规矩,我世家一脉到时可还有立身之地吗?”

    许师弟避开他的目光,弱弱的嗯了一声,只是心下却开始谋划脱身之道,那葛师兄是南郡葛氏子弟,且份属嫡系,他自己毕竟不是大族子弟,在世家与观主争斗中不必折进去太深,倘若观主揪着不放,最后那些世家子弟不见得会保自己。

    葛师兄见他敛眉深思,心中大恨,心想若非还有用得着此人的地方,怎容得他左右逢源,作墙头草。心下打定此事一了便是杀不了他,也要绝了他上进之路。

    一路无言,诸弟子三三两两逐渐到了大殿中,依入门时序寻了各自蒲团长身跪坐。

    又过了片刻,钟声再次响起,之前那道钟声唤作唤钟,意召唤弟子,而这道钟声唤作止钟,止钟响而不至视为缺课,要被罚抄道经。

    就在止钟响起的时候,一中年道人迈步进入殿中,一身道袍上描白云红日,下绘山河大地,脚步看似平常,但若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与钟鸣之声齐奏,依声而动,随韵而行,和谐融洽。

    中年道人身后跟着一少年,少年一身素衣,亦步亦趋,好像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被牵引着前进。

    殿中有一座高起的三层台座,道人一步步登上高台,少年侍立一旁。

    就在道人登上高台后钟鸣声恰好停止,这一动一静的转换让许多弟子气血翻涌,气息不定,身形起伏。

    道人转身,脚步顿下,顿地之声便如那洪钟大吕一般让众人摇曳的心神平复下来,众人心神一凝,满殿肃然。

    中年道人便是诸弟子口中的王观主,俗名王出尘。这时只见得他目光缓缓扫视殿中众人,不急不慌地说道:“我忝为一观之主三年有余,平日也未教得你们什么本事,这观主当的是真不称职啊。”

    众人闻听此言,摸不透观主心思,便齐齐躬身拱手道:“观主言重。”

    王出尘哈哈大笑,不见喜怒,也不再多言,开门见山道:“盈天地之间者气也,万物因气而成,失气而亡,此我一气门道纲本论,故我一气门修的便是这一气……”

    诸弟子心随音动,思绪飘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气通天地亘古今的宏伟画面,继而想象一道气息由产生而成长最后消亡的历程,并与自身平时修炼所得相互印证,而他们脑海中的气息也随着他们的想法改变而改变。

    一时间,众人如痴如醉,但是却有一人例外,便是那新来的弟子吴毅,他几日前才刚刚入门,此时就是一个凡人,王出尘的讲解对他而言好像是对牛弹琴,听得他抓耳挠腮,躁动不已。

    但即使如此,他也皱着眉头,努力记下王出尘说的一字一句。

    别说,一堂早课至少让他听得了一些修炼常识。

    便如这修真初境唤作炼气,所谓炼气,无非是吐纳灵气而已,待灵气充盈丹田形成气海后便引导灵气冲开全身筋脉,是为开脉,开脉一境极为重要,堪称为筑就大道之基,故也称筑基。

    其他宗门于炼气一境只重灵气积蓄,按灵气饱和程度有炼气九重或炼气十三楼一说,但对于视一气为大道之基的一气门而言,于炼气一境自成一体,号炼气九变,但王出尘只说了前四变,分别是生气,聚气,纳气与凝气。单论前四变,与别派并无差异,而后五变则需要进入内门修学了,内门即是一气门。

    王出尘这一讲解自清晨一直讲到正午,余音不止,大殿之中似乎有一股道韵缭绕盘旋。

    众人皆垂眸凝神,推演灵气变化,王出尘语音直接灌入他们灵台,引导他们走出自己的道路。

    许久,王出尘双目睁开,口中不再发出声音,早课结束。

    声音停止,那股淡淡的道韵也渐渐消失,有些弟子很快就从近似悟道的状态苏醒过来,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若是再持续片刻,或许修为就能提升许多。

    诸人醒的有快有早,但都在一盏茶前醒来,最后众人齐齐行礼道:“恭送观主。”

    王出尘微微颔首,一挥袍袖,身形消失在大殿中。

    诸弟子起身准备离开大殿,他们之间呼朋引伴,互相交流之前修炼所得,大部分人脸上难抑欣喜之色,语气轻快,声音爽朗,可见得到不少好处。

    吴毅本打算一同离开,但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本欲迈开的步伐停了下来,身体像一棵青松一样挺拔直立。

    有些弟子在离开之前不忘回头观察一下自己的小师弟,见其不动,有些本想上前交结一番的人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显得太过热情。

    毕竟知道他和观主关系不浅,总有人想借他的捷径寻求观主指点,在他们眼里王观主这次开讲就是为了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如此怎能不让他们羡慕嫉妒。不知抓耳挠腮的吴毅知道他们的想法后作何感想。

    不一会儿,众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让吴毅等多久,大殿之外一道清风吹来,吴毅定睛一看,原本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显出一人来,正是王出尘,之前让吴毅等待片刻的正是王出尘。

    吴毅向王出尘行了一礼,站在一旁垂首待训。

    王出尘看着吴毅,凝视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沧桑之色,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良久,王出尘平静下来,双目又变得古井无波,身上露出一股脱俗之气。

    “我与你祖父本是同窗,共约驱逐国师,匡扶社稷,但入仕十载,我发现民间所谓国师窃权是为国之大盗不过是笑话,皇帝也是一丘之貉,匡的是谁?扶的又是谁?”王出尘用一种平淡的声音叙述着一个仿佛不是他的故事,却更显愤恨。

    之后的事情吴毅也知道,在被家人要求离国避难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事情了,但是他还是静静地低着头,让王出尘说下去。

    “之后我挂冠而去,但你祖父认为我放弃了曾经的约定,与我断交,”王出尘说到这里,轻声笑了笑,接着说,“你祖父就是一头犟牛,但是他最终还是将你送到我这里来了。”言语之中似乎有得意,又似乎有一丝怅惘,吴毅的出现意味着他祖父的失败,而曾经,他也为实现这个梦想而努力。

    吴毅默然,从那之后两人就走上不同的两条路。

    王出尘四处游山玩水,竟遇见一气门灵崖真人,被收入门墙,而后凭借超凡的资质在仙道步步高升。

    而他祖父凭借出色的政绩名列三公,宰执朝政,革除旧弊,使大玄国有中兴之象,只是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面对帝党与国师党的矛盾,尽管具体过程吴毅并不清楚,但最后自然是国师党胜利,甚至皇帝也被国师以荒淫无道为由废除,帝党可谓是完败,而吴毅也来到这远隔万水千山的异国他乡。

    王出尘突然盯着吴毅的双眼,冷声道:“我给你了一个弟子名额,但是总有一些弟子甚至教授有一些闲言闲语,你若是无法证明你的资质,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去吧”王出尘说完后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吴毅对王出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若是一般如吴毅一样的少年初逢变故,来到异地又面临被驱逐的压力,便是不当场哭泣也难免心中惶恐不安。

    但吴毅步履丝毫不见慌乱,每一步仿佛被尺子测量过,规规矩矩,可见其心性坚定。

    王出尘没有睁开眼睛,但仅从吴毅的步伐声音中便推断出吴毅的心态,他并没有安慰或鼓励什么,仙道一途凶险万分,倘若吴毅资质果然不佳,那还是下山当一个富家翁来的好,求一个平安,虽不得长生,却也少了许多纠纷。

    空旷的大殿,久久无音,只有袅袅的烟气冉冉升起,又缓缓消散。

第二章:收买人心,奇珠观书

    吴毅自大殿出来后步履不停,径直前往自身洞府。

    柳城一气道观建在苍梧山脉,有九峰十二涧,道观每隔三年便会招收一次弟子,一次不过二三十人,道观最多收留五届弟子,那也就是一个弟子如果没有进入内门或成为教授师长,最多十五年以后就要下山,所以观内有五座山峰是弟子居所。其余诸峰或为师长教授居所,或栽植药草,或放养灵兽,便不再细述。

    吴毅居所便在灵秀峰上,灵秀峰也是最近一级弟子修道之所,山势陡峭,诸弟子出行交通依靠栈道,栈道宽仅三尺,不设防护,三尺之外便是深涧,让人胆战心惊。

    吴毅的洞府在山巅,不是别的弟子不想体会一览众山小的风光,而是他们身边带有一批僮仆婢女,山巅逼仄狭小,容不下这许多人,他们大多出身世家,锦衣玉食,可过不惯餐风食露的生活,再者山峰高千丈,早课不便,所以许多人在山脚下寻了个平坦处作洞府,愈近山巅人数愈少。

    当日王出尘让吴毅选洞府时吴毅一眼就挑中了这个洞府。一来他孑身一人,无牵无伴,不用顾虑这许多,其次他本是喜静不喜动的人,最后那些由正常途径成为弟子的人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他又何必拿热脸贴冷屁股呢?

    但今日再上山,本来听了一上午的课头昏脑涨,腹中又无半点干米,走在路上早已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熬到了洞府,吴毅搬起封门石将洞府锁死后倒在石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未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吴毅撑起身体去将门打开,他知道这个时候力士送饭来了。

    果然,门口站着一位头上裹着黄色头巾的中年男子,这些力士大多是道观收养的孤儿,传授给他们一些粗浅功法,再以外药淬炼肉身,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拥有千钧之力。力士若大成,搬山填海不在话下,但自其修炼初便需要大量外物,易受到他人控制,故修士不为也。

    修士修炼之初肉身孱弱,便豢养几个力士作护身之用,这算是地位比较高的力士了,更多的是像中年男子一样做一些杂役赚取外药。

    吴毅拿过食物,向他行礼道谢,从袖子中取出几两碎银子硬塞进他手中。

    中年男子转身避开他的礼,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当不得上师礼。”说着连忙将手中的银子给还吴毅。

    吴毅脸色一沉,不悦道:“你是看不起我吗?”

    中年男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竟急得满头大汗,口中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对于他们这样的力士而言,观中弟子就是神仙,何曾见过神仙礼遇凡人,故而惊慌不已。

    吴毅握住他的手,让他把手里的银子握住,吴毅知道由于他的洞府在山巅,行进不易,力士们也辛苦许多,外药更不易得,一两日倒也罢了,天长日久,工作量大了外药还是原来那么多,难保力士们不会给他的饭缺斤短两,所以还是要早早笼络住,以防日后多事。

    力士拿了他的银子感激涕零,竟对吴毅磕头下拜,吴毅拉他不动,便受了这一礼,不受还不知道让他惶恐成什么样呢。

    吴毅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来,但很快又被他掐灭,他出身权贵之家,像这种笼络人心的法子用得不要太熟,现在他异乡为客,同其他弟子相处不易,王出尘也指望不上,平日最亲近的人自然要交结好,作个耳目也好。

    中年男子跪拜后转身离开,吴毅并没有说其他什么,若是第一次便显得过于热情,反而会让人觉得城府不深,再者时日长久,也好观察一下其人心性如何。

    一阵风卷残云后,食物被消灭的一干二净,酒足饭饱后,吴毅困意也息了,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在纸上书写起来,少顷,一张纸上布满文字,字说不上自成一家,但是铁画银钩,规矩端正。

    吴毅又抽出一张纸来,行笔不缀,一个时辰过去,吴毅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长舒了一口气,石桌上已摆上了三张写得满满的纸。

    吴毅拿起最早写好的纸吹了一口气,仔细审查起来,若是有其他弟子看到纸上文字,必定大吃一惊,这些文字,分明是王出尘授课时所讲授的内容,吴毅竟将王出尘授课内容默录下来。

    其实,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后记忆力的确远超凡人,但关键吴毅还是一个凡人啊,拥有这样恐怖的记忆力令人咋舌。

    吴毅拥有这样的记忆力并不是天生的,一者他祖父治家严谨,平日对他要求严恪,二者所有大家公卿子弟需要去太学求学,也是因为他祖父平日为官清廉自守,为人所忌,使得吴毅在太学也为人排挤,那些博士教授大多对他爱理不理,在这种情况下,吴毅只好靠自己,自然而然,养成了坚毅的性格,拥有了超凡的记忆力。

    但是也正因如此,吴毅生性孤僻,多疑,倒也不好说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

    吴毅仔细检查了一遍,划出存疑之地,吴毅虽说刻苦认真,但以前未曾专研道门术语,所以一遍默录下来,好几处词不达意,或是不知所谓,让他头疼不已。

    无奈何,吴毅只好尽己所能修改能修改的地方,至于其他,便暂时列为待定。

    接着吴毅又接着连默了两遍,一次比一次快,最后一次不过半个时辰,当最后一遍默完之后,吴毅眼中精光一闪,一抹成竹在胸的自信浮现在他的面容,这些内容他已完全记下来了。

    写完后,心神俱疲,吴毅往外看了看,天色已黑,心想,那送饭的力士又该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那中年男子又来了,只是出乎吴毅预料的是,领先的却是一个六七岁的道童,宽松的袍袖穿在他身上显得怪怪的,惹人发笑。

    但是吴毅面上不敢稍有异色,趋步上前行礼问道:“师兄远道而来,师弟有失远迎,不知师兄有何指示?”

    别看这些道童只是六七岁模样,但吴毅却知他们修炼了专门的功法,虽然修为增长缓慢,但岁寿却是常人两倍,不过身形却要一直维持在稚子模样,心理也会维持在稚子之心,别看眼前道童六七岁模样,实际年龄作吴毅祖父也不一定,最关键的是吴毅曾经在王出尘洞府外看到过这个道童。

    道童仰头看着吴毅,见他执礼甚恭,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故作老成道:“你就是吴毅?”

    吴毅答到:“正是在下。”

    “上师说了,你既然是入门弟子,一应什物也该与你。你且来点点有无短缺。”道童指着身后的中年男子背上的竹筐道。

    中年男子忙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来,只见里面有两套青色纹玄云道袍,一枚身份令牌,以及数本书,还有就是晚上的吃食。

    吴毅瞥了一眼筐内物品,便不再观看,不管观中怎么争斗,这些基本之物总是不会短了他的,否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须知吴毅毕竟是观主招进来的。

    吴毅哈哈一笑,道:“师兄我还是信得过的,不必看了。”

    事实上,若非与人关系极其恶劣,是绝不会当场细查的,这样岂不是给人难堪,平白恶了关系。

    道童一挥拂尘,对身后的中年男子说道:“还不为吴师弟将东西搬进来。”

    中年男子憨厚一笑,当即动起手来,里里外外搬进搬出,忙的不亦乐乎。

    吴毅则是热情邀请道童进洞府参观,最后在分别时两人把袖并出,道童不觉间袍袖一沉,面色更为可亲,乐呵呵地出了洞府。

    总算把两人迎出了洞府,吴毅长呼了一口气。迎来送往之事本非吴毅所长,与他本性不合,但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吴毅早就学会了隐忍,更加现实,择于己善者而从之,没有学到他祖父恪守本心毫不动摇的品格。

    在大玄国,他祖父宰执朝政,权倾朝野,他虽不为学官们所喜,但就算不与他人交结,独自一人生活学习,也没人胆敢触犯他,如今避难而来,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何还敢行从前的那一套,老实同能够交好的人打好关系才是真的。

    金乌西落,晚霞漫天,瑰丽神奇。吴毅没时间欣赏这美丽的晚景,送走两人后,吴毅立刻搬来封门石将洞府关上,点上火折子,将灯盏点亮,取出道童送来的书籍,在灯下观看起来。

    其中最上一本书名《小周天搬运术》,是一本入门吐纳法诀,至于其他几本书籍,有的谈观中规矩,有的论修真界风土人情,还有的简单介绍了一下修真境界,以及各境界特点。

    吴毅就着烛火静静地看书,他翻书极慢,但是翻过后便绝不重翻,看书认真便是如此。

    烛火摇曳,四周空无一人,洞府外不知何种动物邀月而歌,洞府内沙沙翻书声不时响起,一派静谧景象。

    虽然孤独一人,吴毅没有丝毫不适,这样的生活他从前几乎天天经历,反而乐的悠闲,无人打扰。

    洞府虽安静无扰,但却也清贫太过,也就石桌上才有一盏灯,光线暗淡,看得吴毅双眼发麻,肿胀疼痛。

    好在吴毅也并非毫无办法,他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颗红色珠子来,取出灯架架在烛火之上,随着烛火持续烧灼珠子,珠子变得晶莹剔透,到后来,竟然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发出明亮的光芒,却并不刺眼,也无炽热之感,神奇无比。

    而这颗珠子说来也有来历,三年前,一颗流星降落在大玄国荡漭郡,偌大的荡漭湖竟然干涸近半,由此引发的干旱波及数个郡,流民近百万,引发的叛乱有二三十起,朝野大震。

    而当时帝党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便让吴毅父亲任安抚使兼御史,安抚流民,调查此事。

    吴毅的父亲和吴毅祖父一样反国师,便借机随便找了个石头说这是上天对国师擅权的怨怒(至少吴毅是这样认为的)。

    国师党不甘示弱,纷纷反击,认为这是陛下德政不修的原因,此事因此成为两党纠纷的导火索。

    为防止国师党借此珠生事,这珠子便由吴毅带出大玄国境,而发现珠子神奇之处便是旅途中的一场意外了。

    一次,吴毅看书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焰吞噬了吴毅随身携带的包裹,吴毅正要去救,却见包裹发出一道明亮的白光,同时火蛇渐渐消退。

    但是,吴毅之后多次实验发现珠子也就只有这一项神奇之处,不由大失所望,就他所知,皇帝曾赐予过他祖父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置之暗室,暗室仿若白昼,又有金刚石被照射后发出七彩光芒,这个珠子也没有那夜明珠金刚石那样神奇,应是凡物无疑。

    有了红色珠子,看书方便了许多,吴毅重回石桌认真看书。

    时间悄悄流逝,吴毅最早看的并非是修炼功法,反倒是观内规矩,一来功法若是自己胡乱修炼反倒落了下乘,二来现在他已是正式弟子,倘若不熟悉规矩,即便这规矩平日检查并不严恪,但旁人若是想挑他错处也简单了许多。

    夜深人静,唯翻书声不时传来。

第三章:珠子异变惊魂夜

    夜阑人静,吴毅总算将记述观内规矩的书籍看完了,他打了一个哈欠,熄了烛火,转身上石床睡觉去了。

    许是今日太累,吴毅沾上床便沉沉睡去了,只是吴毅不知道的是,以前原本只要一熄灭烛火,珠子就会暗淡下来,但是今日熄灭了烛火,珠子还是闪烁着暗淡而又妖异的光芒。

    或许是光芒太暗淡,或许是自石门外照进来的月光遮挡,总之吴毅并未第一时间发现珠子的变化。

    珠子的变化仍然在持续,光芒逐渐变亮,将洞府照的明亮如昼,这可比那夜明珠强多了,不知吴毅见到这一幕作何感想,但神物自晦,又岂是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珠子光芒逐渐收敛,但仍然耀眼无比,而那光芒也不再是简单的光芒了,一阵阵旋转扭动,像无数小虫子在蠕动一样,组成了一幅幅图画,而且还是会移动的,倒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展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先是吴毅将珠子架在烛火之上的画面,而后是珠子一路上移动,包括被吴毅发现可以吸收火焰放出光芒的那一幕,再又回到落到荡漭湖的那一幕,光幕流转,神妙异常。

    光幕持续不断演化,珠子变成硕大无比的火球,向天外飞去,只是这时一股神秘的力量阻了一阻,光幕一阵抖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继续演化。

    玉龙山脉,一气门山门便在此地,山门正上方有一座被云朵层层环绕的宫殿,名叫天极殿,殿内摆放的大钟忽然无风自鸣,坐在钟前的一位黑袍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双眼仿佛深渊,令人不由自主沉沦下去,古井无波的双眼让任何人也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用手轻轻一点大钟,钟鸣起伏不息,声浪汇成一幅画面,一个大火球想要冲出屏障被阻挡但最后还是冲出的景象,这幅图画黑袍男子很熟悉,因为三年前他碰到同样的局面,不过上一次火球由外欲入内,而这一次火球由内而外。

    黑袍男子掐指算了算,一无所得,反倒心生不安,算出大恐怖来,惊得他急忙停下演算。

    黑袍男子长叹一声,“此事,终非我所能够插手的啊。”

    黑袍男子登时摆下法坛,焚香祷祝,待法坛上显出另一人面孔后,他简明扼要地概述了一下此事。

    不一会儿,法坛上面孔渐渐消失。

    “一连两破迷天之障,想不到这下界也如此凶险,不知是他界之人,还是域外天魔,也不知上仙何时到来。”黑袍男子心中暗暗盘算。

    另说珠子演化到成为大火球在天外飞行时,景象一时模糊不清,时有断续,与此同时,一股强大莫名的力量笼罩住吴毅的洞府,似乎要抹杀这枚珠子,以及所有与这枚珠子有关系的人和物。

    作为日日夜夜与珠子相伴的人,吴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惊的他冷汗直冒,立刻从深睡中醒来。

    醒来后的他第一时间发现珠子的变化,来不及思考珠子变化的原因,那股恐怖的力量又笼罩住他,吓得他汗毛竖起,连忙跳到珠子旁边,说不清楚为何如此行为,似乎是一股莫名的召唤。

    但吴毅的这个动作不觉中加强了与珠子的联系,作用于他身上那股力量陡然加强,但因被珠子分担了去大部分,压力反而变小许多。

    直到这时,吴毅才有空打量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冷静下来的吴毅又恢复原先镇定的模样,双目闪现着睿智的光芒,毫无疑问,这一切诡异的事情是因为这枚珠子而引发的,现在的关键是如何逼退那股神秘的力量,只是那股神秘的力量自莫名中来,根本不知如何施为。

    这时,珠子上方的光幕变得更加凌乱分散,应该是演化到了重要的地方,珠子也开始旋转起来,但是,珠子每旋转一次珠子表面就多几分裂纹,到后来珠子遍布裂纹,仿佛一碰就要碎裂四散,让人触目惊心。

    珠子尚且如此,吴毅更是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呼吸困难,就像溺水的人一样。

    生来第一次,他感受到绝望,自己的智慧,力量,势力全无用处,更让他如坠冰窖的是珠子演化的光幕逐渐暗淡,但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光幕清晰了许多,而吴毅就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一片辽阔的天地,两人凭虚而立,足立虚空,两人面孔朦胧看不清楚,一人身着黑袍,上描赤火纹,朵朵赤火跃跃欲动,另一人身穿五彩道袍,背后,五彩斑斓的光芒铺天盖地朝另一人卷去,那光芒中分明是无边无际的毒物,五毒俱全,更有无数异兽毒虫,即便是看着光幕吴毅也汗毛竖起,心惊肉跳。

    看不清另一人的面目表情,但既然能够与身穿五彩道袍之人共立,想来是不差多少的,接下来就应该是他出招了。

    但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吴毅暗道一声不好,连忙看向珠子,珠子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狰狞无比。

    珠子旋转的速度也变慢了,光幕几乎定格在那里,让吴毅大呼可惜。

    似乎明白到其命运,又或许诞生出一丝灵智,吴毅得到一丝微弱的意念,竟然是让他将灯盏点亮。

    此时吴毅早已汗流浃背,浑身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不过自从珠子减缓转动速度后那股力量对他的压迫也减弱了不少,他趁此机会快步上前,抽出火折子“刷”地一下一道火苗燃起,火苗微弱渺小,却又坚强不灭,就像吴毅此时的心情。

    被火苗持续烧灼,珠子表面的裂纹逐渐合并,可惜珠子上方的光幕也暗淡不可见,不知是消失了还是不为所见,珠子又变得像原来一样平凡,那股神秘的力量也不知去哪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经今晚一事,吴毅捏了捏脸,不是做梦,让他如何敢装作没有发生过一样,习惯于掌控一切谋定而后动的他对此不可容忍,今天真的吓到他了。

    吴毅强忍着惧意仔细检查珠子,暗红色的表面,和原来一样,触手温润,和原来一样,发出光芒,天哪,还是和原来一样,吴毅内心抓狂。

    半个时辰后,吴毅无可奈何地回到床上,但每过一会儿就突然惊醒,看向石桌上的珠子,一晚上就别提安眠了,睡眠质量极差。

    好在明日不用上早课,最后一次睡去前吴毅如此安慰自己。

    第二日,当门外送饭的中年男子喊了三遍,吴毅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慢吞吞地接过饭盒。

    吴毅的模样一看就是精力不足的模样,这样的人中年男子看到的多了,尤其是那些家资不足的人,缺丹少药,只好夜晚练功不缀,但消耗过多精气便是如此,中年男子小心告诫一下便下山了。

    回到洞府,吴毅双目无神地看着石桌上的珠子,连饭也无心吃,因为烛火未熄灭,珠子还在放着光芒,但由于天已大亮,不如晚上明显。

    吴毅不知如何对待这颗珠子,有心将其扔掉,但吴毅好像与珠子建立起莫名的联系,心中舍不得,不扔放在这里也是个麻烦。

    久思无果,吴毅索性将其放在一边,暂时不去理它,任烛火点着,任珠子大放光芒,拿出昨天得来的书,翻看起来。

    如昨天那本《小周天搬运术》,开篇就有一篇静心决,让弟子在打坐吐纳时心无杂念,防止行气出错,经脉错乱。

    此时就被吴毅用上了,连念了好几遍清心诀,吴毅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吴毅接着往后翻,这本书并非全是原文,还有一些后人修炼所得,也一齐抄写在上,甚至注疏比原文还要长。

    从中吴毅得知修炼之初需要生出气感,也称真气种子,一气门唤作先天一气,认为这一气是诸人未曾消失的始气。并就如何在刚开始就壮大这一气给出许多方法。

    生出气感后,在炼气一境基本上只要不断积累就可以了,之前也说到别的门派独以积累程度作为境界划分,但单就积累而言,一气门又细分为三变,分别是聚气,纳气,凝气。

    聚气是聚集天地灵气于体表,而纳气则是将灵气收纳入体内,但此时灵气尚且聚散不定,还需将其凝在丹田气海,使其依附于先天一气,如此,修士只需调动先天一气便可以指挥灵气了,算是借天地之力加诸己身了,这聚气纳气凝气本是一体,但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修炼速度,是以将之分开。

    不难发现按照一气门对炼气一境的划分,是以修炼步骤来划分的,虽然可以参照原先对灵气饱和度来划分境界,但终究另成一派。

    随着不断修炼,掌控的灵气越多,修士的能力就越大。事实上,修士就是伴随着对天地之力的不断借取甚至掠夺而不断成长起来的,大成之时甚至可以做到改天换日,开天辟地,堪称法力无边。

    除却默诵几遍静心决,吴毅并没有贸然开始修炼,一气道观五日一课,三月一考,由于吴毅并非是由正常渠道成为弟子的,其他本届弟子三月已经开始修炼,如今已是七月末,还有一月便要考课。

    炼气第一变是为生气,一考不过则教之,二考不过食俸减半,三考不过废除出身文字,收回弟子文牒。也就是说修炼九个月后没有生出气感的弟子要被逐出门外。而事实上众人大多在二考前便已生出气感,否则即便生出气感来也会被人嘲笑。

    吴毅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弟子,正如那日王出尘对吴毅说得那样,若是无法证明他自己的资质便及早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若是不能够在下一次考课中展露头角,哪怕二考前生出气感来也会被嘲笑。

    那么留给吴毅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月了,但生出气感并非易事,常人十天半个月不知其门也是正常。

    吴毅没有修炼,首先生出气感一定要心平气和,万万不能有一丝杂念,一开始就一味追求速度,反而无济于事,拖累步伐;其次在修炼之初就需要一系列准备工作,焚香沐浴,诵经祷告,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念诵几句静心决就可以的。

    而这些什物昨日那道童言是明后两天就会送来,是以现在吴毅也不打算修炼,他铺开白纸,提笔蘸墨,先是将那本《小周天搬运术》抄了一遍,而后合上书籍,默写了一份,两相对照,寻找错抄漏抄部分,一旦发现错处,即勾画订纠,纠正完毕后再默写一遍,再寻错处。

    如是再三,这本书已经被吴毅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第四章:小课奇事,弱肉强食

    吴毅记忆下《小周天搬运术》后已是日上中天,许是之前全神贯注于背诵,吴毅当下感应敏锐,远远就听到大量脚步声,吴毅赶忙开门迎出去,门口不远一群人搬运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香炉,上好木料,法剑,黄符等。只是昨日那道童却不见人影,只是一绯衣中年道人在那里指挥。

    吴毅迎上前打招呼,礼数周到,心中暗暗思考观中共有三执事,分别司器司衣以及司仪,面前这位应该就是司器执事周崇举了。

    周崇举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目露讥诮之色,似问却语气坚定地道:“你就是吴毅,观主新招的弟子。”

    别看像周崇举这些执事干一些分发俗物的工作,实则大多炼气已经达到巅峰,谋取不到一气门内的职位,才下来道观中做事,指不定哪天一朝开脉,回到内门也说不定,是以面对周崇举的无礼吴毅面不改色答道:“弟子正是吴毅,上师一路辛苦。”

    “一应修炼什物我奉观主之命送来,明日便是授课之时,切莫误了时辰。”见吴毅执礼甚恭,周崇举倒不好多加冷语,对吴毅提点了一句,以往总有弟子新来不知规矩,只顾自己修炼,忘了授课时间,最后也没有练出多大成果来。

    “弟子省得。”吴毅点头道。

    忙活一阵,东西搬完,那绯衣道人也不多留,带领一干仆役下山去了。

    吴毅回到洞府,不禁看了一眼立在烛台上的红色珠子,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红色珠子发出的光芒暗淡了一些,不敢小视之,吴毅走进珠子,目不转睛,盯着看。

    单论珠子的外观,和普通的珍奇异宝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不说那些锦衣玉食的同门,就提那送饭的力士,平日所见比这珠子好的比比皆是。而这也正是珠子没有被人发现异常的原因,就连吴毅若非机缘巧合,也不会发现。

    而经过昨日凶险,吴毅如今对珠子的关注更上一层,不敢大意。

    吴毅双目盯着珠子,珠子似乎生出灵性,转动的更快了,且不时跃起跳动。

    按理说珠子如此变化该让吴毅惊慌不已,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奇怪,仿佛就该这样。

    吴毅右手情不自禁伸出托向珠子,珠子猛的一跳,落在吴毅手中,入手温润光滑,带着淡淡的热意,想是烛火灼烧之故。

    看着珠子,吴毅面色平和,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血乳相融的感觉,好不奇怪。好像,好像这枚珠子是由他创造出来的一样。

    摇了摇头,吴毅苦笑,将脑海中这个可笑的想法赶走,将珠子放回原位,吴毅重又研习典籍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扔又舍不得扔,不去管他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次日一大早,吴毅自山巅出发,径直前往明道峰,今日是小课,只有两届弟子到来,之前王出尘授课乃是大课,所有弟子都要到达,而且去的是主殿明心殿。

    小课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去的是一旁的偏殿除垢殿,虽说是偏殿,四五十人在其中仍显空旷,诸蒲团放置更是相隔极远,以防窃窃私语。

    吴毅到时算是最早的一批,但不是最早的一个,位置先到先得,倒是没有按资排辈。不过仙道尚左,吴毅这一批新弟子坐在右边,上一届师兄们居左。

    吴毅径直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抬目四顾,新弟子来了三分之一左右,但上一届弟子就来了一位,坐的极靠前。

    事实上,若无法事,观内弟子大多时间都用来修炼,来听小课的大多是新弟子,他们不谙修炼,来听上师授课,早入门的弟子自是不必次次皆到,只要考课过了便是,上师对此也不苛责。

    简单地看了一下来者的面孔,吴毅收回目光,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作为听课的新面孔,大多数弟子与吴毅只有一面之缘,来了的弟子大多都在谈论他,纵使闭目,吴毅也听到许多言论,内容无非羡慕嫉妒两派。

    吴毅听了这些,付诸一笑,不置一言,恍若未闻,像是老僧坐禅,让许多有心试探他一番的人好生可惜。

    事实上,以不变应万变是吴毅当下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吴毅都是观主招收进来的弟子,一些手段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使用不出来,一切只需效仿王出尘旧事就好,王出尘中年入道,突飞猛进,而今又有谁质疑当年灵崖真人的决定。

    不多时,当——悠长的钟声响起,不同于之前大课时敲响的大钟,仅能做到声传一峰罢了。

    闻得钟声,原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弟子们整肃衣冠,目不斜视,直身跪坐在蒲团上,大殿静可闻落针。

    钟声停止,一位玄袍老道从侧门进入殿内,挥了挥衣袖,跪坐在上首的蒲团上,他不急着讲课,先往下看了看。

    只见右边人数二十余人,左边不过四五人,倒是和往常差不多,当他看见吴毅后目光停留了片刻,随即过去,而当他扫过坐在左边前排第一人时,面露遗憾之色,这让一直下意识地关注着老道的吴毅看向了那位师兄。

    只见其人约莫二十岁,面如冠玉,棱角分明,透出一股刚毅之色,这样的人当是骄子般的人物,难道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吗?吴毅垂下眼睑,心下思索。

    “今日我要讲的是聚气之法。”老道讲课的声音将吴毅心神拉了回来,只是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吴毅心中一震,一气门炼气九变,前四变分别是生气、聚气、纳气、凝气,而吴毅可是连生气也未完成,今日岂不是白来一趟。

    坐在左前方的坚毅弟子双眼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舒展开来,静静地坐在那里闭上双眼。

    这位坚毅弟子名叫李天,出身汝南李氏,三年前入门,入门不过三天,即生气感,之后三变也是游刃有余,丹田气海充盈,很快到达炼气大成的地步,是一枚妥妥的天之骄子。

    但在之后一次下山行法事中,阴气入体,这阴气极为难缠,祛之不尽,只好封固在丹田中以灵气一点点消磨,只是未料阴气极为难缠,一般灵气奈何它不得,必须用先天一气消磨,也就是真气种子,而等阴气消磨殆尽,那真气种子想来也所剩无几,而真气种子又是调动其余灵气的根本,到时虽有一身灵气,只怕也无法用了,相当于被废了,这让修炼一途顺风顺水的李天如何甘心。

    李天多方尝试无果后,回归本源,再悟气感,希望领悟更坚韧的先天一气,消磨阴气,他已经连续好几次来听这样的初等课程,只是收获寥寥,本打算放弃,只是又不甘心,便存了最后一试的想法。

    他打听到今日将讲领悟气感,只是来了之后又骤闻讲解聚气,尽管心中羞恼,他面上仍不动声色,此事怪不到玄袍道人身上,依着新弟子修炼速度讲解聚气才是正常速度,更何况说到底他来听领悟气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不成大不了寻另一出路。

    不过竟然有人欺骗于我,这是看我没有前途,要另立门户吗。李天心中暗思,难抑怒色。

    台上玄袍道人侃侃而谈,台下李天却是无心听讲,与他一样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吴毅。

    不过一个是早已修炼过,且即便聚来再多灵气于他而言也无法使用,反而会因无法驾驭灵气而让灵气四窜而走火入魔,另一个则是未曾修炼过,就像一个不会走的人要他去跑,怎么可能。

    吴毅想起前日周崇举对他说的话,也不知究竟是没有看出他未曾修炼,还是有心让他难堪。想到这里,吴毅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有心算计他,他又如何解,还不如认真听。

    虽然吴毅无法将玄袍道人的讲解与自己的修炼结合起来,但仍然像上次听王出尘讲解一样将其记忆下来,只是如此生硬地记忆着实难熬。

    终于,玄袍道人一句今日讲解到此为止预示今日小课落幕,众人直身拜倒,道:“恭送上师。”

    玄袍道人捋须颔首含笑,自侧门出了。

    诸人起身,三三两两离开,就在这时,只听得站在最后的李天缓缓道:“刘师弟,且等一等。”

    许多人因此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幕,原本不欲过早与这些师兄接触的吴毅见此也放缓了脚步,静待事变。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道人转过身来,身形略显瘦削,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满脸堆笑,谄媚道:“李师兄有何吩咐?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给师兄办得妥妥帖帖的。”

    李天抬头直视着刘师弟,面色冷淡,语气生硬地道:“不妨师弟了,我听了上师一堂课,暂时还没有疑惑。”

    刘师弟尴尬一笑,他听出了李天口中意思,无奈地摆摆手道:“师兄啊,这可不是我的错,上师们随心所欲,不在我能力之内啊!”

    “哦,是吗?”李天目露凶光,走上前去冷冷道:“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咔嚓——吴毅抬头看去,只见李天一只手放在刘师弟的肩膀上,满脸似带笑意,可怖至极。

    刘师弟强忍痛意抽身后退,手握着肩膀,直视着李天,言道:“这一臂便算是给师兄赔不是了,如此师兄可满意。”

    李天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人一眼,众人识趣地纷纷退下。

    只是吴毅还未走到门口,一道黑影便从他身后飞来,急忙向一边躲开,他定睛一看,是那刘师弟。

    咚,重重地落地声传来,刘师弟落地后大口呕血,未受伤的手捂着胸口,面色扭曲,头发散乱,状若疯魔。

    李天出来后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位刘师弟,接着狠狠扫视了众人一眼,见大众低头,方才昂首挺胸,高视阔步地离开。

    见李天走远,才有一位上届师兄开口言道:“这李天好生嚣张,刘师弟怎么说也是正籍弟子,竟也下此狠手。”

    一位站在一旁的师兄听此言,轻声道:“休看刘师弟凄惨,实则皆是外伤,回去调动灵气几周天便是了,那李天虽嚣张跋扈,倒也不敢真的废了刘师弟。”

    “话虽如此,被这么羞辱,如何留得面皮。”

    “面皮重要还是修为重要。”

    ……

    众人谈及此事难免兔死狐悲,心下戚戚,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走在最后的吴毅正好看见倒在地上的刘师弟缓缓起身,艰难地移动着,他直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朝李天走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痰,难抑恶毒之色。

    许是看见吴毅注视着他,刘师弟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像看见生死大敌一样。

    无心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更看不起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吴毅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背后,刘师弟一瘸一拐地离开,身形佝偻,喘气如牛。

第五章:欲御外悔需自强

    清风徐来,树叶摇颤,自山巅向下俯视,令人心胸开阔,只是吴毅眉羽郁结,面色凝重,不见豪情,但见愁情。

    今日遭遇算是告诉他了修仙一途虽有财侣法地一说,但这一切都是依靠别人,是势,而自己无法决定。

    他拥有上师讲法,但上师所讲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今日的课虽说不是白听,却对他目前而言用处不大,当务之急是生气,开辟出真气种子,否则空占名额,惹人嘲笑,到时怕不是要被赶下山去。

    吴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而五日一小课,一月一大课,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来浪费,他入门本就落后于其他人近五个月,那些授课上师根据大多数人修炼速度决定讲解课程本就无可厚非,想找理也无处可寻,心怀嫉妒的人一句不循常例的人想必自己就可以生出气感来就能噎死他。

    一气道观并无明确师徒关系,也就是说即使吴毅寻找机会去找上师释疑,也不见得会得到答复。

    这些上师虽然平日地位崇高,但是大多进阶无望,求一个长寿富贵,不欲过多沾染俗事,当然若是你资质超绝同侪,进入上师目中,自是不难得到传授的,但吴毅一想起那位上师开始时看他的眼神,便息去求教之心。

    想的深入,吴毅闭上了双眼,定定地站在山巅,心无杂念,任清风拂过,钻入宽大的衣袖,又钻出衣袖。

    直到感到一丝清凉,吴毅才自冥思的状态醒来,抬头一看,竟然漫天晚霞,冥思近三个时辰,心中便是再烦躁,此时也平复下来。

    转身回到洞府,草草吃过晚饭,吴毅将压在书丛中的那本《小周天搬运术》抽出,之前他是以背诵为目的,而这次他却是以修炼为目的。

    看着这本书,吴毅笑了笑,内心复杂,兜转数日,本寄希望于聆听上师教诲,以防自己胡乱修炼出错,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

    背井离乡,势单力薄,加之初入仙途,吴毅从内心深处就有着不自信,且又骤得弟子之位,急需证明自己,否则就要面临被赶下山的风险。

    内外交困,使吴毅寄希望于他人,而今日所见外望已断,内惧外忧尽数爆发,如何不让吴毅内心躁动不安。

    《小周天搬运术》如其名,主要是讲解运气之法的,感应气感的那一部分较少提到。

    值得一提的是生气中的气并不是外界之气,而是自身先天一气,一作整也,全也,指所有先天元气。

    人在受生之初,胞胎之内,以脐带随生母呼吸受气。胎儿之气通生母之气,生母之气通太空之气,太空之气通太和之气。那时并无口鼻呼吸,任督二脉息息相通,无有隔阂,谓之“胎息”。及至十月胎圆,裂胞而出,剪断脐带,其窍闭矣。其呼吸即上段于口鼻,下段于尾闾,变成常人呼吸。常人呼吸随咽喉而下,至肺部退回,众人之息以候。其气粗而浮,呼长而吸短。从此太空太和之气不能下行于腹,而腹内所蓄之先天祖气,谓之先天元气,动而愈出,反失于太空。久而久之,先天气丧失过多,肾部脉虚,根源不固,百病皆生,而走向死亡。

    盖人生禀天地之数有限,要知保气即保生也。故常人欲求长生之术,亦应求延年之法。道门修炼,就是要返本还源,回到婴儿先天状态,以增益寿算。吐纳之法,使呼吸归根,保住先天之气,气足则百病可治,固住生命之本,始可再言上层修炼。丹经谓“欲点长明灯,须用添油法”是也。

    生气之生作萌动之意也,即调动自己的先天一气,在此一途上,主要有两大难关,一是不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先天一气,二是在调动先天一气时功法运行不当,使先天一气白白流失,寿元消减。

    几乎九成九的人被阻挡在感应气感上,步入仙道第一关就跨不过去,更妄谈之后修炼。

    但对于感应到气感的人来说,调动先天一气运行才是更重要的事,这一步没有处理好,就落后于人一步,甚至有陨落之危。所以不可不慎。

    吴毅小心看过原籍,将之收起,其实这些他早已记下,只是仍是不放心,尤其是那些道门术语,这些术语是由上师当堂讲授的,不落于文字,而现在吴毅无可奈何,只好连蒙带猜地修炼了,这其实也是吴毅最开始不愿自主修炼的一个原因了。

    排除杂念,盘膝而坐,手握两膝,舌抵上腭,双目微闭,含光内视……

    按照道书上的要求,吴毅开始第一次修炼,夜渐渐深了,洞府外的虫鸣不绝,为静谧的夜晚增添几分生气,烛火幽幽,珠子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吵醒了吴毅,他揉了揉眼睛,刚想活动一番,却发现全身酸痛不已,原来昨晚不知何时吴毅打坐着睡过去了,姿势不合,周身疼痛。

    忍着疼痛,吴毅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开门迎过饭食。

    门外,却不是那位头戴黄巾的中年男子,成了一位比吴毅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吴毅不禁心下存疑,接过饭食时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之前那位力士去哪里了?”

    少年眼角闪过一丝惊慌,忙道:“我爹他今日受伤了,不是故意送晚的。”说着少年还连连向吴毅保证下次不会送晚的。

    吴毅这才看了一眼天色,原来已经到了辰时,以往都是卯时过后不久就送来的,今日竟然晚了近一个时辰,而因修炼耗神过度的吴毅现在才发现。

    见吴毅抬头看天,不理会他,少年惊慌不安,急切之下,竟跪下对吴毅磕头,保证明日绝不会迟到。

    吴毅一时想着修炼耗神之事,无暇看他,见他突然跪下,不等他说完就扶起他,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安慰道:“反正我起得也晚,以后迟一些送来也是无妨的。”

    少年双目噙泪,语噎道:“明日我林立绝不会迟来,耽误上仙修行的。”

    吴毅嗯了一声,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下山了。

    看着远处茫茫云海,吴毅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出手了。

    今日送饭晚了一个时辰,便是那些人的试探,那些人是谁,是师兄还是教授执事吴毅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人一定看他不顺眼,是敌非友。

    虽然这位自称林立的少年并没有将事情经过告诉吴毅,但自小见惯阴谋诡计的吴毅不用推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见这几日王观主不见他了,让一些看不惯他的人找到机会,有心试探他。

    第一次试探自然不能过于过格,便从饭食上着手,想来那位头戴黄巾的中年男子在给他送饭时被他们刁难,乃至打伤,而拖延之后那些人退去,少年才能够上来给他送饭。

    其实想通这些后吴毅仍有些疑惑,观少年神态不似被逼,一般人受强权压迫后大多躲避保身,那些人干下此事后如果无人给吴毅送饭,必然自己安排,饭的质量也就可想而知,而少年又为何前来,难道仅仅因为吴毅曾施恩于他父亲吗?是的,吴毅已经连那位少年也一起怀疑上了,而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问事情经过的原因之一。

    坐在桌前,吴毅迟迟没有吃饭,他算计着如何应对,以前在国子监读书时,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无非是按兵不动再伺机揭发罢了,但同样的遭遇却无法使用同样的方法应对,不说别的,就算告上去也不一定有人理他,那些人也可以轻易推掉,不沾半点污水。

    想到这里,吴毅不禁看了一眼桌上的道书,果然,还是王出尘的道路最是正道啊!强大自身,增进修为,以不变应万变,任他诡计多端,我之境界已绝同列矣,又有何惧之。

    一切的问题似乎都饶回了原地,虽有无尽解决办法,却无一可用。

    心力憔悴的吴毅很快就吃完饭,不得不说,这饭食之前吴毅未曾修炼不知好处,如今修炼耗神过度再吃,竟有温养精神之用,也难怪那些人发难就从饭食着手,便是不修炼,单是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吴毅出了洞府,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清风徐来,远山如画,吴毅呼气吸气腹腔胸腔都鼓起,让气流在身体存留更长时间,借天地之气感应自身元气,这是一种吐纳术,是生气不顺时的一个法门。

    吴毅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依照常理,一月生气已是英才,三月生气是常理,半年之内算是资质稍差,之后仍生气不成可能是元气消耗过多,也可能是经脉不畅,总之难以开辟。

    修道讲究的是顺其自然,悟到了,感应到了,自然也就无所谓境界壁障一说。

    之后几日,吴毅天天白日练吐纳术,晚上感应先天一气,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那日自称林立的少年给他送饭之后,天天给吴毅送饭的就变成那位叫林立的少年了,且再也没有迟到过。

    五日之后的夜晚,本来吴毅以为日子就这样过去,正打算今日不修炼,养足精神,就算明日教授不讲生气之法也要与其他师兄弟们交流生气一变的经验,不可再无半点感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可以有所提高。

    只是吴毅躺在床上不久,还未睡去,就见红色珠子光芒四射,似有异变,身经上次惊魂一夜,吴毅哪敢小视,一个鲤鱼打滚跳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珠子。

    ”小子,你想成仙吗?“一道神秘的声音自珠子中传来,吴毅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放在背后的右手紧紧握住,甚至指甲刺破皮肤,流出鲜血吴毅也不动声色,尽量不让自己体现出恐慌惊惧,装作没有听见之前的那道声音。

    回忆着这几日珠子的变化,吴毅暗暗懊悔,竟然忘记分析珠子的变化了。

    自从那晚珠子大变,吴毅就发现白天时珠子经常随烛火摇曳而跳动,像是生出了灵性来,甚至懂得在有外人在场时表现出正常的模样,但即便知道这些,吴毅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也无人可问,加之自身和珠子又有一种亲切感,虽然心里困惑,但还是打算日后再说。

    等等,吴毅一时双目眯起,心跳陡然加快。

    之前珠子都是白天发生一些神奇的事情,晚上回归平静,吴毅本来还认为珠子也有其作息时间,夜晚休息了呢,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而且这个时间,吴毅多日苦修无果,内心忧虑,外边看不惯他的人蠢蠢欲动,明天又是小课,可以说现在是吴毅最焦躁的时候。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一时沉浸在自身思考的吴毅汗毛顿时竖起。

第六章:珠中真灵说来历

    “成仙。”这次声音竟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蛊惑引诱之音,吴毅双手不由自主地缓缓摸向珠子。

    一咬舌尖,淡淡的血腥让吴毅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吴毅眸底不由闪过一丝慌惧,但同时他也感到些许疑惑。

    “怎么,你不想成仙吗?逍遥自在,遨游四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多么令人向往啊!”声音不急不缓,似乎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

    吴毅冷眼旁观,默默不语,眯起的双眼令人不知其内心思考着什么。

    “你离家求道,受人排挤,无人可求,努力修炼而一事无成,来吧,走上前来,你将得到我的真传,不仅可以摆脱现在的窘境,还能够一步登天。”不仅仅是通过言语诱惑,珠子红光更为浓烈,将洞府内渲染得仿佛熔岩火山一样,更为奇特的是红光还渐渐流动起来,组成一幅幅画面,上面有云海朦胧,古木参天,老猿攀树,仙鹤振翅等仙家景象。

    吴毅看着红光组成的景象,双目若有所思。

    红光渐渐变化,出现仙人大能捉星拿月,呼风唤雨的景象,还有神龙,彩凤,麒麟,穷奇,饕餮这些生活在上古传说中的神兽。

    “你是那位黑衣人吗?”吴毅突然开口问道。

    “我是也不是。”声音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吴毅不解,不做声,等待珠子的回答。

    “我是那人的一部分,但不仅仅是他的一部分,这个珠子是他的内洞天,那日大战,双方同归于尽,只留得这一物还在。”声音传来,五味杂陈,吴毅竟然听不出其主要情感。

    “还有什么?”

    “一团凡火。”

    听到这个回答,吴毅不由想起了那惊魂一夜最后他点起一撮烛火。

    “难道就是那个,”吴毅心中暗思,“难怪我对这个珠子会感到熟悉甚至水乳相融感。”

    “你凭什么让我成仙,既然你自己就有这个本事,为什么要找上我,自己成仙不是更好,肯定本事也不见得怎么样。”吴毅语气不善,表现出不屑感,试图激怒珠子。

    珠子闻言竟上下跳动起来,不知是真的被吴毅气到了,还是故意如此引诱吴毅相信他。

    “无知,那位你口中的黑衣人可是异种入道,千年即为半步仙人的存在,之所以迟迟不成仙是为了领悟一丝命运之道以定仙道根基。他以半仙之身击杀不知多少仙人,最后甚至拼死了一位金仙,他之法门渡你入仙门绰绰有余。”声音反过来鄙视起吴毅来。

    吴毅不理,不屑道:“如此厉害,最后不还是个半仙,还陨落了,怎么让人成仙。异种入道,我以人身修其法,万一不容怎么办?”

    珠子不与吴毅饶舌,换了一个角度,道:“那你下回月考如何过,你如何在一气门内立下脚跟?”

    此言一出,本来面上沾沾自喜,自以为辩才更胜一筹的吴毅不由笑容渐渐消失,是啊,凡人一个,还在担心能不能成仙,连气感也未曾感应到,真是笑话啊!珠子选的这个时机出现当真选的巧,心思深重啊。

    吴毅双目眯起随后又睁开,深呼了一口气,问道:“我该如何做?”不得不说,吴毅心动了,之前虚与委蛇只不过是为了博得更多主动权罢了,如今主客易位,不由得他不小心应对。

    珠子不言,只不过珠子放出的红光组成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吴毅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那夜最后消失不见的一幕。

    只见仍然是那两人对峙的一幕,面色依然看不清楚,不过当漫天毒物席卷向黑衣人时,画面没有消失,黑衣人身边出现五道光柱,其实若是细看其实有十道,分为内外,分列五行,变化不定,环绕不休,将黑衣人保护在里面,呈圆柱形,但随着毒物啃啮挤压,圆柱渐渐被压迫成为一个球形,画面中密密麻麻都是毒物,而光球虽光芒四射震散许多,但却颤抖不已,眼见岌岌可危。

    这时画面又急剧颤抖起来,似乎要破碎一般,不是珠子灵力不足,而是光球渐渐压缩,小无再小时,尽数融合,便化作一团火,正是这团火让画面抖动不已,甚至观看到这团火的吴毅也从中感受到一股毁天灭地的磅礴力量。

    啵,就像水泡破灭一般,画面崩碎,珠子光芒也暗淡许多,可见演化之前的场景消耗不小。

    “我就是那团火。”珠子得意地说到。

    被之前画面中出现的火焰震慑到,吴毅后背流满了冷汗,生怕火焰中的力量爆发出来将它吞噬,对珠子的话语未做理会。

    珠子丝毫未觉,仍自鸣得意道:“以我的本事助你成仙不过小菜一碟,只不过我醒来的时候被那团凡火封了道法,你只要把那团凡火驱逐出去就可以了。”

    吴毅皱眉,道:“我凡人一个,怎么帮你驱逐,你莫不是调笑于我。”

    “你当日引火已与此珠结下不解之缘,只需手握珠子,就能够感应到凡火,到时将之驱逐就是。”声音略显焦躁,忙答道。

    吴毅闻言,手缓缓握住珠子,将心神沉入,入眼一片漆黑,只是在远处隐约可见点点光芒,吴毅心神追逐着光芒,渐渐靠近。

    近了近了,离光芒越来越近,甚至能够看见光芒里面有什么,近观光芒原来是一团火,形成一簇光团,见到这团火吴毅心中顿时升起熟悉亲近之感。

    但恰恰是此时,吴毅反而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地靠近。

    光团之中隐现黑影,吴毅走进了看才发现是一只普通无奇的黑甲虫,此时它正面对着吴毅挥舞着触角,狰狞的口器张合着,这只虫子就是之前同吴毅交谈的神秘声音主人。

    虽然虫子就在正前方,但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显得诡异无比,“你试一下,只要缓缓调动这团火,让我出来,我就能够恢复记忆,传授给你那位大能仙法了。”

    “调动这团火吗?”吴毅嘴角勾起,莫名一笑,看得居于火中的黑甲虫不由心颤了一下。

    盯着面前的火焰,吴毅凝神,努力感应着,竟出乎意料的简单,很快与火焰取得联系,这一刻,吴毅仿佛变成了一团火,享受着燃烧的喜悦,让寒冷远离自己,同时,他也“看见”了那只黑甲虫。

    “对,就是这样,快控制火焰离开,”感受到包围自己的火焰的变化,黑甲虫激动的触角四处乱甩,“你在干什么,是让你把火焰移开,不是集中汇聚在一起,嗷。”黑甲虫怒吼。

    吴毅冷漠地看着黑甲虫在火焰中上蹿下跳,却依旧逃不出火焰的包围,厉声喝问道:“你的来历究竟是什么?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你竟然敢如此对我,你现在就算是收手我也不会传授给你仙法了。”黑甲虫愤怒无比,怒吼连连,全身蜷缩成一团,眨眼间竟消失不见。

    黑甲虫消失不见,吴毅心神大震,连火焰也因此起伏幻灭,似乎要熄灭一般,他赶忙凝神聚意,想要找到黑甲虫。

    不一会儿,吴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面上仍作惊慌之色,控制着火焰扩散,而这时一道黑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向吴毅,但火焰猛的又一收缩,黑光以更快的速度返回,一涨一缩之间,火焰震颤,火星四溅,黑甲虫重新露出原型来。

    黑甲虫肚皮朝天,八足挥舞,仍然爬不起来,挥舞着渐渐不动了,像是晕过去了,吴毅探查不出,索性不顾,操控火焰上下翻滚,火焰中的黑甲虫跌跌撞撞仍不见动弹,火焰收缩,黑甲虫仍不见动弹。

    见此一幕,吴毅面色难看,到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黑甲虫之前怒吼愤怒模样当是装出来的,借以使他放松警惕,好在他细查之下发现其隐藏之处,设计逼其出来,未给其下手之机。

    黑甲虫如今虽无计可施,但作出这副铜豌豆模样,吴毅也奈何它不得,甚至吴毅怀疑这外露出的黑甲虫模样也不是其真身,一切都是假的。

    吴毅深思,翻涌的火焰也停止下来,许久,见火焰迟迟不动,黑甲虫翻了个身,昂首看着吴毅,而吴毅也看着黑甲虫,两人都奈何不得对方,场面一时凝滞下来,久久无声。

    出于对未知的不安恐惧,吴毅绝不会忍受身边存在足以威胁自己的事物,而对于黑甲虫而言更不用说,无论其来历如何,总不是凡物,如何能够忍受被吴毅欺辱。

    许久,还是吴毅率先开口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番斗智斗勇,黑甲虫也不扯什么仙法了,只是淡淡地道:“我想要的,你不会给。”

    吴毅长呼了一口气,冷冷地盯着黑甲虫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黑甲虫头甩向一边,不作回答。

    “那我只好将这个珠子埋在大泽之中了,也不好让你去祸害别人。”吴毅不急不缓地说完,转身就走。

    见吴毅一言不合,转身就走,黑甲虫急了,忙道:“等一下,”但吴毅身形渐渐暗淡,代表吴毅心神渐渐自珠子中脱离,“我们可以以兄弟相交,”眼见吴毅的脸庞已经模糊不清,黑甲虫最后一句像是吼出来的一样,“你为兄,我为弟。”

    而吴毅的身形就此也停止消散,开始缓缓恢复,两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黑甲虫双目欲噬,这次是真的愤怒,场面又恢复到之前冷战的模样。

    无视黑甲虫的愤怒,吴毅仍旧平淡问道:“你的来历?”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那团火。”

    “火也可以成为生灵吗?”

    “无知,大能参天地之造化,悟透本源,逆转阴阳,一招一式皆夺天地之灵,一团火成为生灵算什么。”

    吴毅对黑甲虫口中的挖苦充耳不闻,一语直至核心,“这么说,你是那位黑衣人的一道招式?”

    “是又怎么样。”之前被吴毅压下一头让黑甲虫十分不甘心,话语中充满了火药味。

    凝视着黑甲虫一会儿,“这么说那位大能本体是一只——”吴毅欲言又止。

    “是一只虫子又怎么样,那些自诩为龙凤的家伙不一样还是俯首在他的脚下,哼。”黑甲虫将头瞥向一边,不屑之色尽显。

    这只虫子怎么像是小孩一样,难道产生灵智不久。多方试探,吴毅心中暗自忖度。

    对黑甲虫吹嘘不置一言,吴毅直言不讳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帮助了。”

    “你不要太过分,我只是承认你为兄罢了,可没有说要帮你。”黑甲虫气得跳脚。

    “既然如此,我觉得大泽里的水汽可以去一去你的火气。”掌控了局势的吴毅淡淡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无耻之徒,卑鄙,下流,不要脸……”黑甲虫嘟囔着嘴,喋喋不休。

    吴毅身形又渐渐消散,黑甲虫总算不再说下去,而是急促道:“不是我不给你功法,我现在灵力不足,你这几天日出之时将我拿出去,待我恢复之后就告诉你。”

    消散得只剩下一张面孔的吴毅看着黑甲虫,道:“记得说到做到,不然,嘿。”

    听到最后的笑声,黑甲虫不由全身一颤,触须尽上指。

第七章:借日修行,殿中暗流

    次日清晨,吴毅早早起来,搬开封门石,外面还是一片昏暗,但隐约可见点点光芒,将珠子连同烛台放在门口,朴素的外观使之看来就像普通的宫灯一般,又有谁能发现其中奥秘呢,神物自晦,大抵如此。

    晨星寥落,间或夹杂着一些虫鸣之声,自山巅俯视山下,由于夜色看不清楚,但这一分朦胧感却是吴毅最为享受的,可以暂且放下争斗之心,享受片刻的宁静。

    吴毅伫立在洞府外,负手横跨,晨风将他的衣袂吹起,静静地等待日出。

    不知过去多久,初阳升起,就看到晨曦如潮水般驱逐黑暗,天地大亮。

    太阳初升,阴阳搅动,蕴含造化,若是于此时修炼可以得到莫大好处,惜乎吴毅气感未生,连自己体内的元气也没有梳理好,又怎么敢吸纳外界灵气,到时灵气乱窜,反而是大患。所以吴毅不过是在观赏风景,舒缓心情罢了。

    吴毅用不到初阳之气,不代表其他人也用不到,就这么一会儿,吴毅就看见四五位师兄或立于大石,或伫于树巅,吞吐着灵气,他们身周凝聚着若烟若纱的气雾,一看就知道已步入了聚气阶,能够做到聚天地之气于体表。其中一两位抬头看向峰巅时还与吴毅点头致意,吴毅则点头回敬。

    初阳之气持续时间很短,日出后盏茶功夫就会消散,见山脚下的几位师兄都转身离开,吴毅也走进了洞府,门口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昨晚明白如何感应珠子后吴毅心神沉入珠子内,看见了令他惊讶无比的一幕。

    不同于昨晚心神沉入见到的画面,珠子中一片光明,越至中央光芒越浓烈,但还不至于刺眼,不过却让人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凭借着对火焰那股熟悉感,吴毅很容易就找到了火焰,以及在火焰中活蹦乱跳的黑甲虫。

    初见吴毅,黑甲虫吓得跳起,落下后才自觉太过丢脸,警惕地看着吴毅,正色问道:“你进来干什么?一天积累的灵气根本不够我传授给你功法。”

    “我就是进来看看,没干什么。”瞥了一眼黑甲虫,吴毅随口道,之后又看向珠子内的变化。

    知道吴毅不是来催功法的,黑甲虫不由松了一口气,明白他没有能力驱逐吴毅,索性不理吴毅就在身边,自顾自地吞吐起四周的光芒来。

    随着黑甲虫不间断的吞吐,光芒渐渐变得稀疏暗淡,看得出来,黑甲虫得到很多好处,但吴毅不在意,因为他同时也看出来包裹着黑甲虫的火焰也壮大许多,不用担心黑甲虫强大起来之后会冲出火焰。

    甚至他还发现他能够控制火焰进而断绝对外界光芒的吸纳,虽然因此被黑甲虫恶狠狠地警告一顿,但明白自己能够控制黑甲虫的修炼速度后,吴毅心中大定。

    吴毅正打算继续观看珠子内部的变化,外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神不宁的吴毅很快身形消散,意识回到外界。

    回到外界后吴毅看着珠子若有所思,难道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够进入珠子内吗?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供他来尝试了,原因是有外人来了。

    来者是林天,不过今日吴毅起得较早,洞门大开,风尘仆仆的林立上山后,一眼就看到立在门口的吴毅。

    “上师,这是今日的饭食。”林立取出背后的饭盒,放在门口的石桌上。

    吴毅颔首,拿起一壶水对林立道:“嗯,你上山一趟也是不易,山顶珍奇不多,这是我蓄下的朝露,甘甜清神,虽于你强健筋骨无甚大用,好歹解解饥渴。”

    林立接过水壶,小饮了一口,整理带走昨日留下的饭盒就称罪告辞了。

    目送着林立的背影,吴毅看着他头顶还未整理干净的树叶以及沾了点点红壤的鞋子,右手抚摸着下巴细细的绒毛,若有所思。

    沉思良久,眼见林立即将消失在视线当中,吴毅终究还是站起身来,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跟上了前面的林立。

    栈道过一个小拗口,正是山巅视线的死角,林立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中,顺着林立前进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草丛向两边分开,一些草上有着踩痕,断处干枯,显然不是这一两日折断的。

    跟在林立背后的吴毅见此一幕,也无心继续跟下去,转身回自己洞府去了,今日又是小课之时,要整理好衣容,且前因后果吴毅也大致猜的明白。

    直到今日吴毅才明白那日林立对他作出日后不再迟到的承诺的底气就是走后山,灵秀峰山势陡峭,有数百丈高,加之只有十数位弟子,即便算上部分弟子携带的仆人也不过百数,最最重要的是弟子的居处皆在山南靠阳之处,也就是说山北就是个无人区,山北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后山了,野兽横行,毒瘴遍地,地表为红壤,经常有一些弟子所带仆人误入后山一去不复返的事例。

    将这件事情往后推,不难产生疑问,为什么有修建好的栈道不行,反而选了一条危险无比的路来?再推就会得到一个令吴毅愤怒无比的答案,山脚有人阻碍有人给他送饭,至少是延迟给他送饭的时间。

    “这么卑劣吗?如果不是林立父子好心,我岂不是要被这些人饿死在山顶。竖子,可恶。”吴毅双手握拳,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吴毅似乎想到什么,右手握拳砸向左手,“既然山下有人阻挡,林天一介力士之子,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送饭上来,必然是那些人有意为之,开了条口子。这些人胆子再大,也决然不敢克扣我的饭食。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吴毅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吴毅自洞府中出来,前去上早课,一路上仍然在思考那些人的目的,激怒他吗?还是令林立使这苦肉计取得他的信任,再没有取得更多证据之前,吴毅只能够选择以不变应万变,静候事态发展。

    由于今天吴毅出门后一路走走停停思考问题,唤钟响响了两次才到达大殿,坐下后才发现,新弟子这一班列座无虚席,而老弟子竟无一人,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

    而上课之后吴毅才明白为何老弟子一个个都不愿意来了,原来今日讲解的是杂学。

    先天一气门作为大宇国国教,可不仅仅只是依靠仙师降法,更多的是依靠一批自道观中学道无成的人,授以杂学,靠他们进入朝堂或作为地方士绅帮助教门掌控朝野。

    杂学内容无所不包,棋琴书画,天文地理,若学有所成也可以成为一名博学之士,但对于这些矢志修仙的弟子来说,自然不感兴趣,一个个无精打采。

    仔细打量了一下台上的教授,吴毅发现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浑浊的双眼眯成一线,佝偻着身躯,面对底下弟子惫怠的模样,他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讲述着,似乎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自从吴毅进入一气道观后,这算是他第三次听讲了,不过上一位教授讲的是修炼之法,这一内容诸教授都有讲解,倒是猜不出是谁,不过今日讲解杂学的教授吴毅心中倒是有所猜测,应该是刘知运教授,据说他未入道前乃是一位史官,精通人事。

    尽管一开始知道并不是讲解修炼之法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随着台上刘知运讲解的深入,吴毅反而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不时点头含笑。

    原因无他,在未曾出逃大宇国时,吴毅在太学内学习的也是这些内容,相比起初接触的仙门真法,他明显对此更为熟悉,不至于听得一知半解,不知所谓,而且由于刘知运讲解的是大宇国内的事物,反倒可以与原先大玄国相比较。

    不得不说,刘知运还是极其有才的,不愧是史官出身,短短两个时辰,自大宇国朝堂机构设置到各个州郡风土人情说了个遍,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包。但奈何底下弟子一个个昏昏欲睡,吴毅甚至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可以说,十几位弟子当中只有吴毅一人才是真正认真学习的。

    一声今日课毕,意犹未尽的吴毅才发现原来已经结束了,周围的弟子草草施礼后匆匆离开,可见他们对此有多么不耐烦。

    正当吴毅也打算转身离去时,台上传来一句:“甲酉位弟子,且等一等。”

    大殿中位置依照天干地支序列排置,但由于弟子总共不过二三十位,倒也排不完天干地支。

    心中默默数了数殿中位置,吴毅惊奇的发现原来台上刘知运叫的是他,抬头一看,果然,刘知运满脸慈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右手捋须,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但就在这时,吴毅听到身后一位弟子与另一人说到:“上师又要教人学他那杂学了,只是我等入得仙门,自是寻仙访道才是,哪里来的空闲学这些。”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令吴毅听见,甚至以修真者之耳聪目明,坐在台上的刘知运说不定也听见了。

    听得这些谈论,吴毅不作半分犹豫,起身走到最前面的蒲团上,行了一个标准的道礼,恭敬问道:“上师有何吩咐?”

    观吴毅举止,刘知运颔首捋须,问道:“我之前未曾见到你,可是初来的。”

    “嗯,弟子前不久才被王观主引进山门中来,统共也不过听了两次授课。”

    “那你修炼到哪一步了?可曾悟出气感来?”

    吴毅苦涩一笑,道:“弟子驽钝,加之缺了许多课程,至今一无所获。”

    刘知运哦了一声,随即不再问这类问题,换了个话题,道:“我观你之前上课时似有所得,可是以前曾学过杂学这一方面的内容。”

    吴毅点头道:“上师所料不错,弟子也算出身官宦,幼时耳濡目染下倒也知道一些。”

    “修炼一途贵在顺乎自然,张弛有度,既然你在杂学颇有掌握,我这里有一部讲解杂学的书籍,你且拿去,修炼之余翻看一番。”说着刘知运从袍袖之中抽出一本书来,扉页泛黄,可见有些年头了,折角光滑,可见原主人爱护十分。

    吴毅目光闪烁,双手却不忘接过,将书捂在胸前,谢道:“多谢上师赏赐。”

    “下去吧。”刘知运一挥拂尘,淡淡的道。

    吴毅做了个揖,缓缓起身,出门去了。

    之前看见吴毅被刘知运叫住,一些弟子故意放慢了脚步,耳尖的人自是听见里间谈话,此时见吴毅手捧一本书出来,皆目光复杂,更有甚者一脸傲然,讥诮之色掩盖不住。

    无视他们的目光,吴毅坦荡出门,步履沉稳,面无表情,令一些有心看其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第八章:杂书学道,黄符传信

    紫铜香炉上袅袅升起檀香,久久不散,弥漫在洞府内,有静心凝神之效。

    哒,吴毅放下手中的笔,石桌上摆满了墨迹未干的文卷,文字飘逸,纵横捭阖,洋洋洒洒。吴毅方才将《小周天搬运法》连默了四五遍,直到右手酸痛不可写才作罢。

    之前在殿外吴毅表现的不动声色,荣辱不惊,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焦虑呢?在无外人可以交谈的时候只好借写字一舒烦闷了,连观中发的一点檀香都拿出来压制,可见其内心压力之大。

    虽然精神疲惫之下不再如之前那么焦虑,但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桌子另一侧的教授赠书平平的摊在那里,似乎劝告着吴毅大道不可期,不如归去,归去。

    “瞧你什么出息,就你这耐心还想求仙,还是早早下山做一个富家翁吧。”洞府另一侧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吴毅看着自己之前默写下的经文,头也不抬的道:“如果我真的要下山做富家翁,定会给你换个新家,不可随我一起受苦。”

    “你总算明白了,不如现在就下山去,省的到时候被赶出去。”黑甲虫兴高采烈,蛊惑道。

    “南渊大泽如何,人迹罕至,毒虫遍地,最重要的是终年无日。我也是刚知道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吴毅嘴角上扬,邪魅言道。

    “哇呀呀,你竟敢威胁我,你以为那些个所谓的毒虫猛兽伤害的了我吗?你以为没有太阳我就无法恢复了吗?你也太小看大能手段了。”黑甲虫佯怒,对吴毅的威胁不屑一顾。

    “那我还是把你放在身边吧,省的你去祸害别人。”说着吴毅心神沉入珠子内,调动火焰将黑甲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一丝声音也不让他发出来,漠视黑甲虫在火焰内上蹿下跳,四肢齐舞,而后吴毅心神如潮水般退出珠子。

    黑甲虫见他在道观内被一众师兄教授压迫,有心打压他的信心趁机改变两者之间的关系,使吴毅更加依靠他,吴毅岂会同意,是以关他几日让他吃吃苦头,省的时时刻刻想着挑战他的权威,生出一些非分之想。

    不过才十日,还有时间,定心止念。吴毅在心底默默的说道。

    内心烦躁不宜修炼,吴毅索性拿出刘知运给他的那本杂书,一点点翻看。

    这本杂书实际上就是一本百科全书,的确无半点修炼功法,不过讲述些民间风物,朝堂职司及趣事逸闻。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弟子在知道上师送了吴毅一本杂书后面露异色的原因了,分明是不看好吴毅资质,建议其下山做一个凡人。

    虽说那位教授送书目的在此,吴毅一番翻看后,却没有将此书弃之一旁的想法。倒不是说吴毅心中没了求仙之心,而是他发现这本书记载了大宇国许多的豪门世家,虽然只是讲述了他们在朝野的巨大影响,但在开头的时候大多都有书写其始祖路遇仙人,得到仙人传授之类的故事。

    或许其中有许多虚构假拟的内容,但在这个神通显世,国以道统立的世界,不是没有可能有真实存在的内容。

    “咦,”吴毅突然惊讶出声,“这个李家定北侯莫不是悟出气感来了吧。”

    吴毅所疑并非无因,只见书籍之上记载着:“李存忠,冀北李村人,幼机敏,好骑射之术,一日见一老叟,坐卧石上,望之似龟,再观似蛇,目迷,三日寸步不移,醒,不复见老叟,而学得龟蛇吐纳之术,半日不呼不吸,入水数十丈无碍。”

    这李存忠靠着学到的龟蛇吐纳术膂力过人,在北伐战争中展露头角,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封侯拜爵,走上世俗巅峰。

    吴毅不是惊讶于李存忠的成就,自从步入仙门后吴毅就对这些不再感兴趣,而是对那个望之似龟,再观似蛇的老叟感到好奇。

    龟,主静;蛇,主动。龟蛇二象在道门中代表的意义可是不一般,即便是吴毅初入仙门也知道这些。

    吴毅无心探讨为何作者以龟蛇二象作为老叟出场形象,事实上民间对龟蛇二象也有着很多的信仰,作者在此借用也不一定。

    但是那李存忠观龟蛇二象后半日不呼不吸,入水数十丈无碍却分明是感应到气感迹象,也惟有气感生出,一呼一吸极大延长,甚至形成内呼吸才能够做到。

    龟蛇吗?吴毅右手食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其实很早之前在吴毅第一次修炼之时他就发现那本《小周天搬运术》似乎更注重生出气感后元气在经脉中按照小周天运行,打通经脉,滋养肉身,反而在论述如何生出气感来的问题上语焉不详。

    这应该是书写道经者考虑到如果道书落入外人手中开始就给其设置一个障碍,以防泄密,这个障碍吴毅本不应该遇上,因为生出气感的方法应该是作为师徒世家口口相传的内容。

    但巧就巧在吴毅非正常入门,错过最开始讲述此中关窍的课程,极为可惜。

    这也是吴毅为何最开始企盼能够在上课听到这方面关窍的原因,没办法,书上未曾提到,否则以他孤僻的性格那是宁愿自己一点点琢磨的,而今连教授都在诸位弟子面前隐晦地表示不看好他了。

    真的只能够自己一点点琢磨了,吴毅洒脱一笑,显得轻松写意。

    良久,吴毅放下杂书,目不斜视,安然独坐,神返于心,心不外缘而内寂,境不内扰外静,斩除杂念,收心止念。

    回忆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那些对巨龟的描述,想象自己化身为灵龟,浮出海面,身有百丈,恍若小岛,一吸之间,风雷震动,天地灵气源源不断进入身体,直到胸闷气短,再无可吸,方才放开口鼻,又回想起灵蛇吐信子游走的模样,想象自己如同天蛇盘动,浊气溢出,丝丝缕缕,几不可见。

    在这一吸一呼之间,吴毅心神不断在龟蛇之间变换,纳气如玄龟悠长,吐气似天蛇细缓,往来循环,不可中断。

    不知连续吐纳了多少次,渐渐的,吴毅心神完全沉入其中,洞府中只听得悠长的呼吸声连绵不绝,似乎一只洪荒幼兽在其中。

    为吴毅所不知道的是,珠子内的黑甲虫双眼穿过密集的火焰,直勾勾的看着他吐纳修炼,下颚大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空洞的眼神里似乎绽放出一丝别样的光芒。

    吴毅以为能够用火封住黑甲虫,但这其实又是黑甲虫的一次以退为进,示敌以弱,不得不说,现实就是如此真实。

    还是送饭的林立叫醒了吴毅,听得门外传来叫门声,吴毅收功起身,但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虽天色昏暗,仍夜视无碍。

    吃过晚饭,吴毅仔细回想之前自己根据杂书上对龟蛇二象的描述进而尝试自行修炼,感悟气感的过程,结果无疑是有收获的,吴毅现在即便是正常呼吸,频率也比之前慢了许多,对气流变化也更加的敏感。

    但毕竟是自己摸爬滚打,不成体系,来源还是一本更类似于民间话本的书籍,吴毅甚至担心之前自己的感受是否是自己太过于渴望得到进步而产生的错觉。

    一边回想着之前自己是如何做的,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认为重要的过程,通过对比道书上的内容,吴毅一点点圈定合理与多余,

    这一刻,他在创造功法,以一个凡人的身份。

    初步确定后,吴毅正打算通过自身实践一番确认正误,不料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吴毅心中生出疑窦,他的洞府在灵秀峰山巅,大风凛冽,灵气稀薄,树稀草盛,占地狭**仄,除了吴毅住在这里之外,平日也就是林立来此送饭,而林立刚刚来过,这又会是谁呢?

    吴毅开门,不见人影,只一道黄褐色符文虚浮门口。

    吴毅知道这是传信符,至少也得要生出气感来才可动用,用灵气激活符文,不过需要实物为引,比如收信者的衣服毛发等可以指引目的的东西才可以,当然若是手段高明,见人一面,截取下模样气息,就不需要实物为引了。

    以手轻触符文,符文上面的光辉渐渐暗淡,待其消失之时,突然凭空自燃,在空中留下“小心葛氏”四个大字,字迹停留不过数息便彻底消失在虚空之中,一丝灰烬也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转身回到洞府,吴毅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小心,葛氏,葛氏该是一个氏族,我可不记得和他们有过什么纠纷,为何有人来书让我小心呢?还有这个给我送书的是谁?”

    一层层梳理,一点点剖析,吴毅可以确定以下几点:其一,来书者与葛氏关系亲密但内有纠纷;其二,来书者看好他,至少将一部分宝压在他身上;其三,出现问题的原因应该还是吴毅自己入门的不正常,导致一部分人选择在现在动手。

    除此之外,来书者除了为了让这个所谓的葛氏吃一个亏以外,其他目的暂时推敲不出来。

    晚上收到这种书信,若是一般人定是要一晚担惊受怕,思考应对措施,以防被人暗害,不过吴毅倒是认为多思无益,反倒多增烦恼,不如静下心来,做好最应该做好的事情。

    是以吴毅在整合完现有信息得到大致推论后就将其放下,继续自己之前的“功法创造”。

    毕竟,一力破万法,阴谋诡计终究是小道,修为上去了,他们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多事的一天,就此过去,透过门缝照进来的月光暗淡了许多,但终究是照进来了,草丛下虫鸣稀疏许多,稀稀拉拉的,但他们也终究是把自己的声音唱出来了。明天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

第九章:弹劾之事,道途初明

    明道峰,明心殿,这里既是大课讲授的场所,又是观内大事商谈之处。

    夜已深,这里却仍然灯火通明,人影重重,婴儿手臂粗的灯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吴毅爱惜无比的紫檀香此时经由大殿四角四个巨大的香炉口升出,笔直冲天,再缓缓下落,久久不散,将偌大的大殿渲染的好似人间仙境。

    王出尘坐上首之位,观中执事长老围绕着坐成一个圈,这种议事制度既可以体现观主的主导地位,又可以反映其余在坐者意见。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都已开脉,即为筑基境,实力才是地位的决定因素,王出尘半步金丹自然是这群人之首。

    今日他们议论的事情不是其他,正是关于吴毅的,事情的起因是一位弟子对吴毅的弹劾,认为其资质低下,不足以为弟子。

    其文辞自然是强词夺理,吴毅进入山门半月不到,一般人半个月内都无法生出气感来,虽然也有些奇才三天甚至更快生出气感来,但目前为止也不足以就此评论吴毅资质低下,其人言论更像是嫉妒吴毅非正常入门。

    原本一件弟子之间因嫉妒而产生的小事,只需要加以申饬一番就可以解决。之所以会闹得观中长老执事纷纷下场,是因为吴毅背后所代表的王出尘。

    若是可以借此事证明吴毅资质低下,就可以安王出尘一个识人不明,升降无序的罪名,哪怕他可以凭借在内门中灵崖真人的名头保持观主之位不失,也绝难继续保持原有威望了,丧失的权力下移,可是在座其他诸人所乐意见到的。

    这一场弹劾从一开始就不简单,那位弟子明明知道吴毅是王出尘举荐入门的,那里会如此轻易弹劾,自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王出尘率先开口道:“今日所议是那刘鹤弹劾那吴毅之事。诸位有何看法,可一一道出。”

    王出尘话音刚落,一位教授就起身拜向众人,正声道:“观内历来并非没有破格招收的才华横溢弟子,这些人入门后修为突飞猛进,展现出其才能,如上一任李观主招收的林宇如今已是真传,我观今之吴毅此子似乎不如远甚。”

    此人名叫孙志杰,在一众皓首白须的教授中,他一头油亮的黑发显得格外年轻,是以自视甚高,好大言,自以为可以一窥金丹之秘,平日对王出尘面恭心违。

    王出尘眉头轻轻一皱,面色不豫,目光投向右侧一位道人,作为一观之主,总不能一上来就提出自己的意见,且他也不是全无亲信的,比如他现在看向的就是观中司礼执事李固。

    李固见王出尘看来,心中通亮,不疾不徐道:“这刘鹤妄议观务,骄恣自重,不如革去弟子身份,收回牒书。”

    李固没有从吴毅资质是否低下这个角度去辩论,而是从弹劾者越级上书入手,作为司礼执事,观中弟子若有弹劾之事必须先告由他知,否则就算是越级,而罪名可大可小。

    身为主管此事的执事,他自然对此极为不满,将弹劾者定罪,既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还因此否认其所弹劾之事了,是为一举两得。

    闻听李固此言,孙志杰立马回言道:“那刘鹤越级上书虽有不是,但所弹劾属实,哪怕不奖赏一番,却也该功过相抵吧。”

    孙志杰死死抓住吴毅不放,极力将火烧到王出尘身上去。

    李固之后又和孙志杰来回几个回合,言语之上双方皆讨不得好,谁也说服不了谁。

    见场面僵住,王出尘余光看向左手边的一位老道,只见他双眼浑浊,似睡非睡,看起来似乎神游天外,不由得心中暗骂,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老道唤作葛玄朗,半身入土,这一生算是没有机会再进一步了,但他盘踞柳城一气道观近两个甲子,也曾当任过观主,出身南郡葛氏,根基深厚,观中教授弟子大多受其恩惠,每一位观主都需要其帮助,甚至在观主不理事时成为事实上的观主。

    这一次纷争很有可能就是其挑动起来的,而纷争的背后是师徒一脉与世家一脉的争锋。

    王出尘招收吴毅的方式是为师徒一脉的方法,就如昔日灵崖真人招收王出尘一样,而葛玄朗所代表的世家一脉则以血脉亲疏为序,辅以天赋。以往各大世家几乎垄断所有弟子名额。

    吴毅,是王出尘拿出来进行收徒变法的一个棋子,刘鹤,是葛玄朗拿出来反对变法的一个棋子。

    博弈,将在二人中展开。

    “葛师兄,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王出尘面向葛玄朗,开口问道。

    “嗯,哦,”葛玄朗此时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先是茫然了一阵,随即漫不经心道:“短短半个月,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稍待几天,以观后效。”葛玄朗没有极力要求探究吴毅资质究竟如何,而是选择拖字诀,既给人展现出宽容大度的形象,又悄无声息的略过刘鹤越级上书一事。

    王出尘没有纠缠,道:“善,此事就暂且如此决定吧不知诸位可有异议。”说着满面春风的看向所有人。

    众人被他一眼看来,顿觉一股压迫之感,便是最桀骜不驯的是孙志杰,此时也颔首与众人齐声道:“如此甚好。”

    议事会结束后,李固走在最后,对王出尘道:“师兄何必令那吴毅为破局之人,半月已过,迟迟不见他有生出气感来的迹象,到时岂不是坏了师兄一番苦心。”言语之中似乎还有一股责问王出尘的意味在内。

    王出尘淡淡一笑,道:“若是有幸为诸多寒士开辟一条道路出来,自然是我之心愿,若是不然,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成或可喜,失亦无扰。”

    李固无奈,知道他这位师兄一向是不甚在意权力之争的,只好悻悻退去。

    次日,吴毅还是选在天亮之前起床,将珠子摆放在门口,好使其能够吸收到更多初阳之气。

    又是一日日出时,当东方第一抹亮色划开天际时,新的一天到来了。

    看着那个雄浑壮丽的金乌,吴毅突发奇想,不知道用他昨日琢磨出来的方法,可有成效。

    想做就做,吴毅收神止念,心无杂念,想象龟蛇二象,不久,那股悠长的吐纳声再次传来。

    说不出与其他时间修炼有多少区别,似乎空气更清新,更潮湿,能够嗅到泥土的芬芳。

    初阳升起的时间很快,当吴毅感受到炎热之后,停下吐纳。

    吴毅双眼闪过一丝精芒,面露疑惑之色,他能够感受到天地灵气的流动变化,也感受到其蕴含的力量,但是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坐视其在身体中运行,却无法调动它。

    或许这就是仙凡之别吧,吴毅心中明悟,修士纳天地灵气,掌阴阳变化,从一个观局者成为一个执棋者。

    吴毅知道气感生于下丹田,但就是无法导引灵气进入下丹田,只能坐视灵气散逸至全身,而后随着呼气又缓缓从身体中离开,身体的确可以自发地吸收一些灵气,但比起那些功法相差不可以里计。

    严格来说,吴毅现在自悟出的法门算不上是修真法门,更像是强身健体之术,久练的确可以达到延长寿命的作用,但是却无法扣开修仙大门。

    如何调动这些灵气呢,吴毅陷入沉思。

    “对了,怎忘了这个。”吴毅豁然起身,急忙在丛书中取出《小周天搬运术》,这本经书之前因为大多讲述生出气感后的修炼之法,而被吴毅放置一旁,另求出路,遂悟出龟蛇二象吐纳术。

    吴毅想到的是既然悟出气感后修炼方式是这样的,如果逆推回去,岂不是可以由此悟出气感来了。

    吴毅翻开书来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生怕有半点遗漏。

    “内气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即内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吴毅一点点读出来,虽然这些他早已默背下来,但现在他要做的可是修改功法啊。

    想象自身时而为龟,时而为蛇,吴毅鼻下又传来悠长的呼吸,小心一点点让内气通过任督二脉,一纳一吐,往来循环,不可中断。

    只是循环了十二次,吴毅额头就渗出汗水,不得不睁开双眼,双眼黯淡无光,全身摇摇欲坠。

    “竟如此伤神。”吴毅面露疲惫之色,但却掩盖不了他心中的喜悦,之前他分明感受到内气在经过脐下的时候有一丝阻塞,但内气每经过一次,那阻塞感就动摇一次,可以预料的是,当这股阻塞之感消失之时,就是他生出气感之时。

    吴毅继续修炼不到一周天,耳边就传来一道怒喝:“停下,你想死吗?”

    正努力控制着浊气吐出的吴毅,一口气没有坚持住,全数吐出,面色有些苍白,身体摇晃的险些向后倒去。

    “你说什么?”吴毅看向珠子问道,声音虚弱。

    “以你这种修炼方法,别说丹田生出气感来,整个人不久都得垮掉。”黑甲虫傲然不屑道。

    吴毅不语,心中知道的确如此,他之前心中其实存了一分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想法,只不过被黑甲虫打断了。

    “我若是死了,你岂不是重获自由之身,提醒我做什么。”

    “你就算想要自寻死路,也该死在我手下,否则难出我心中恶气。”

    吴毅了然,背后恐怕是那团火的缘故,他若死,黑甲虫必讨不得好,甚至要为他“殉葬”,这才是黑甲虫出言干预的原因,其实吴毅心中未必没有以身试险试探黑甲虫的想法,现在看来,成功了一半。

    “那我该如何做?”吴毅之所以要让黑甲虫提前开口,就是为了现在这一问,如果之前这样问,必定是黑甲虫占据上风,主客易位,而现在问,则是黑甲虫自觉将功法给予他了,是黑甲虫求着他拿。

    “你不寻些天材地宝,贸然修炼,最后只怕是神竭而亡。”

    “我一个背家求道之人,哪里去寻那天材地宝,虽说穷文富武,但大考将至,我也不得不为行此凶途啊!”吴毅作无赖状,打定主意让黑甲虫吐出些好物来。

    黑甲虫沉默了好久,吴毅也不开口,静静等待黑甲虫的决定,心中则是默默思考之前修炼的遗漏差错处,完善自己的想法。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可见黑甲虫内心之挣扎,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这里有一炼体之术,你拿去修炼不缀,可为补益。”

    一道红光穿火焰而出,应该无害,吴毅放心地让红光入脑。

    红光由无数人影组成,初看似静,再看又为动景,神妙十分。

    只不过又是修炼,又是与黑甲虫斗智,心神早已疲惫不堪的吴毅没了精力看这个,上床沉沉睡去了。

第十章:一朝气感开仙门

    “喔。”

    吴毅伸了个懒腰,醒来时天已近午,澎湃的热浪令树梢头的夏虫聒噪不休。

    不得不说,睡眠的确是消除疲惫的好办法,但坏处也很明显,若是天天靠睡眠补充精力,修炼时间将所剩无几。

    吴毅想起之前黑甲虫传给他的那道红光,不敢耽误,心神想象,红光就出现在吴毅脑海中。

    之前吴毅就发现红光其实是由一幅幅画面组成的,或站或坐,或卧或立,姿态百变,神色不一。

    吴毅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向珠子问道:“咦,你不是说那位大能是一位异种吗?怎么会有人族的功法呢?”虽然这道红光没有被包围黑甲虫的火焰阻挡,但出于小心,吴毅还是问了一句。

    “仙人参悟本源,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没有了种属的划分,你之所以看到的是人族身影是因为你以一个人族的视角看去,你可以尝试换一种视角看一下。”反正已经给了吴毅这道功法,黑甲虫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为吴毅解释起来。

    吴毅闻言,想象自己是一只黑甲虫再看去,果然画面已经变为一只只黑甲虫或张开大口或挥舞触须,再想为其他动物,画面也一一发生变化,不愧是大能功法,和吴毅自己悟出的有着天壤之别。

    重新变为人族身影,吴毅口中仍然啧啧称叹,震惊不已。

    “这功法可有名字?”震惊过后,吴毅心中仍然充满敬仰之情,不由开口问道。

    “不过是一普通功法,有什么好取名的。”

    黑甲虫就像皇城里的居民一样看不起乡下的农民,一句话噎的吴毅说不出话来。

    讨了个没趣,吴毅也息了问谈之心,摒弃杂念,一心一意看向红光,并试图模仿上面的功法动作。

    吴毅发现红光看似纷乱无比,变化无终,其实只有九个动作,分别涉及首,手,足,胸,腹,背,腰,腿,肩等部位,但这九种动作却通过不同的组合形成了成千上万种的变化,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明白这一点后,吴毅对那位大能之敬仰更进一步。

    单纯的一个动作无非是那一个部位动,而其他部位不动,变化幅度全在你心,总之只能够是这一个部位动。

    在修炼过程中,吴毅惊讶的发现只要他做出其中一个动作,红光也自动变化为这个动作,而后再接着变化,就像是一个谆谆教导的老师一样。

    只是这个老师也太过厉害了吧。吴毅汗流浃背,红光的确不断地变化,只是吴毅却很难紧跟其后。

    一个动作,两个动作,到第三个就很是吃力,至于第四个就完全无法跟上,只能够无奈放弃,红光也随之停下,似乎在等待吴毅慢慢恢复。

    就在吴毅停下调气的时候,黑甲虫不失时宜地来了一句:“只要你能够坚持将九个动作连贯打出来,哪怕不用其他功法你也能够生出气感来,考虑到你五日一课,所以这道红光只能够存在五日,若是——,嘿嘿。”

    黑甲虫没有明说若是如何,但那道阴测测的笑声已经表明了一切。

    吴毅无视其小人得志,此时与其辩论为何不让那道红光多存在几日并没有意义,黑甲虫大可道阳气摄入不足噎死吴毅,要知道可是吴毅不义在前,自身涉险逼黑甲虫拿出功法来的。

    吴毅在设计让黑甲虫提前把其私藏好物交出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其留一后手的准备。

    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吴毅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双手紧握。

    待气息平复下来后,吴毅又投入到修炼之中。

    洞府内只听阵阵拳风腿气,还有吴毅呼喝之声。

    次日清晨。

    “霍。”吴毅突然背部往后一靠,有破风之声。

    “第五个动作总算是勉强打出来了。”吴毅一抹满头汗水,面露振奋之色,只是却掩盖不了他眉羽的担忧与烦躁。

    自从昨日中午开始修炼这九个动作以来,他很快使出了第四个动作,但迟迟无法使出第五个动作来。

    虽然这几个动作并没有逆转小周天那么伤神,但也不是可以时时修炼不止的,停下来后就需要让气息平复下来以使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否则就无法使动作连续不停,等于是在做无用功。

    哪怕他暂缓了自己想出的逆转小周天的修炼之法,除了吃食睡觉以外都拿来修炼这九个动作,现在看来仍然也无法完成五日之内连续使出这九个动作的任务。

    再次休息时吴毅意识到无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有所改变。

    吴毅努力思考着自己还有哪些助力可以借用,背家去国的他比起那些本地王侯贵族就资源的掌控程度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根本没有可以调养生息的灵丹妙药可以服用。

    还有什么呢?吴毅心思急转,一个个灵光浮现,又一个个破灭,直到想起黑甲虫的那句话。

    黑甲虫最开始对我说的是这炼体之术可为补益,可为补益,可补益何物,当是可为我逆转小周天之补益。吴毅心念急转,渐渐捉到了一丝要点。

    在外人看来,吴毅面色变化不定,时而疑惑,时而欢喜,时而苦恼,但到最后都变为一个,那就是坚毅。

    吴毅再次修炼时,不再执着于一定要将动作一板一眼打下去,而是尝试将之前自己的感悟融入这一套炼体之术中去,稳妥起见,他最开始尝试的是龟蛇二象吐纳术,这一吐纳术并未涉及修仙之秘,只是强身健体之用。

    很轻易,吴毅很快就将这一吐纳之术融入炼体的过程中,甚至之前勉强打出的第五个动作也流畅了许多,换而言之第五个动作吴毅已经熟悉了。

    果然,吴毅嘴角浅笑,这一套炼体术是需要配合着用的,摸清门路之后,吴毅越加自信,收腹耸肩,踢腿出拳,动作流畅自如。

    黑甲虫感应到这一幕,抬起头来朝吴毅看了一眼,面色复杂,随即又垂下头,吐纳着初阳之气。

    将龟蛇二象吐纳术与炼体术完美融合在一起后,吴毅开始尝试将他自己想出的逆转小***门也一起融入进去。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直到坚持不下去时,“啊,三十二个周天。”吴毅震惊地叫出声来。

    要知道吴毅上一次不过十二个周天就摇摇欲坠,睡了一上午才恢复精力,而且现在之所以坚持不下去并不是因为精力不足,而是气短的缘故,这也就意味着可以持续修炼下去,这如何不让吴毅喜悦,难怪以他一贯内敛的性子也惊讶出声。

    除此之外,之前不过堪堪完成第五个动作,而现在竟然一跃完成七个动作,一下子连续完成两个动作,抵得上他一日苦功,甚至还不止。

    明白修炼方向后,吴毅更是勤学苦练,用功不缀,接下来几天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第五日,吴毅仍是同前几日一样早早起来,他有预感,今日他便可以一举生出气感来,很莫名的感受,甚至吴毅还隐隐察觉到若是今日错过,可能下次有这个预感就又要过去好久。

    这个机会决定不允许错过。吴毅心道。收拾好心态,吴毅又开始一拳一脚地慢慢舒展开身体,气息绵绵不绝,如龟如蛇,兼具凌厉与雄浑于一身。

    完全沉下心来的吴毅忘却了时间,忽视了空间,只记得不断吞吐灵气沿着小周天运行经络不断冲击着下丹田,只记得那九个动作,甚至连之前练习九个动作时的顺序也忘了,打到哪算哪。

    吴毅现在比起醉酒之人不会好到哪里去,迷迷糊糊的,但正是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顺乎自然,不假人力,才最有可能越过仙人之隔,真正步入仙道。

    第一遍唤钟响起,吴毅没有醒来,忘我的他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一般人只能够看到一个影子,空气中留下的处处都是他的残影。

    第二遍唤钟响起,吴毅还没有醒来,只不过此时的他反而出手速度越来越慢,但现在反而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招式了,有那九个动作的影子在,但似乎又不像,又似乎将它们融合在一起。

    原本由于吴毅没有完全掌握九个动作,明显可以看出中间停顿的,现在因为动作变缓慢反而看不出来,又或许即将完全掌握才让停顿不明显。

    第三次唤钟响起,早课开始,吴毅缺课了,但就在这第三次唤钟响起时,吴毅突然停下脚步。

    “莽,”

    悠长深远的吸气声,灵气如潮水般自口鼻中涌入,吴毅双眼禁闭,面容恬淡,恍恍惚惚中意识仿佛与整个吐纳过程融为一体。

    吴毅头顶,隐隐约约浮现一尊玄龟,吸气悠长,一尊天蛇,吐气细缓,玄龟天蛇头尾相接,混成一个黑白太极阴阳图,徐徐转动。

    在体内有条不紊地运行的灵气将下丹田撞开了一条缝隙,一缕灵气进入了丹田,一直没有动静的丹田猛然颤动了一下,竟然将全身所有灵气吞噬一空,吴毅不得不一直保持吸气的状态,面红耳赤,连头顶的太极图也起伏不定,有涣散之危。

    但过多不久,消失的灵气重新出现,被丹田徐徐吐出,只是比起原先按部就班的灵气似乎多了一丝灵动,这是因为灵气内混杂了一丝吴毅的先天一气,也叫先天元气。

    灵气在窍穴内时而消失,时而出现,连续十二个循环后,灵气终于稳稳当当的停留在窍穴内,此时灵气与吴毅自身的元气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虚空中若隐若现的阴阳太极图此时大放光芒,缓缓下落,直到沉入吴毅额头之上。

    当——仿佛被玉槌敲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清越鸣响,眼前白茫茫一片,再是大放光芒,口中津液自生,顺喉而下。

    吴毅双眼缓缓睁开,一口浊气如箭,将地面戳出一个洞来。

    紧咬牙根,吴毅向前迈出了一步,只听得全身筋骨齐鸣,“咔咔嚓嚓”响个不停,身体也骤然拔高了半个头来。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幼童,倒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吴毅站在原地大笑,自离家去国后的恐慌尽去,显得志得意满。

    近一个月以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如何不让他放声大笑,此时若还是强行压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就显得愚蠢无比了,只有心情保持自然,才会进步最大。

    感怀许久,吴毅才发现自己道袍凌乱,蓬头垢面,浑身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这是修士生出气感后洗毛伐髓,排出原来深藏在体内的污垢的过程。

    洞府最里间有一方温泉,由于这个洞府许久没有人居住,还是吴毅初来时打扫过一次,并不是特别干净,但此时吴毅也管不上这许多了,三下五除二解除衣物,泡在温泉中,洗去一身污垢。

    他不是不知道今日是有早课的,但早课并不是强制要求弟子前去,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不去,如修炼的紧要关头,是以吴毅美美的泡了澡,卸下全身烦恼。

    但吴毅不知道的是正是他所忽视的早课成了他的第一个危机。

第十一章:观内涡流今远之

    除浊殿,唤钟第二次响起不久,孙志杰头戴飞云冠,身披太极仙衣,腰间缠着一把白玉戒尺,龙虎呈祥,烟云缭绕,满脸严肃地走进来,坐在上首的蒲团上。

    前次观内议事,王出尘和葛玄朗最后达成共识暂不追究刘鹤弹劾吴毅一事,此事他至今想来仍然闷闷不乐。

    葛玄朗这个老不死的,若是和我联手,哪里会有王出尘这个外人掌管观内事务,真是人越老越昏庸。孙志杰心中暗骂,恨不得把王出尘和葛玄朗踢下去自己掌管柳城一气道观。

    约莫估算了一下时间,孙志杰瞥了一眼下方弟子,不等第三次唤钟响起就开口道:“今日早课开始,今日诸人可曾到齐?”

    原本不过是一句随意的问话,孙志杰本也没有指望有人来回答,他平日在弟子面前素以严苛著称,新一届弟子是断然不敢缺他的课的,而老一届胆敢不来上他的课的大多前四变已经练到极致,可来可不来,他也不在意这些。

    谁料当真有人回答道:“回禀上师,新弟子中缺了吴毅。”

    听闻此言,孙志杰入鬓的浓眉竖起,怒色难抑,“哼,竖子,一月不到就敢公然违反观规,也不知司礼执事干什么去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孙志杰当场就怒不可遏,而底下弟子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是因此事涉及观中上师而不置一言,殿内一时肃静无言。

    发泄了一阵怒气,孙志杰忽然明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治吴毅的罪过,同时也可以趁机做大事情把王出尘一起拖下水,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阴婺。

    底下弟子见其面色变幻,都当做没有看见,除了一人,就是那个揭举吴毅未到的人。

    “刘鹤,做的不错,敢执正言,很不错。”

    是的,这个揭举吴毅的就是那个之前弹劾吴毅的刘鹤,而如果吴毅在场的话一定能够发现,这个刘鹤就是那次早课时被另一名名叫李天殴打的刘师弟,吴毅怎会想到当时不经意的旁观会为自己惹来这个麻烦。

    早课波澜不惊地结束了,连假意回弟子们一个礼都不愿,孙志杰就带着揭举吴毅“不法事”的刘鹤匆匆前往雾虚峰,雾虚峰乃是观中三大执事的居住之地,三人占据如此巨大的山峰,自是将自家居处装饰的繁华无比,好似人间王侯大院。

    孙志杰来到李固居处,在门外喊了声:“李固。”也不等僮仆进入通传,就直直地闯将进去。

    进门去,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衬几块山石,几盆鲜花,有富贵海棠,娇艳桃花,怒放菊花,淡雅梅花,盆盆俱是精品,各有特色,最妙的是竟然令四时不同之花一齐开放。

    不过孙志杰可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直直的闯到李固的练功室前,而李固此时也正因听得外面喧哗,出门查看,两人对上眼就火星四溅。

    这时李固府内的力士僮仆的等才慌忙赶来,齐齐跪下对李固磕头谢罪。

    李固厌恶的挥了挥手,僮仆等纷纷如获大赦般飞快离开,只留下几个膀圆腰粗的力士在现场将孙志杰包围。

    这些力士可不是像林立父子一般只是送饭的普通杂役,而是被上师选中护卫身侧,类似于护法的存在。

    修士大多肉身孱弱,加之施法运功需要耗费时间,这些力士就负责为修士争取时间,甚至包括用他们的生命。或许他们无法影响到战局,但是却可以迟滞敌人片刻,而这片刻就足以修士结束战斗。这就是修士大多热衷豢养力士的原因。

    李固双手负在背后,冷眼注视着孙志杰,淡淡道:“孙志杰,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便是告到观主那里,我也誓不罢休。”配合着李固的话,力士也纷纷缩紧包围圈,造成气势上的压迫。

    稍稍落后于孙志杰的刘鹤不由双股战战,这些力士虽然是外物堆砌而上,但毕竟是李固所豢养,气势可不会作假,个个都是炼气巅峰,其中一个他也对付不了,更别说一拥而上了。

    孙志杰听到李固的说辞,气急反笑,一手抓住身后的刘鹤,道:“来,你和我们尽职尽责的司礼执事好好说一说发生了什么。”

    李固眉头一挑,默不作声,冷眼旁观他们要演一出什么好戏。

    刘鹤稍显结舌地将今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其实事情并不复杂,但在孙志杰将水搅浑了之后就有了牵扯攀涉的风险。

    李固边听边点头,不管和孙志杰多么不对付,至少作为司礼执事,外表还是要做出一个公正无私的样子来的。

    听到最后,李固道:“就算如此,我孙大教授也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吧,这是担心我司礼执事持论不公允吗?”

    孙志杰很想回一句老子就是不相信你们才亲自赶来的。不过仍是挤了个笑脸,作势道:”这不是怕冤枉了弟子吗?再说执事既然自信持论公允就更应该公开于众,正好堵住悠悠之口,你说是也不是。”

    见识到了孙志杰无耻的一面,李固明白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走他了,前几日他刚用司礼执事的权威压了孙志杰一头,今天就要做好被其还施己身的准备,况且这也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务,论理也该跑一趟。

    遂对孙志杰道:”那好,你就与我一同前去,只是一切以我为主。”虽然知道孙志杰是一定要干预的,李固还是提了一句。

    见目的达成了第一步,孙志杰也不在乎到时是否会遵守,满口答应道:“那是那是。”心中盘算到时如何让那吴毅认罪伏法。

    李固见其目光飘忽,就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只能企盼吴毅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但求能够敷衍过去。

    其实李固对吴毅为何不来上早课也是心如明镜,比起其他弟子而言晚入门五个多月,那些教授授课内容早已不会再教授最基础的内容,与其上课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摸索。

    只是为什么要被这个家伙撞上呢。李固不由叹了口气。一般弟子若是违法犯纪,如这次吴毅早课不至一事,事后回一个修炼要紧之时,无暇分神就是,至于被问到为何修为不见增长,可笑,修为岂是这么轻易就可以增长的。但平时不被人重视的问题若是有人上纲上线,自然就难以搪塞过去了。

    李固及孙志杰各带仪驾,高乘玉辇,力士僮仆,张列两侧,或手持屛扇,或手执兵戈,遇有闲杂人等,一列呵斥开来。

    这是执事教授公干时的威严,马虎不得,否则平白让弟子小视,折了面皮。

    一行浩浩荡荡,沙尘高扬,很快就来到了灵秀峰下。

    灵秀峰之峻峭,常人便是步行上去,也胆战心惊,而扛玉辇的力士们早已精熟,熟门熟路地上山去,且健步如飞,又快又稳,令人咂舌。

    吴毅住在顶峰,虽是如此,一行人也稳稳当当的上来了。

    见吴毅洞府大门紧闭,孙志杰脸色一沉,“大白天大门紧闭,不知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透过垂下来的白玉璎珞,李固扫视了一眼孙志杰,孙志杰自知出言早了,遂闭口不言。

    李固端坐在玉辇上,双目微闭,拿起云榻上一个紫金铃,举起来轻轻挥动了一下,玄音清亮,传遍四方,闻听此音的力士僮仆诸人本来上山时气息不定,气血翻涌此时都内心平静,一些本来神游天外的人此时也凝神注视。

    这个紫金铃由历代司礼执事执掌,不同于早课时响起的止钟唤钟简单的声远洪亮,紫金铃有着强制令弟子苏醒过来的作用,但是由于其定心止念的能力却不会对正在修炼关头的弟子产生太大影响,可谓是纠察必备啊,绝了一些弟子托口修炼关头无暇见面,企图蒙混过关的想法。

    待紫金铃声响停下,李固座前一力士朝吴毅洞府内喊了一句:“弟子吴毅,司礼执事在前,出来接见。”一连呼了三声,才始听得里面传来答应的声响。

    不一会儿,吴毅搬开封门石,打开大门,趋步上前拜答道:“弟子吴毅,不知司礼执事当面,见驾来迟,还望恕罪。”

    李固拨开璎珞,仔细打量了一下吴毅,只见他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一举一动皆规矩无差,不由点了点头,道:“吴毅你可知今日唤你所为何事?”

    吴毅垂下头,道:“弟子所料不错,该是因为今日我未去上早课的缘故。”

    李固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心中清楚。那你可是因为修炼耽误的?”

    孙志杰一看不对劲,吴毅李固两人聊的起劲,把他撇在一边,忙插言道:“你可要据实回答,若是欺瞒隐骗,观规不容。”

    吴毅好像这才注视到还有另一架云榻,忙对孙志杰那边拱手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定不敢有所欺瞒。”

    吴毅怎会没有看见两架云榻,只不过看两边泾渭分明,分明不好对付,既然如此与其两边投好反而到时两边都不讨好,不如先试探一方,再决定哪边是自己可以借用的,他的运气不错,一试就中,如此自然而然也就“没看见”另一架云榻了。

    而孙志杰的语气更坚定了吴毅的猜测,怎么会傻傻的听他的话,况且李固已经点拨了他一番,若是不知顺势而为岂不是愚不可及。

    于是吴毅就将自己修炼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一些东西自是能省则省,其中尤其突出了今天早上过程的重要性,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通过吴毅的渲染无疑更有说服力。

    李固在云榻上听得频频点头,而另一边孙志杰则恨不得冲上去缝上吴毅的嘴,吴毅每说一句,就是在打他脸一次,因为无论如何,修炼是最重要的,因此不去上早课是谁也无法指责的。

    最后李固侧脸笑意盈盈的对孙志杰说道:“不知孙教授可曾满意?”

    孙志杰面色铁青,将火烧到王出尘的心思彻底没了,甚至还要为把自己摘出去,不可留下一个不容人的恶名。

    不过还是要给这个竖子一点厉害瞧瞧,孙志杰心中发狠。

    “吴毅,你是今日才生出气感来的吧。”

    之前都是这么说的,吴毅只得答道:“是。”

    孙志杰露出一股阴谋得逞的狞笑,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没有完成观中的任务吧,忝为汝教授,我听说大槐镇最近不怎么太平,不如你出去查看一番,扬我观之名威,拯斯民于水火。”

    李固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一直注视着李固面色的吴毅察觉到此行当有危险,但风险应该在可控范围之内,于是大方答应下来,回答道:“愿为观中一行。”

    事情大致解决,孙志杰也不想再停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简单褒赞提点吴毅两句就离开了。

    李固留在原地,待孙志杰云榻远了之后,才一脸语重心长的对吴毅道:“那大槐镇前几年不知为何阴气四散,我观中已派多人查看清除,只是阴气驱散容易,根除不易,每过一段时间就又有阴气泄露。”

    “也罢,孙志杰那里我帮你宽限几日,你好好熟悉当前境界。这是枚纳阴符,遇有阴浊之物,将之祭出,可救你一命。”

    李固自袖子中取出一枚槐木制成的灵符,小心交到吴毅手中,交代使用须知后,随即也下山去了。

第十二章:四驾出行大槐镇

    正是仲夏时节,熏风吹拂,送来路边野兰香,濯雨才晴,新竹清凉。艾叶满山,蒲花盈涧,各自争芳。海榴娇艳,游蜂飞舞,溪柳阴浓,儿童嬉戏。

    坐在马车上的吴毅掀开车帘看见这一幕不由心有所感,上山不过半月,竟然恍若隔世,身上也沾染上了出世之气,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看世间万物变化。

    默然放下车帘,吴毅对前面驾车的力士道:“加快速度,今晚我们在适闲山庄林家歇息。”

    坐在车前的力士应诺,长鞭在空气中留下刺耳的爆鸣,口中喝到:“驾。”

    四匹清一色的白马齐声长嘶,纷纷加快了速度,蹄疾步稳,分散在马车四周的其余力士也分散开来,居前的几位开道,在开阔的道路上喝退其他行人,居后的紧紧缀住马车,当真是气势非凡,好大排场。

    在树荫底下玩闹的幼童见此不由停下驻足,在看到代表着国教一气门的标志后,眼中纷纷露出羡慕之色,一直目送着这辆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连幼童也如此,可见一气门在大宇国中的权势。

    最开始在接到清除阴浊之气的任务,吴毅本来打算一个人安静出发,完成任务后再回返,尽量不与凡人接触,不过此事别说孙志杰不同意,就是李固也劝他日后不要起这个心思了。

    吴毅最开始还不明白,但是一路来见到大宇国上上下下对一气门的态度后,顿时明白了。

    一气门需要通过解决一些凡间王朝无法解决的事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使百姓对一气门心存向往之心,牢牢巩固在大宇国内国教地位,吴毅在这一刻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气门。

    一气门的地位,需要体现。

    当然吴毅不过还是一位气感初生的弟子,比起那些门中教授长老还差的远,那些人出门,驾云岚飞舟,仙姬捧扇,金童掌灯,数十力士跟随,比起吴毅这个来威武多了。

    四匹白马放开四蹄,车架周围祥云凝结,隐隐生出金光,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聚气法术,却足以令凡人见此就高呼仙物。

    穿过一马平川的原野,踏过林木深深的森林,天色渐渐昏暗,天边留着一抹淡淡的火红,马蹄声停在一个静谧的山庄前。

    吴毅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驻足观看,庄子东去十五里就是柳城,难得找了这么一处好地方,有闹中取静之意。

    庄子守门的僮仆见来人翩然不尘,知道是庄主先前言提到的贵客来临,不敢怠慢,一人回奏庄主,另一人连忙为吴毅牵马坠蹬,吴毅也不进去,以他的身份是需要主人家摆开阵仗迎进去的,否则就是坠了一气门的名头,说不好回去时还会被弹劾一番。

    不一会儿,主人就迎了出来,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可见准备多时。

    为首一位不惑之年的男子,领着几十名小厮丫鬟,缓步而出:“可是吴道长当面?小人忝是山庄的主事,在此等候多时了。若有接待不合之处,还请道长见谅。”

    此人是山庄主人的二子,名叫林允,穿着做工精细的丝绸锦衣,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翠玉扳指,声音洪亮,走路虎虎生风,双目精光四射,待人接物精明干练,听闻山庄主人将山庄托付于他打理,应该是不是虚闻。

    山庄名为适闲,不过适闲山庄的林家可是柳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在大宇国各地有着良田万顷,族中子弟从商为官者数以百计。

    林允的父亲就是以太尉高官乞骸骨,林家之盛可见一斑,林允亲自出迎算是给足了吴毅面子。

    适闲山庄西去十里就是阴气频发的大槐镇,由于阴气作祟,镇中居民十去其九,吴毅进入门中就发现山庄里面搭建着许多小帐篷,晚饭临近,排队等待领取粥饭的人一眼看不到头,大人小孩都在其中,粗看便知道在百人以上。

    “吴道长,本来家父也要出面的,不过山庄边大槐镇妖孽作祟,难民纷涌入山庄中,且妖孽四处掠食,眼看就要波及到山庄。家父日夜担忧不眠,茶不思饭不想,最后受了风寒,卧床不起。这一次还请道长施展法力,降服妖魔,还我们大槐镇一个清宁。”林允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言语恳切的说道。

    吴毅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些难民见到吴毅一身道袍,知是一气门来人,也不去分粥,都聚集在吴毅身边,口中所言无非是自诉艰苦,希冀吴毅驱除妖物,还他们一个太平之类的。

    吴毅看着他们看着自己时眼中流露出来的希望,一时竟不知所措,还是林允明白事理,开口道:“大家且散一散,仙师既然来了,就一定会驱除妖孽的,不要打扰了仙师清净。”

    众人闻言让开了一个圈,面面相觑,最后由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做代表,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一步道:“仙师,小老儿不识什么礼,只知道仙师是来救我们大槐镇百姓的,小老儿在此代表大槐镇所有村民谢过了。”说着面对吴毅跪下,磕头不止,他身后的百姓也纷纷跪下,磕头不止。

    一时间数百人跪坐吴毅面前,梆梆地磕头,有些人头皮磕出血也仿若未觉,只记得一直磕下去,他们自己没有解决妖孽的能力,只好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吴毅身上,而磕头成为他们恳求感想吴毅的唯一方法,即便是孤僻的吴毅也受到极大触动,看的热泪盈眶。

    弯腰扶起面前的老者,老人家年事已高,又一时情绪激动,身形踉跄,吴毅忙渡了一道元气过去,老者才缓过来。

    吴毅对面前的百姓说道:“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妖孽的。”毕竟没有见到妖物,吴毅也不敢一口咬定一定能够解决。

    百姓听到了他们想得到的答案,起身感谢一番后就纷纷退去。吴毅得以继续前进。

    林允不愧是适闲山庄的实际掌控者,待人接物的水平是如火纯情,在路上,一边不着痕迹的奉承着吴毅,一边把大槐镇发生的问题讲的明明白白。

    原来,差不多三年前,大槐镇镇中心的那棵大槐树树身经常散发出黑气,不论人畜一沾染到黑气纷纷手足抽搐,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就像失去魂魄一般。

    当时的镇长带领数十位镇民将那棵大槐树斩去了,谁知黑气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喷薄而出,若不是当时正好有一位一气门中的弟子在场,及时抑制住黑气,整个大槐镇都要被黑气吞噬。

    说到这里林允不禁面有惧色,作为大槐镇的邻居,当时大槐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去看了一下,虽然没有亲自参与砍伐大槐树,但黑气涌出的场面还是令他至今印象深刻。

    不过虽然大槐镇黑气被抑制住了,但是并没有根除,之后大槐镇短则三月,长则一年,黑气时常涌起,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大槐树五百步内几乎成为了白地,直到发展到现在不得不搬迁的地步。

    吴毅听得不由暗暗咋舌,难怪孙志杰要他来这里,难怪李固让他保全自身为上,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他一个气感初生的弟子真的可以解决了吗?吴毅很是怀疑,因为林允提到的第一个把那黑气镇压下去的人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天。李天可是四变圆满的人啊,他都无法根治,吴毅深深感受到了孙志杰满满的恶意。

    不过一个好消息是目前为止没有听到有弟子因此而丧命的。

    不过我也可以借此暂时居住在此,不去理那观中的暗流了。吴毅手握李固赠送给他的纳阴符,胸中不安的心态渐渐消失。

    林允查看到吴毅的脸色,见其听完他的话后脸色如常,临场不怯,不由暗暗点头。

    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希望不要走上那条路。林允心道。

    适闲山庄今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名名青衣小厮,俏丽丫鬟进进出出,面含喜色,因为他们知道山庄把一气门的仙师请下来了,大槐镇的妖魔要被剿除了,以后不用天天担心受怕妖魔会不会来这里了。

    是以他们今日办事格外上心,生怕一个招待不好惹恼了仙师。

    跟在林允身后,吴毅听到四周传来悦耳的丝竹声,眼前是红木栏杆,雕栏玉砌,真是富丽堂皇。

    随林允一起进了大厅,吴毅坐在客位,这里早已铺设了宴席,正中间挂着福寿园,角落里,香炉烟气袅袅。

    桌案上,一盘盘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每一个盘子的吃食足以中等人家一月甚至一年辛勤劳作才能吃得起,而吴毅面前足足上百盘,更不用说那些闻香气就知道是百年窖藏的好酒,林家豪贵,淋漓尽致。

    众人入席,丝竹管弦声大作,两排丽人从左右屏风中出现,莺莺燕燕,花枝招展。

    吴毅侧头看去,只见个个袅袅婷婷,玉质冰肌,灯火摇曳间,不似人间人物。

    钟鸣鼎食,所谓豪富至贵不过如此吧,但是人间富贵,终是过眼云烟,不可长存。吴毅自己也是勋贵出身,只不过祖父过于严苛,少小这些经历的不多,但也不是全无接触,加之入了仙门,对这些就更不在意了,看了一眼就不似之前那般惊奇,而是单纯的以欣赏的目光看待。

    林允见吴毅这般举止,明白不可再以富贵诱之,遂举杯推盏,畅言轶事,酒席间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允撤了丝竹,道:“明日吴道长就要除妖,今日我就不过多打扰道长了,道长若是有事,尽可使唤那些小厮。”

    吴毅应答道:“那就打扰了。”

    林允颔首,令四个婢女领吴毅前往住所歇息,五个力士也随行。

    林允为吴毅安排的竟然是一个单独的小院,有心了,吴毅暗暗点头。

    推开门,吴毅对指引的四女道:“可以了,你们下去吧。”

    四女答诺,依言退下。

    吴毅进门,力士们留了两人为吴毅守门,其余先去休息了,到时还要换班。

    门内,一位女子迎上来,双十年华,发髻高挽,柳眉如远岫,樱唇小口。下身纱衣绛裙,身姿婀娜,弱弱言道:“二爷让我为道长更衣。”

    吴毅眉头一皱,道:“出家之人不更衣,打坐便是了,你可以下去了。”

    少女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吴毅冰冷的眼神,吓得一颤,慌忙退下了。

    吴毅闭上眼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林允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别说他阳精未固,不会轻易破身,更何况吴毅今日还有要事,怎会容忍有外人烦扰。

    吴毅之前与林允的交谈中就发现林允对他只不过是虚应故事,根本没有对他剿灭妖孽存了几分希望,是以他趁林允不在意时暗施了一个视听术,以他的法力,可无法坚持多久。

    吴毅催动暗藏在林允身上的法术,面前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只是画面中竟然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林允,另一个只听得林允唤的是父亲。

第十三章:事生波澜暗流行

    由气雾组成的画面很不清楚,吴毅几乎看不清楚那个被林允称为父亲的男子,不过在来这个适闲山庄前他就讲这个山庄查的一清二楚,这个与林允对话的应该是山庄的主人——林鹤,甚至手中还有他的画像。

    背倚一气道观的吴毅手中掌控的资源决定不是林家可以想象的,林家唯一的优势是获得信息的时间可能会比道观早一些,这还得要是道观没有派人来调查。

    此时,适闲山庄东北角的一处房间里,一场对话正在发生。

    “父亲,观中上师是怎么考虑的,我明明提到了此次大槐镇喷涌出的阴浊之气远超以往,怎么还是派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闻他不过刚刚才生出气感来,如何抵挡的住夺人魂魄的邪气,唉,上师糊涂啊。”林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唉声叹气不止。

    “混账,闭嘴,上师岂是你能够评论的。”林鹤言辞虽厉,却无多少责怪的意思,听得出来,林鹤自己对道观派吴毅这样一个初生牛犊来是很不满意的。

    “父亲,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够搬迁了吗?”林允对着林鹤急切问到。

    见到林允如此作态,林鹤斥责道:“慌什么,执掌了山庄这么长时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如何让人信服。当今之计——”

    “可是三弟至今还是昏迷不醒啊!之前的道观弟子说只要镇压下邪气三弟就能够醒来。”林鹤迟迟不说话,顾不得再被呵斥一顿,林允开口道。

    “啪,”林鹤一掌拍在扶手上,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色,但吴毅心想一定是铁青无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老三了,这个新来的吴毅应该是陷入道观中的上师的争斗了,不去管他,明日引他去地方就是。”

    “为今之计,你再修书一封求上师再多派几位弟子前来,若是可能,付出一定代价将观中的教授执事也请一位下来。再次,你再给老大发一封家书,告知此事,他现在是吏部尚书了,也是有脸有皮的人物了,让他在京城请一些人来,对了,再让他请几位杏林国手来看看能不能把老三医好。”

    林鹤这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执掌全国兵马的峥嵘岁月,雷厉风行,口成国宪,不过最后刘鹤想到自己浑浑噩噩的三子,冷下心来道:“京城购置田地办的如何了,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老三了。还是家族存亡为先。”

    林允高呼:“父亲。”如杜鹃啼血,声音悲戚。

    “还不去办。”林鹤手中的拐杖猛的一顿地,厉喝道。

    唔,吴毅一声闷哼,咽下口中的血腥。

    “竟然破去了我的法术。”吴毅满脸不敢置信,听闻若是久居高位,身怀民望,一言可破神通,没想到这是真的。

    想起画面中最后林鹤头顶隐隐约约显现出的调动天下兵马,一言可决国运的图像,吴毅不禁心下凛然,不敢小视。

    被林鹤破去法术,吴毅想要知道的也大致打听清楚,索性一心调气,不理外事。

    一夜无事,第二日,金鸡报晓,金乌初升。

    吴毅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双目精芒一闪而过,昨日被破去法术气息一时紊乱无比,终于调息好了。

    吴毅起身推开门,门口两位力士身如大椽,不动如山,目光坚毅,眼不斜视。吴毅暗自点头,不愧是自小培养的,带出来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力士见到吴毅,躬身行礼道:“道长早安。”

    吴毅点头回礼,信步出了院门,力士跟随在后五步,不多不少。

    小院门口伫立着两位青衣小厮,见到吴毅,忙道:“吴道长,二爷让你去大厅商谈要事。”

    说着小厮用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吴毅点头表示明白,小厮欣喜一笑,稍稍超过吴毅半步,既能够带路,又不会产生太大的僭越。

    虽然吴毅记忆力足以自己找到路,但问题不在于吴毅是否能找到路,而在于主人是否愿意你在人家家里随便乱走。是以吴毅从善如流,一边走一边观赏风景。

    途中经过一方湖泊,绿波泛起的湖水,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如同无数金鳞舞动,湖水清澈见底,一颗颗鹅蛋大小的卵石随意地散着。

    湖泊中栽种许多荷花,或红如火,或白如玉,或青如翡翠,小者碗盖大,大者比拟车轮,在夏日中怒放,清淡纯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湖莲花,晨风吹过,莲瓣轻颤,玉色与金光交映,交融成令人痴迷的色彩。

    小厮也是个心思灵巧的主,见吴毅观之目有异色,就小心地为吴毅讲解道这些名花异卉的来历,吴毅听得频频点头,交谈之间,就到了大厅,而此时林允负手看着正中央的福寿图。

    听到动静,林允转过身来,见是吴毅到来,趋步迎上来就是一句吴道长,简直难以想象他昨日和其父亲林鹤交谈时还对吴毅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但林允执掌适闲山庄许久,这种八面玲珑的本事早已如火纯情。

    吴毅也好像昨晚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笑呵呵的和林允交谈,倒也说不清谁心机更深了,都是狐狸一家的。

    “吴道长,早上起来想必也饿了,不知道道长喜欢什么,就每一样都制作了一些。”林允拍了拍手,一排衣装华丽的婢女依次上前来,端着各种各样的粥,有鲜虾粥、百合薏仁粥、杂蔬瘦肉粥、鸡肉蔬菜粥、小米红枣粥、香菇鸡肉粥、瘦肉菜粥、枸杞菠菜猪肝粥、皮蛋瘦肉粥、板栗红枣粥等等。

    毕竟不是主食,比起昨晚清淡许多,但这里每一碗粥都是精心准备的,文武火熬煮大半夜,粘稠无比,便是不吃,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吴毅点了一样百合薏仁粥,此粥有健脾祛湿,润肺止泻,健肤美容作用,虽然于他而言,功效寥寥,但吃一个饱腹总是可以的。

    吃过早粥,婢女如清风般轻轻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留下一点足迹。

    林允漱了漱口,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道:“不知吴道长何时准备前往驱除邪气啊?”

    吴毅心中透亮,知道正戏来了,遂顺水推舟正言道:“选日不如撞日,拯斯民于水火之中,我辈之责也。不如就今日吧。”

    林允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好!道长心胸宽广,敝庄虽小,也愿意派三十人助道长一臂之力。”

    二人相视,皆仰首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的蕴含意味就不一样了。

    “不必送了。”吴毅对着前来送行的林允一行道已经送了五里不止,一半的路程。

    送行的人群中,除了林允,还有许多难民也自发前来,令吴毅心中沉甸甸的。吴毅不担心和林允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就怕和这些质朴的村民打交道,因为不忍心欺骗他们,自己原本可以见事不可为抽身就走,或许就要陷在那里了。

    硬起心肠,吴毅暗暗发誓,即便是自己解决不了此事回返道观,也决定会延请上师来此解决的。算是摆脱了心理的负担,吴毅以一颗出世之心继续前行。

    前进不到三里,天色就有些不对劲,离大槐镇不到两里地时,适闲山庄派出的那些膘肥体壮护院一流都纷纷披上大衣棉袄,他们是这里的常客,经常被派到这里打听消息,对这里的消息了解的很清楚。

    “道长,不可再向前走下去了,前面有妖邪作祟,还是先打探一番为好。”

    吴毅无可无不可,令他们就地取材,建立营寨,作为暂住之地。

    吴毅下了马车,这四匹马不过是平日精粮多喂了些,还是凡马,离天马还有一段距离,是以吴毅不打算继续骑乘它们了,将它们放在暂住之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带着五位力士继续前行,可以看见一些零散的居所,可见已经到了大槐镇的边缘。

    令吴毅感到惊讶的是此处竟然还有生人的气息,二里地外连彪形大汉也得要穿上衣服,是谁,竟然这时还出现在这里?不怕沾染上阴浊之气吗?

    对身后的力士使了使眼色,力士点头,三人一个大跨步越过吴毅,踹开门,身形如闪电一般,另外两个人压阵,以防不测,他们自小就在一起训练,配合默契,一些简单的三才四象五行等阵皆瞬间成阵。

    吴毅这次带来的力士俱是铜皮铁骨,若是修士被他们近身,一个回合就被擒拿斩杀了。

    但比起随身在那些教授执事身边的力士还是差的远,若一定要分一个高下出来,大致相当于气感初生,和吴毅一样,但地位比起吴毅来却是天差地别,虽然如此也不是寻常仆婢可比,毕竟一只脚迈入了神通之门。

    吴毅目不转睛地看着进入门中的几位力士,手中悄悄起了一个气刃术的法诀,随时准备释放出来。

    在李固为他争取来的几天中,除了之前提到的视听术用来查探消息外,吴毅还学会了一个气刃术用以防身,最后就是将《小周天搬运术》的后续内容,将聚气纳气凝气三篇试着连续修炼了一次,速度看吴毅花了一夜才恢复正常就知道极其慢,但至少做到了在真气用尽之时可以自行补充。

    屋内经过一番打斗,传来求饶之声,不多时,一位力士就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眉毛细浅,嘴下生痣,面有菜色,身体外面胡乱包裹着锦绣长衫,掩盖不了贴身的破布烂衫。

    吴毅心中有了猜测,默不作声。

    中年男子一出来就以头抢地,哭的撕心裂肺,本想跑过来抱住吴毅的腿擦鼻涕,但吴毅身前的力士脚猛的一跺地,吓得他急忙后退,仍哭闹不休,令人平白添了几分厌恶。

    “道长啊,我是大槐镇的居民,回来取东西的。”男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嚎着,肮脏的手东擦西抹的将脸抹的五颜六色。

    “还不老实交代,贼子。”力士一手攥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别说是吴毅,就是力士们也看出了他的来历。

    中年男子一脸乞求的望着吴毅,但看到吴毅满脸的冷漠,又见力士沙包大的拳头挥舞过来,吓得大叫一声,屎尿横流,连忙道:“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啊。”

    力士像扔垃圾一样将他甩了出去,厌恶不屑地看了眼他的留下的杰作,哼了一声,折身回来。

    中年男子落地后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目的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他是大槐镇一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弟,在大家纷纷出逃的时候有心偷取大家没来得及带走的物品,不料被吴毅当场发现。

    吴毅令他将偷取的物品物归原主后,就放了他,虽然知道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吴毅此时也无暇处理这些琐事了。

    虚空中阴云密布,一股阴冷之气让人遍体通寒,那中年男子来此讨生活也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啊,吴毅不禁心中感慨。

    感慨归感慨,吴毅心中对如何解决大槐镇这个问题还是感到一丝棘手。

    一气道观毕竟派来了好几次人,大多是认为这里阴气的来源是鬼物之阴气,也就是通常说的鬼气,也有几位弟子斩杀了几只鬼物,但却无法除灭阴气。

    对于为何阴气除灭不尽的原因也给出了不少猜测,但是都没有得到证实。

    天空中时隐时现的鬼脸,狰狞可怖,不时变化形态。耳畔不时传来鬼语呢喃,似乎教人求极欲,充斥着杀伐吞噬的意念。

    没有看出一个结果来,吴毅也没有短时间解决此事的想法,想起昨日林允父子的对话,吴毅心道,就让这里水更复杂一点吧。

第十四章:日入镇中鬼夜行

    将大槐镇外围扫荡了一番,吴毅没有再进一步深入,在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标注异常后就回到了之前让林家护卫留下的地点。

    半日不见,这些护卫已经在原地修筑起几间小木屋了,还清理出一片空地来,不愧是大家族出身,做事一丝不挂,兢兢业业。

    五位力士也一起参与到修建小木屋的工作中,力大无穷的他们伐木劈柴,打桩削尖比起那些普通护院快了许多。但护院人数众多,倒也说不清究竟是那边更快一些,但五位力士加入后小木屋修筑工作快了许多倒是真的。

    吴毅没有和他们一起制造小木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无事可做了,恰恰相反,他其实是最累的一个。

    在来之前将大槐镇打听清楚后,吴毅就在准备一些驱鬼镇邪的物品,靠着李固的虎皮,吴毅可是狠狠搜刮了一番,光是镇魂香就拿了好几把,还有驱鬼符也是一大叠,最后要不是连李固也看不下去,吴毅是一定要把能拿的都拿走的。

    此时吴毅就不断地将驱鬼符打进小木屋,外表上看去似乎和一般的屋子一样,但若是仔细聆听,就能够听到若有若无的玄妙道音,似乎有仙人讲道,事实上这驱鬼符上的文字就是用玄文书就的《真一劝解**妙经》上的内容。

    吴毅境界有限,所拿的不过是最简单的驱鬼符,是师兄们随手的制品,只能够阻挡一下孤魂野鬼,但有了这些也总不至于被无数野鬼围攻,可以一心对付灵鬼,也就是那些掌握了神通,灵体凝实的鬼物,相当于修士炼气一境。

    即便是最基本的驱鬼符,吴毅一个气感弟子也无法使用太多,将所有的小木屋打进驱鬼符后,吴毅用袍袖拭去了额头的汗水,苦笑一番,灵气用去大半,完全探查清楚大槐镇还不知道要花去多长时间,之前规划的不可促然行事果然是明智之选。

    吴毅身上还有一些镇魂香,但比起驱鬼符只要鬼物不来侵袭就不会损坏,镇魂香可是用一点少一点,吴毅打算在鬼物来袭时点起,镇魂香既可以保护自己的魂魄不被鬼物伤害,还能够使鬼物灵体涣散,使不出力气来,可谓是大杀器。

    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在黄昏前将小木屋制造好了,吃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大锅饭,诸人逃也似的回到小木屋睡觉去了,没办法,这大槐镇周边一到晚上冷气森森,不似人间七月天,比起那寒冬腊月也分毫不差,而且是冷到骨髓里,钻心的疼。

    严厉告诫这些普通护院不要外出,否则将有大变,简单描述了一下鬼物的神通,吴毅见护院们被吓得连连点头,满意地退出小木屋。

    吴毅没有期望这些护院能够帮助自己镇鬼,不捣乱就好了,若不是看在他们做一些粗笨活计还有些帮助,早早打发他们离开了,若是与灵鬼斗法的时候灵鬼夺了他们的气血,吞了他们的魂魄,吴毅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以才会叮嘱他们不得外出。

    事实上,倘若真的与灵鬼起了争执,吴毅的确没有闲暇来保护他们,倒也没有欺骗他们。

    最后吴毅来到自己的小木屋,在四角牵绳引线,各悬挂一个铃铛,这算是吴毅除了李固送给他的纳阴符以外最珍贵的物品了,粗略一看,就是一个预警的铃铛,但事实上通过线绳的排布形成了一个阵法。

    但这个阵法有些鸡肋,并不能够阻挡鬼物进来,相反是拿来阻挡鬼物逃离的。还需要主阵者居中调控,也就是近距离战斗了。

    虽然如此,不过此阵对鬼物的压制也是实打实的,若是原本和吴毅斗得不相上下的鬼物被引进此阵中来,吴毅可轻易镇压。

    吴毅入门来一直忙着提升修为,至今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学习修真四要——丹器符阵,但这些修真旁门对战力的提升也是显而易见的,出门在外感受到了四要的重要性,吴毅心中不由升起学习这些旁门的想法。

    不过眼下还是此事最为重要,况且丹器符阵也不是你想学就能够学的,道书导师资源缺一不可,吴毅只得暂时压下学习此的想法。

    太阳渐渐落下,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此时更是传来清晰入耳的低语,比起白天来不知道清晰了多少。

    有哀告求饶的,有恶言恶语的,有妩媚娇柔的,有阴森恐怖,除了这些可以听出明显语气的外,还有一些惨叫哀嚎的声音,此处就像一个人间地狱一般,折磨着常人的心神。

    好在吴毅和五位力士都是踏入仙门之人,皆心志坚定的人。

    而其他的护院们也不是第一天来到此地,甚至有一些就是大槐镇本地人没处讨生活才去林家当护院的。对这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也不至于一听到声音就吓得屁滚尿流。只不过此次驻扎的地点确实是他们离大槐镇最近的地点了。

    吴毅静坐恢复之前因使用驱鬼符而损耗的灵气,两耳却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变化,随时准备伺机行事。

    太阳落下,天地仿佛被一层幕布遮盖上了,鬼怪的世界开始出现,出门伸手不见五指,这是一种极致的黑暗。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黑气像潮水一般席卷了整个大槐镇,阴冷刺骨的即便是有灵气御体的吴毅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吴毅小心地将灵气灌注双眼,再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简直如百鬼夜行一样,鬼物四处寻找着活物,哪怕是一只细小的鳞虫也不放过。

    吴毅就看到一个人头蛇身的鬼物趴在一只兔子身上,兔子惊恐地想要挣脱,但被鬼物束缚在身下,丝毫不得动弹,只看得鬼物自兔子身体穿过,兔子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到最后气血全无,成了一张空皮。

    那只人头蛇身的鬼物得到兔子的气血后原本略显虚幻的身影清晰了几分,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狰狞无比,身体化作一团烟雾又去寻找其他的猎物。

    之前的那只人头蛇身的鬼物其实是一只厉鬼,厉鬼者,阴魂百日不散吸收天地之间的天地阴厉之气,可成厉鬼。

    厉鬼来去如风,善于吸收生灵活物体内的气血,若是得不到气血补充,由于阴魂没有驻扎之地,会渐渐消散,但若是得到充足的气血就能够晋升为灵鬼。

    灵鬼可就不一样了,化阴为阳,白日出行,往往霸占着一处极佳的**壮大自身。

    前几次一气道观的弟子也斩杀了几只灵鬼,但最后往往不能除根,要么有好几只灵鬼,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这里就是一处**,而且品级还不低。

    渐渐地,周边的活物已经被鬼物吞噬地差不多了,而吴毅这一大群人所散发出来的浓**血阳气深深地吸引着一大群饥渴难耐的鬼物,即便鬼物们感受到房子上散发出令自己极为厌恶的气息,但在饥饿的诱惑下,还是一个个如扑火的飞蛾一样,冲击着小木屋。

    小木屋一感应到鬼物身上浓浓的鬼气,散发出莹莹清光来,中有道人念经讲道,讲述生死之道,往生之道。

    鬼物们听到纷纷尖叫着急忙后退,但厉鬼灵智不高,前面退下,后面上前,前面退下来的恢复后又扑上来,竟然一时之间形成滔滔不绝之势。

    即便清光莹莹,持续地发挥着作用,厉鬼一时进不来,但吴毅心中明白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他推开门,招呼五位力士,走了出去。

    一味的守只会丧失了进攻的机会,成了死守,况且吴毅正好想借这些厉鬼熟悉一下生出气感后的法术施展以及黑甲虫给他的功法作用如何。

    完全散发出气势的吴毅就像一块鲜美无比的肥肉,刺激的一众鬼物双目通红,涎水直流,发出尖厉的声音,波浪般朝吴毅呼啸过来。

    吴毅大喝一声:“呵。”

    也不急着使用道术,使出黑甲虫给他的九个动作。

    这九个动作看似简单,实际上变化无穷,修炼不久,吴毅的身体就锻炼的十分完美,对于肌肉皮膜的控制,远超一般的力士,更不用说观中其他的弟子了,能够将自己全身的力量使用出去,这看似简单的一步却难倒了无数武学大师。

    吴毅对着迎面而来的一只厉鬼抬腿就是一道鞭腿,右腿裹挟着浓浓的阳气直接将鬼物的躯体毁坏,散成一团无意识的阴气,这阴气慢慢被悬挂在吴毅腰间的纳阴符吞噬,令想趁机吞噬掉同伴阴气的一位鬼物扑了个空,这只鬼物愤怒嘶吼着向吴毅扑过来。

    在与鬼物战斗的时候若是没有把握吞噬鬼物死后的阴气,还不如不战斗,因为越是战斗到后来,鬼物得到同伴的阴气也就越多,也就越来越强大,更加不容易对付。

    甚至有一些机智早开的鬼物在战斗途中出工不出力,借机吞噬同伴的阴气而晋升。

    拳风腿影,呼喝之声,吴毅浑不像是一个炼气士,倒像是一个力士一般,惹得一旁与鬼物战斗的几位力士连连侧目,惊叹不已。

    只是沉浸在和鬼物战斗之中的吴毅浑然不知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正在群鬼之后盯着他,妖异的眼睛没有一丝情感,就像猎人看见自己的猎物一样。

第十五章:斗灵鬼谁笑最后

    吴毅打的兴起,虎虎生风,像个莽夫一样,在战斗中磨炼自己,黑甲虫的功法来历不凡,吴毅战斗如此久,尽管身上被鬼物撕扯的不成样子,但不难发现根本没有一丝血迹,吴毅一点实质性伤害也没有受到。

    除此之外,吴毅面色奕奕,根本不见疲累之色,手下也不知夺去多少厉鬼性命,只是听得不断有厉鬼哀鸣之声,凄厉无比。

    在外围看着吴毅被数不清的鬼物包围,五位力士本来打算也一齐冲进去的,后来发现实在是极其困难,在询问过吴毅确认其无恙后,遂只是在外门阻挡鬼物冲击,保护小木屋不被袭扰。

    吴毅一拳击出,身前的厉鬼身形没有破灭,相反吴毅手臂感到一丝冰冷,吴毅顿时就意识到不好,抽手踢腿急退,但手臂冰冷迟滞了一会儿,动作慢了一点,被身前的鬼物将衣服撕扯出三道印痕,好在吴毅身体反应及时,及时踢腿,逼退了身前的鬼物。

    吴毅目光向下瞟了一眼,胸口感到火辣辣的疼,虽然没有出血,但却被鬼物破开了一层皮。要知道吴毅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受一点伤,鬼物之强可见一斑。

    这只应该就是灵鬼了吧。吴毅眯起双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鬼物,是个人形模样,和其他的鬼物差相似,但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个灵鬼全身黑气浓郁,幽暗如滴水。

    自己埋伏多时一击不中,灵鬼也不多等,欺身压上,同时号令所有厉鬼一起攻击,一时局势岌岌可危。

    吴毅哈哈大笑,道:“等你多时了。”吴毅两手甩出八张驱鬼符,符文落地成阵,将吴毅和灵鬼周围的范围牢牢地锁住,那些厉鬼只能够在外面嘶吼咆哮不已,被驱鬼符挡住。

    看见自己的手下被吴毅锁在外面,或者说自己被吴毅锁在里面,灵鬼不见半点惊慌,四顾之后发现除了他自己就是吴毅,灵鬼也明白需要先和吴毅做过一场了,也不多言,身体化作一道黑影冲向吴毅。

    吴毅今晚本来就是存了试炼的目的,是以才会以近乎炼蛊的方式逼迫自己。

    目前为止效果的确有,但是并不明显,吴毅不是不知道暴露在外太长时间会被灵鬼盯上,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一条路,也做好了一系列准备。

    但吴毅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准备的如此充分,一直存了小心提防的心思也还是差点被开膛破肚,这其实也说明了灵鬼选择的时机拿捏的十分恰当。

    灵鬼化阴为阳,白昼出行,已经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了,有了一定的灵智,在鬼物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自身就拥有不俗的战斗技巧,如果以为灵鬼是假阳之身就因此小看的话一定会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至少吴毅就不敢这么做,每次靠肉体气血阻挡一次灵鬼的冲击,吴毅就感到一丝冰冷,好在吴毅练习的那九个动作帮助极大,手冷脚踢,脚冷手擂,背冷肩靠,总算是和灵鬼对拼不落下风。

    随着和灵鬼交战的时间延长,吴毅渐渐熟悉了阴气,手脚越来越不容易僵硬,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吴毅开始反压灵鬼一筹。

    很显然灵鬼也发现了这一点,转而改变策略,不再与吴毅硬碰硬,刚对刚,而是采取游斗战略,化身为一道黑影寻找吴毅的缺漏,伺机而动。

    看到灵鬼的应对,吴毅不屑一笑,若是那些一般的炼体之士遇上这种状况自然难免应对失措,手忙脚乱,只能被动挨打,只是吴毅修炼的这九个动作早已将他的反应速度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状态,根本不惧怕。

    吴毅没有站在原地等待灵鬼进攻,身形一晃,也化作一道闪电追逐灵鬼。

    在被符文圈定的范围内,只见到两道飞驰的身影不时接触,再又分开,再又碰撞,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伺机一击必杀。

    吴毅突然发现灵鬼身形停滞了一瞬,只道是灵鬼一时气息不畅,来不及多想,一掌朝着灵鬼面孔上拍去,凝结吴毅全身之力,罡风阵阵,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这一掌若是拍实了不难想象灵鬼便是不溃散身亡,也必然受到重伤,任吴毅宰割。

    就在吴毅即将拍在灵鬼身上的时候,吴毅发现有一丝不对劲,灵鬼竟然一动不动,依照其之前的举动,灵鬼可没有这么不堪啊。

    只是灌注了吴毅全身之力的一掌可没有这么简单的收回来,吴毅只能收回一部分力,由着一掌拍出,同时精神极其灵敏,以防生变。

    当吴毅一掌盖在“灵鬼”的头颅上时,“灵鬼”随之溃散形成一团阴气,吴毅心中顿时知道不好,背后传来嗖嗖的冷风,吴毅汗毛乍竖。

    来不及朝一边闪开,吴毅心中发狠,猛的一跺地,血气熊熊冲天,身体向后撞去,竟是存了和灵鬼一较高下的想法。

    “咚。”

    吴毅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摔在地面上,感受到身后的阴气,来不及起身,吴毅就地翻滚了三圈,才堪堪躲过灵鬼的致命一击。

    看着原先落地处滋滋作响,被阴气腐蚀得坑坑洼洼,吴毅脸色凝重,若是之前晚了一步,怕是登时毙命,不愧是万千厉鬼中脱颖而出的灵鬼,交战经验如此丰富。

    两人又开始了之前的追逐,不过刚才灵鬼已经靠自己的分形幻影之术坑了吴毅一把,现在也不留手,身体分出好几个身影,围追堵截吴毅。

    即使吴毅反应速度极快,但同时面对好几个对手也难免分身乏术,即便只有一个真实的灵鬼,其他的都是幻象。

    之前是吴毅追逐灵鬼,是吴毅占了上风,如今却是局面逆转。

    被灵鬼的几个幻影挤兑的左支右绌,吴毅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难不成以为我没有后手了吗?

    吴毅一边小心应对灵鬼的招式,一边手中暗掐法诀,气刃术随时准备发出。

    终于吴毅又一次破灭了灵鬼的其他几个幻影,只留下灵鬼一个本体,灵鬼也没有来得及分出其他幻影。

    一道白光自吴毅手中发出,比起吴毅拳脚不知快了多少,像一道利剑一样笔直冲向灵鬼。

    灵鬼感受到深深的危险,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吐出漆黑如墨的阴气,形成一个盾牌,阻挡在身前。

    气刃撞击在阴气盾牌前,盾牌咚咚作响,像是要被击破一般,但最后虽然颤抖的激烈,还是阻挡下来。

    只是吴毅又怎么会放过怎么好的机会,脱手就是两道气刃发出,堵死了灵鬼逃脱的道路。

    灵鬼见无处可逃,无奈,只能继续吐出阴气加固面前的盾牌,不过两道气刃撞击在盾牌上时,盾牌轰的一声炸裂,两道气刃去势不减,直直地将灵鬼全身分为三瓣。

    灵鬼想重新聚合身体,但吴毅催动纳阴符,将离自己最近的一部分阴气吸纳进符箓中来,灵鬼只聚合了另一部分的阴气。

    只是结合处残留着吴毅的灵气,一时磨灭不了,全身气息极其不融合,极大拖累了灵鬼的速度。

    吴毅乘胜追击,灵鬼知道此时再不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长声尖啸,外围围攻符阵的厉鬼们更加卖力,符阵一时光芒暗淡,被压制下来。

    灵鬼知道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脱身,壮士断腕,将那一边与身体极其不相容的阴气分离,驱动着阴气撞向符阵。

    只听得一声巨响,阴气炸裂,化为虚无,符阵光芒也一阵闪动,最后崩溃,阴气炸裂的冲击波太过强大,吴毅顿了一下,一时没有跟上去,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灵鬼龙归大海,虎入山林,脱出了他的束缚。

    尽管灵鬼此时全身身形暗淡,没有最开始的那样浓黑如墨,但只要一段时间的吞噬就足以恢复原样,比起在符阵被吴毅击杀要好的多。

    灵鬼脱离符阵后也不多留,吴毅正想追上去,但令吴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道黑影比他的速度还快,一口吞下了灵鬼,是的,一口吞下。

    吴毅惊愕,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那只吸食兔子气血的人头蛇身的厉鬼,一只厉鬼竟然吞噬了一只灵鬼,这个世界太疯狂。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鬼物的世界中却是常见的事情,当老鬼实力下降时就有下级鬼物觊觎,生出不轨之心,想着踩着老鬼的尸骨登上去。

    大多时候都是以失败告终,但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有无数的鬼物不顾生死扑上去选择这条路。

    吴毅惊讶一番后怒火中烧,一道气刃飞过去。

    人头蛇身的厉鬼口中吐出一团阴气,仔细看还能够发现这就是之前那道灵鬼的头颅,这人头蛇身的厉鬼在这短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能力完全吞噬灵鬼,这个还看得出原型的头颅就是实证。

    灵鬼头颅被放出来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刃就斩在他头上,顿时涣散成为一团阴气,人头蛇身的厉鬼再将这一道阴气吞回去,身体明显凝实了几分。

    “鬼物休走,该死。”吴毅如何看不出来自己被那只人头蛇身的厉鬼利用了,气得一连发出了五道气刃出去,面色一时潮红,气息也有所不稳。

    人头蛇身的厉鬼没能全部躲过去,被一道气刃将尾巴斩下,它也不敢重新聚合,只顾到逃命,而吴毅一次性发出五道气刃也没有追逐的能力,只能看着人头蛇身的厉鬼渐渐远去,只好恨恨地催动纳阴符将那条尾巴收起。

    其余的厉鬼见到自己的老大灵鬼也被吴毅收拾,一时作鸟兽散。

    带着浓浓的不满,在五位力士敬佩的目光中,吴毅自顾自走进门里,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知道吴毅让那只人头蛇身的鬼物逃走很是不悦,五位力士也不敢打扰,各自分工,守门的守门,休息的休息,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446/ 第一时间欣赏辟道立心最新章节! 作者:尘下散人所写的《辟道立心》为转载作品,辟道立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辟道立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辟道立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辟道立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辟道立心介绍:
天道无情,劫数轮转,众生历劫。三千世界,兆亿众生,道途何向。作家按:无限流万象而空洞,来路不知;洪荒流广博而固化,前路已断;凡人流精约而西幻,神在仙上?聚诸流派于一书,取其可取,弃其需弃,封仙侠小说之集大成者(一个零零后的野心)。辟道立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辟道立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辟道立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