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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欢想世界txt下载     欢想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6、摧枯拉朽

    大丰收带大刚子去看的是法拉赫等人来时坐的车,有一辆豪华的越野车,两辆武装吉普,这些都不算什么,重点是还有十辆黄色的客车。

    李敬直纳闷道:“这是什么车,游览车吗?”

    王丰收:“老土了吧!你这些年一直待在非索港,没见过这种车,但是应该在电影里看过呀?”

    李敬直:“非索港哪有电影院?网上的我都喜欢看老电影。”

    王丰收:“这是校车,据说很结实、安全性很好。”

    李敬直拍了车身又拍了拍车窗道:“防弹吗?”

    王丰收:“那倒没有,它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用的,国外流行这种车,现在国内不少地方也有了。

    这一辆车,国外能卖到上百万一台。现在东国也有生产了,价格要便宜不少,从十几万到几十万都有。”

    李敬直:“这一种呢?”

    王丰收:“这是米国的校车,很贵!这种型号有二十个并排双座,坐成年人稍挤一点,但也可以坐下四十个。假如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携带全套野战装备,一辆车能也坐二十个。

    我看这车的样子还很新,应该是刚运到班达市不久,应该是慈善组织捐赠的,居然让法拉赫弄来当运兵车了。”

    李敬直:“赶紧把大壳子叫来,要他把技术团队也带来,看看车况。正缺机动运输力量呢,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十辆车确实能解决大问题。”

    王丰收:“所以说是宝贝嘛。”

    刚刚散会的大壳子就被叫到了军营,带着一个汽修小队,检查了这十辆校车的车况,是旧车翻新的,但是保养得挺好,并不妨碍使用。

    这十辆校车确实是慈善组织捐赠的,原先是海外淘汰的旧校车,保养翻新之后运送到班达市。

    班达市的教育情况和非索港差不多,按照几里国法律,中小学实行全民免费义务教育。差不多每个班级登记在册的孩子有五百名,但永远不必担心教室里坐不下,每天能有二十个去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去上学,大家都是就近步行去学校,大部分孩子甚至连鞋都不穿。

    班达市有三十所公立学校,就是夏尔曾经上过的那种。私立学校也只有一所,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实行全住宿制,在郊外的一个镇子上,这十辆校车就是捐赠给那所学校的。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这批车刚到班达市,于是就被守卫阵线征调为部队的交通工具。

    想一举解决守卫阵线的武装力量,从战术上首先就要让部队快速就位,前提条件就是解决战场投送问题。

    新联盟军虽然也有过徒步拉练,但这次显然需要快速机动,这就看出家底还不太厚了。李敬直这边已经把能调集的车辆都调集起来了,但并不是所有的车都适合载人跑长途,而且路况也不怎么样。

    新联盟现在有多少部队?差不多也是一个团兵力,包括一个主力野战营和两个地方后备营。另外还有一个信息化营目前还在筹建中,这不是为了和守卫阵线这样的对手作战准备的,凡事都得先走一步。

    新联盟军中的连排级指挥官,基本都是原先的巡逻队培养出来的,他们参加了各种学习班也经过了多次特训,然后提拔到扩建新部队中负责基层指挥。

    守卫阵线的高层已经一举擒获,并且切断了对外联系,目前消息尚未泄露。新联盟军的计划就是在班达市驻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将其分批缴械。

    最理想的作战方案,留两个连在非索港守备,其余部队全军出动,先头部队至少是一个营,要以最快的速度投送到五百公里外。

    这五百公里不是直线距离,而是从非索港到达守卫阵线主力驻防地的行进距离。守卫阵线的主力不对布置在班达市的南部边境,主要防范占据瓦歌市的武装力量,距离是最远的。

    想实现这种快速机动,现有的运输工具只能保障两个连的投送,现在问题倒是解决了。法拉赫少将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虽然他不懂这个成语,非索港也从来没下过雪。

    灵星历2021年2月初,新联盟军先头部队一个营的兵力绕过市区直插班达市南境,其他不对尾随更进。

    班达市南部边境的守卫阵线最大规模的驻地,也有一个营的驻军,算是班达市的边防重镇。李敬直亲自带队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是过程超乎想象地顺利。

    法拉赫少将带着卫队走到军营门外,下令驻军走出营房列队集合。法拉赫少将是真的,他身边的副官也是真的,但卫队都换成了新联盟军的人。

    结果连缴械都不用了,因为那些士兵列队集合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武器,然后岗哨被控制、军营顺利被占领,列好队的士兵都成了俘虏。

    很多人被俘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法拉赫少将带其他部队来换防了。为什么不反抗?有反抗的必要吗?将军都已经被抓了、手里也没枪,他们为谁反抗?

    怎么处理这批俘虏反倒成了头疼的问题,总不能现在就把他们运回非索港专门的战俘营吧?车还有别的用呢!

    幸亏原先就有预案,在军营中划出一片专门的区域,被俘士兵不得离开这个区域,每天还得管他们两顿饭。

    这饭也不是白吃的,得参加学习班,据说将来还要考试。所谓考试并不是笔试,这里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写字,主要是单独问答的形式。

    学习内容包括新联盟的政策、夏尔的演讲,战俘营里每天还有讨论会,大家要挨个发言……总之留了一个连的兵力配合文宣队伍在这处驻地看管与培训战俘,剩下的部队继续开拔,空出来的车辆则负担后续运输任务。

    总之四十八小时之内,守卫阵线的在班达市的驻军已全部缴械,过程令参加行动的很多人目瞪口呆。倒是“前敌总指挥”李敬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守卫阵线离班达市主城区最近的军营驻扎了一个连,平日主要任务是“调解”帮派冲突。他们发现全副武装的新联盟军在远处布置掩体工事包围了营房,还没等被俘的主官喊话呢,就主动放下武器投降了。

    李敬直本想至少要来一次正面实战,通过快速机动部署了四倍兵力与炮火阵地,结果还是没打成。这是守卫阵线最后一处被解决的驻军据点。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偷袭,信息不对称,作战能力、指挥能力、组织能力都完全不对称,守卫阵线的驻军在失去指挥、被重兵包围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战斗意识与意愿。

    军事行动是李敬直指挥的,但整体计划是夏尔制定的,接下来的活就轮到夏尔了。

    按照夏尔的命令,新联盟军随即释放了一批战俘。这批战俘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并不是说他们的“学习成绩”有多好,而是恰好来自于班达市的各个区,与当地的黑帮份子也很熟悉,且口齿伶俐能说会道。

    行动太顺利了也不好,这批战俘不放也不行,到现在班达市很多势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这批俘虏散出去之后,消息也就传了出去,班达市的各大势力皆震惊不已。但他们的反应也只是震惊,并非惊慌!

    他们并不真正了解新联盟,对他们而言最核心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新联盟夺取了守卫阵线的地盘、班达市换了主人。还有人的理解更简单,就是守卫阵线换了头,从法拉赫换成了一个叫夏尔的家伙。

    至于控制这里的军事组织,叫守卫阵线还是叫新联盟,无非换个名字而已,有区别吗?区别应该还是有的,各帮派的势力范围、生意抽水恐怕要重新谈了。

    几里国经常发生武装政变,或成功或失败。那么在各个地方,发生这样的变化也是司空见惯,无非是另一股势力取代了守卫阵线,或者守卫阵线换了话事人。

    说实话,守卫阵线控制几里国北部地盘时间已经够久了,长达十几年,它是十五年前那场全国大暴乱后发展起来的武装割据力量。

    这十几年中其实也发生过不少类似事件,大多表现为守卫阵线内部领导权的争夺,策动者有失败也有成功。比如五年前守卫阵线的大头目就死得不明不白,据说是在狩猎时意外身亡,然后法拉赫少将才得以上位的,现在听说法拉赫少将也被抓了。

    班达市一百多个帮派势力都接到了新联盟的通知,要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都到机场镇去开会,新联盟要定新规矩!各帮派只有话事人才能进入主会场,到时候要搜身不准携带武器。

    但是新联盟同时也说了,各位老大可以带手下到会场外。这些不能进入会场的手下想配什么装备就配什么装备,人人持枪都可以,机场镇有足够的地方,但是不许在那里交火起冲突!

227、另一场大会

    其实机场镇正式的名称是大田区,班达市所辖的十八个区之一,因为在镇子外面有一座简易机场,所以大家都习惯称呼这个地方叫机场镇。

    机场在一片大型农庄和种植园之间,这些都是莫里森的产业。所谓镇,其实也是守卫阵线离班达市区最近的军营,这里原本驻扎了一个连的兵力。

    新联盟军解放了机场镇,顺手还在种植园和农庄里解救了二百多名奴工。与在非索港解救的出亚丁等人一样,这些人都是被强迫在这里劳动,有的是被守卫阵线抓来的,有的是被各帮派弄来的,莫里森手下的经理会支付人头费用。

    解救这批奴工只是在“解放”班达市过程中的无数插曲之一,机场镇被班达市各大帮派势力所熟知,主要因为它是每年的“大会”召开地点。

    如果问一个班达市居民什么是大会?没有别的答案,大家所能想到的都是每年春季守卫阵线在机场镇召集各帮派势力头目所召开的会议。

    有资格参加大会,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该帮派得到了守卫阵线的认可,是班达市境内有牌面的势力之一;二是该人在该帮派中的地位最高,是受到帮派认可的大头目。

    守卫阵线每年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视察与检阅各处军营,其中包括非索港的军营,二是召开这次大会。这两件事都安排在春季,一年之季在于春嘛!

    其实非索港每年也有这样的大会,按照正常流程,法拉赫少将视察并检阅驻军,然后当地驻军最高长官将召集非索港的各大势力头目来开会。

    去年非索港的大会是在三月份召开的,那时候当地驻军的长官还是卢卡斯上校,夏尔还没有请华真行去酒吧喝那场酒、华真行也没有做那个梦,久远得就似一个世纪之前。

    至于今年,假如没刚刚发生的那场意外,非索港的大会还是要开的,只是比往年简单多了,只需把新联盟的头目人物叫过去就行,因为其他帮派都让新联盟给铲除了。

    新联盟的头目倒是去喝酒了,只不过守卫阵线的高层被一网打尽。

    非索港的大会因意外没开成,守卫阵线换了名字也换了领导人,但班达市的大会还是要开的。这就像一种历史的继承,各帮派势力不仅不感到意外,且都在不安中期待。

    能顺利召开这样的大会,也算是守卫阵线留给新联盟的馈赠。

    往年的大会,各帮派最多只能去三个人,大头目带两名保镖。只有帮派头目能够进入会场,且不准携带武器,保镖则在会场外的车上等着,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是今年的规矩稍有不同,新联盟不限制各头目带去的手下人数。于是这场大会也成了各大势力展示肌肉的场所,称得上是耀武扬威、争奇斗艳。

    最大的几个帮派势力之间还是有联系的,短暂的沟通之后,大家达成了另一种默契,那就是最多带十名手下。

    人去的太多也不方便,按照往年的经验,会场外的保镖是没人管饭的,还得自带干粮。自家地盘也得留人看守吧,不能被别人趁虚而入。

    况且机场镇在郊区,总不能步行吧,很多帮派也凑不齐那么多车,太破的车跑半路抛锚了更尴尬。几里国本就是个穷地方,帮派也不富裕。

    到了指定的日子,各大帮派的队伍从各个方向汇聚到机场镇,乘坐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携带各种武器。

    黑帮的武器基本以手枪为主,有实力还会配两支冲锋枪。威力最大的就是突击步枪了,但这种枪支很少,因为黑帮通常用不着,而且保养情况大多都不怎么样,他们毕竟不是军队。

    十几个最大规模的帮派,来的都是十一个人、三辆车,就像事先商量好了。

    他们开车的时候喜欢把音响开到最大,敞开车窗,假如有空调的话,同时也会把空调开到最大。敞开车窗打空调也不知是什么习惯。

    三湖帮的大头目也带着十名手下,乘坐三辆越野车来到机场镇。华真行特意观察,那三名东国修士并没有到场。按往年的经验,那三兄弟向来不会参加大会,今年没来也是好事,否则还有点麻烦。

    会场就设在镇郊的那座简易机场里。这座私人机场跑道旁有一栋三层建筑,建筑旁边还有一座高塔,会场就在那栋三层楼里。

    总共一百零六名老大鱼贯进入楼中,外面还有五百多名手下在无聊地等待。跑道另一侧的停机坪就是停车场,乱七八糟停了很多辆车,上方烟雾缭绕,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抽烟,有的人还掏出酒瓶滋溜几口。

    这时突然响起了激昂的音乐声,然后停车场旁的大屏幕亮了。新联盟早就在这里竖起了一块大屏幕,安装好了投影设备。

    这难道是要给大家放电影吗?看样子新联盟比守卫阵线想得更周到啊!可是接下来众人的反应都有些懵,甚至越听越惊慌。大屏幕上播放的是特别节目,《新联盟打击黑势力犯罪团伙的通告》。

    有一个画外音配合大量的视频与图像资料,控诉了非索港以及几里国的乱象,介绍了新联盟打击与改造各黑势力帮派的政策与成果。

    新联盟禁枪、禁毒、禁止开设赌场与妓院,铲除盘踞各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对普通帮派成员的政策以批评教育、参加学习班为主,对其骨干成员实行学习与劳动改造相结合的政策,对罪大恶极的顽固份子则绝不姑息、坚决镇压!

    半个小时的节目播放完毕,广场上这五百多号人一时间都很懵。

    紧接着楼顶上有个大喇叭开始喊话,让在场的黑帮份子都放下武器到跑道上列队集合,双手抱头蹲好或趴在地上……只要听从指挥,新联盟军保证他们的安全,假如负隅顽抗则会被当场射杀。

    有个二愣子举起冲锋枪下意识地往大喇叭方向来了一梭子,另一个方向高塔顶上的机枪就响了,一个短点射把他打得飞出一个跟头。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不少人举枪纷纷向高塔顶部射击,有人还以汽车为掩体。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吓傻了还是原本就傻,高塔顶部离停车场至少有三百米,而且是在斜上方,手枪射程差得太远了,冲锋枪的射程也够不着啊!

    一时间枪声大作,不仅高塔顶上有机枪,对面的楼顶上也有两个机枪位,这是交叉火力压制射击,停车场内谁开枪就往哪个方向点射。普通汽车想挡机枪子弹简直是扯淡,往往是连人带车直接射穿,况且射击角度有好几个方向。

    有人开始四散奔逃,目的地是停车场外的种植园,那里有茂盛的植被,可是刚刚逃出停车场,对面又有枪声响起。种植园那边早就布好了阵地,这伙人是天上地下腹背受敌。

    大喇叭一直在喊话,要他们到跑道上双手抱头趴下或蹲下。有机灵的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大叫着爬到跑道上,都抱着头趴好,都没有一个人蹲着的。

    枪声终于停息,新联盟武装人员从种植园方向排成散兵队列走过停车场,检查是否还有人员埋伏在车辆中,然后到达跑道将所有俘虏全部带走。至于各个帮派的头目,在进入大楼后就已经被控制起来。

    新联盟军解决守卫阵线的武装时,没有发生战斗,按李敬直的话说连斗殴都没有。可是在解决这伙黑帮骨干份子的时候,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说是交战其实也不太合适,就是一边倒的火力压制与点射清除,并击毙了一批武装份子。

    这些黑帮份子大多穷凶极恶,而且缺乏统一的组织,有的人脑子还不太好使,所以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总共五百多人中被击毙了一百多人。

    新联盟军在机场镇只部署了一个连,但都是最精锐的全训野战军,足以搞定这批乌合之众了,夏尔的战略重点方向也根本不在这里。

    在各帮派头目带着手下的骨干精英赶往机场镇之后,新联盟的大部队终于正式开进了班达市的主城区。

    夏尔这次总共集合了多少部队?除了一个营还在南部边境驻防、一个连在机场镇,其他所有的部队都调到这边来了。新联盟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与谁作战,而是快速控制秩序。

    除了一千多名新联盟军战士,非索港还抽调了将近八千名干部队伍。后勤运输的压力很大,为此非索港几乎所有的卡车都被征调了,连拖拉机都用上了,除了运送人员还得运送大批物资。

    失去秩序会导致社会崩溃,当地普通民众也没有多高的素质。黑帮头目都被打掉了,但是各路帮派份子还在,秩序真空会引发各种混乱。

    在新联盟军稳步推进的过程中,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集体式的偷盗、打砸、抢劫等恶性治安案件以及各种混战冲突,整座城市零星的枪声此起彼伏。

    参与骚乱的不仅有黑帮份子,也包括普通居民,很多人终于等到了零元购的机会。

228、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新联盟军稳步推进,镇压沿途的骚乱,巡逻车架着大喇叭喊话,勒令所有人遵守秩序,不得趁机烧杀抢掠,否则将会被当场击毙。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慈手软的余地,而且也来不及做别的,就算想教育改造也要等到恢复秩序之后。

    新联盟军从城市的西北方推进,如流水般蔓延,直至控制了所有的街区,接管了这座城市,建立了各种临时的管理机构与部门,干部就位,基本恢复了秩序,总共用了三天时间。

    并不是说三天时间就已经改造了这座城市,新联盟只是完成了接管,恢复了最基本的秩序,治安状况大为好转,为接下来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新联盟接管主城区的同时,郊外的不少镇子上也发生了多起骚乱事件。当地民众听说控制本地的黑帮头目已经被镇压了,或者黑帮成员听说老大们已经回不来了,有的开始收拾细软、砸保险柜准备跑路,有的则趁机放飞自我……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件,新联盟不可能把力量散得太开,等到主城区基本控制之后,这才分出力量去收拾郊外的镇子。

    有驻军的边防镇、机场镇以及另外两个镇子没出乱子,三湖镇也是风平浪静,但其他六个郊镇或多或少都有骚乱事件发生,很多商铺以及帮派头目的住处遭到了洗劫。但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了,派出所和居委会直接落地、干部就位,暂时实行军管。

    从新联盟军的先头部队出发,到控制住整个班达市全境,大约用了十天时间。新联盟总共击毙了四百多人,不含守卫阵线的投降战俘,又抓获了一千多人。

    班达市有十八个区,主城区有七个区,郊镇十一个,只有一个地方显得很特别,新联盟并没有派人过去接管,就是三湖镇。在占领班达市的时候,华真行派人送了一份东西到三湖酒楼,点名要交给萧光。

    三湖镇的三湖酒楼,这里的生意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居然还比平时更热闹。镇上很多人已经听说了最近发生的大事件,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崛起,叫什么新联盟,已经取代与收编了守卫阵线。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关我什么事?

    按照历史的经验,无论谁控制了班达市,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吗?但是新联盟确实和守卫阵线有点不一样,据说在机场镇一举拿下了所有帮派的头目,然后将大部队开进了主城区。

    看来新联盟不愿意与这些地方帮派势力分享这座城市,而是要彻底控制与搜刮这座城市,毕竟他们是来自非索港的势力,以往与当地各帮派并无合作。

    主城区以及周边的镇区各种骚乱此起彼伏,而新联盟的军队正在快速镇压,只有三湖镇这边仍然风平浪静。

    很多原先就在三湖镇度假的游客也打算在这里多住两天,怎么也要等到局势平稳后再说。很多人的看法仍然是——这关我什么事?

    相对于本地土著居民而言,能到三湖镇来消费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在班达市拥有产业、经营生意,跟黑帮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常给各大帮派交保护费,有时也会雇佣帮派办事。

    如今各大帮派虽然被铲除了,但只要新联盟的目的是控制城市,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跟谁合作不是合作呢?只跟新联盟这一股势力打交道也许还是好事,眼下就看新联盟怎么恢复秩序了。

    很多人是留在三湖镇观望事态,也有一些人是不敢回去,他们与某些黑帮的牵连很深、几乎已经成了利益共同体,现在想的是怎么摆脱以往的痕迹,重新和新联盟建立关系。

    三湖镇上也有不少海外游客,因为班达市出了骚乱,所以很多旅行团队都跑到三湖镇来暂时落脚。按照经验,不论什么样的冲突,基本不关这些海外游客的事,只要避开骚乱正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就行。

    三湖镇上的酒店、民宿、度假别墅几乎都住满了,酒楼的生意当然也很好。在一楼大厅的一角,三个老头占了一张桌子,杨特红拿过菜谱点了一桌子的菜,看份量十个人吃都足够了。

    服务员原本还想劝他们换张小点的桌子,不必占这张八人座的圆桌,但是看了杨老头点的菜也就打消了念头,反而问道:“你们还有同伴要来吗?”

    杨老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瓶酒,摆手道:“没别人了,就我们三个,快点上菜。”

    服务员:“今天客人有点多,后厨比较忙,得麻烦你们多等一会儿。”

    杨老头:“我刚才点的有好几份凉菜,应该是事先做好的,先端上来下酒。”

    墨尚同比一向较厚道,等服务员走后小声道:“今天是小柯请客,你怎么点这么多菜?”

    杨老头:“又不是吃不了!再说了,我还带酒来了呢,这里十桌菜也比不了我这两瓶酒啊!”

    柯孟朝苦笑道:“这倒是实话。”

    这里的饭菜可不便宜,但是柯孟朝也能请得起。他老人家是欢想实业的董事,拿最高级别的薪水,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

    柯孟朝说要到三湖镇来看看,杨老头说没兴趣。柯孟朝又说他在三湖酒楼请客,杨老头就说那可以,顺便又带了两瓶酒,墨尚同也跟着一起来了。

    杨老头的话倒不错,他拿的这两瓶酒,比刚才点的那一桌菜起码贵十倍。

    在三楼的一间包箱里,桌上的热菜也没上,先来了几盘凉碟开胃,华真行正在与夏尔关上门说话,同时还布下了拢音结界。

    所谓拢音结界听名字好像很玄妙,其实也没那么高端,就是以神识笼罩一片范围、让声波传不出去,比神识拢音单独对某个人说话稍微高明一点,因为在这个范围内的人都可以自由交谈。

    对于一位四境修士来说,在整个包间里布下拢音结界,通常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短暂施法,华真行好像没有这种意识,关上门之后就一直拢住了屋内的声息。这种手段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心里清楚肯定瞒不过一楼的三个老头。

    华真行今天是来找萧光等三兄弟谈判的,资料已经给对方了,新联盟的政策和宗旨都有详细的介绍,就看那三兄弟是什么态度了。

    夏尔听说了之后也要一起来。假如不是知道三个老头今天会来吃饭,华真行是绝对不敢让夏尔来的,甚至他自己都不会以这种方式约对方见面。

    这里毕竟是那三兄弟的地盘,那三名东国修士已在三湖镇经营了二十年,假如谈崩了起了冲突,华真行自己都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所以华真行是绝对不能让夏尔涉险,上次将杨老头给的纸鹤交给夏尔后,华真行就一直没将纸鹤要回来,他也知道那东西能在关键时刻救夏尔一命。

    但是三位老人家在一楼坐着,华真行还有什么不敢的?来就来吧,夏尔想来就一起,反正他也没打算动手,今天的目的只是见面沟通,夏尔在场有些事情反而更方便拍板。

    三位老人家早就说过,不再干涉新联盟的事情,凡事就让华真行和夏尔自己做主。但是三位老人家总可以到酒楼吃饭吧,反正今天就到这座酒楼来了,除非华真行是傻子,否则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夏尔为什么要来?因为他很好奇,这世上还有掌握了与华真行同样神奇的力量,而且令华真行都很忌惮的人。

    夏尔对华真行的本事也很感兴趣,希望自己也能学得会,这是人之常情。

    华真行也教夏尔养元术了,可惜夏尔虽然非常聪明,但是修炼养元术的进展实在不怎么样,到现在还没有通过一级考核呢,也许是因为他太忙了吧。

    华真行也很清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练成养元术,况且夏尔接触养元术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平日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专门练习,没入门是很正常的情况,没有必要感到失望。

    其实华真行也有把握让夏尔掌握养元术,毕竟是他亲自教的,实在不行就拿灵药去顶,关键时刻控制可能出现的偏差、亲自为他护法。

    但是那样的话也很难让夏尔突破三级水平,至于能否拿到四级证书则更要看造化了,终究还得靠夏尔自己去修炼。

    夏尔从小就听说过枪神的厉害,如今也见识过洛克的手段,所以对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华真行想对他解释清楚修士是怎么回事,却颇不容易。

    在夏尔的认知中,各种乱力怪神的东西简直就是一盘大杂烩,各土著部族里都有巫师或曾经有过巫师,几里国还有各种神灵鬼怪的传说。

    真的见识到各种神通术法后,夏尔曾坚定的认为那就是一种超能力,是吃错了什么药或被什么东西感染导致的,或者就是某种特殊的遗传,这典型是受到了荷里坞电影的影响。

    华真行曾费了好大的劲跟他解释,自己并非外星人的后代,也没有觉醒什么特殊的血脉,更没有吃错药、受到什么污染、参加了某种不可控的科学试验,这就是很正常的修炼成果。

    三湖镇上的那三兄弟和他也是一样的修士,只是人家的境界可能更高。

    假如夏尔修炼养元术已有成就,可能还容易理解,但他本人没练出成果来,所以仍然听得不是很明白。

    所以夏尔的疑惑又变成了为什么你能练成而我练不成、你是不是藏了一手;你这样算不算基因变异、而我还是正常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华真行只得又换了一种方式,从人类文明的起源讲起。最早的人类就是古代直立裸猿,一代代的进化演变,伴随一点点的知识与技能积累与传承,最终有了现代文明。现代人所掌握的种种手段,对于原始人类而言就是不可思议的神通了。

    这是代际传承的进步,但对于个体来说,也有身心境界的自我突破,相当于一个人就是一个演化的过程。它也建立在传承体系的基础上,但在每一个个体上去完成。

    华真行以为自己讲述得很巧妙了,可是夏尔还是没听懂,那就算了吧,假如换一个人华真行也懒得费这种口舌。而且华真行知道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有些事情只能通过体验去了解,不可能听别人的解释就会明白。

    此时箫光等三兄弟还没来,华真行正表情严肃道:“新联盟在非索港的成功,最重要的条件是有草鞋帮。墨大爷的草鞋帮已经成立了十来年,等于培养了上万名骨干。

    可是班达市没有这个基础,很多事情会很难,至少很难复制非索港的模式。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文化传统,很多人的价值观念都是扭曲的……”

229、大洪水

    解放班达市,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新联盟铲除了守卫阵线和各帮派势力,但是下一步必须建立秩序,要依托群众并发动群众。

    可这里有一个大问题,大部分群众都是什么样的群众?

    不要想当然地就认为他们拥有高尚的情操和高贵的品质,就华真行亲眼所见的实情,这里绝大多数土著居民和这两者根本不沾边!

    谈世界观和人生观好像扯得有点远,甚至有点奢侈,很多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就令人绝望。

    价值判断的意义,就在于人哪怕做出错误的选择,他也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至于原因可能是迫不得已、可能是没有经受住诱惑。

    人性的弱点往往都是类似的。文明的光芒,就是教会人们去思考总结,清楚每一种行为会导致什么后果,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过去的什么行为有关,这就是人类史上的思想启蒙。

    很多道理,让每一个个体去自发总结是艰难的,它需要文化传承的积累。

    这里很多人从小都不觉得伸手跟陌生人要钱有什么不对,更进一步,假如要不着就偷、偷不着就抢。很多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并不以此为耻,甚至引以为豪。

    是啊,凭本事要的、偷的、抢的,只要能搞到手就是了不起。

    和当地人打交道,常常会感觉他们没有时间观念,比如约上午九点见面,可能十二点到就算不错了。说好了是明天的事情,可能会下个星期才想起来或者干脆忘了。

    所谓没有时间观念只是一种表象,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以及守信的价值。谈好的买卖,要么服务临时缩水、要么突然坐地起价,商量好的活收了钱就溜了,然后再也找不到人。

    从小就学会了满口谎言,每一句承诺几乎都不可信,无论什么事先答应下来,反正能不做就不做,只要把好处骗到手就行,甚至也不想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满口狡辩只会推脱责任绝不承认错误,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只要不认错就是没犯错,只要能推脱便等于没有责任,只要能逃过惩罚便可以犯罪。

    凡事只看果不论因,从不知亦不思果从何来。

    难道世风就真的崩坏如此吗?假如身边的人都是骗子,你也不会信任别人。

    杨老头的杂货铺从不赊账,因为几乎没有赊账的人会真的还钱,也从不将快要过期的食品免费送给那些挨饿的人,因为只要那样做了,就会有一大群人上门免费讨要。假如讨要不成,说不定店铺都会被洗劫。

    杨老头不怕这个,但也从不惹这些麻烦。

    从非索港到几里国,所见的并不一定就是文明的崩坏,而是文明从来就没有真正建立过。从原始部族社会直接成为工业殖民地,殖民者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们镇压在工业文明的最底层,掠夺各种资源,甚至人口本身也曾用来贩卖。

    殖民者建立的秩序,并不包含文明启蒙,最多只是强制的灌输某种信仰,告诉人们将执行什么样的规则,却没有让人们思考为什么?

    于是每一个人都只能完成自我启蒙,就像黑帮中的好人那样无力。

    可以想见,华真行从小看见这样的现实世界,他的内心是多么绝望?所以他才会做那样一个梦,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重造一个欢想国。

    是怎样的绝望,才让一个孩子甚至有了“毁灭世界”发愿,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有着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假如他最终没有看到希望的话。

    华真行并不信仰冈比斯庭的神,也不信仰冈比斯庭所属的天国教派的神。但是他也读过冈比斯庭的《圣约》,读过圣约中那个大洪水的故事,洪水摧毁了世界、洗去所有的罪恶。

    华真行厌恶身边的世界,厌恶的当然不是花花草草,而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假如这个世界都到了令你厌弃的程度,你所厌恶的肯定是大多数人。

    还好有几位老人家一直在指引他,告诉他厌弃人的前提是厌弃他们所做的事,真正该厌弃的是他们做那些事的原因。真正的挽救,就是改变那些原因,这需要另一场洪流。

    所以华真行的发愿,是一个重新生根发芽的世界。

    救人的事情他做过,比如他救了罗医生,这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比如罗医生也曾想带他离开这里。但华真行的心态是复杂的,他的愿望并不是挽救特定的某一个人。

    华真行当然想挽救他所在的非索港,但是那些人还有没有被挽救的可能?他甚至认为,这一代人恐怕都是没有希望,想真正彻底改变,至少要等到一代人之后了。

    华真行既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积极的实践者,是乐观的行动派,同时也是悲观的观察家。所以今天在谈到班达市的时候,华真行讲述了自己的忧虑,同时用拷问的目光看着夏尔。

    夏尔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曾经也不是。所以有些事情,是我才能做到的,也绝对是要做到的。否则为什么不是你来当新联盟的总席,而非得是我?

    解放班达市并不比解放非索港更困难,我认为比非索港更容易!重症下猛药,我们不可能小打小闹,而是要彻底的改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也不一样了,他们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而且能看到希望和机会。我认为不需要一代人,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让你看到另一个班达市。

    华,有时间我建议你去新联盟的军营去体验一下,就以普通战士的身份跟他们同吃同住。你会有种感觉,他们的生命是从加入新联盟之后才开始的……”

    华真行:“三个月?这还没喝酒呢!具体的措施呢?保障民生、恢复秩序、改变社会面貌、改变人们的意识,你打算怎么实施?”

    夏尔:“新联盟曾经在非索港成功的经验,在这里都可以借鉴。从基层开始,先推行社区管理和居民登记制度。然后把所有的人都组织起来,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价值。

    搞卫生、修厕所、清理杂乱建筑、重新规划与改造街区、给大家前所未有的治安环境,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情,谁在这个时候搞破坏,就坚决镇压谁。

    我们搞的群众集会,批判的也不能仅是黑帮头目,也批判那些破坏新秩序的流氓份子,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事情不要再做,又为什么不能做。

    罚没那些帮派势力的资产,由新联盟负责管理。首先保障物资供应,把所有的人都组织起来,没有地方去偷、没有地方去抢、也没有地方去敲诈勒索。

    哪怕没有事,也要创造有意义的事情让他们做,报酬就是供销社的购物券,还有新社会的鼓励与尊重……”

    华真行:“让他们去做什么?”

    夏尔:“不识字的文盲,未必不能掌握技能,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了,各社区都要建立学习班和培训班,发给他们工具……

    比如修房子,像水管工可能需要专业培训,但是普通的瓦工和力工,只要有老师傅教,用心学半个月,基本就能掌握最简单的工作。

    班达市有大量的工作可以做,比如平整农庄土地、水利灌溉系统,马上就要春耕了,保证粮食生产也是首要任务之一。”

    华真行:“你能投入多少资源?”

    夏尔沉吟道:“人力目前是有的,至于物力嘛。非索港今年的粮油与副食供应是充足的,我还要整理班达市的各种物资库存情况,由供销社统一调配。但是其他方面,建设材料和各种工具,我们还缺不少……”

    华真行:“三亿米金够不够?”

    夏尔愣住了:“你啥意思?”

    华真行:“我出三十亿米金,买下非索港境内、农垦区以北的所有荒漠,大约是九万六千平方公里,分十年付清,每年三亿。这不是给你的钱,是新联盟政府的财政收入,够不够你解放整个几里国?”

    夏尔:“这不仅是钱的事。”

    华真行:“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就像道理不可能用拳头讲明白,但假如没有拳头,有时候也不太好让人听你讲道理。”

    夏尔抓住华真行的胳膊:“你是说真的吗?”

    华真行:“我什么时候说的话不是真的?”

    夏尔:“假如是这样,三年足够!”

    华真行:“三年?几里国发生过不止一次政变,假如你想当几里国总统,以新联盟现在的实力,让大丰收帮你好好策划一下,没必要等那么长时间,一个星期就够了。”

    夏尔:“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我想当的也不是那样的总统。”

    华真行:“好像你当初真想过当总统似的,你想的不是当大头帮的头吗?”

    夏尔:“别老提这些事啊,我都不记得了!你刚才不是逗我吧,哪来那么多钱?”

    华真行:“总之我有我的办法,但我有一件事要提前和你商量好……”

    华真行对夏尔说了一件事,夏尔瞪大了眼睛看了华真行半天,然后重重地又拍了他一下道:“你居然还有这个想法!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前泄露出去,到时候也绝对会配合你。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换个人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真要干?”

    华真行反问道:“像我这样的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你认为我适合当几里国总统吗?”

    夏尔笑了:“你不太合适,这种事情还是我你来做吧,你不方便。”

    华真行:“当初你的理想是当大头帮的头,那你认为我这种人的理想应该是什么样的?假如今天并没有新联盟,你会怎么猜?”

    夏尔眨了半天眼睛,边想边说道:“你确实吓了我一跳,假如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今天也没有新联盟,让我好好想想。

    你的本事比我大得多,既是在这里出生的又不像是本地人,最理想的生活嘛……咦,就像三湖镇那三个东国修士?”

    华真行苦笑道:“他们就是这么选的,但我不是他们,所以今天才会约他们来谈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230、好刁的嘴

    华真行收起了拢音结界,包间的门自动打开,他和夏尔都站了起来离席迎接。

    门外来的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萧光和老三郎校民,老二司马值还留在庄园里。尽管萧光并不认为今天请客的人能把自己怎么样,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谨慎态度,三兄弟并没有全来,留有接应的后手。

    萧光的年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穿着经过改良的现代中装,面带微笑显得很有派头。这种表情怎么形容呢,结合他的体态看上去很谦和,但骨子里则是那种上位者“平易近人”的感觉。

    郞校民的样子要比萧光年轻十来岁,个子也高了十来公分,接近三十岁的年纪在几里国已经算“老人”,但在世界其他很多地方还是个小伙子,模样挺英俊,带着几分傲气。

    其实萧光和郞校民的年纪,远不如他们看上去那么年轻,这三兄弟在二十年前就来到班达市经营三湖镇了,如今箫光其实已有五十五岁,郎校民则是四十三岁。

    门打开之后,这两人也有瞬间的发愣,包间里竟然是位年纪轻轻的黑大个和一个孩子。虽然修士不能以形容论年岁,但就算华真行修行再高,也还是青春期少年的气质与形容,这是成年人所无法伪装的。

    萧光只是愣了愣,便快步上前伸出手道:“原来是夏市长大驾光临三湖镇,蓬荜生辉啊!夏市长既然亲自来,派人通知的时候怎么也不说清楚?我们也好准备专门的欢迎仪式!”

    郞校民随即也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么见面也实在太仓促了,事先都没有好好准备。怎么好意思让夏市长在三湖酒楼请我们吃饭?今天一定要让我们好好招待!”

    以他们的眼力,能认出夏尔并不令人意外,身为三湖镇的土皇帝,哪怕不关心非索港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关心班达市正在发生的大事。

    顺便说一句,夏尔如今已担任班达市的市长兼盟高官,至于非索港的市长则暂由洛克代理。

    古文通曾经暗中策划,想将洛克推上新联盟总席以及非索港市长找位置,千方百计为洛克造势,如今倒也算留下了成果。

    夏尔转任班达市市长之后,洛克接任代市长是顺理成章,就连那些当地土著们都觉得很自然。

    夏尔的资料不是秘密,他是个公众人物,甚至是当地唯一的公众人物。假如倒退到一年前,你在非索港随便找一个人问,市长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估计十个中有九个都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再去找人问,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夏尔。

    夏尔的演讲以及新联盟的各种宣传片,如今也在布班达市的各个社区每天播发。就算萧光等人没看见,华真行已经提前派人送来了一份资料,那份资料里也有相关的内容。

    夏尔与两名客人依次握手道:“现在班达市的局势还不稳定,我也不想惊动太多人。今天就是想约三位先生聊聊,三湖镇今后该怎么发展,好像还有一位司马先生怎么没来?”

    萧光:“司马值今天有点事,我们两个来是一样的。夏市长,这位先生是……?”

    他们并不认识华真行。华真行主动开口道:“萧先生,我叫华真行!我们见过面的,那天在荒郊野外,当时我是以法拉赫少将的样子出现的。”

    “哦,原来是华道友,幸会,幸会!”萧光的音调明显变高了,他与郞校民皆向华真行拱手行礼,态度在顷刻间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刚才他们以为华真行是夏尔带来的跟班,担任助手或翻译一类的角色。夏尔的东国语演讲虽然很流利,但未必能理解所有的东国话,还是需要有这样一位助手。

    结果华真行竟是那天夜间遭遇的修士,两人的判断立刻就变了。在华真行和夏尔之间,他们显然认为华真行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而且是站在夏尔身后的老大。

    这是令人既佩服又羡慕啊,他们只是通过控制三湖帮拥有了三湖镇,而这少年胆也太肥了吧?居然通过控制新联盟的头目,不仅拥有了非索港,还拿下了班达市!

    他们这种判断也不能算完全错,华真行确实是夏尔的幕后支持者,也是真正说了算的那个人,但在另一方面又错得离谱。

    华真行也拱手还礼道:“快请坐吧,叫服务员上热菜!”

    点菜很快就上齐,萧光问道:“华道友、夏市长,二位都想喝什么酒?我们这里有东国产的各种好酒,都是别处买不到的。”

    华真行从椅子旁边的背包里抽出一瓶五十年前出厂的茅台问道:“有新酒吗?最好来两瓶兑一下。”

    一楼的杨老头小声骂道:“这个败家玩意!”

    墨尚同皱眉道:“酒不就是喝的吗?难道你认为那酒不能喝,或者是小华不能喝?”

    柯孟朝则笑道:“人家只拿了一瓶,你今天可是拿了两瓶。”

    杨老头:“这能一样吗?我请你的是你们两,他请的是那几个家伙。”

    墨尚同:“的确不一样。”

    柯孟朝:“言之有理!”

    三湖酒楼没有今年的新酒,倒是有前年出厂的茅台,郞校民起身亲自去拿来了两瓶,货真价实倒不是假的。

    老酒兑新酒口感更好,但是挺有讲究,华真行原想自己兑,可是夏尔来了兴致非要拿过去试试,一边兑还一边小口品尝。

    郞校民笑道:“今天真是好口福!没想到夏市长居然还会兑酒?”

    夏尔头也不抬道:“我原先就是开酒铺的,产、供、销一条龙,非索港三分之一的酒吧卖的香蕉酒,其实都是我供的货。”

    郞校民:“那可不是东国白酒,完全是两种口味。”

    夏尔:“东国白酒我也兑过,往香蕉酒里加糖、加东国产的二锅头,调整每个批次的口感,就是小华教我的。我自己也喝过不少东国,像这种茅台,我在小华那里喝过不少次。”

    萧光:“那我就放心了,夏市长接着兑。”

    一瓶老酒、两瓶新酒,夏尔用一个大扎壶先兑出了一斤半左右的成酒,给大家的分酒器都满上,他先敬了一杯。

    萧光随即道:“那我也敬一杯吧!欢迎华道友,欢迎夏市长!”

    然后郞校民举杯道:“那我再敬一杯,为了将来的合作愉快……吃菜,先吃菜!华道友,这里的菜怎么样?不是我吹牛,放眼整个几里国,在其他地方也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东国菜。”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这里厨师的手艺还差得比较多,连援建工地的食堂大厨都赶不上,更不如欢想实业的食堂厨师了,有点可惜这些材料了……我再尝尝别的……都一样,不能说做得不好,就是不太会做。”

    华真行可不是故意找茬,他就是实话实说。这么说话并不符合一个东国人的习惯,可华真行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非索港,说话不怎么给面子。

    而且今天是他请客,选的地方是对方开的酒楼,这事办得已经挺给面子了。至于菜做得怎么样,华真行不是以自己的水平为标准评价的,有两个他最熟悉的食堂作比较。

    夏尔似有点幸灾乐祸,憋着笑解释道:“其实小华可会做菜了,从小就会,他是我见过水平最高的厨师!”

    华真行也意识到这么说话有点失礼,又补了一句:“可能这里的口味更适合当地人或者海外游客吧,这样也正常。”

    这也许也是实话,但是郞校民刚才说的是“正宗的东国菜”,他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了,直接吼了一声服务员。

    在当地吃饭喊服务员,来得快慢往往得看对方的心情。但是郞校民喊了这一声,立刻就有服务员小跑着推门进来,声音都有些发颤道:“郞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郞校民:“这桌菜是谁做的?”

    服务员:“我也不太清楚啊,有什么不对吗?”

    郞校民:“不清楚就去问,哪盘菜是哪个厨师做的,都给我问清楚了,假如记不住就用笔写下来!把这桌菜给我全撤了,告诉厨师长一声,原样重做一份,要他亲自做。”

    服务员:“厨师长今天很忙,因为客人多,这桌菜应该不是他做的。”

    郞校民:“我管他忙不忙,这是我的客人,让他赶紧做!假如我的客人再不满意,我也会很不满意,这就不是重做一桌菜的事情了!”

    华真行有点傻眼,夏尔在旁边看戏。席面全撤了,很快又换了一桌同样的菜,萧光请华真行再尝尝,是否还满意?

    华真行摆手道:“我们就别谈菜的事情了,聊正事。今天夏市长就在这里,很多话都可以直接说,而且说好了就能办。”

    郎校民端起酒杯道:“正时好说,以前我们每年给法拉赫多少,今后每年就给夏市长多少,这回大家都成了自己人,一定能合作得更好。

    好处我马上就可以让人送来,但是夏市长,三湖帮的人什么时候放回来?我每天还指望他们干活呢!”

    夏尔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贿赂、腐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以谋求不法利益……数额特别巨大、给国家造成特别重大损失者,处以十年及十年以上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资产。”

231、干他们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间仿佛凝固了,但夏尔却在心中暗爽。其实进门握手之后,夏尔就看这两个家伙不顺眼了,而且越看越觉得讨厌。

    夏尔从小和华真行的关系就很好,如今真是越看小华越顺眼。但不知为什么,这两位与小华在很多方面相似度极高的两名东国修士,夏尔不自觉就对他们有种深深的厌恶感,总之就是感觉很不舒服,方才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显露出来。

    此刻郞校民的话撞在枪口上了,一楼坐着三位老人家,身边还有小华,夏尔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厉害,但是肯定没有自己这边厉害!

    就这么安静了好几秒钟,萧光突然笑了,他笑着对夏尔道:“夏市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放心,我们一直愿意遵守几里国的法律,只是想把三湖镇打造为一处世外桃源,拥有一片难得的清静之地。

    可是树欲静却风不止,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花点代价换个平安。如今要感谢你们,终于把贪得无厌的守卫阵线给铲除了,不知道你们对我们有有什么要求?我什么都不说了,夏市长可以自己提条件。”

    这话是看着夏尔说的,其实也是对华真行说的,他并不认为夏尔这样的当地土著能听懂“世外桃源”之类的典故。

    华真行却没接茬,还是夏尔答道:“我没有什么条件,假如不是小华告诉我三湖镇隐居着三位神通广大的东国修士,他们就是三湖帮的幕后老大、实际控制了整个三湖镇,我也不会特意来拜访,而是直接派人来接管三湖镇。”

    萧光打了个哈哈道:“我说夏市长怎么会找到我们三兄弟呢,我们在此隐居,一向声名不显,原来是华道友的指点。”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几位也不算声名不显吧?至少那次我以法拉赫的面目出现,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一眼就认出了我的样子,看来和法拉赫很熟。

    只是这个地方消息闭塞,班达市的普通人不认识你们也没听说过。如今三湖帮的高层已被一网收擒,可是这个地方和平常并没有两样,显然这里的人都知道是谁在做主。”

    郞校民突然插话道:“夏市长刚才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夏尔:“当然是认真的,而且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任何暗示!”

    萧光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刚才只是想试探,并不是真的要贿赂政府官员。就是想看看新联盟是不是真的像宣传材料中说的那样,与守卫阵线完全不同?说说而已嘛!”

    夏尔仍然放慢语速道:“新联盟的规定,企图贿赂政府官员,也要受到训戒。若是查实确有其事,最起码也要接受至少三天的社区劳动教育,并佩带醒目的标志以警醒他人。”

    新联盟在非索港就是这么做的,对于企图贿赂国家机关公职人员者,就算贿赂没有实际发生,比如对方并没有收他的钱,但只要企图贿赂的行为被查实,企图行贿者也要受到训戒。

    具体的训戒方式,首先是参加学习班,学习新联盟在这一方面的规定。不识字不要紧,可以口述讲解,然后要进行口试考核。

    考核内容就是学习班讲的相关规定,答不上来要继续学习,目的就是加深印象。除此之外还要根据情节轻重,接受至少三天社区劳动教育,而且地点就是他本人居住或生活的社区,要让熟悉的人都看见。

    比如治安巡逻、维持交通秩序、督促大家不乱丢垃圾、不随地大小便、不在公共厕所里乱搞……新联盟组织的治安巡逻队都是当地很壮实的土著妇女,带着桔黄色的袖章,但是接受训戒参加社区劳动者,带的是蓝色袖章,一眼就能看出来。

    萧光的脸色有点僵,但还保持着笑容道:“不知者不罪嘛!”

    夏尔却摇头道:“不不不,你们不是不知道,新联盟已经派人给你们送来了那份材料,有文件也有音视频,还有这次邀请的通知。你们今天既然来了,就说明已经看过那份材料。”

    夏尔真是把当地土著那种一根筋的脾气发挥到极致,有点不依不饶。

    不知道为什么,华真行突然也很想笑,然后便真的笑了出来。他笑着说道:“夏市长的提醒就是一种训戒。我想郎先生就不必参加学习班了,至于社区劳动啥的,就以别的事情代替吧。因为接下来有很多工作,都需要三位先生配合呢。”

    郞校民瞄了夏尔一眼,他倒没有生气,因为感觉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夏尔。这位夏市长显然就是被华真行控制的一个傀儡,否则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就被带到这里来了,而华真行也够托大的!

    这时萧光又说道:“华道友,能否借一步说话?我们私下谈谈。”

    夏尔当即站起身道:“你们要私下谈话啊?不用借一步,房间让给你们,我出去转转。”

    萧光对郞校民道:“那你就陪夏市长出去转转,或者换个包间再点一桌,总之要将夏市长招待好。”

    华真行却摆手道:“不用了,郎先生也坐着吧!夏尔,你自己去一楼找个地方,这边谈完了我再通知你。”

    夏尔:“好嘞,我刚才在一楼看见了几位熟悉的老人家,正好去凑一桌。”

    夏尔主动走了,并没有让郞校民陪着一起出去,在这座酒楼里他敢晃着走,而华真行知道他肯定是跑到一楼和三位老人家拼桌了。

    但是这一幕看在萧光和郞校民眼里,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夏尔是完全听从华真行的“命令”。

    房门重新关好,屋中只剩下了三名修士,萧光主动举杯道:“华老弟,佩服佩服,我敬你一杯!”

    华真行:“你佩服我什么?”

    郞校民:“心照不宣的事情,还用问吗?”

    华真行:“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留下误会。二位要单独与我谈,究竟想谈什么?”

    萧光:“道友居然控制和培养了这样的当地土著,建立势力吞并了所有帮派,还拉起一支武装队伍,连守卫阵线都给干翻了。我佩服你的闯劲,是罕见的行动派,这就是年轻人的魄力啊!

    道友请放心,我们三兄弟都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自在逍遥惯了,拥有三湖镇这么一片世外清静之地便已足够,不会拆你的台,也不会争夺你的势力、暗中控制你的人。

    在这个地方遇见道友实在难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假如华道友有什么事情搞不定,需要我们三兄弟出手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合作是应有之义。

    平日我们也不会干涉新联盟的俗务,华道友给我们安排几个顾问职务就好,假如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关起门来商量。”

    华真行有些发愣,这是什么套路或者说什么脑回路?听萧光的话,他们三兄弟这是想直接取代三个老头的意思吗?

    华真行皱眉道:“我没太听明白,难道刚才夏市长的话说得不清楚吗?”

    郞校民插话道:“我倒是明白了,无论什么样的手下都不能擅自拿好处。你给他的才是他的。我们有什么事也不不必和他谈,直接找华道友即可。

    我大哥刚才已经说出了合作方案,不知道华道友还有什么建议?”

    假如跟着这两人的思路走,华真行发现整不明白,干脆就不扯了,拿起分酒器给酒杯都斟满,端起酒道:“我也敬二位一杯,然后一次把话说清楚。”

    三人干杯之后,华真行这才正色道:“我们今天来,其实是给新联盟的工作组打前站。因为我知道,新联盟虽然控制了三湖帮的高层,但是并没有解决问题,真正控制三湖镇的是你们三兄弟。

    至于新联盟的政策,在我派人送来的那份资料中都有介绍,铲除控制各个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维护治安、打击犯罪,建立良好的新秩序与新风尚,是我们坚定不移的目标。

    三湖镇的治安一直很好,这值得称道,但究其原因,只是你们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捣乱,更不允许有别的势力插手三湖镇的事。但这里的人,包括三湖帮的帮众,富贵生死都由你们几位一言而决。

    新联盟的宗旨却不是这样,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某一个或某几个人服务,而是保障所有人应有的权益。所以今天之后,新联盟的工作组将会进驻三湖镇,班达市的西水区,将不再只为你们三兄弟服务。

    至于夏尔,他已成长为新联盟的领袖、真正的领袖,并不是我控制的傀儡,也不是单独为我服务的。我支持他并不是因为他听我的话,而是他能贯彻新联盟的宗旨,是最合适的领导人。”

    郎校民沉下脸道:“难道新联盟想依仗武力,将我们三兄弟驱逐出三湖镇吗?华道友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又会有什么后果吗?”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郎先生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你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这里的治安很好,经济相对也不错,这些也是你们的贡献。

    至于你们与守卫阵线有过合作,新联盟也不想追究。假如和守卫阵线打过交道、或者帮助犯罪团伙办过事,新联盟就要处罚,那恐怕得处罚大半个城市的人,根本不现实。

    那是旧时代的原因,很多人只是迫于无奈、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的目的是改造世界,而是不是毁灭世界。新联盟保护所有人的应有的权益,也包括你们的权益。

    你们的资产,比如这座酒楼、还有那座庄园,包括那些田庄和土地,只要是以合法手段取得,仍然属于你们。新联盟政府会保护你们的合法经营,不再被黑帮骚扰、不再被官员敲诈。

    以你们几位的手段,恐怕不需要这些保护,什么事都能自己得定,但这是针对所有人的承诺。你们是隐居的修士,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今后也可以继续自在逍遥,只要不作奸犯科,新联盟也不会打扰。

    据我所知,你们三兄弟中今天没来的司马值先生,身体很好,在庄园里就有几十个女人。他不是新联盟的成员,像这种生活作风问题,按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好像也不是问题,新联盟也管不着。

    只要他没有违反法律,她也们没有被限制人生自由,并没有受到胁迫、强制与欺骗,都是你情我愿,新联盟政府也不会干涉……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萧光微微一笑:“华道友,你的意思我基本听明白了,但我还要多说几句。所谓三湖帮,只是当地人无知才这么叫,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帮派。

    它正式的名称是三湖镇综合开发有限公司,你们抓的那十一个人,其实都是这家公司的领导。请把他们都放回来,这也是我的条件。”

    华真行答道:“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只看他们做的事情。新联盟对待控制各街区的黑势力犯罪团伙成员,有统一的政策。

    对普通帮派成员以批评教育、参加学习班为主,对其骨干成员实行学习与劳动改造相结合的政策,对罪大恶极的顽固份子则绝不姑息、坚决镇压!

    目前的工作正在分批核实的阶段,采取主动坦白、交叉指证、群众指控、调查核实四种手段相结合的方式,鼓励主动坦白以及指控他人。

    假如三湖帮的头目与骨干无辜,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但工作组还没有进驻三湖镇、西水区也没有建立起新的人民政府,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郎校民冷哼道:“华道友,我叫你一声道友,是看在同为东国修士的面子上,并不是真的怕了你和你身后的那个新联盟!

    就不要打什么官腔了,我直接说出我们的底线,就是相安无事。新联盟在班达市怎么折腾都行,我们也不会干涉,但你们也不要把手伸到三湖镇来,三湖镇还是三湖镇,过去怎样今后还是怎样!”

    萧光则又和颜悦色道:“我三弟说话向来比较冲,请华道友不要介意!但他说的,的确是我们三兄弟的底线。只要相安无事,假如华道友还有别的要求,我们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毕竟是同道中人嘛,都不容易!”

    华真行没有拿酒杯,而是直接端起分酒器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二位不要叫我道友,我们并非同道亦非友邻。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们谈条件的,只是通知与邀请,夏市长为表诚意与重视还亲自来了,而你们显然已经拒绝了邀请。

    我并不关心你们的底线,就像你我也不关心法拉赫的底线是什么,我只关心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又可以怎么样?新联盟已经做出了承诺,而我不需要你们答应什么!”

    郎校民起身重重地一拍桌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桌上的东西都被震了起来,所有的杯碟碗筷都飞到了半空,都奇异地保持着原有的形态,然后又缓缓落回桌上,竟然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他冷冷道:“真翻了脸,你可不是对手!整个三湖镇都在我们布下的法阵中,哪怕大成修士来了也讨不了好。小毛孩,你没见过大成修士吧,恐怕都没听说过。我可以让你和你那位夏市长,今天都走不出三湖镇!”

    华真行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抬起头道:“你在威胁我吗?这倒不是在威胁我个人,而是为了侵占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权益,威胁整个新联盟、威胁所有人。”

    “三弟且息怒,何至于此?”萧光摆了摆手,又扭头冲华真行道,“新联盟掌握了政权与军队,以为我们三兄弟惹不起,但是华道友有没有想过,我等并非常人,

    假如真的撕破了脸,不仅是你的处境堪忧,也等于将你的亲朋好友、将新联盟的所有重要人物,都置身于险地。”

    听到这里,华真行终于变了脸色,然后还没等他说什么,又是微微一怔,倒不是对方的威胁有了效果,而是元神中“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有了动静,又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九:干他们!

    任务奖励:定风盘

232、一半是传说一半是现实

    “系统”发布的信息只是一种意念,并非具体的文字,当然不可能带感叹号。华真行凝神读取这段信息的时候,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情绪,所以他很诧异。

    难道“系统”也有情绪吗,分明感觉到它很生气!所谓的“任务九”甚至都不是在布置任务,就是在表达情绪,内容是“干他们!”

    干谁呀?系统信息中并没有任何解释,但也不需要解释。至于怎么干,系统也没说,同样也不必要说,那还能怎么干呢?

    可是这里是酒楼啊,真要动手别说华真行能不能打得过,把这座酒楼拆了都很正常。就算有三个老头在,华真行不怕吃亏也不怕伤及无辜,但有些动静很难掩饰得住。

    别说是正经修士了,就算是脱离冈比斯庭管辖的那些“野生神术师”都会尽管避免这种事情。难道事后拿出一支闪光笔照一下,让所有人都失去这段记忆,再将打得稀烂的酒楼恢复如初吗?华真行可没掌握这种高科技!

    这些都不算大问题,华真行可以选择不在这里动手,另约地点。相信萧光和郞校民也不会在三湖酒楼里放开了手脚斗法,除非有把握瞬间控制住华真行。

    真正让华真行发愣的是系统奖励,居然是一件叫定风盘的东西。

    这个名称出现在元神中,本身就带着类似神念的解释,告诉了华真行它的来历,一半是传说一半是现实。

    传说的内容很俗套,千年之前有位高人四处寻仙访道,最终修炼有成,然后就飞升成仙了。传说当然未必尽实,在修士眼中,这位高人未必就是成仙了,也可能就是历劫而化,总之已不在人世。

    他留下了一件神器,可能是自己打造的,也有可能是因缘法而偶得,详情未知,这件神器就是定风盘。

    这位高人本身是一位散修,其传人建立了一个宗门,名叫定风潭。定风潭本是这位高人的洞府所在,后来以它中枢建立了宗门道场,宗门也因此而得名。

    高人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坐骑还在,是一只瑞兽墨麒麟。墨麒麟跟随高人多年已通修行,这种瑞兽的修行以及寿元和人都不太一样,千年来一直就守护着定风潭,相当于镇山神兽。它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其实是在汲取天地菁华入定修行。

    定风潭这个宗门不算大,弟子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百,最少的时候不足十人。

    其实一派宗门想传承千年以上是很难的,谁也不敢保证每一代弟子都很有出息,假如连续几代弟子修为成就都不高,恐怕就无可避免的衰落下去。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比如海神族的祭司传承,这不算什么宗门,在东国修士眼中就是一支野祀传承,但它有整个海神族为依托,可到头来也算是断绝了。

    可是定风潭有一个优势,就是镇山神兽一直在宗门道场,已拥有大成修为且寿元漫长,所以总能维持宗门传承不绝。

    想建立一派宗门,有大成修为是最低要求,因为修行到高深境界,有太多东西是无法口述或笔录的,只能以神念心印传授,修为大成才能掌握神念。比如祭炼与掌控神器的神魂烙印只能以神念传承,而不是写一份神器操作说明书就行。

    假如后代弟子中没有人突破大成修为,而前辈祖师已不在,这就很麻烦了,意味着很多东西传承不下去。师尊只能根据自己的修行经历和感悟,指导弟子继续修炼最基本的入门法诀。

    但是从历史的角度,这种情况又是难免的,所以祖师也有以防万一的手段,就是通过特殊的方式留下御神之念。御神之念并不是本人直接发送的神念,而是通过某件载体转授的,想做到这一点对祖师的修为要求更高,至少要有七境。

    福根家族的祖先留下的那本传承之书,就是类似御神之念的手段。祖先早已不在世,但洛克以血祭神术打开传承之书,还能得到祖先的传授,就像运行设定好的程序。

    就算有这一类的手段,也不能保证宗门传承不会断绝,因为传承在人不在物,可能后世弟子仍然修行不成。而且传承之书这样的东西,也是有使用条件和使用次数限制的。

    再举一个类似的例子,假如华真行没有杀了弗里克,而洛克被弗里克抓走了,那本传承之书会怎么样?它有可能会被弗里克拿走,并利用洛克的鲜血施展血祭神术打开它,其实也等于福根家族的传承断绝了。

    就算华真行杀了弗里克,假如洛克本人成不了神术师,而约高乐来到了非索港,洛克恐怕连人带书都会被约高乐带回冈比斯庭。

    假如洛克还有后代,后代能够成为出色的神术师,又在冈比斯庭得到福根家族遗留的传承,也有可能重新建立一个神术传承家族。

    所以自古以来,很多宗门出现又消失,有的宗门销声匿迹很长时间后又重新出现。定风潭的传承一直延续到二十年前,然后整个宗门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究其原因居然和冈比斯庭有点关系。

    定风潭千年来一直有两大镇山之宝,其一就是镇山神兽墨麒麟,其二就是镇宗神器定风盘,而定风盘也成了宗门传承信物。但是除了掌门之外,这只神兽与这件神器,其他定风潭弟子就没见过。

    墨麒麟一直就在隐秘的洞府中闭关修炼,已有近百年未曾露面。定风盘名义上由掌门执掌,但是掌门平日并不将定风盘带在身上,因为此物就是构造洞天福地的核心。

    定风盘这件神器最大的妙用,就是辅成洞天,配合相应的法阵可以移转地气灵枢、打造一方仙家福地。打造福地的时候当然需要莫**力,可是法阵布成之后就能移转自然的天地之力,自成一方洞天。

    萧光等三兄弟将三湖镇打造成一片难得的风水宝地,借助的就是定风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其实有时候只要改变一定范围内的大气对流,就能改变气候。

    传说说定风盘辅以法阵,能打造千里方圆之福地,这有点夸张了。

    所谓方圆的概念只是约数,大约是指圆的直径或正方形的边长。萧光三兄弟用二十年时间布下法阵打造的这块风水宝地,方圆十公里左右,总面积八十多平方公里。

    三湖镇并不是什么仙家洞天福地,说明了三个问题,其一是萧光等三人修为还不够,其二是他们可能不想暴露行迹,其三是他们得到了定风盘的传承。

    假如没有得到定风盘的传承,肯定动用不了这件神器。得到传承却无大成修为只能发挥神器部分的妙用,就跟华真行手中的神隐枪一样。

    假如定风盘落在真正的高人手里,最合适的使用方式是以它为核心打造百里洞天。也就是说将方圆百里左右的区域化为仙家福地,便是原先定风谭的宗门道场规模。

    最特别的是,掌控定风盘的人,可以随时掌握仙家福地中的各种情况,若有大成修为,甚至可以借助神器在法阵中穿梭。

    这是什么概念?前者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小世界的控界之宝,而后者相当于可以在百里洞天内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

    假如定风盘不用来构筑洞天的核心,它还有其他的妙用,比如它是可以装载人飞天的神器。需要特别强调,它并不是飞天神器,想掌控这样的妙用至少需要有八境飞仙修为,然后将定风盘化为硕大的飞盘形状,将其他人装在盘子里飞天携行。

    这不就是飞碟吗?而它的动力来自于飞仙的法力。

    此神器最后一个妙用,与它的名字有关,就是定风。风者气流也,它可以定住流动的物体,改变其速度和方向,并且将聚集的能量冲击化散开。

    神器究竟能起到什么效果,一是要看布置了什么样的法阵,这是用在辅成洞天的时候;二就是要看御器者的法力,这是用在与人斗法的场合。

    二十多年前,定风潭遭遇了千年以来最严重的传承危机。镇山神兽以神念告诉当时的掌门鲁慕白,自己虽然已有八境修为,但终究难渡苦海,不久后即将坐化。

    鲁慕白有点慌神了,他自己其实只有五境修为,已经算定风潭中修为最高的了,假如镇山神兽不在了,也不知道宗门传承将来能否延续。他召集宗门高层披露此事,希望大家一起想像对策,但是谁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不要说将来了,眼下能不能保住宗门还两说呢,因为鲁慕白早年可是得罪过好几个高手,几乎是结下了死仇。仅仅以他的实力,就算有定风盘在手,也发挥不了护山法阵的最大威力。

    就在这时,有神秘高手到定风潭拜山,与鲁慕白亦谈了很长时间,来意应该就是借定风盘一用。也不知对方给了哪些好处,或许以重利或承诺了什么事情,总之是鲁慕白无法拒绝的,结果是他把定风盘给借了出去。

    神器可不是随便乱借的,通常情况下就有谁算拿走了也不会用。那位神秘高手的修为显然在大成之上,而且鲁慕白动用了前代祖师留下的传承玉箴,将神魂烙印也传授给了对方。

    定风潭其他弟子都不知道这回事,洞天已成、法阵未损,暂时将定风盘取出去也无大碍。鲁慕白本人则坐于阵枢,用形神暂时取代了定风盘,只要护山大阵不遭受剧烈扰动,并不会有什么异常。

    借走定风盘的神秘高手来自冈比斯庭,他借这种神器的目的是想用来偷袭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用来对付此人手中一件名叫呈风节的神器,同时也克制传闻中此人最擅长的法术。

    此人姓风。

    至于鲁慕白当时知不知道来者的身份、清不清楚对方借走定风盘的目的,已经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交换条件,更未传外人之耳。

    那位冈比斯庭的高手不久后用定风盘偷袭风先生,结果定风盘被打飞了,偷袭者也被打成了一缕飞烟。

    定风盘从千里之外飞回,正砸在定风潭护山大阵的阵眼上。洞天崩颓,鲁慕白当场身亡,据说镇山神兽墨麒麟也随之殒落。

    这也不能怪那位风先生的手段太狠,他仅仅是打飞了定风盘而已。可是定风盘凝聚了偷袭者的法力,被打飞之后已无人控制,神器本就是定风潭的阵枢,在这种情况下便砸回来了。

    假如是别的东西袭击,护山大阵或许还能挡一挡,但定风潭的护山大阵对定风盘根本就是不设防的,它把阵眼处的鲁慕白砸得尸骨无存,构筑洞天福地的护山法阵也一击而毁。

    这下好了,定风潭彻底没了!宗门中的众弟子好歹有修为在身,地动山摇中施法护身纵跳逃蹿,倒也没什么伤亡,殒落的只有掌门再加上传说中镇山神兽。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昆仑盟当然会调查,昆仑盟所属的各路高手随后就到了。

    尽管有些事不传六耳,但是线索还是有不少的。定风盘被冈比斯庭的高手拿去搞偷袭,且事后查明此人不久前刚去过定风潭,与定风潭掌门还密谈了一番,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定风潭这派宗门从此除名,其弟子四散成为江湖散修。昆仑盟倒没追究无辜者的责任,只是这些人也没脸再提自己曾经是定风潭弟子。

    但此事还留下了一桩悬案,砸回来的定风盘不见了,宗门传承的象征“宗门三典”也不见了。

    就算藏经阁塌了,宗门三典被损毁,也不至于消失得毫无痕迹啊?至于定风盘这件神器则更不可能损毁无迹!那么它们很可能是被当时逃离道场的定风潭弟子带走了。

    直到此刻,华真行才获悉定风盘居然被人带到了黑荒大陆,想必萧光等三兄弟就是当年从定风潭跑出来的东国修士吧。

233、一潭春水

    其实当年定风潭的巨变,还留下了很多悬案,比如传说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到底存不存在?墨麒麟根本就没有外人见过,而当代的定风潭弟子中,除了掌门鲁慕白也没有其他人见过。

    之所以有这个疑惑,因为昆仑盟的梅盟主当时都被惊动了,亲临定风潭被损毁的宗门道场调查。

    据梅盟主所知,墨麒麟这样的瑞兽就算殒落也会留下瑞兽舍利,或者叫别的名字也行,总之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但在废墟中并没有找到。

    以梅盟主的身份修为,绝不会随便说话,假如墨麒麟真的存在过,那么殒落后很大可能就会留下瑞兽舍利。

    所以现实的情况,要么墨麒麟只是传说,要么就是瑞兽舍利随着宗门三典以及定风盘被人一起带走了,很对事情已无法查证。

    所谓宗门三典,是一派正式宗门传承中最重要的典籍文献,包括《历代弟子族谱》、《宗门金册》、《传世器物谱。》

    只有门中尊长才有资格翻阅宗门三典,普通弟子若想闻知其中的内容,也需要长辈转述或传授。它们就是宗门内部的东西,哪怕其中记载的内容早已天下皆知,但典籍本身却不提供给外人查看。

    《传世器物谱》记载了宗门中的各种传承法器和重要的物品。

    每一件属于宗门的法宝,都会记载其来历。若是宗门自行炼制,则会记载炼器的方法及过程、成器于何年何月;若是因缘法获得,也要交待其过程,比如是同道赠送、门下捐献等等。

    每一件法宝都会尽量详细的描述其特征、御器的方法、所具备的妙用,如果这件法宝有特别的来历,那么还会补注一段或数段值得强调的历史。

    宗门传承器物也可能外流或者遗失,比如赠送外人、不慎损毁,这些也要注明具体情况以及所发生的年月。

    它也会记录与器物有关的其他信息,比如各种天材地宝的物性、产地、采集以及炼化方式等等,并标注与宗门有关的历史。

    这样一部器物谱也等于是一个宝藏,后世弟子研习之,可以了解古往今来各种法宝的炼制特点及御器之妙,哪怕有很多法器如今已不再传世,仍然可通过学习器物谱而有所得。

    《历代弟子族谱》是一种修行传承谱系记录,也是一部宗门传承史。

    它记载了每名弟子的出身以及拜入宗门的缘起,何时记名、何时入门、何时大成、何时坐化或飞升。

    这些记录之间都有大片的留白,以供补注之用。比如某名弟子有什么值得补充录的事迹,也会用小字写在后面。

    有些传人可能最终下落不明,那么就要记载此人最后一次留下消息是何时何地。有的传人可能受罚被驱逐出门,更要注明事情的原因和经过。

    《宗门金册》是宗门三典中意义最重要的一部,为宗门定规。

    它上面的字迹都是以法力烙制,普通人无法损坏,若是以法力想强行撕去其中的一页,那么所有的内容都会损毁。想在上面增删和篡改更不可能,那么做也会毁掉整部金册。

    金册首先记录宗门的创派经过与门规,通常还有附有御神之念的注释讲解,这派宗门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门规,然后是各种典礼仪轨。

    与器物谱与族谱需随时续写与补注不同,金册一旦定立,是不可随意变动的,连删改都不行。假如要改变金册中的内容,不仅需要宗门决议,还需要将金册熔化重新打造。

    正因为宗门三典下落不明,定风潭这派宗门当年是怎么建立的、有何隐秘,如今有哪些东西、还有哪些弟子,已经无法彻底查清楚了。

    定风潭在当代虽然已式微,但毕竟有千年传承,好东西应该还是有不少的。变故时被什么人卷走了什么东西,都成了无法查证的糊涂账。有人带走了宗门三典,想必就是这个目的吧。

    萧光等三兄弟打造班达市郊外的三湖镇,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前戏!“系统”是怎么知道的?这没有解释,反正它就是这么告诉华真行的。

    然而“系统”并非全知,这段信息中有很多细节并没有说清楚,更谈不上全能了,因为任务还得华真行去完成。

    看见华真行发愣的反应,萧光还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又笑眯眯地说道:“我应该比道友年长很多,就称你一声华老弟吧。华老弟,你我之间何至于此?我们三兄弟今后也可以成为四兄弟,合作熙福养生不好吗?”

    华真行回过神来,站起身道:“二位,在这里动手不太方便,恐怕动静太大也可能伤及无辜,能不能换个地方?”

    郞校民终于压不住火气,勃然怒道:“这是你自己找死,不必换地方了!”

    萧光摆手道:“三弟,我等不必取他性命,给点教训,令其立誓即可!”

    直到现在,这两兄弟还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呢,但率先出手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三兄弟中的老二司马值。

    三兄弟的庄园后院有很大面积的水景,这片水面其实是一个湖湾,但是被一道曲折的长堤与外面的湖泊分隔开了,长堤就相当于后院墙。

    在长堤的正中央有一座石拱桥,桥中央有一座凉亭。凉亭中也有一桌酒席,司马值正端着杯子坐在桌边喝酒。

    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凳子,却既有“靠背”亦有“扶手”。一左一右两名妙龄女子就伏在腿边,身后还站着一名妙龄女子,他仰头便正好靠在软沟里。

    再往左右两侧看,椅子上还分别坐着两名美女,一人负责随时斟酒,另一人负责帮他夹菜。伺候他的还不止这五个人呢,司马值一边吃着喂到嘴边的佳肴,眼睛还看着亭外。

    凉亭外有七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见过穿草裙跳芭蕾吗?差不多就是这个场面。

    她们每人只穿了两件草裙,是真的草裙,好像还经过了法力炼化,丝丝缕缕纤细轻柔,上面的草裙短点、下面的草裙长点。

    这十二名女子都不是纯粹的当地土著,有东洲裔、罗巴裔,还有不同混血族裔,风情各具都非常养眼。她们这几年被司马值收在庄园中的,号称“三湖十二钗”。

    其实司马值也不是每天都这么玩,今天之所以摆开这样的席面,多少是故意的。本该放浪**之时,但司马值却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正以神识操控阵枢,关注着酒楼包间里的动静。

    所谓阵枢就是定风盘,在山湖镇一带布下的法阵内,借助定风盘他可以察觉各种动静。司马值不认为大哥和三弟会搞不定,本以为今天根本就用不着他出手,可是包间里的交涉到最后居然还是谈崩了。

    司马值放下酒杯,随即就要发动法阵,元神却突然一阵恍惚,不仅元神受到冲击,就连寻常五感都有瞬间的迷失,恢复后置却发现自己连人带桌都被移到了凉亭外……

    萧光的意思是让司马值先动手,运转定风盘催动法阵,直接把华真行给定住。

    只要在他们布下的法阵之内,司马值运转定风盘这件神器,至少可以瞬间恍惚华真行的元神与五感,不仅是身体,就连神气法力都可以定住片刻。

    定风盘的妙用虽不能完全催动,但对付华真行是足够了,动静不会传到包间外,甚至都不会打坏屋里的东西。

    说完话萧光已经抬手,有水流中自袖中飞出,覆盖了他的整只手掌,又化为浪花激射,就像很多道透明绳索。

    这是他法宝,名叫“一潭春水”,就是这么骚气的名字!在原定风潭这派宗门所有的法宝中,它也能排名前三。

    此物平时就像一团拳头大小的水滴,能聚在一起还可以随意变化形状。萧光随身携带时,就将它化为包裹着右手小臂一层透明的膜,非常隐蔽。

    一潭春水并非神器,但也算是顶级的法宝了,它还有个很特殊的妙用,就是紧急疗伤。

    在法力催动与神识操控下,它能迅速取出弹头之类的异物、接续断骨、弥合伤口、止住流血,还能促进伤势恢复。它甚至能部分或全部停留在体内,事后也能很方便地取出,且不妨碍身体活动,比任何止血绷带或外科手术缝合线都好用。

    这样的法宝很少见,在治疗外科伤势方面,尤其是用于紧急救治的场合,甚至比曼曼的幽水香还好用。

    一潭春水当然也可以用于攻击,假如华真行被法阵定住,随即就会被一潭春水化为的无形绳索捆住,就连神气法力都会被封禁,到时候就只能任由萧光处置了。

    可是萧光的法宝刚刚涌出袖口,便觉元神混乱五感迷失,连神气法力瞬间都被锁住了。这一瞬间箫光脑海中的念头就是二弟司马值是不是搞错了,攻击对象怎么变成了他?

    一潭春水又缩回了袖中,紧接着眼前一花,箫光发现自己还站在桌边,郞校民和华真行也还在,连姿势都没有变,可是包间却不见了!

    人和酒席都保持原状,包间怎么能消失呢?原来是他们已经换了地方,出现在一座石拱桥上。

    别说萧光和郎校民懵了,华真行也很懵啊!怎么眼睛一眨就看见三个老头换了个地方喝酒,还把自己这一桌也挪过来了?旁边还多了七位只穿草裙、草帘的女人!

    桥中央的那座凉亭中也摆着一桌酒席,看那桌椅分明就是三湖酒楼大堂里的,桌上的菜是杨老头先前点的,酒也是杨老头自己带来的。

    三个老头神情淡定,但是桌边还有一个黑大个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正翻着眼白张着嘴大口喘气呢。夏尔的神情仿佛在问——我是谁、这是哪里、世界怎么了?

    石拱桥上此刻摆了三桌酒席,三老头这一桌在凉亭中,原先凉亭中司马值摆的那一席莫名被挪到了凉亭外的北侧,华真行他们这一席则出现在凉亭外的南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华真行,他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三位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是他们中有谁运转了定风盘。

    有位老人家居然催动了定风盘在法阵中瞬间挪移的妙用,把他们自己这一桌酒席挪到了凉亭中,将司马值那一桌酒席挪了出去,又将华真行这一桌酒席挪了过来,可够热闹的!

    更玄妙的是,闹哄哄的三湖酒楼一楼大堂内突然空出来一片地方,三位老人家包括夏尔连人带桌椅都消失了,居然没有人发现。在旁边的人看来,那里好像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只是莫名空着一片地方。

    萧光等三兄弟随即也反应过来,今天是遇到了高人了,而且对方的修为甚至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此人隔空出手干扰了司马值,然后接替司马值控制定风盘运转法阵,来了一个酒席大挪移。

    三兄弟得到定风盘已有二十二年,打造此地法阵也有二十年了。隔空移动一些物体倒是能办到,但也无法用瞬移法阵内的任何东西,刚才想对付华真行时,也只能做到瞬间定住其神气而已。

    但此刻却有人挪移了三桌酒席,而且是连人带所有东西一起瞬移的。哪怕是当年的定风潭掌门鲁慕白在宗门道场中,都做不到这一点!

    三兄弟可不傻,他们知道定风盘在法阵中妙用,所以也能反应过来,既然有这样的高人控制定风盘也控制了法阵,那么生死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一时间都不敢乱动了。

    萧光毕竟是老大,他脸色发白做了个深呼吸,向着凉亭方向走了两步躬身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到此?我三兄弟若有得罪之处,万望高人海涵。若有差遣,定当听从!”

    凉亭中的夏尔还没缓过神来,根本没反应。三个老头仿佛没听见,看都没看凉亭外一眼,墨尚同冲杨特红皱眉道:“你为何不将这些姑娘挪走?”

234、就是这么讲道理

    杨特红喝了一口酒,撇嘴道:“她们也不是没见过神通法术,今日就再当一回观众吧。看这三兄弟的揍性,平日在庄园里肯定没少得瑟!”

    修士所掌握的神通手段,不得轻易显弄于人前,因为那样做会带来各种不利的后果。各宗门几乎都有类似的门规,就连冈比斯庭对神术师也有相应的规定。

    东国修士所共遵的“散行戒”,其中第一条就是“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大致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当然了,这条散行戒的含义更广,重点在于“惑乱乡里”。

    萧光等三兄弟的行止有没有违反散行戒?这很难讲,很多事情还需要去查实,但至少没有明显证据,因为没有外人知道三湖镇还有三位神通广大的修士。

    可是在自家庄园里,就看看司马值的德性,平日肯定没有少显弄本事,既是为了炫耀也是为了立威。所以在场的这十二名姑娘肯定见过三兄弟所施展的各种神通手段,包括他们之间的演法切磋。

    这样违不违反规矩?还真不好说,只要没有妨碍到其他人,也没有在外界大肆宣扬,也没必要追究。

    杨老头今天显然要搞点大场面,不适合让公众围观,但也不能没了观众啊。那些姑娘平日没少看三兄弟得瑟,那么今天就好好看看三兄弟怎么被收拾,杨老头没把她们挪走就是这个意思。

    柯孟朝也皱眉道:“你就不能让她们都换身衣服吗?”

    杨老头:“你不喜欢看就别看,也不是我让她们穿成那样的!”

    柯孟朝:“有孩子在呢!”

    杨老头:“小华怎么就不能看了?你这是歧视!不仅是歧视小华也是在歧视她们,只要她们自己愿意,就能坐在这里。”

    三个老头居然吵起来了,将萧光等三兄弟晾在凉亭外。夏尔也终于回过神来,左手扶住桌面似是试了试是不是真的,同时也稳了稳心神,向着小华举起右手喊了一声:“嗨!”

    司马值也早就站了起来,向着凉亭方向走了两步,拱手低下头道:“我等皆是定风潭弃徒,宗门覆灭后流落于此,请问几位是定风潭的哪位前辈?请受我等晚辈弟子一拜!”

    说着话他就跪下了,五体投地叩首而拜。凉亭那边的萧光和郞校民也很机灵,随即一同行此大礼。叩首之后他们并没有起身,仍跪在石板地上。

    司马值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这是一名定风潭弟子正常的反应,也说明他的脑筋。杨老头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施展了定风盘最强大的妙用,显然也精通他们所布下的法阵。这些都是定风潭的传承,外人几乎不可能掌握。

    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当年就是被他们拿走的,还顺手卷了不少好东西。假如不是修为不够也没有空间神器,时间又太紧,他们恐怕还会搬走更多的宝物。

    司马值是看过《历代弟子族谱》的,定风潭也有前辈出山游历下落不明,有好几个按年月如今应该在百岁左右。他们可能是出了意外,也可能是择地闭关,因种种缘由没有再回山。

    多年之后定风潭已不存,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如今的修为也可能很搞,或许早已突破大成,甚至达到八境飞仙、九境地仙的境界。

    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亲眼见到这几位老人家,其中还有人能催动定风盘的妙用、运转他们布下的法阵,按常理也只能做此解释了。

    杨特红并未回答,放下酒杯问道:“你们当年都是定风潭的什么人?我记得定风潭能查到的弟子名册中,没有你们这几号。”

    萧光答道:“弟子原名肖映文,本是定风潭藏经阁的执事。”

    司马值答道:“弟子原名马人良,未曾在宗门任职,二十年前变故发生时,刚刚历劫破境,正在后山闭关巩固修为。”

    郞校民:“弟子原名许为群,二十年前变故发生时,是霄光洞的值守弟子。”

    杨特红:“霄光洞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问得比较奇怪,假如他真是宗门前辈则不可能不知。郞校民愣了愣,但还是如实答道:“那里是收藏宗门器物的库房,大门前有匾,上书‘霄光洞’三字,取宝光冲霄、隐于洞府之意。”

    杨老头不再理会他们,而是手搭椅背侧转过身喊道:“小华,都来半天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该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

    杨老头说话总是没头没尾,招呼谁呀?华真行冲着旁边的七位草裙姑娘道:“几位美女,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

    这孩子什么脑回路,招呼美女吃饭?可是在华真行看来,杨老头挪过来整整一桌酒席,连椅子都是摆好的,身边又多了七位姑娘,那就招呼人家一起入席呗!

    至于系统任务“干他们!”,那三兄弟不是已经跪了吗?

    还是司马值反应最快,他已看出来华真行显然和那三位老前辈的关系不一般,华真行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冲身后那五名女子说:“你们几个也入席吧!”再扭头道,“不知几位前辈还有何吩咐?”

    夏尔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干什么呀,叫姑娘们一起喝酒吗?那边五个是“五朵金花”,这边七个是“七仙女”,这些东国人在唱哪出戏?

    杨特红站起身道:“我并非你们定风潭的前辈,我是定风潭祖师的前辈!你们三兄弟今日行止已涉共诛之戒,虽然我不爱管闲事,但这也不算闲事。

    可是我已有很多年没有亲自动手了,更不想杀人。所以你们几个好好想想,都给自己找一个今天不死的理由!”

    杨老头这口气简直大得都没边了,把牛都能吹飞升了!可是也没人敢反驳什么,因为他提到了“共诛”之戒,这是东国各派修士千年来共守的盟约。

    修士之间不论有什么冲突,祸不及与此无关的普通家人,更不能拿对方在凡俗间的亲朋好友威胁!若有谁触犯此戒,不仅人人得而诛之,且天下共诛之。

    箫光方才在酒楼里的那番话,确实触及了共诛之戒。他原以为在远在黑荒大陆偏僻的三湖镇,遇到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情况的愣头青,就没必要忌讳什么了,不料正撞在前辈高人的枪口上。

    说完这番话,杨老头又环顾左右道:“诸位姑娘,这三个家伙已经不再是庄园的主人,我今天来就是收拾他们的。他们三个有可能会被当场打死,你们如果不想看呢,现在就回房间去,假如想亲眼见证,就坐下来一起吃饭!”

    杨老头的判断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姑娘的确是见过“世面”的,对各种神通法术并不感到陌生,所以刚才并没有尖叫……这其中当然也有杨老头施法安抚的原因。

    此刻听见杨老头的话,又看见平日不可一世的三位庄主都跪在凉亭外,她们多少也明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紧咬嘴唇、有人目露惊惧、有人喜极欲泣、有人满怀期盼,但都是很紧张忐忑,而且没有一个人离开。

    华真行刚才招呼那七位草裙姑娘坐下,她们都没敢坐,应是还没反应过来。杨老头见状一摆手,她们眼前一花身子莫名一动,居然就已在桌边坐好,反倒是华真行还站着。

    杨老头让萧光等人想一个今天可以不死的理由,那三人还没敢吱声呢,杨老头也没等他们回答,随即说道:“既然没想好,那就我说吧!前面湖中间有个岛,你们就跟我的得意传人小华上岛斗法,一个一个轮流来。假如没死在岛上的话,便暂时留你们一命。”

    萧光赶紧问道:“请问如何斗法?”

    杨老头重新坐下倒了杯酒,风淡云轻道:“敢伤小华一根汗毛,就死定了!被打落水中就算输。”

    萧光:“输了就送命吗?”

    杨老头:“输了不送命,斗法中能不能保住命看你们自己。”

    萧光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好办啊,直接被打落水中认输不就得了吗?不料杨老头又冷冷地补了一句:“敢不尽全力,也死定了!”

    三兄弟都傻眼了,萧光目瞪口呆道:“这,这样……还怎么斗法?”

    杨老头斜眼道:“我管你怎么斗法!你们三个难道还想欺负小孩子,来个公平对决?那我把你们挂在山上,调炮兵来轰怎么样?这是惩戒,是让我唯一不杀你们的机会!

    你们记住了,斗法中不仅要尽全力,而且不能只守不攻,攻击时亦要尽全力,否则便没命!但你们若是伤到了小华,也同样都会没命!”

    杨老头就是这么讲道理。司马值带着哭腔道:“如果他弄伤了自己怎么办?”

    杨老头:“那你们也会没命!”

    这场架还怎么打?故意放水认输不行,只招架不还手也不行,还手不尽全力又不行,伤着了对方更不行。

    无论是哪种结果,死的都是他们。还别怪杨老头不讲理,这三兄弟身为东国修士,今日的言行本身就犯了共诛之戒,杀他们是顺理成章。

    只是杨老头好像想杀出个花样来,同时留了一线生机。

    柯孟朝也朝亭外开口道:“你等欺男霸女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这三湖镇上的所有人,面对尔等时,就似尔等今日之遇!”

    杨特红:“别废话了,老大先来!”

235、不正经的斗法

    杨老头话音未落,华真行就觉得头一晕、眼一花,然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小岛上。座凉亭大约在左侧一公里外,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看不见那座石拱桥,只有庄园后院的一道长堤,而长堤中央有一座凉亭。

    这座小岛面积不大,只有直径百米出头,称为沙洲也许更合适。如今正是大旱季,所以才会露出水面这么多,假如到了雨季湖泊水位最高的时候,它只有中心几米方圆露出。

    华真行面朝西,后背离小岛边缘约有三十米,在他对面四十来米的地方正站着萧光,显然也是被杨老头刚刚挪到岛上的。

    华真行二话不说拨枪就射,用最快的速度打光了弹匣里的七发子弹。

    挪到岛上的那一瞬间,他也收到了杨老头的神念,就是三点要求:不许败,不许故意受伤,不许手下留情!否则今后三年内禁止吃鸡,连鸡蛋都没得吃!

    枪声响起,还站在凉亭外的司马值与郞校民眼皮直跳,不是说好了斗法吗,怎么这小子一上来就开枪了?这算哪门子修士!

    华真行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修士,他今天仍随身带着小手枪、指虎与伞兵刀,四十米的距离还在手枪的射程内,假如有支机关枪,那就更好了……

    所谓射程,并不是说超出这个距离子弹就没有杀伤力,而是弹道已经无法控制,子弹不知道会飞哪儿去。其实普通人用手枪超过十米就很难打准了,但华真行没问题,他如今的枪法结合御物之术,早已不弱于当初的枪神,保证弹不虚发。

    萧光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右臂阻挡。华真行的每一枪都打中了,但是每一颗子弹都被他挡住了,用右臂的护腕。用护腕挡子弹,神奇女侠吗?看萧光的样子也不像啊!

    其实他用的是一潭春水,华真行的子弹到了近处偏转了方向、放慢了速度打在了他右臂前方的空气中,并且奇异地定在了那里,仿佛空气已凝固。

    不是空气凝固了,而是那里有一团无形的凝胶,子弹都陷了进去,紧接着又被吐了出来,落地时还是烫的。萧光随即右手一挥,法宝化为一道激流斩向华真行。

    华真行看见了一潭春水,因为光影的折射,就像凌空扑来了一条流水凝成的蛟龙,同时又收到了杨老头传来的神念,告诉了他这件法器的名称以及各种妙用。

    萧光的确是全力出手了,但他目的并不是想击伤华真行,一潭春水虽可用以攻击,但本身并不是一件攻击力很强的法宝,更适合用来束缚和禁锢。他就是想将华真行给捆缚住,扔到小岛外的水里去,这样他就赢了,而且华真行还毫发无伤。

    华真行向右滑出一步,就听啪的一声就被水流搬的锁链捆住了,然后身形碎灭。他刚才施展了幻形神术,而且不是简单的幻形,留下的幻形分身仍有五感之触,耗费法力凝结。

    华真行开枪就是为了干扰萧光的神识锁定,趁机施展幻形,此刻他的真身已在二十米外重新出现,祭出神隐枪直刺萧光。枪尖几乎是眨眼就到,萧光根本躲不开!

    小岛上传出两道爆裂声,一道是一潭春水化做的透明锁链相击,居然形成一股冲击波荡开,连地面都被轰出了一个坑。

    萧光知道自己这一击打空了,但他是让杨老头看的,的确是用了全力。而华真行也是心有余悸,假如他真被那件法宝锁住了,在萧光随后的法力绞杀下不死也得半残。

    露了这么一手,萧光已经来不及召回一潭春水防身了,当即被华真行的神隐枪扎了个透明窟窿。

    就是透明的窟窿,但他竟然也不是血肉之躯,发出爆裂之声炸开成一片水花,竟然将神隐枪的前半截给炸碎了。这是萧光的法术,叫化影之形,而且是其中的水形。

    化影之形中的水形术,施展起来最为便捷,迷惑性也最大,只要在有水的地方便可凝聚。凝水成形并灌注法力,不仅能干扰五官还能迷惑神识锁定,因为那也相当于形神的一部分,但只是临时的一部分。

    水形炸裂,等于是破开了萧光的法术,不仅是消耗了法力,也可能伤到他本人。至于神隐枪也被炸开了,并不是这件神器被损坏,而是萧光以蛮力破开了神器变化,华真行也踉跄了好几步,形神都受到了冲击。

    这一击交手只是转瞬间,一潭春水随即又扑向了华真行,竟在空中化为了一个透明的人形,这是萧光的真身所在。

    他不知何时已挪到这个位置,而一潭春水笼罩在身体之外,这是要跟华真行拼拳脚功夫吗?还穿着一套流动的无形铠甲!

    他一把就把华真行紧紧抱住了,整个人从透明恢复原状,原来是身上包裹的一潭春水已经顺势反卷裹住了华真行。

    华真行在这层透明的膜中奋力挣扎,但是萧光本能地觉得不对,立刻就往旁边滚出,然后一个跟头翻出好远。

    这两人的斗法都在耍诈,这次一潭春水裹住的仍是幻形分身,只不过比刚才更真、凝聚的法力更雄厚、对神识的干扰也更强。

    还好箫光闪得快,华真行的真身就在旁边,方才挥起一拳打了过来。华真行挥拳的手反握着伞兵刀,刀刃向前横于小指之外。刀尖划过,箫光的一缕头发随风飘落,简直是险之又险。

    那把刀不是法器,就是普普通通的伞兵刀,华真行从小看的打架斗殴太多了,也没见过谁用法宝,不是开枪就是动刀。

    华真行一拳打空也向旁边飞闪,伞兵刀脱手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那把手枪。他同样是扑倒在地翻了个跟头,再起身时已经离得很远了,其实是趁机又留下了一个幻形分身。

    萧光这次没上当了,神识扫过不大的岛屿,耗法力扰动每一片空间,连几尺深和几丈高的地方都没放过,法宝又化为一条水龙扑向华真行真身所在。

    华真行施展幻形神术的隐匿效果,这次没起作用。

    他将神隐枪化做一根带着弹性的长棍,抡圆了抽在了那条水龙上,将水龙抽成了一片水花。一潭春水是无形之器,水龙只是法宝妙用,理论上是抽不死的,但这一击是法力的碰撞,使一团春水短暂的脱离攻击状态。

    随即水龙重聚,再度扑来,华真行将神隐枪舞成了一团棍花,怪异的抽击之声不断,让一潭春水化为的透明蛟龙就是近不了身,不断地被打散重聚。

    斗法进入了僵持状态,两人就是在比拼法力了。萧光已胜券在握,以他的修为之高、法力之浑厚,是不可能输给华真行的。

    箫光既然不能伤了对方,那就活生生把这孩子给累趴下,也算是他赢得了这场斗法。

    两人一静一动,萧光只是背手而立,而华真行则是欢蹦乱跳舞棍成花。斗法的战场离萧光越来越远,水龙几乎已经把华真行逼到了岸边,只要把他逼出岛外就算赢了。

    这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华真行的幻形分身被识破,此刻是以真身对水龙,短短时间内就被逼退到岸边。但他留下的幻形分身还在呢,幻形分身突然拣起了地上的伞兵刀和手枪,左手持刀右手举着枪就朝萧光冲了过去。

    这回轮到萧光眼皮直跳了,他先前想不通华真行在这种情况下还留着幻形分身干什么?尽管消耗的法力很微弱但也是消耗,结果是用来干这个的。

    幻形分身已成,并不消耗太多法力,只是分出一丝神识御物而已,真正的威力并不是华真行施展了什么强大的法术,而是分身一边跑一边开枪。

    华真行的手枪中有七发子弹,他平日的习惯是多带一个弹匣,刚才已经把弹匣重新装上了。开第一枪的时候分身离萧光大概还有四十米,第三枪的时候距离就是二十米了。

    这三颗子弹萧光倒是躲过去了,分心御物偏转了弹道、放慢了弹速。可是第四枪的时候,华真行的分身已经很近了,按这个速度最后两枪得顶着他脑门打。

    萧光终于向后疾退,同时祭出了另一件法器。因为一潭春水正化为蛟龙被华真行的棍子抽来抽去呢,此刻再唤回护身是来不及的。

    俗话说身心不二器,也就是一名修士施展御器之法,不能同时催动两件法器的妙用。

    可是在斗法中,经常见到修士好像同时使用了多件法宝,或者催动了好几件法宝的妙用,其实都是借助了特殊的手法。

    其一就是法宝本身很特殊,有很多种妙用或者以合器之法打造,比如一把剑能够分化出很多道剑光,其实质还是一件法宝的妙用。

    其二就是轮流交替,瞬间切换法宝。比如华真行就可以收起神隐枪,换成另外一件法器发挥别的妙用,然后再收起这件法器重新施展神隐枪。

    据说修为到达九境地仙成就,就可能不受此限制了,修成多少化身便能催动多少法宝,一个人动手也能打出群殴的效果,但那还是华真行和萧光无法企及的境界。

    或者还有着一种不太正经方法,就像华真行这样用幻形分身举着枪冲过去,反正手枪也不是法宝,扣扳机就行。

    萧光瞬间放弃操控一潭春水,祭出一根柳树枝。这根柳树枝只有一尺多长,上面只有三片尚未完全展开的嫩叶,一片在中间、一片在离枝头四分之一的位置、一片就在枝头。

    在杨老头即时发来的神念中,华真行得知它就是定风潭弟子标志性的法器,名叫风斩,自古相传还有一段神话呢。

    据说很多很多年前,某某神仙与某某菩萨,因为某个问题展开了一场亲切而激烈的讨论交流,神仙把菩萨手中的柳枝折断了一截,事后顺手就插在了一个水潭边。

    定风潭祖师路过,就在这个水潭边建立道场,并以定风盘打造洞天福地,这截柳枝受洞天灵气滋养重新长成了一株灵植。

    每年春日,定风潭祖师便取柳书上凝聚菁萃的那一枝炼制成法器,名为风斩。祖师一共炼了九十九枝风斩,而定风潭弟子最盛时也不超过百人,当然是人人有份了,就成了宗门标志性的法器。

    按宗门金册规定,每名定风潭弟子突破四境成为正式的修士,在赐器仪式上就会得到一枝风斩。风斩是宗门传承之物,不是私人所有,该修士将来还要继续传承下去。

    按照这个说法,风斩这件法器是大有来头,但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它是定风潭最普通的法宝了,只是很契合定风潭一脉的法术,可妙用和威力都很一般,要不然萧光刚才也不会先用一潭春水而不动风斩。

    现在箫光抽出风斩连连挥动,施展的就是定风潭法术“定风波”,模拟的是定风盘的某种妙用。柳叶张开、柳条舒卷,仿佛时间被凝固了,其实是子弹的速度被放缓了、动能被分散了,然后一一被柳条抽飞。

    萧光仍在不断后退,因为华真行的幻形分身还在往前冲,他来不及做别的,以他的修为恐怕也难以用脑门接子弹。

    随后最后一颗子弹被抽飞,他的一只脚已经踩到水里了,柳条如索又抽在幻形分身上,不抽也不行,因为幻形分身已到了近前,拿着伞兵刀就捅了过来。

    幻形分身一抽即灭,打空的手枪落地,萧光侧身让过因惯性前飞的伞兵刀,紧接着魂都差点都吓飞了,纵身向后飞跃,大喊道:“我输了!”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湖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幻形分身被抽灭的那一瞬,神隐枪已经捅过来了,位置正对眉心。风斩劈在神隐枪上,萧光借力被华真行挑飞,眉心已经留下一道伤口,差一点就送命了。

    箫光输了,这是真输了,假如换别的情况还可以冲上岛继续干,但按斗法前的约定,他此刻已被华真行从岛上打落。

    杨特红一招手,萧光落汤鸡般又出现在凉亭边,前额有鲜血流下。他再一招手,将一潭春水收回,拭去血痕将一层薄膜贴在脑门上,立刻就止血弥合了伤口。

    杨特红淡淡道:“老大听候发落,换老二了!”

236、祝新春

    司马值出现在岛上,居然还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从衣服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绳子。

    仔细看那不像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一条长索,一头握在手中,从衣襟里缓缓往外飞……这么长,都好几十米了!衣服里怎么可能塞得下?

    司马值开口解释道:“此法宝特异,以我的修为可展开百米,但那样威力已尽,三十米最为得心应手!它有锁困之妙,触之即缚,道友小心!”

    他动手之前先说清楚,既显坦荡也是示好。其实不用他介绍,华真行已经收到了杨老头的神念,得知了这件法宝的详情。

    这根绳子名叫麒麟索,当代定风潭弟子几乎没人见过,据说是祖师当年用来系那头墨麒麟的,后来就成了墨麒麟的随身之器。

    麒麟索似一根长鞭,司马值说完话鞭梢终于飞出了衣襟,他方才说展开三十米左右施展起来最为得心应手,但此刻却将麒麟索展开到五十多米。

    因为他根华真行之间的距离就有四十米,太短了够不着。

    司马值信手一抖,麒麟索终于向华真行当头抽来。华真行也一抖腕,一根削尖了的长木棍出现在手中。神隐枪化做了华真行最顺手的样子,就是四米多长,运劲一挑打在了鞭梢上。

    接着岛上传出的声音就像过年放鞭炮,司马值挥舞着长鞭向前走去,鞭长越来越短,渐渐缩到三十米左右,鞭影如麻绕着华真行周身抽击,又一次次被神隐枪或挑、或拨、或砸、或崩,总之不得及身。

    除了密集的交击声还有呜呜的风响,那是长鞭舞动时带起的空气震动。

    华真行越打越觉得奇怪,这麒麟索跟通常的法宝不太一样,能展开几十米长,却不似普通的妙用变化,击不散只能用法力荡开,就是器物本体。

    在桥上的凉亭中,墨尚同也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沉吟道:“这东西,似神器而非神器。”

    柯孟朝:“我对这些不是很擅长,但也能看出来它可随形神变化,但只有一种变化,而且还不是无形之器。”

    杨老头点头道:“对,就是一根有形的鞭子,估计是定风潭祖师当年用来抽墨麒麟的。”

    墨尚同:“它使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捆仙绳。”

    杨老头:“差得远了,还比不上正一门的拦妖索。”

    墨尚同:“拦妖索不是用来拴狗的吗?”

    杨特红:“何止拴狗,有人还用来锁过龙。”

    墨尚同:“拦妖索想索龙,还得配上锁兽环,那两件法宝想同时用,至少也得九境。这麒麟索虽然差点,但是对御器者的要求也不高。”

    杨特红:“其实要求也挺高的,那司马值只能勉强催动麒麟索,假如碰不着小华就发挥不了锁控之妙,就是一根长鞭。”

    墨尚同:“果然不是神器啊,还差那么一点点。”

    杨特红:“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截然不同。我估计当年定风潭祖师想把它炼成神器,结果却失败了,幸亏法宝还没损毁,所以才留下了这么件东西。”

    柯孟朝:“神器哪是那么容易打造的!”

    墨尚同:“老杨,小华知不知道,你从小用来揍他的藤条就是一件神器?我和小柯也用过呢,用神藤抽他的屁股!”

    杨特红笑呵呵的干了一杯酒:“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凶残啊。”

    柯孟朝却一本正经道:“我倒是觉得老杨对孩子还不够严厉!”

    墨尚同:“那神藤抽击是可以炼体的,只要同时用**力洗炼精髓。”

    柯孟朝:“也难怪小华每次挨揍干嚎声那么大,震得耳朵都嗡嗡响,那可是道祖种的葫芦藤!”

    杨老头的神情似是炫耀,语气却很谦虚,摆手道:“不是葫芦藤,就是金铃花的藤,你们都搞错了。”

    墨尚同:“你以前又没说过!”

    杨老头:“我以为以你墨大师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

    墨尚同:“都练成神器了,哪能认出来?”

    墨尚同:“说正事,那边还在斗法呢!”

    柯孟朝:“是谁把话题带偏了?”

    杨特红:“好好看孩子耍棍,我们喝酒!”

    三个老头滋溜滋溜喝着小酒,杨老头又突然冷哼了一声。

    这声音在司马值的元神中响起,司马值吓了一跳,知道这是前辈高人表示不满了,因为他一直在试探性进攻,方才并没有尽全力出手。

    此刻司马值不得不一咬牙,身形突然动了起来,绕着华真行不断变换着方位,挥舞长鞭如灵蛇吐信。

    他一动华真行也动了,将长棍抖出朵朵棍花、舞成一片棍影,两人在岛上身形交错打得刹是好看。

    但是观战的萧光和郞校民神情却有点古怪,这哪里是斗法啊?分明就是比武!在空旷场地上的长鞭对花枪,身法和步法都用上了。

    假如真是比武的话,长鞭在这种场合并不占便宜,尤其不利于久战,但还好它是由司马值的法力在操控。

    三位老人家刚才说得很对,其实司马值使用麒麟索很勉强,假如打不中华真行反而徒耗法力。

    司马值并非习武之人,他的步法、身法和鞭法只是修炼中的一些基本功。

    但华真行可是从小苦练过棍法和长枪的,短刀、软鞭甚至指虎、峨眉刺……都会使,只要法力跟得上消耗,他完全不怕这么与司马值相斗。

    第二场斗法表面上是司马值狂风暴雨般在进攻,华真行一直苦于招架,其实是华真行真正占了上风。

    可是司马值却不能停下攻击,他见过神隐枪的威力,一旦他的攻击跟不上,对方的枪就可能捅过来了!

    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啊,司马值发出一声轻喝,麒麟索的鞭梢又有了变化,时而分叉时而抖出圆环,或绕或套,想连着神隐枪将华真行一起给束在中间。

    华真行此刻连丁奇教过的五式棍击术都使出来了,崩挑挥击结合身形变换,根本就不中套。司马值渐渐脸色发白,他有点顶不住了,这么“比武”实在消耗很大。

    凉亭中的杨老头微微皱眉道:“怎么说也是五境修士,硬拼消耗连小华都不如,他这二十年都干嘛了?”

    墨尚同:“肯定没有天天夜里提炼纯金啊!”

    柯孟朝:“主要是法器不顺手,并不是威力越大、妙用越奇就越好,而要选最合适的,他用麒麟索还不如用风斩呢!这么斗法不仅消耗更大,也是在拼体力与武功,他拼不过小华。”

    杨老头:“当年定风潭覆灭时,司马值刚刚突破四境。想必来到班达市之后他也曾有过勤修苦练,可是后来嘛……路数就偏了。”

    柯孟朝:“他是三兄弟当中最聪明的,悟性也应该是最高的。”

    杨老头:“有时候偏偏就是聪明人才会犯这种错,更何况身边已无师长能指点。”

    被三位老头夸奖聪明的司马值,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困境,这么打下去不是胜败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这一分神麒麟索就露了破绽,华真行的枪尖急刺而出,眨眼前就到了他胸前。

    华真行一直招架没还手,第一次反击就是致命的。司马值也反应过来自己错在哪里,瞬间放弃了麒麟索,与方才的萧光一样,也从袖中抽出了一根柳树枝。

    定风潭的标志性法器风斩,司马值当然也有。风斩连挥,或兜、或绕、或迟滞、或凝缓,将神隐枪的攻击一一化解。

    攻守瞬间易位,华真行抖出朵朵枪花步步进逼,司马值虽然招架得滴水不漏,但也被逼得一步步往后退。

    假如他一开始就用风斩与华真行斗法,应该还不会落败,但此刻显然无力翻盘了,眼看就要被华真行的攻势逼得退入湖中。

    杨老头又“夸”了司马值一句:“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墨尚同:“毕竟是定风潭的本门法宝与根基法诀。”

    眼看司马值就要被华真行逼入湖中“全身而退”,这可不是他故意放水求败,也不是华真行手下留言,而是他虽处劣势却仍然能稳稳守住,等于被枪尖一次次顶着往后退。

    就在这时,元神中又传来杨特红的一声怒斥:“尽全力!”

    司马值哀叹一声目露奇光,全身骨节爆响,上衣和裤子都绷裂落地,腰带也被震断了,还好内裤的弹性不错,仍然包住了……转眼就剩了这么一件衣服。

    二十多米外的华真行瞬间感觉司马值突然化身为一头怪兽,不是他眼花了,而是司马值的周身轮廓之外真的浮现出一头怪兽的虚影,似是血气凝成,仰天发出震吼。

    华真行元神受到冲击,一时难以御器,神隐枪瞬间就不见了,又重新化为藤环回到右手腕上,心知不好闪身向后急退。

    那怪兽虚影出现,吼叫中做了一个原地向前扑击的动作。倒没有一头怪兽真的扑出来,但司马值身后的湖面上卷起巨浪,巨浪如怪兽之形,朝着岛中央带着轰鸣声拍了过去。

    华真行暗道不好,这根本躲不开,猝然间也不可能挡得住,就算不被巨浪拍死,也得从岛上被卷到另一侧的湖中。这下输的就是他了,接下来的三年,要跟鸡和鸡蛋告别了!

    但是巨浪并没有拍到岛上,就在同一瞬间,凉亭中的杨特红起身向着岛屿方向伸出手,就似捏住了什么东西抖了抖。

    岛屿上空云气忽现凝聚成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捏住了巨浪凝成的怪兽脖子,瞬间就把它给抖散了,化为一片水流漫天洒下,又把司马值浇得浑身透湿。

    华真行看得是目瞪口呆,然后就听见杨老头的声音喝道:“老二也输了!”

    怎么能是司马值输了?他最后这一击华真行绝对挡不住,是杨老头睁眼说瞎话还是故意拉偏架?只见司马值本人低头道:“惭愧,我输了!”

    方才司马值发出冲击元神的无声之吼,全身衣服都爆了,鞋也被撑裂了,身形外笼罩了一只怪兽的轮廓虚影,强大的冲击力使脚下一片地面都陷了下去。

    别忘了他正站在岛屿边缘,湖水立刻灌了进来,他当时已站在齐膝深的水中。这个小岛略成圆形,相当于被冲开了一个缺口,形状就似被咬了一口的饼干。

    华真行元神恍惚、神隐枪被动收回的时候,司马值已经在湖里了,按照斗法的约定,所以他输了。

    没有退到湖中,却让湖主动淹没脚下,司马值放出了最后的大招,仍然没有赢下这场斗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华真行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抓紧时间调匀神气,还有下一个对手呢。他其实心中雪亮,杨老头今天就是找人给他喂招,这三兄弟今天都是陪练,平时难得有机会与这样的东国修士放开了斗法。

    今后遇到各路修士该怎么应对,神隐枪在不同的场合都可以使出怎样的变化?他今天斗过这三场之后,相信都会心中有数,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多少也有底了。

    司马值开口认输,杨老头招手将他也挪了回来,这次是直接出现在凉亭内的桌边。杨老头知道华真行在趁机调匀神气,也没有立刻把郞校民弄上岛,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碟道:“吐出来!”

    司马值:“前辈说什么?”

    杨特红:“你刚才那一招,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我就想问一句,你胆子咋这么大呢,啥玩意都敢瞎练?不想死就吐出来!”

    浑身只剩一条内裤的司马值脸涨红了,似乎在运转法力,全身都在发抖,很难受的样子,用力吐出了一枚东西落在碟中。此物看上去是一枚彩色的鹅卵石,纹若玛瑙,约有葡萄大小。

    杨特红:“难怪昆仑盟没有找到瑞兽舍利,原来是被你顺走了。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它吞到肚子里?”

    司马值:“原来它叫瑞兽舍利?我当时亲眼见到镇山神兽消散无形,只留下了这枚东西。它包含御神之念,不仅有定风潭的传承,还有瑞兽自身的秘法传承。

    我既然得到了它,想必冥冥中也有天意。突破五境之后,就一直在研究此物,也想习得墨麒麟的秘法,可是始终不得要领。

    我当年曾听说过,有些宝物须以形神滋养,所以我就将它吞入腹中、封于形神之内。虽炼化未成,这些年倒也有些感触,可唤出瑞兽之影附身,施展某些神通……”

    杨特红听得直叹气,摇着头问道:“器物真正融于形神,那是九境才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定风潭那头墨麒麟,它自己殒落的时候也只有八境。

    你居然把这瑞兽舍利吞到肚子里,是想把它消化掉还是想把它拉出来,也不嫌恶心难受?你刚才那一招,平常不怎么用吧?”

    司马值:“几乎不曾施展,平日也用不着施展,只是尝试炼化瑞兽舍利过程中,偶有所得掌握的神通。”

    墨尚同瞟了他一眼:“幸亏你很少施展,那是激荡血气爆发的威能,但你的身体可不是瑞兽,会让血气衰竭,用的次数越多死得越快。”

    柯孟朝也摇头道:“你这么做是歪打歪着,只要平常不施展那一招,以形神炼化瑞兽舍利虽不能成功,但至少有些许滋养血气的效果,只是副作用更明显。”

    司马值赶忙躬下身子道:“请问是哪里出了偏差?”

    墨尚同:“不是哪里出了偏差,根本就是瞎胡闹,没废了修为、丢了性命都是走运!”

    想当年司马值得到了瑞兽舍利,就是定风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殒落时留下的东西,它包含了御神之念,有定风潭这派宗门的完整传承。

    除了定风潭的传承之外,瑞兽舍利中还包含了墨麒麟自身修炼的秘法传承。若将其修炼有成,则可掌握墨麒麟强大的天赋神通,这枚瑞兽舍利就是辅助之物。

    司马值突破五境后,便动了心思开始研究瑞兽舍利,在三湖镇这个地方也没有师长指点,至于萧光和郞校民更是指望不上,只能自己瞎琢磨。

    他的确很聪明,到最后竟然鼓捣出一种办法,有了一些“收获”。

    司马值是个好学、好钻研的人,比如他常用的法宝是一根长索,还曾花重金从桑岛国请来绳艺大师,特意学习了各种绳缚之艺。

    可是他如此使用瑞兽舍利当然是走偏了,可是又说不清到底偏差在哪里?在墨尚同看来,对的情况一目了然,至于错的情况就没法预料了,谁知道有人会错出什么花样来?

    杨特红又眯着眼睛问道:“瑞兽与人不同,在它没有突破八境之前,哪怕定风潭的秘法也不合适它。同样的道理,它所修之秘法也不适合人。

    哪怕你已经是五境修士,从头修炼墨麒麟的秘法也入不了门,第一关**劫就过不去,这些年日子一定很过瘾吧?”

    司马值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其实也挺难受的!”

    杨老头:“别谦虚了,我看你挺享受的……一边待着听候发落吧,换老三!。”

    华真行也歇得差不多了,法力消耗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恢复,但刚才遭受的神魂冲击基本已无影响,体力也没什么问题。这时郞校民出现在岛上,仍与他对面而立。

    郞校民神色冷峻,从怀中取出一物,缓缓开口道:“我今日未携风斩,就是方才两位师兄用的柳枝,身上只有此法宝。它叫春雨剑,蕴养锋锐之气、可分化为剑光伤人,请道友小心!”

    他拿出的是个紫檀色的小匣子,两寸来长不到一寸宽,打开之后便有一道光华飞出,似水珠、似光球又似丹丸,似有形又似无形,在空中化为万千。

    所谓万千也是视觉光影残留,实际上是化成了九十九道飞光,或似九十九支飞剑,带着锋锐之气如雨洒落。

    远处萧光、司马值齐声惊呼:“老三,不要!”郞校民却面无表情,亦未答话。

    惊呼一声之后,司马值又以神识拢音悄然道:“大哥,其实三弟应该伤不着那小子。有那三位老前辈在呢,春雨剑也就是那么回事。”

    今日斗法,杨老头随时以神念做场外指点,华真行此刻已知春雨剑也是一件很特殊的法宝。通常法器的妙用都是固定的,御器之时无非是运转法力催动,可是春雨剑平时收于匣中,要采集锋锐之气蕴养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在斗法之时,剑光分化而开,可如细雨也可如激流,无孔不入,但其中蕴养的锋锐之气会不断消耗。假如对手能够抵挡住,其威力就会越来越小,到最后只余平常妙用。

    华真行单手一顿,神隐枪化做一枝莲叶,茎有丈许高、叶有五尺圆,像一把大伞挡住了春雨。

    照说剑光可以绕过伞面从侧面攻击,可是神隐枪化做莲叶是形成了一片防御空间,就是笼罩华真行身形的五尺之地。

    郞校民背左手持匣,右手前伸出二指引剑诀,衣袂飘飘引万千飞剑,如雨点般打得莲叶飘摇起伏。

    剑光如雨丝飞旋,甚至能感受到那一道道锋锐之气的侵切,可是莲叶舒摇,华真行始终安然无恙。斗法斗到现在,此时的场面才最符合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凉亭中墨尚同饶有兴致道:“这定风潭的法器倒是各具特色啊,都是很少见的类别。”

    柯孟朝:“毕竟千年传承积累,宝物应有不少,想必他们当时就是挑罕见之物拿的。”

    杨特红倒了一杯酒:“名为春雨剑,却是匣中无形之丹,祭出时有撒豆成兵、雨化千丝之妙。”

    墨尚同:“世间剑丹、剑豆、剑丸之传说,大抵就与这一类器物有关。他以为手中的法宝凌厉,其实真要是拼法宝,怎么可能比得过小华的神隐枪?”

    杨特红又给另外两老头都把酒给满上:“来,走一个!搞定了这里的事,就该过年了吧?”

    干了这杯酒,墨尚同点头道:“是啊,就是除夕了!夫子,春联写了吗?”

    柯孟朝:“小华已经写了,上联是‘坐堂前东风养紫气’,下联是‘行人间令雨含真华’,横批居然是‘欢想之国’!老杨,年夜饭吃啥呀?”

    杨特红:“吃就是了,反正是小华做。”

    墨尚同:“今年情况特殊,很多援建工人留在非索港就地过年,该好好组织慰问。”

    柯孟朝感慨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个人,包括这个世界,都经历了太多。”

    正在斗法中的华真行,手中莲叶舒展,忽闻清风送吟诗声远远传来:冬风随它自来去,如何冷暖各殊情。芳草总在春光里,路向桃花开处行。

    桥上亭中,几人又同时举杯道:“共祝新春!”

237、安排明白了

    风中有吟诗声传来,华真行似有所感,一抖手中的莲叶,竟将春雨剑中的锋锐之气纷纷化去。郞校民催发剑诀更急,目光却不再那么狠厉,渐渐归于平和。

    春雨剑平日置于匣中蕴养,须采集锋锐之气。可是在三湖镇这个地方,郞校民平时也用不着什么春雨剑,动这种东西还不如召集三湖帮架机关枪呢,所以只是闲暇时顺手采集。

    何谓锋锐之气,在天地间亦在人心,华真行有种感觉,郞校民可能领悟有偏,他蕴养这剑气中杂有暴戾贪得之意,反倒有损真正的锋芒锐意。

    就算是真正的锋锐之气,神隐枪化做的莲叶也可将之化散,何况其中的驳杂剑意呢。斗法到这个程度,其实春雨剑攻击的威力已经减弱得差不多了。

    但是郞校民并没有放慢攻势,蕴养的锋锐剑气耗尽,他这件法宝仍可以催动,无非是比拼法力消耗呗。

    萧光、司马值都曾这么尝试过,此刻郞校民也打算这么做,他不相信连斗三场的华真行还能顶得住!

    华真行当然看出郞校民的用意了,不禁暗叹一声。其实凭心而论,这三兄弟的实力都在他之上,若是正儿八经的斗法他一个都打不过。

    萧光就不说了,论修为境界、法力深厚,都比华真行高出一大截。司马值最后放出的那个大招,在真正的斗法中就已能反败为胜。而此刻郞校民稳扎稳打,就是用剑雨袭缠,华真行肯定耗不过他。

    郞校民想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动用了春雨剑这件法宝,此人心高气傲,前面大哥、二哥都输了,他是绝不肯轻易落败的。

    但是华真行却在心中暗笑,真想比法宝吗?虽然他还不能发挥神隐枪全部的妙用,但今天这件神器是越使越顺手啊。

    雨丝漫卷中,华真行突然发出一声清啸,莲叶反卷而出,将九十九道剑光全部给包了进去。远处的郞校民神色一惊,春雨剑竟然让对方给收了,连神识联系都有被切断的迹象。

    他灌注法力奋力御剑,想让法宝挣脱封禁。而华真行可没有跟他玩拔河的意思,原地旋身,莲叶包住春雨剑的同时,叶茎化为几十米长的棍子横着就扫了出去。

    正尽全力御器的郞校民猝然间根本就躲不开啊,这座小岛才多大的地方?他冷哼一声施法护身,可是华真行使的是崩劲,长棍拦腰一挑,就将郞校民打飞出了岛外,扑通一声落水。

    他再一抖莲叶,似有一滴露珠远远的飞向郞校民落湖之处,那是恢复原状的春雨剑。神隐枪收回,华真行悄悄擦了把汗,随即展身形面露微笑,一副连胜不骄、风淡云轻的样子。

    华真行的造型刚摆好,眼前一花脑袋一晕已经到了凉亭内,他晃了晃还是站稳了。这是杨老头体谅他,那小岛差不多有一公里远,在那边摆造型给谁看呢?

    凉亭外站着落败的三兄弟,浑身都湿漉漉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其中老二只穿了条内裤。以他们的修为只要抖一抖,身上的水也就干了、连发型都能恢复整齐,可现在还是这副模样,并非是不顾形象,而是他们的一身修为都被封禁了。

    这种封禁很特殊,明明修为还在、形神无碍,哪怕继续修炼也可以,可是神通法力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三兄弟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杨老头暂时也没搭理他们,笑呵呵地招呼道:“小华,先坐下喝杯酒,累不累?”

    夏尔插不上话,但是眼里有活,马上伸手给小华摆好了一副杯盘碗筷,还斟上了一杯酒。华真行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坐下很潇洒地喝了一杯,拿酒杯的那只手小拇指还微微翘着。

    “不累,再打几个都没问题!”

    柯孟朝:“别跟杨老头学,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吹牛的习惯。”

    墨尚同:“你与这三兄弟已交手,对他们的手段有何感触?”

    华真行想了想:“我感觉……似乎偏阴柔。”

    杨特红:“阴柔也不一定是缺点。”

    华真行又补充道:“总好取巧。”

    杨特红:“取巧也不是什么错。”

    华真行刚才三番斗法,的确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待到墨大爷问起,他才意识到这一点。对方施展的手段虽然各不相同,但都偏向阴柔。

    一潭春水就不说了,本身就似水无形,麒麟索也是一根柔软的长绳,至于春雨剑虽然名称中带个剑字,但锋锐之气还差点意思,斗到最后仍然是丝雨漫卷之势。

    墨大爷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赢的?”

    怎么赢的?答案肯定不是杨老头拉偏架!今天就是来收拾这三兄弟的,本就不可能给他们公平斗法的机会,三兄弟上岛就是给华真行当陪练,想伤到华真行都不可能。

    但是以他们的修为手段,在不伤到华真行的前提下,有没有可能赢?答案是当然可以!他们是二十年前的定风潭正式的入门弟子,而华真行过完年才只有十六岁呢。

    可是华真行感觉他们出手太别扭,总想玩些高明的花样。其实根本用不着动那些神奇罕见的法宝,就用宗门最普通的法器风斩,使用最擅长的手段稳扎稳打,除了老二司马值之外,老大和老三都能把华真行打到水里去。

    老二司马值是三人中最弱的同时也是最强的,他如果动用了那一记大招,直接就能赢。

    华真行思忖道:“他们不是故意让着我,而是忘了根本。”

    杨老头很满意地点头道:“说的对!一潭春水本就不是对敌之法宝;麒麟索虽近乎神器,但以萧光的修为施展起来并不能发挥威力;春雨剑的威能看似很强,但是祭养不得法,且妙用完全被你的法器克制。”

    这时凉亭外的萧光终于忍不住躬身长揖道:“几位前辈的指点,令我三兄弟羞愧万分!斗法已败,今日任凭处置!”另外两人也跟着一起躬身长揖。

    杨老头这才扭头看向他们道:“萧光、司马值、郞校民,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定风潭叫什么名字,既然在三湖镇已经改名换姓,以后就继续这么叫吧。等西水区人民政府成立后,就按这几个名字登记户籍领身份证!”

    三人齐声道:“遵命!”同时低着头互相对望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一条命是保住了。

    柯孟朝看着杨特红道:“你真要留他们一命?”

    杨特红:“既然小华在岛上没杀了他们,那就先留着。”

    墨尚同:“你确定只是封禁修为,不废了他们的修为?”

    杨特红:“命既然都留着了,修为也继续留着,且封禁三年再说。”接着又扭头冲亭外三人道,“我给你们三年时间,这三年你们就是几里国新联盟治下的普通公民。”

    柯孟朝补充道:“三年之后,如果你们并没有真心改过、没有弥补今日之失,就算老杨不杀你们,我也会动手的。”

    墨尚同是个厚道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三年后你们还能活下去,那么今日之遇也是一场大机缘。”

    萧光:“多谢!请问这三年需要我们做什么?”

    杨老头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道:“夏市长,你说呢?”

    夏尔一愣,这里还有他什么事吗?但既然杨老头问了,夏尔便沉吟道:“你们三个,上过学吗?”

    萧光:“我们都上过学。”

    夏尔:“什么学历?”

    萧光:“我和三弟都是普通一本,老二是平京大学的硕士。”

    春华、平京,是东国最有名的两所大学,就连如今的夏尔都听说过。夏尔纳闷道:“你们不是在山里面修炼的吗,怎么还有时间上学?”

    萧光也不敢吐槽,仍然是老老实实答道:“今日不是古时,东国也不是几里国。而且古时修士亦读书,否则连典籍都看不懂,何况是现代社会。”

    夏尔一时语结,又看向华真行道:“你说呢?”

    华真行:“他们先前在酒店包间里试图贿赂班达市市长,应当惩戒,先戴上蓝袖标在三湖镇值勤一个星期,维护新联盟进驻期间的秩序,包括治安维护、交通疏导、环境卫生。

    一个星期之后,根据他们的特长安排工作,哪里适合、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杨老头笑眯眯的插了一句话:“需要他们的地方可多了,简直就是万金油!”

    三兄弟的神通法力虽被封禁,可是他们的“被动能力”还在,包括且不仅限于身体素质、反应速度、感知能力、学历水平等等。他们甚至连神识都可以使用,只是无法御物御器,仍然是五境修士的水平。

    这样的人才,到公安部门抓小偷、破案子不要太好使了,就算遇到持刀歹徒,恐怕也能一个打十个,甚至连冷枪都能躲过。

    哪怕是扫大街,每天也能比普通人多扫好几条街。至于工厂、农场的管理人员,他们的基本素质也是绝对够用的。

    夏尔点头道:“明白了,一定会安排好的。”

    华真行又补充道:“三湖帮的资产,其实都是他们的。接下来好好调查,如果是用非法手段侵吞所得,那就一律充公,假如是以合法手段取得的资产……”

    萧光还没反应过来,司马值率先开口道:“捐,全捐!不论是怎么来的,我们三兄弟在三湖镇所有的产业,包括酒楼、酒店、度假别墅、这座庄园、所有的土地,都捐给新联盟。”

    华真行却摇头道:“我们又不是来打家劫舍的,先查清楚再说!是非法所得就罚没,是合法所得就保留,新联盟的政策是一视同仁。

    但是我有一个想法,还希望夏市长能同意。欢想实业想把三湖镇买下来,就用市场公平价。一部分从市政府手里买,另一部分可能还需要从他们三个手里买。”

    夏尔笑了:“没问题!”又朝亭外问道,“你们呢?”

    萧光:“当然也没问题,刚才不是说了嘛,有全捐!”

    华真行:“假如全部充公,当然没你们什么事。假如没有全部充公,欢想实业还是希望能公平交易。之所以想把这里整体买下来,是想保留这个地方,也保留你们布下的法阵,防止不明内情的人乱开发,反而破坏了这处宝地。”

    杨特红点头道:“这就可以了!你们三个去换身衣服吧,顺便把当年定风潭的宗门三典拿来。你们还从定风潭顺走了什么宝贝,也一起拿出来吧。”

    萧光:“没有别的了,我们只带出了宗门三典、每人随身的法器风斩、一潭春水、麒麟索、春雨剑、还有那枚瑞兽舍利,最重要的是定风盘,并没有拿别的东西!”

    墨尚同:“已经不少了!”

    三兄弟离席去取东西了,杨老头看着四周道:“这座庄园很不错,还布下了方圆十公里的法阵,可以将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搬来。”

    然后他又看了看亭外一直没敢说话的十二位姑娘道,“你们是见过世面的人,至少见过世间修士手段。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还缺工作人员,你们可以原地重新上岗了!”

    柯孟朝低声道:“这合适吗?”

    杨特红:“有什么不合适的?来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这次小华说了算。”

    墨尚同:“小华还没说话呢。”

    杨特红:“小华,你说吧。”

    华真行:“那就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办。”

    杨特红:“合适的工作人员太难找了,只能找有点见识的,还得好好培训。这座庄园里工作人员有上百名,原先都是伺候那三兄弟,今后要为人民服务了。”

    夏尔也来了劲头,主动插话道:“培训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个大会,让三兄弟在台上接受群众的批判。让台下的群众包括原先原先里的服务人员,都搞清楚他们做了什么,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杨特红摆手道:“新联盟的工作,你就看着安排吧,那三兄弟会配合的。”

238、有缘人

    时间不大,萧光等三人已将定风潭的宗门三典取来,这时一桌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又问是否通知厨房添几个热菜?

    杨特红没搭茬,柯孟朝看了夏尔一眼。夏尔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当即起身道:“这座庄园里的事,已经不是你们说了算。

    等外面那几位姑娘吃完饭,你们就把这里所有的服务人员集中起来,宣布班达市、三湖镇的新政策,这里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宣传新联盟的宗旨,回顾这些年的错误……”

    萧光:“我们马上去办!”

    夏尔:“三湖镇的平稳过渡也需要你们三位配合,就从现在开始。”

    无关人等都离开了,连夏尔都走了。新联盟的工作组今天下午就要进驻三湖镇,而这座庄园从此刻开始就改变了性质,成为养元术教研推广中心,该中心挂名主任就是杨特红。

    五朵金花和七仙女当然也离开了,回去换衣服进入新角色。杨老头一招手,凉亭内外的三桌酒席消失不见,也不知被他挪移到什么地方了。

    凉亭中又挪来了一张两头翘的檀木长案,工艺非常考究,尤其是这等品质的檀木在东国已绝迹,黑荒大陆倒是仍有出产。

    长案旁放着四张圈椅,案上摆着一套茶具,恰好是四个杯子,旁边壶中的水也是刚刚烧开的样子,应该就是从庄园中某处被挪过来的。

    长案的一端放着宗门三典,另一端有一个盘子,盘中是那瑞兽舍利,盘子旁边则是一潭春水、麒麟索和春雨剑。

    三兄弟从定风潭顺走的东西都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是,杨老头让他们仍带走了风斩。

    风斩是定风潭弟子标志性的法器,只要是突破四境的弟子基本人手一枝。它看上去就是一根尽许长的柳条,柔软有弹性还带着三片叶子,就像春天发芽时刚摘下来一样,很方便随身携带。

    这根柳条平常人折不断,柳叶也扯不下来,甚至都能把子弹抽飞了。萧光等三人如今被封禁了修为,已无御器之能,但风斩在手还可以有很多用处。

    《宗门器物谱》就是一本书册,a4纸大小,一指来厚,比华真行想象中的要薄得多。其质地感觉似是薄绢,实际上是宣纸,经过了神识炼化,书写时也有特别的要求,墨迹不褪、水火不侵,寻常人也根本撕不动。

    喜欢用神识炼化纸张的修士,华真行还真认识一个,就是洛克。洛克如果看到了这本《器物谱》,别说内容,就是研究其纸张也能得到很大的启发,说不定其灵鸽能祭炼得更精妙。

    器物谱看着不厚,但是页数很多,后面还有三分之一是空白。

    《宗门金册》大小和《器物谱》差不多,厚度却有一寸左右,看上去是纯金质地,用手掂一掂差不多有四十斤重。它用普通的方法是打不开的,要以类似御器的手法才能翻阅。

    《历代弟子族谱》的材质和《器物谱》是一样的,有a3纸大小,每本也都有一指厚,案上共有三本。定风潭已传承千年,《历代弟子族谱》写满之后会另续一册,宗门覆灭前已续到第三册。

    这三部典籍就是宗门的历史凝结,别说外人,就是本门普通弟子也无权翻阅,假如需要得知其中的内容,可委托宗门中的尊长查阅并转告。

    如今定风潭这派宗门已覆灭,宗门三典还证明了其存在的痕迹。

    当年定风盘从千里之外飞回,直接砸入护山大阵的阵眼,洞天福地崩颓,掌门鲁慕白顷刻殒命,山门中其他弟子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地动山摇间,藏经阁执事肖映文也就是萧光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抢出宗门三典。然后他冲向祖师殿,也就是护山大阵的阵枢,发现那里已是巨坑状的一片废墟,定风盘在废墟中央。

    萧光此前没有见过定风盘,但是身为藏经阁执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顺手收起快速逃离。

    洞天崩颓,收存器物的霄光洞当然也塌了,值守弟子许为群也就是郞校民飞身逃蹿,居然拣到了崩飞出来的一潭春水和春雨剑。

    马人良也就是司马值当时刚刚突破四境不久,正在后山闭关巩固修为,在大阵崩毁时墨麒麟的隐秘洞府也暴露出来。他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镇山神兽墨麒麟,也亲眼看见此兽化散无形,拣到了麒麟索以及瑞兽舍利。

    众弟子一哄而散,逃离正在崩颓中的福地洞天,随即昆仑盟召集的各派高人就到了。当时情况很混乱,众弟子还以为是强大的对手打上门来,居然一击就毁了宗门大阵。

    萧光等三人在宗门中关系最为亲近,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他们是一师之徒。萧光早年出山游历时曾担任引缘弟子,司马值和郞校民都是他引入定风潭的,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而师尊在宗门覆灭前两年已坐化。

    这三兄弟分头逃出定风潭之后,又聚在了一起,过了很久之后才打听清楚宗门发生了何事。这时定风潭已不存在,昆仑盟倒也没追究这些无关弟子的责任,他们成了江湖散修。

    三兄弟心里没底啊,他们拿走了宗门最重要的东西,稳妥起见干脆远走高飞,跑到了几里国班达市郊外这个没人能会注意的地方,后面的事情就不必细述了……

    杨老头一展袖,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桌上只留下瑞兽舍利的,看着华真行道:“这些东西先存我这里,其归属要看缘法,还得和昆仑盟知会一声。

    那宗门三典,有时间你倒是可以看看。这是长见识的机会,平日根本见不着这种东西,也没人会给你看。”

    柯孟朝却摇头道:“小华看这些为时尚早,其实也没必要看,他的目标并不是建立一派宗门,不必受其误导。”

    墨尚同则沉吟道:“当研究资料读一读也无妨,但这样的宗门主旨,与小华想做的事情是南辕北辙。当年的定风潭,无非是一个更清静的三湖镇。”

    杨特红:“定风潭虽已不在,但宗门三典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乱翻,查阅也是机缘……小华呀,今天就算了,往后什么时候想看,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

    华真行:“你们越说,我倒是越好奇了。放心吧,我的理想又不是做个定风潭祖师那样的人,搞一派修行传承宗门,这种东西就当学习参考资料了。

    杨总啊,宗门三典可以回头再学习,那些法宝也可以有空再研究,但是一潭春水……”

    墨尚同打断他的话道:“不要一有好东西就想到曼曼!其实这件法器适合你自己,更适合曼曼的是春雨剑。”

    这时杨特红突然咳嗽一声,墨尚同又语气一顿:“当然了,它们还不是你的东西,法宝归属得看缘法。在老杨手中的时候,你们倒是可以研究,也不能白放着浪费。”

    华真行:“说了半天,定风盘呢?”

    华真行还惦记着“系统”发布的“任务九”呢,其奖励就是定风盘。该干的他已经都干了,可以定风盘连影子还没见着呢。刚才萧光等三人恰恰没有把这件最重要的神器拿来,三位老人家居然也没问。

    杨老头指着长案上的盘子道:“总算你想起来正经事了!我为何独独未将这瑞兽舍利收起?此物的很多用处,还不适合你现在就去尝试,但它也相当一本传承之书,应该是那墨麒麟殒落之际特意留下的,其中就有怎样取出定风盘的方法。”

    华真行看着那枚彩色石子样的东西,皱眉道:“传承之书?怎么打开?难道也要吞下去吗?”

    杨老头摇头道:“那是瞎胡闹!别的妙用先别管它,且坐好,将之握在手心,以御器之法感应。小心神魂冲击,不能尽解也千万不要勉强,只要今日能拿到定风盘就行。”

    柯孟朝又特意添了一句:“已经洗干净了。”

    华真行手握瑞兽舍利坐了下来,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影已西斜。三个老头正在他对面喝茶,杨老头呵斥道:“怎么用了两个时辰这么久?你再不睁眼,我们都要去吃晚饭了!”

    墨尚同:“知道怎么取出定风盘了吗?”

    柯孟朝:“仅仅知道了也没用,有把握做到吗?”

    华真行:“让我再歇会儿,缓口气,已经能做到了。”

    柯孟朝瞪了杨老头一眼:“才两个时辰就学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老头:“不就是取个东西嘛!”

    墨尚同:“定风盘如今是法阵中枢,得知晓法阵运转才行,已经很难得了。”

    杨老头:“又不是掌握法阵,只是知晓法阵运转而已。”

    柯孟朝:“两个时辰就会了,我看你当年就够呛,小华比你强。”

    杨老头:“是比你强吧?那是我教出来的!”

    华真行没有理会三位老人家的拌嘴,他放下瑞兽舍利坐在圈椅中又闭上了眼睛,似是在闭目养神。

    瑞兽舍利果然有类似传承之书的作用,但是“打开”方式略有不同。起初将之握在手中感觉就似一块冰凉的鹅卵石,微有刺痛感,全身血气也莫名躁动。

    以华真行的修为以及意志品质尚且如此,普通人如果总是拿着这件东西或者随身携带,会在不自觉中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容易失去理智。

    那司马值居然敢把这东西吞下去,也没有失去理智的躁动迹象,说明其修为不错,在安抚以及炼化血气躁动方面有独特之处,可能是自己摸索出的应对化解之法。

    华真行刚才安定元神以及血气的躁动,然后用御器之法沟通感应这枚瑞兽舍利,就像打开了一个浩瀚的世界……

    还好事先有杨老头的提醒,华真行屏蔽了元神的感知,只选择了其中有关定风盘的内容进行解读,而且绝不勉强是否能解悟通透,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

    此物跟传承之书还有所区别。传承之书是祖先打造特意留给后人的,打开之后有各种传承内容,并不会冲击元神,而是后人能学会什么便得到什么。

    瑞兽舍利中有那头墨麒麟留下的全部传承,不仅包括它自己的天赋神通修行秘法,还有定风潭的核心传承,以及某些历史隐秘的介绍,甚至是宗门三典中都没记载的内容。

    假如想全部解读清楚,以华真行的修为是不可能办到的,元神都承受不住。

    定风盘是一件神器,也是定风潭这派宗门的掌门信物。令华真行感到意外的是,此物并非是定风潭祖师自己打造的,而是他无意间在山野中拣到的!

239、早有准备

    在山中采药居然就拣到了神器!这样也行?更有意思的是,这件神器的神魂烙印莫名被抹去了,只知其名曾为定风盘,它就像一件无主之物,想发挥其妙用威能须重新祭炼。

    定风潭祖师名叫白子旺。白子旺用了近百年时间祭炼这件神器,根据神器的特性重新赋予其神通妙用。白子旺也很纳闷,这件神器究竟是谁丢的?为何要洗去其神魂烙印?

    以白子旺的修为,他自己不太可能打造出一件这样的神器,但重新祭炼倒没问题,祭炼定风盘几乎贯穿了他修行的始终……

    白子旺的修为最终达到了九境,以定风盘打造了福地洞天,后来便离开宗门不知去向。墨麒麟认为也愿意相信他是飞升成仙了,至于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白子旺的传人建立了定风潭这派宗门,并奉白子旺为祖师,虽然后世传人中也有不少高手,但可惜并无一人能达到白子旺当年的修为。

    墨麒麟是白子旺收服的坐骑,奇特的是它当初并不是麒麟,是在修行中逐渐变异成一头麒麟的。妖兽的修行华真行不懂,他只是惊叹世界上居然真有这种东西存在!

    原来变异不仅可能发生在代系繁衍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在个体的成长过程中。这方面的信息华真行并没有去解读太多,那样会对元神造成额外的负担。

    华真行重点就是接受定风盘的神魂烙印,就像神隐枪一样,他如今也无法完全掌握其妙用,只能根据修为发挥其部分威能。华真行对此早有经验。

    仅仅是做到这一点,华真行就在定境中用了一个多时辰,御神之念是直接印入元神的信息,假如掌控不好,就像电脑进入过载状态,大脑也会当机的。

    然后华真行就能感应到定风盘的位置,其实就在这座石拱桥的桥拱中心、他的座位正下方,通过定风盘他也能感应到三兄弟用二十年时间布下的法阵。

    又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华真行参照瑞兽舍利中关于阵法的内容,再对照三湖镇内外已经布下的法阵,初步掌握了其运转之法。

    华真行没有学过太多关于阵法的内容,但他此刻也不需要去学,仅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解怎么去运转已经布好的法阵就行,因为阵枢已经能控制。

    杨老头要他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定风盘从阵枢中取出来,所需的一切前置条件都已具备。华真行仅仅是了解并掌握其方法,就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几乎已耗尽神气法力,充分证明“学习”从来都是高强度的脑力与体力劳动结合。

    此刻他正坐在法阵的中枢位置,通过定风盘感应这座法阵。三弟兄用二十年时间打造的法阵,以这座石拱桥为中心笼罩了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基本是半径五公里的一个圆形区域。

    华真行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在这片天地中,他仿佛无所不知,就似世界的主宰!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假如沉溺其中,久而久之也会影响心境。

    华真行将神识凝成一束,所能感应最远的距离是一点六公里,不久前刚测过,最近就算有所精进也增长不了太多。可是此时在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他能将一草一木都感应得非常清晰,甚至可无视各种障碍的阻隔,延伸到各处相对封闭的空间里。

    比如三湖酒楼离这里有两公里多远,华真行可以将每一个包间里的情况都“看”得很清楚,也能听到人们在谈什么。

    今天午饭时司马值就坐在这里,华真行和夏尔与萧光、郞校民之间的谈话,他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司马值当时虽不在场,却等同在场。

    华真行还在摸索法阵之妙,三个老头已经不吵架了,坐在长案对面一起盯着他。华真行也感受到了目光了压迫,睁开眼睛道:“你们干嘛都看着我?”

    杨特红:“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又在这里坐了半小时!”

    华真行:“准备好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假如将定风盘取走,这里的阵法就会渐渐失效,毕竟是三位高手花了二十年心血打造的,是否有点可惜?”

    墨尚同指着桌上那个盘子道:“我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祭炼了一件法宝,虽不是神器也远远无法与定风盘相比,但可取代此地阵枢。我平时也很忙,上个月才祭炼成功。

    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仙家洞天,那三兄弟得为还差得远,打造的法阵更是差点意思,用定风盘当阵枢实在太浪费了。你去把定风盘拿出来,将这个盘子换进去。”

    华真行有些愕然,转念间又想到了那三兄弟,感觉哭笑不得。墨大爷花了十年时间祭炼了一个法宝盘子,没别的用处,就是用来取代此地法阵中的定风盘,这说明了什么?

    他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凭空祭炼这样的法宝,肯定来实地研究过很多次。墨大爷早就盯上这里了,而那三兄弟却毫无察觉,自家后院随便墨大爷来溜达。

    上个月这个法宝盘子才祭炼好,这个月三兄弟就倒霉了。

    所谓十年其实也是虚指,并不是墨大爷花了十年时间专门祭炼一个盘子,他老人家平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是顺便做了这么一件事,从十年前开始研制的,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华真行将盘中的瑞兽舍利放到一边,拿起盘子道:“我还需要……”

    话刚说了一半就收了回去,因为他已经看到长堤内的水面上停着一条小船,也不知何时被弄过来的。

    这条船呈柳叶形,是用整根原木刳制而成,有七米多长、三米来宽,经过了法力的祭炼,既轻便又坚固,造型古色古香极具特色。

    船上无篷无桨也没有挂马达,中间立了一件东西却破坏了古典感,是一家铝合金人字梯。

    杨特红:“瑞兽舍利你就先揣着吧,现在每天晚上也不用提炼纯金了,那就改成读书学习。千万不要贪多,每天读一个时辰就行。每个星期别忘了来找我一次,再给它充个电。”

    柯孟朝又补充道:“有些东西适当了解就行,就当扩充知识面,没事可不能自己瞎练!”

    瑞兽舍利又不是手机,怎么还需要充电呢?但华真行明白杨老头的意思。瑞兽舍利毕竟是死物,其中的御神之念是墨麒麟留下的法力凝结,每次解读都是消耗。

    假如这种消耗得不到补充,久而久之御神之念就会消散殆尽。以华真行的修为,根本无法补充墨麒麟留下的御神之念,能做到这一点得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已经彻底解读了墨麒麟留下的所有传承内容。

    杨老头所谓的充电就是这个意思,言下之意他能做到。华真行不禁又在心中为那三兄弟感叹,他们收藏的瑞兽舍利,不知何时早就被杨老头在暗中研究透了,只是没拿走而已。

    杨特红这样的前辈高人,当然不会偷他们的东西,一直等到今天,连着三湖镇一起给当面收了。

    华真行一时无语,跳下小船以法力催动,缓缓驶入桥拱下方。

    这个桥拱呈半圆形,半径在四米左右。东国古代的石拱桥,在桥拱的正中通常会设置镇风水之物,有两个位置可选择。

    其一是埋在桥面正中央的那块石板下面,石板上还会雕饰相应的图案。

    其二就是悬在桥拱下方的正中央位置,比如在那里挂一柄剑,或者镶嵌在桥拱正中央那块条石内部,而桥石上也会雕饰相应的图案。

    来到桥洞里抬头向上看,桥拱正中央是一块大条石,条石中心刻有一个圆形图案,形制是向中心汇聚的缠枝纹。

    华真行再看看手中的盘子,并非瓷器似是白陶质地,盘中无纹,但是盘底上了青色釉,也是同样的图案。

    华真行够不着那个浮雕,但梯子已经准备好。他定住小船爬上铝合金人字梯,左手举着盘子向那个浮雕上一扣,轮廓正好吻合。

    华真行将盘子挪开,右手托在石雕上,闭上眼睛运转阵法,又有一个盘子莫名出现落在他的手中,条石上的浮雕奇异地消失了。

    定风盘已被他取了出来,看上去居然跟墨大爷准备的盘子是一样的。

    华真行又将新盘子扣在原先的位置,暗中运转法力,就见那盘子消失于条石中,原先的浮雕居然又出现了。

    华真行通过新的阵枢默然运转法阵,发现其妙用和原先差不多,就是不能在法阵范围内随意瞬移物体。

    这也无所谓,想发挥这种“瞬移”妙用需要极高的修为,就连那三兄弟都做不到呢。至于这处法阵还少了哪些妙用,华真行目前也不清楚。

    掌控阵枢犹如在元神中总览方圆十公里的全貌,华真行早已发现从诺娃那里得来的情报有误。庄园后面这道长堤并不像诺娃说的那样是曲折的s形,而是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见本章手绘彩蛋,请忽略本人画艺。)

    带着定风盘回到桥上凉亭中,华真行将此神器递给杨特红道:“幸不辱命!您老人家打算如何处置此神器?”

    杨特红叹了口气却没有接过定风盘,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华,你可知此物来历?”

    华真行:“我不知道,就连定风潭的祖师都不清楚。他当年是拣来的,难道您老人家知道?”

    杨特红的神情竟有些萧索,又叹了口气:“我听过一段传说,可能与此物的来历有关……”

    墨尚同与柯孟朝同时扭头道:“老杨,你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杨特红:“彼时机缘未至,不可多言。”

240、真正的有缘人

    东国有句俗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它引申的含义可以用在很多场合。比如夏尔,假如他不是华真行从小的玩伴,如今恐怕也不会成为新联盟的总席。

    夏尔很聪明,敢想敢干,而且他经历了真正的灵魂转变,这些都是他成功的因素。但是在非索港以及整个几里国,难道就找不到另一个像夏尔这样的人吗?

    假如以同样的方式去培养这个人,难道就不能取得像夏尔一样甚至是超越夏尔的成就吗?这种人应该是有的,可惜华真行没遇上,或者说他没有遇到华真行。

    但是这句俗语字面的意思,却曾被证明根本不可能!

    传说东国上古时期的太昊天帝,也就是神话中的青帝,飞升之后、未成就天帝之前,想将族人都带到天界,开辟帝乡神土让他们永远安居。

    假如他成功了,便是一人得道、举族飞升。太昊特意为此打造了一件神器,名为定风盘,其目的就是定住那能分解形神的九天罡风。

    太昊挑选了一个部族纳入盘中,结果这个部族却形神俱灭,什么都没留下。太昊由此证明了一件事,就算能定住九天罡风,但想获得生命境界的超脱,除了本人经历飞升天劫的考验,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伤憾的太昊将定风盘弃于深山,就连神魂烙印都抹去了……这就是杨老头听过的传说,真假已无法考证,可是定风盘确实存在,因为千年前真被定风潭的祖师给拣到了。

    这个故事连墨尚同和柯孟朝都听得目瞪口呆。默然良久之后,柯孟朝将定风盘拿了过去,以手抚摩道:“不论传说是否属实,小华,此物落在你手里还真是缘法。”

    华真行:“什么缘法?”

    柯孟朝:“不要妄想帝乡神土空降人间,人们需要亲手去打造世界,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园。这就是你的理想,也是你正在做的事情。定风盘的故事,其实是讲述了一个道理。”

    华真行若有所悟,但还是很乖巧地问道:“什么道理?”

    柯孟朝:“传说中太昊天帝祭炼定风盘,能让族人们都到达帝乡神土吗?”

    华真行:“没有啊,他失败了。”

    柯孟朝:“所以太昊将定风盘弃于人间!我再问你,后来是白子旺得到了定风盘,假如他就是当代的人、生活在这里,能改变非索港吗、能改变族人置身的世界吗?”

    华真行:“他改变不了非索港,倒是能改变他本人所置身的世界,就像那些本地出生、后来远去海外的人。”

    假如白子旺生活在今天的非索港,就像他当年那样,找个地方建立一派宗门传承,能够打造一处福地洞天,挑选有缘人,培养出一批像萧光那样或不像萧光那样的弟子。

    定风潭历史上最鼎盛时期,弟子也不过百人,他们倒是可以在世外逍遥,仿佛改变了所置身的世界,但非索港仍然还是非索港,这就是华真行的答案。

    柯孟朝追问道:“那么定风盘落到萧光等三兄弟手中呢?”

    华真行苦笑道:“您老也看见了!三湖帮是迄今为止我所遇到的、最难对付的黑帮。假如没有你们几位老人家帮忙,就算解放了几里国全境,恐怕也会在这里留下一个毒瘤。”

    柯孟朝继续问道:“他们三个以定风盘为阵枢打造了方圆十公里的宝地,而你没有定风盘在手,能不能做到呢?”

    华真行笑了,反问道:“三湖镇比北洛河又如何?”

    华真行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改造了北索河流域,并将北索河更名为北洛河。目前北索河流域改造二、三期工程正在推进中,下游已有农垦区,上游还将建造水库。

    仅仅是去年,农垦区粮油作物总产量就有十万吨,主要是木薯、翅豆、花生,这还没有计算各种蔬菜以及饲料的产量呢。各种类型的新鲜饲料以及青贮饲料的总产量在百万吨以上,能喂养大量牲畜。

    事后估算,假如没有农垦区的产出,去年非索港的粮油正常需求缺口在五万吨以上。

    非索港有五十多万人口,这并不是人均缺少一百公斤粮油的概念,而是最贫困的那部分人几乎得不到粮食,会发生大面积饥荒、引发社会骚乱。

    假如是那样,新联盟还拿什么去解放非索港、进而又解放班达市?华真行没有定风盘,但他已经建设、正在建设以及还要继续建设农垦区。在农垦区之外,新联盟控制的非索港以及班达市政府,还有一系列建设改造计划。

    柯孟朝点头道:“看来你明白这个道理了!你不需要定风盘,哪怕没有定风盘,也一样在改变这个世界,打造梦中的家园。”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我不需要定风盘?那您老又说落在我手中就是缘法?”

    杨特红插话道:“不是说定风盘对你没用,而是你不执于此,无执则无失,所以此神器落到你手里才是缘法。

    你尽可发挥此器的妙用,将它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但你的目标并不仗此器而成,就算有一天失去了定风盘,也不会像定风潭那样一朝覆灭。”

    华真行:“可是我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呢?既然是打造洞天福地的神器,用来搞农垦区啥的就大材小用了!”

    墨尚同笑道:“小华,把定风盘借给我怎么样?”

    华真行:“说什么借!其实它也不是我的东西,您老有用尽管拿去便是。”

    墨尚同:“我还得借你一个地方,就是你上次发现竹林的那片山谷,你已经买下来了。我想在那里打造一片洞天福地,倒不是建立什么传承宗门,而是建设将来的养元术进修培训中心。”

    杨特红补充道:“按你制定的考核标准,养元术突破四级之后,也算是正式修士了,几乎没有学过任何神通术法的白板修士!

    接下来就要进行各方面的紧接技能培训,那就不可能再用普及教育的方式,要因人而异,需要那样一种环境和那样一种地方,你也可以叫它养元师总部。”

    然后又对墨尚同道,“我不是说你的手艺不行,但是打造洞天福地,你的水平还糙点,不如让我来吧。”

    柯孟朝插话道:“我也挺感兴趣的,不如一起干吧。各有分工,每人都建一片区域,我想搞一栋培训楼。”

    墨尚同笑道:“那就一起来吧,进修培训中心嘛,就有不同的学习方向选择,也有不同的功能区域……小华呀,定风盘我先拿走,那片地方也借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去折腾。”

    华真行:“这哪是你们借我东西,而是送我东西!但是在那里建造办公楼啥的,工程机械和建筑材料都不好运进去啊?”

    杨特红:“我们尽量就地取材。”

    柯孟朝:“小华呀,我们三个老东西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会总待在非索港了,要专心在那片山谷中建造养元师总部,还要给自己各修一座院子享享清福。

    这里的事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欢想实业发展得不错,新联盟也干得不错,夏尔这批人更是很称职……”

    这是要更大程度放手的意思吗?其实华真行心里清楚,那片深山幽谷离杂货铺的直线距离也就七十多公里,尽管对常人而言险峻难至,但以三位老人家的本事,就跟在家门口遛弯差不多,无所谓远不远。

    看今天的架势,三个老头肯定早就计划好了,拿到定风盘之后就到那片山谷去打造洞天福地,做为将来全世界的养元术总部。

    华真行:“你们几位老人家想怎么修院子就怎么修院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吩咐,我假如遇到什么难题,也会去找你们请教的,那地方并不远。”

    杨特红:“事情就这么定了,其他的东西我先带走,瑞兽舍利放你那里,我每个星期会回来一趟给它充充电……小华,你还有什么问题?”

    华真行:“不用您老特意回来一趟,我去找您就行。”

    杨特红:“我带菜回来,你做!”

    华真行:“那好吧……我刚想起来,方才斗法时有人在远处湖上吟诗,你们听见了吗?”

    三位老人家皆面露诧异之色,纳闷道:“谁呀?我们谁都没吟诗,也没听见!”

    华真行:“我听着也不像是你们的声音,应该是风先生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都听见了呢?”

    华真行讲了他在斗法时听见的吟诗声,又问道:“定风盘当年被人借走,用以偷袭一位姓风的先生,是不是……”

    杨老头打断他的话道:“不错,就是他,送你风环扇的风先生。”

    华真行:“如此说来,风先生好像不太喜欢这件神器。”

    杨老头:“那是,名字起的就犯冲!”

    华真行:“要不然,我们给它改个名字?”

    三老头面露古怪之色,对望一眼,最终还是墨尚同道:“你试试?”

    说着话他已经把盘子还给了华真行,杨老头又叮嘱道:“以御器之法沟通,纳入身心之中,不行就算了。”

    他们为何有此反应,因为神器有灵,所谓的灵倒不一定是指灵智,而是一种玄妙的神魂感应。

    祭炼神器从无到有,不仅是打造完备、赋予妙用,而且还要为其定名,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出世。

    普通的法器倒还好,换个称呼就行,只要御器无碍便可。而神器之名也不是不能改,但绝不能随便改,它就是神魂烙印的一部分,就算给它换个称呼也没用,传承神器的神魂烙印中仍然是这个名字,否则便动用不了。

    定风潭祖师白子旺当年是在深山中采药时拣到的神器,神魂烙印已被抹去,但它的名字就叫定风盘,入手祭炼时便知。

    华真行并不清楚这些讲究,怪就怪当初杨老头给他神隐枪的时候态度太过随意,居然让华真行当场起个名字,其实就是在为神器定名、证其出世,令华真行成为神器之主。

    当时神隐抢的形制,就是华真行亲手削成的那一根树棍,看似随意,其中也大有讲究。

    神器定名之后就不太好改了,但好像也没必要去改。更改不成功倒也无所谓,神器还是那件神器,但是改成功了,那可就有意思了,定名者当然就是神器之主!

    三个老头不点破,就准备看稀奇呢。华真行用双手捧着定风盘,以御器之法感应沟通,神器此刻就相当于他身心的一部分,如同手足。

    华真行还不能掌控这件神器的所有妙用,勉强打个比方,就似一个婴儿,虽有***,但还发挥不了其全部的功能。

    只听他开口道:“从今天起,这件神器就叫扶风盘吧,以扶世风。”

    三老头瞪大眼睛看着,什么都没发生,但这恰恰证明他成功了!华真行是在御器时说出这句话的,假如得不到神魂烙印的认可,御器状态就会立即被打断,神器不再是其身心的一部分,就是一个普通的盘子。

    既然没有发生这种状况,那么从今天起,定风盘就叫扶风盘了,就是这么自然!

    杨老头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真成了他的神器。”

    柯孟朝面露微笑:“小华有这个资格。”

    墨尚同:“这下真我们是借他的神器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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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458/ 第一时间欣赏欢想世界最新章节! 作者:徐公子胜治所写的《欢想世界》为转载作品,欢想世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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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想世界介绍:
为成欢想梦,真行五百年!流落偏远黑荒大陆的东国少年华真行,某日梦见了五百年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上,很多国度与部族甚至已消失于历史长河,而古老的东国迎来了强大的新生,东方智慧焕发新的光芒,引领了人类文明的方向。那时的女人可以青春常驻、男人能够健旺百年,人们不仅能创造外物,也在创建自身,存于今人的畅想中却又出乎意料。……这一切的发生,都伴随着一个疆域遍布全球的欢想国的出现。那是一个社会更公平、生活更美满、秩序更安宁的国度,仿佛古往今来人们所渴望的真正的理想国、现实中的乌托邦。很多人在思考,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什么?生命尤其是人类的出现,对世界、对其自身,其意义与价值何在?然而这种终极问题,距离梦醒之后的少年华真行还很遥远,他只是好奇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欢想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欢想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欢想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