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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京男蒙难     七彩玲珑甲txt下载     七彩玲珑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五章 徒局

    “哦,你们提到在李世手上吃了大亏?”

    站着的老和尚长眉飘散,颧骨突兀,双目却炯炯有神,直瞪着跪地三人。

    他收敛神光,望向远方,好似回忆起什么往事。

    “嗯......,李世......,是那个年轻人啊......。那一别,他的武艺竟然提升得如此之快,在江湖上倒也搅出了一些名堂,老夫总算没有看错......。”

    这个老和尚不就是隐居塞外赫赫有名的毒手文德荣吗?他怎么已经同李世见过面了?先前又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跪在地上的“蛇毒”、“鸩毒”和“蜂毒”心中也是这些个疑问。

    “蛇毒”眼尖,已注意到毒手文德荣身后的那棵怪树。

    他在轩辕密林初见此树时,心中便起了疑惑,此时见到师傅,终于证实了心中所想。

    盖因毒手文德荣有一门毒功,唤作“草木皆兵”,是将一种毒液注入植物躯干之中,可以令这棵植物浑身发抖,枝干硬如利刃,挥斩可以伤人,只效力不能持久。

    但这么大一棵树,狰狞宛如活物,在轩辕密林,逢人便刺,招招穿胸索命,不亚于江湖上的一流杀手,既像师傅的毒功杰作,又不似寻常的“草木皆兵”,故那时“蛇毒”还不敢妄加定论。

    此时见到这棵大树就在师傅身后挺立,“蛇毒”连忙朝毒手文德荣拜了一拜。

    “恭喜师傅,您的毒功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竟然能操控树木杀人,所向披靡,徒儿真是佩服万分。”

    他旁边的“鸩毒”原本也是这个疑惑,听了“蛇毒”的话后,也是一阵释然。

    “原来师傅在那时就来了啊.......。”

    “蜂毒”还看到树上挂着无数干尸,前面有两个枯瘦的老和尚,闭目盘腿,一动不动,以为他们也是两个死人。

    他心中又多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

    “可这棵树为何连匈奴人也杀,师傅不是要我们来潼关助阵匈奴的吗?”

    毒手文德荣朝三人点了点头,向身后一指。

    “这可是扶桑鬼树,不比平常草木,须得吸食人血才能为我所用。我起初用潼关猎户的鲜血来喂养,却仍是不够......,那些撞上来的匈奴人,只能说他们命不好了。”

    毒手文德荣穷其一生也寻不到这棵传说中的鬼树,不料此次来潼关,竟然在秦岭之巅与之偶遇,正是求之不得,大喜望外。

    他用配制”草木皆兵”的毒物一试,以毒针操控树枝,更是一步登天。

    这棵鬼树居然可以被他随心所欲地操控杀人,而且随着树枝不停吸血,这棵树也不断疯长,比初时又大了许多。

    当然要操控这棵庞然大物,毒手文德荣独力也很难办到,还要依靠树下另外两个自带枷锁的老和尚帮忙。

    那两个老和尚正是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只不知为何,他们也称毒手文德荣为“师尊”。

    毒手文德荣见弟子们已经知道是自己在操纵鬼树杀人,便不再隐瞒,继续解释道:

    “不过为了与匈奴单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为师并未现身,而是以树上挂着的死尸——安世民为傀儡,这样还能嫁祸到九幽杀手头上,一举两得。”

    匈奴单于涂同时求得九幽杀手与毒手一族相助,将这两派都奉为贵宾,其内部必将明争暗斗,不分出个座次高下,誓不罢休,这一点九幽的县令无常也早已料到一二。

    话锋一转,毒手文德荣又向三人问道:

    “你们三个,可知为师为何要让尔等前来相助匈奴单于?”

    “蛇毒”、“鸩毒”和“蜂毒”面面相觑。

    他们只知匈奴单于涂送了一大笔金银珠宝,还允诺每年更加丰盛的俸禄,飞书邀请毒手一族出山,师傅或许是因为有所心动才命令他旗下四大高徒率先出发到了潼关,却没想到师傅此时竟然有此一问。

    毒手文德荣自问自答道:

    “为师早就没把匈奴给的那些钱财放在眼里,要你们来潼关,主要是时机已经到了,是时候要你们四人为为师做些事情了。”

    “蛇毒”、“鸩毒”和“蜂毒”仍是不理解毒手文德荣话中之意,齐齐问道:

    “不知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毒手文德荣笑了。

    “尔等可知,我座下只有你们四大弟子,却是为何?”

    “蛇毒”向师兄弟扫视一眼,率先答道:

    “您老人家毒功霸道,独步天下,尤其是在蛇、蝎、蜂、鸩这四种毒物上首屈一指,我们师兄妹资质愚钝,每人只能习得您老人家一门绝技,可是这个原因?”

    毒手文德荣面上露出微笑,却摇头不语。

    “鸩毒”见“蛇毒”虽然抢先将师傅赞誉一番,却仍是未得首肯,思索片刻也答道:

    “师傅练功繁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徒儿们已许久未见恩师。弟子猜想,您调教我们四人耗时耗力,故不愿再多费精力,可是这个缘故?”

    他答完,以为必将得到师傅肯定,又补充一句道:

    “但愿徒儿们不辜负恩师教诲才好。”

    毒手文德荣闻言,又是一笑,只仍旧摇头。

    “蜂毒”见两位师兄虽抢先回答师傅的问题,却均未切中要点,心中顿时一喜。

    他知道平日里只要答对师傅提问,师傅定会奖赏,轻则锦衣美食,重则上乘绝技,此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捂住伤口,忍着疼痛,挺身补充道:

    “师傅的毒功冠绝江湖,却极难练成。您老人家只收了我们四个徒弟,原因很简单啊,那就是只有我们四人符合师傅您的收徒标准啊。”

    要练成毒手文德荣的毒功,的确要吃不少苦头,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一点“蜂毒”深有体会。

    “哈哈哈......”。

    他的这个答案,一下子说到毒手文德荣心窝里去了,文德荣不由得放声大笑。

    “蛇毒”和“鸩毒”见师傅笑出了声,以为“蜂毒”答对,这么浅显的答案,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心中已是懊悔不已,各自朝“蜂毒”恨了一眼。

    “蜂毒”却没瞧见两位师兄此刻的模样。

    他听到师傅笑声,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心想:

    “还是自己深得师傅心意,这一次又不知道师傅会奖励什么好东西了。”

    毒手文德荣笑完,将嘴合上,仍是带着笑意,缓缓摇头。

    “你们三人的答案都很好,却没有一人猜得到啊。”

    听到师傅这样的评语,“蛇毒”、“鸩毒”和“蜂毒”三人一下子都傻了眼。

    毒手文德荣只收他们为徒,他们三人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缘由了。

    “收你们四人为徒,是等你们练成我的毒功之后,我要向你们每人借用一件东西。”

第四百六十六章 借局

    蛇毒三人闻言大惊。

    当毒手文德荣说要向他们三人借一件东西之时,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浑身起了一个冷颤。

    因为历史上,但凡主上向属下借东西时,属下很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官渡之战,曹操向运粮官借的东西;荆轲刺秦,太子丹向樊於期借的东西,皆是项上人头。

    这些典故,蛇毒三人都还略有所闻。

    毒手文德荣却瞧也没去瞧三人一眼,继续望着皇宫远方说道:

    “不过老三蝎毒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我要向她要的那件东西,总归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听师傅说向蝎毒鲜于洁借的东西和自己不一样时,蛇毒三人又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会是四颗项上人头了。

    蜂毒鼓起勇气,拱手向师傅问道:

    “师傅对我们恩重如山,如果徒儿们能帮到师傅,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不知师傅要向我等借的是什么东西啊?”

    蜂毒问完,眼角朝上,向毒手文德荣瞟了一眼。

    这一眼,令他突然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因为毒手文德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两个老和尚,慢慢站了起来。

    那两个老和尚原本是盘坐在秦岭鬼树下面的,他以为和树上挂着的干尸一样,这两人也只是两具死尸,此时竟然了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蛇毒和鸩毒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毒手身后的两个老僧身上。

    毒手文德荣察觉到了弟子们的反应,稍稍回了一下头,长眉抖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向蜂毒答道:

    “其实为师向尔等四人所要之物,也皆不相同,也只有在这上古幻境之中,才能有这般作为,也只有你们身上的这些东西,可以助我操控这个幻境,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备了啊。”

    说完,毒手将右手平举,示意地上跪着的三人起身。

    “你们四人,都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也只有你们独特的体质才能承受得住我四种毒物的侵袭,练成这身本事......,但为师之所以将这些功夫授予尔等,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什么?要我们付出代价?”

    蛇毒刚刚起身,听到师傅这番言语,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已经放松的神经,又再次紧绷。

    因为在这幻境里面所见到的一切,都给了他不好的预感。

    毒手文德荣传授毒攻时,并不时常同他们师兄妹在一起,他总觉得师傅的身份十分神秘,似乎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

    这件大事,师傅也从未向其四个徒弟说过,仿佛早已将之排斥在外。

    此时听到师傅说传授了毒攻还要他们付出代价,蛇毒背后瞬间冒出了阵阵冷汗。

    蛇毒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这才想起,自己的毒牙之剑和御蛇魔花两件法宝,都在竹月坊开棺之时,被出棺怪人毁去,心中不禁暗自叫苦。

    不过蛇毒还有最后一件法宝,就是他浑身刀枪不入的皮肤,这身皮肤至少可以令其自保。

    所以蛇毒在惊呼的同时,已悄悄运功。

    他满是纹身的皮肤,在幻境中暗暗发光。

    鸩毒一张老脸显得极为阴沉,他也抓住了搭在肩上的布袋系扣。

    他的布袋里面有无数支涂有剧毒的羽毛,只要他把布袋打开,“鸩羽倾盆”的绝技便可瞬间施展。

    鸩毒此时的想法,与蛇毒不谋而合,也做出了运功自保的举动。

    “师傅此时看起来,像是对我们越来越不怀好意......,等下我只要让羽毛漫天飞舞起来,纵是他老人家,也轻易不能靠近......。”

    毒手的三个徒弟里面,似乎只有蜂毒对即将到来的凶险仍是未有察觉,还上前一步,向师傅问道:

    “师傅到底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到底向我们借走的是什么东西?不妨明示。”

    这时候,站在毒手身后的两个老和尚缓缓走上前来,分立文德荣左右。

    蛇毒三人这才看清,这两个老和尚一个手上带着枷锁,一个脚上缠着镣铐。

    他们站在毒手文德荣身后,毒手却仿佛早有所料,并不回头。

    “你们四兄妹的命本就是我的,留到现在,也算是报答为师的时候了......。”

    毒手文德荣的语速很慢,却又突然加快。

    “为师想要的东西是......,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现在时机已到,机不可失......。”

    这句话,毒手文德荣既像是对他的三大弟子说的,又像是对身旁两个老僧说的。

    通过这句话,蛇毒三人也全都确定了,师傅的确是要对其不利。

    因为蛇毒之肤,鸩毒之筋,蜂毒之血,都是他们所练毒攻的照门所在,这三样东西被文德荣取走,三人焉有命在?

    这和借走他们的项上人头,已别无两样。

    “动手吧......。”

    不等蛇毒三人答话,毒手文德荣将手一招。

    他身后原本还行动缓慢的两个老僧,突然像变了两个人一样,倏地拔地而起,向三人掠去。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两个老僧行动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手戴枷锁者,如苍龙纵海,脚缠镣铐者,似猛虎出笼......。

    “啪......,啪......。”两声。

    蛇毒和鸩毒几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蛇毒的额头是被枷锁砸碎的,他有一身刀枪不入的肌肤,却护不住头骨的碎裂。

    鸩毒装满羽毛的布袋还未来得及打开,胸口就中了一记重击,他是被脚上缠着镣铐的老僧,出脚踢碎了心脉。

    现在场上只剩下了一个蜂毒,一个已经受了重伤的蜂毒。

    三人中也好像只有他,还没做任何防御的准备,却活到了最后。

    蜂毒也好像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抵抗和逃跑。

    两个老僧左右站在蜂毒身旁,只冷冷地盯着他,并不出手。

    毒手文德荣也对两个老僧的手段非常欣赏,两条长眉向上扬起。

    “不错,了残、了废,你二人的功夫越发精纯了。”

    说这话时,文德荣双掌平举,地上蛇毒与鸩毒的尸身,缓缓升起......。

第四百六十七章 箱局

    李世和沈梦跟随铁面艄公到了林中,只间两棵粗壮的大树前面,停着一辆阔气的马车。

    那马车被四匹棕色的骏马牵引,车体轴坚毂挺,轸阔舆华;马匹眼明鬃亮,肢雄体健,一看便知并非凡物。

    铁面艄公并不言语,只将手一指,示意二人上车,他自己径直坐到车前,一把抓起缰绳,扬起马鞭,就要起行。

    李世和沈梦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关卡要面对什么考验,却也没有犹豫,一起坐进了马车,听之任之。

    因为二人知道,身后已再无退路,眼下跟着这个铁面艄公往前闯关,才是正道。

    马车里面倒还宽敞舒适,做工考究,左右各开着一扇小窗。

    二人刚刚坐定,四匹骏马便一声齐鸣,鬃毛翻飞,蹄踏白烟,向前奔去。

    李世和沈梦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只见林中树木倒飞成影,马车前行宛如风驰电掣。

    不多时,车辚戛止,蹄乱马嘶。

    马车已急急地停在一个山洞前方。

    铁面艄公放下缰绳,翻身落地,将车门打开,让李世二人下车。

    李世和沈梦下车,见面前山洞泛着红绿两色光芒,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铁面艄公并不停歇,火急火燎地率先进入了山洞之中。

    他行事一直匆匆忙忙,令李世和沈梦根本没办法和他说上一句话。

    望着红绿两色光晕游离的山洞,李世苦笑了一下。

    “这里面又是新的考验了?梦儿跟紧我,我们一起进去闯关吧。”

    沈梦自无异议,跟在李世身后,走入山洞之中。

    李世刚刚跨过洞口那道两色光晕,就觉得眼前只剩红光普照,再无绿光干扰,铁面艄公就立在他身前一尺,背对着他。

    洞内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壁,呈现出一片亮丽的鲜红颜色,如火焰奔放,血液沸腾,残阳尽染,说不出的古怪。

    铁面艄公没有回头,一抬手,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机械咬合之音“咔咔”作响。

    异变骤生。

    铁面艄公和李世所站立的四方之地,竟摇摇晃晃地向上急速升去。

    洞里面竟然是一个可以活动的“箱体”。

    箱体一动,洞中炫目的红色光亮就突然熄灭,四周立即漆黑一片。

    李世担心沈梦没有站稳,刚想回头抓住她,却在红光消逝的一瞬间,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李世察觉到,他身后空无一人。

    沈梦并没有跟着李世进入这个山洞?

    “梦儿,梦儿?你在哪里?”

    李世朝身后呼喊数声,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随着红光的熄灭,眼前已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李世仍不能确定沈梦到底在什么地方?

    此时一股巨大的压力自地面传来,他所处的四方箱体,上升得更加迅疾......。

    李世只好扶住石壁,四下摸索,几乎将四四方方的空间搜寻了一遍,却没摸到半个人影。

    李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不对,不对......,就算梦儿没有进入山洞,我记得那个铁面艄公也还站在这里面的,怎么我连他也摸索不到了?”

    须臾,四方箱体上升的速度终于放缓,停了下来。

    李世正前方石门大开,雾气凝重,正对着一条青石板路,往上直通一座宏伟楼宇。

    不知不觉,李世竟然乘坐山洞里的四方箱体,来到了山顶。

    借着山顶白雾的朦胧光线,李世已经确定,这个四四方方载着他上升的箱体之中,的确只有其一人而已,沈梦与那铁面艄公,俱都不见了踪影。

    “坏了,难不成刚才是我走得太急?梦儿还未跟上?那铁面人启动早了上升机关,梦儿此刻还留在山脚?这可如何是好?”

    李世心中好生后悔。

    “唉......,早知如此,我刚才就应该牵着梦儿才对啊”

    李世在石头砌成的四方箱体中寻了半晌,也没发现任何可以操控的机关。

    他心里寻思:

    “奇怪,刚才明明是铁面人举了一下手,我就无缘无故地来到了这里,怎么那个铁面人也不见了?”

    李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七彩玲珑幻境之中,遇到的怪事层出不穷,简直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

    “也许是那怪人知道梦儿还没进来,又留在下面了?”

    李世终于从四方箱体之中走了出来。

    他安慰自己道:

    “说不定这个玩意儿还会自动降落下去,接梦儿上来,我不妨等等看。”

    谁知道,李世刚刚迈出离开四方箱体的那一步,身后雾气便“轰”地一下子将他笼罩住,根本看不见身后箱体的半分模样。

    李世迅速转身后行,想要确定箱体到底还在不在,结果搜寻了很长一段路程,他眼前也只有雾气迷蒙,根本没有任何实物。

    之前李世与沈梦闯过的关卡也是只能进,不能退,此番仍不例外。

    李世已近乎绝望。

    因为他越往后摸索,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雾气之中。

    李世回头,见只有山顶耸立着的那座宏伟楼宇,烟消雾散,越发清晰,似乎在向其招手。

    “这里既然是幻境,绝不能以寻常思维来定论。也许,那座楼宇才是要考验我的所在,我只有闯过了那里,才能见到梦儿?”

    李世定了定神,终于接受了现实,迈开星月大步,朝山顶楼宇走去。

    “李世哥哥,李世哥哥......。”

    沈梦走出四方箱体,也在四处找寻李世。

    她跟在李世身后,进入山洞,便见到洞内绿光一片,好似原野万里,草木皆春。

    沈梦也遭遇了和李世同样的困惑,独自一人在雾气弥漫的山顶搜寻了一番,终于定了定神,也朝山上的那座楼宇走去。

    这两人难道是被洞中箱体红绿两道光线给分割开来了吗?还是说红男绿女,本就有别?

    李世走完青石板路,终于来到了那座楼宇的正前方,只见它层台叠榭,碧瓦朱檐,画栋飞甍,好不气派。

    楼宇正中,立着四个大字牌匾,铁画银钩。

    “济寇神邸”。

    下面还有四行小字,是一首诗词。

    “一灯一剑一江湖,半醉半醒任沉浮。空余前世踌躇志,佳人何故斩颅?”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第四百六十八章 济局

    推门无声。

    李世踏入楼阁之中,只见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笔直幽深,直通大殿,两侧墙上尽是异彩浮雕。

    李世目光所及,被这些浮雕吸引,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去。

    “咦,这些浮雕,这些场景,我都好像似曾相识啊。”

    墙上图案精雕细刻,错彩镂金,又别出心裁,每一副上面都刻有一个青衣少年,或赤手空拳独斗宵小,或单手执剑手刃狂徒,更有其呼朋引伴,择路闯关,快意恩仇,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顺着这些浮雕一路往前,青衣少年身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白衫,一个身着黄衫,与他同进退,共荣辱,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青衣少年已然重伤不支,倒在白衣女子怀中,黄衫女子张开双臂,从绝壁处一跃而下。

    李世看到这里,心中一惊。

    “这画面不正是峨眉山顶?那黄衫女子是梦儿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些浮雕?”

    李世已确定浮雕所刻,正是自己过往的种种经历。

    他想起沈梦跳崖后是被如逸师太和赤灵神鸾所救,再往下看,果然见到一只大鸟,双爪抓住跳崖女子肩膀,飞在一处石屋之上。

    李世细看,大鸟脚下提着的那个女子,身上已不是黄衫,而是变成了一件五彩霓裳。

    浮雕到了这里,夏然而止,已是长廊尽头。

    “浮雕怎么到了这里就没有了,不知让我见到梦儿跳崖,又是有何深意?”

    李世驻足,往前望去,只见长廊正对着一座大殿,殿中间只有一个石台,前后各有一个石凳,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李世心怀疑虑,慢慢向石台走去。

    一只大手,一樽酒壶,一个秃头,相继出现在石台上面。

    石台后面,竟然爬上来一个秃头的胖子。

    那胖子穿着一件不合体的短褂,裸露肚皮,头顶光亮如镜,面上虽然一根皱纹也看不见,却又不显年轻。

    他原本卧在石凳上面,被石台挡住,此番突然现身,倒令李世吃了一惊。

    “终于有人来了,哈哈哈哈哈......。”

    胖子看了李世一眼,笑了几声,不等酒壶放稳,又仰头“咕噜咕噜”,独自开怀畅饮起来。

    李世皱了皱眉,问道:

    “阁下是......?”

    不等李世问完,那胖子将嘴一抹,抢着答道:

    “吾乃济寇神,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能在此幻境中闯到这儿,也是难得,相必前面几关都困不住你了。”

    说完,这个自称是济寇神的胖子又往喉头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正眼去看李世。

    他见李世也在上下打量着他,又笑了。

    济寇神将手中酒壶一扬,向李世招手。

    “哈哈哈哈,少年郎,快来陪我喝一壶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无聊死了......。纵有美酒独品,终是寂寞,有人与我对饮,才够滋味......。”

    李世心道:

    “对,我和梦儿已经闯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好好问问这个济寇神,梦儿现在何处?”

    李世又转念一想。

    “不过要问出梦儿的下落,我还得先投其所好才行。”

    李世心念一动,不再迟疑,快步上前,从济寇神手中接过酒壶,仰头就饮。

    烈酒入喉,腹中一热,倒令其为之一振。

    济寇神见李世如此豪爽,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同道中人......。不过有好酒,岂能无好肉?”

    他话音未落,将大手一招,石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盘卤肉,色泽诱人,异香扑鼻。

    李世见怪不怪,想着自己也是一日未曾进食,腹中正是饥饿,直接抓起一块卤肉,放入口中大嚼,但觉骨酥肉韧,好不惬意。

    济寇神看在眼里,乐上心头。

    “之前有个叫寒浞的闯来我这里,根本不领情,还以为我在酒肉里面下了毒,他既不喝我的酒,也不吃我的肉,糟蹋了我的美食,我又岂能让他轻易闯了过去?还是你这个少年郎,不错,不错,合我胃口。”

    他一只大手,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酒壶,同李世一起,对饮成双。

    李世突然听到这个济寇神提到了寒浞的名字,眉头再次皱了一皱,却忍住没有发问。

    因为他要将最想知道的问题答案,摆在首要位置——那就是沈梦此刻的下落。

    李世虽然没有东方树与金童斗酒的豪情,却也喝得很快,转眼已将一壶美酒喝完。

    济寇神不甘示弱,直接取下酒壶盖子,对着壶口,也是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少年郎,好酒量,来来来,再同我大浮三大白。”

    言毕,他又从石台下面变出两壶美酒,交予李世一壶,自己留了一壶。

    不一会儿,李世便觉得酒酣耳热,借着几分醉意,向济寇神问道:

    “济寇神阁下,既然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咱俩也算是酒肉朋友了吧,不知道在下有一个疑问,能不能请阁下不吝赐教?”

    济寇神将大手一挥。

    “好说,好说,既然我与你如此投缘,你不管有什么疑问,我自会替你解答。”

    李世闻言大喜,立即向济寇神问道:

    “幻境之中,同我一起闯关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位同伴,我和她在山下失散了,不知道她现在又在何处?”

    济寇神再一次咧开他的大嘴,笑了。

    “哈哈哈哈,少年郎,你真会说笑,你明明就是一个人闯进来的,哪里还有其他人?你要问的那人,是个女子吧,她既然没有来到这里,我看八成已是一个死人了。”

    李世大惊。

    “什么?你说我的同伴已经死了,可是当真?”

    济寇神收敛笑容,向李世身后一指。

    “你若不信,自己回头看看吧。”

    李世回头,长廊与浮雕已然不见,只化作了一团雾气萦绕。

    突然雾气之中,出现了一只赤灵神鸾,脚上提着一个身着霓裳彩衣的女子,扇动双翅,飞了出来,和浮雕最后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神鸾将女子轻轻平放在大殿地上,便重又往回倒飞,隐入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李世见地上女子正是沈梦,却躺着一动不动,心中诧异,立即起身上前查验。

    地上沈梦面色发白,双目紧闭,面上表情却平静如水。

    李世俯身一探沈梦鼻息,猛地一跤坐倒。

    他已探明,地上躺着的沈梦的确是没有了呼吸。

    人若是没了呼吸,岂不就是死了?

    “不不不,梦儿不会就这样死了的......,一定还有办法将她救醒。”

    李世拼命摇晃着沈梦的身子,沈梦已丝毫没有反应......。

    命运如此多桀?

    时光流转不息。

    沈梦来到那座宏伟的楼宇前面,只见楼宇正中,也立着一个四字牌匾。

    “汝暮神邸”。

    下面同样有着四行小字。

    “一歌一舞一血屠,半生半死伴孤独。不问曲终人聚散,酒醒何处是归途?”

第四百六十九章 灯局

    引路有灯。

    沈梦走入号称“汝暮府邸”的楼宇,只见头顶一盏明灯高悬,缓缓地向前飘移。

    地上依旧是一条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幽幽不知通往何处,两侧则是漆黑的深渊,隐隐能听见下面有汩汩的瀑布之音,深不见底。

    这座楼宇之内,根本就不是外观所见的亭榭阁楼,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同李世见到的大相径庭。

    此刻沈梦恰好走在一座石板桥上,两侧却没有围栏保护,若不是头上那盏明灯照明,进来的人慌不择路,很可能就会失足跌落。

    “你来之前,我算过一卦,你猜猜写的是啥?”

    山洞中居然有“人”的声音,像个顽童,正在同沈梦说话?

    沈梦左右张望,却并没看见任何人影。

    声音自沈梦头顶正前方传来。

    “万物纵横,动静不穷;静似太古,动若惊龙;动不如静,有才无命。这一卦......,不吉祥啊。”

    顽童居然会算卦?

    沈梦朝前望去,空荡荡的长桥,哪有人在?只有她头顶一直飘浮着的那盏明灯,依然不急不徐地在前引路。

    沈梦抬头,细看那盏明灯,只见它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青铜底座,造型别致;底座上镶嵌着一个圆鼓鼓的罩子,四周贴着绢帛,玲珑剔透;它正中心燃有一团烛火,黄光闪闪,大放异彩。罩子上还有一圈顶盖,也是青铜所造,与底座齐宽。

    沈梦心中默念。

    “这儿如果没有人,那么同我说话的,也就只有这盏明灯了。”

    沈梦停下了脚步,那盏明灯也停了下来。

    明灯的青铜底座上,刻有古怪的纹路,此时也很明显地转了一个圈。

    它将另一面正对沈梦,黄色的罩子上,居然有鼻子有眼。

    “你既要来送死,我也不拦你,小灯常阳,在此恭迎绝命之人。”

    幻境至此,沈梦寻不见李世已是一件怪事,此时见到一盏能飞在空中的明灯,自称“常阳”,既能挤眉弄眼,又能发出小孩子一般的声音,更是怪异至极。

    不过沈梦已经见怪不怪。

    她听这盏灯称呼她为“绝命”之人,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也并不惧怕。

    因为她本就应该在秦岭之巅毒发身亡,得遇幻境魔钢,阴差阳错活到现在,又与李世已经重逢,心中之愿了了大半,本就无甚遗憾。

    沈梦索性向引路的“常阳”明灯问道:

    “小常阳,你好呀,既然你是来恭迎我的,那么我且问你,你要将我引去何处呀?”

    “常阳”明灯答道:

    “能进入汝暮府邸的,皆为绝世女子。小灯这是要引你前去更衣。这里的汝暮神,早已忘记那前世女子的模样了,却记得她跳舞时的舞姿。”

    “唉......。”

    “常阳”灯答完,幽幽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千百年来,进入这里的女子,还没有一个是汝暮神要等之人啊......。”

    沈梦更是觉得奇怪,佯装怒道:

    “什么?你竟然是要引我去换衣服?还要我跳舞给什么汝暮神看?真是荒唐。”

    “常阳”明灯左右摇晃。

    “你别急,你别急,等我把话说清楚。”

    “更衣才能见琴......。你不换衣服,根本听不见琴音,又怎么才能跳舞?你也只有跳了舞,通过了汝暮神的考验,才能闯过此关,而且你换完衣服,就能知道与你同来那人在什么地方了......。”

    沈梦双眉微颦,心中暗道:

    “这个幻境果然掳走了李世哥哥,难怪我眨眼间便寻不见他,却为何要我更衣起舞来通过考验?什么琴音?什么汝暮神?简直匪夷所思。”

    她定了定神,又向“常阳”灯问道:

    “我看你也不十分明亮,这里黑漆漆的,你口中的汝暮神到底在哪里?”

    “常阳”明灯上下点头。

    “快了,快了,走过这条石板桥,就到了。我兄弟正在前面等你。”

    区区一盏灯,居然还有兄弟?

    沈梦又随着“常阳”明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果然望见前方又有一盏明灯,同这盏“常阳”别无二致,高悬在长桥尽头。

    桥头过后,便是一堵石墙,再无去路。

    石墙前面有一个石台,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霓裳羽衣,五色斑斓。

    “小灯‘仇池’,在此恭迎贵人更衣。”

    这另一盏灯,居然也有名字,也会说话,唤作“仇池”。

    “常阳?仇池?”

    沈梦听了心中一动。

    她脑海中隐隐约约记起了什么,却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到了石台边上,引路的“常阳”灯也在一旁催促道:

    “请尽快更衣吧,莫让我们的汝暮神等得太久了,你只有换上这件衣服,才能通过这堵石墙,才能见到与你同来之人。”

    这个世上,能让沈梦轻易就范的,恐怕也只有见到李世了。

    沈梦朝头顶左右两盏明灯望了一眼,那两盏灯自觉地转过身去,背对沈梦。

    沈梦开始宽衣解带。

    她身上还穿着匈奴武将“蒙什奈武”的服饰,想起和李世重逢于潼关大狱,将那帮九幽杀手和匈奴士卒耍的团团乱转,不觉莞尔。

    “我换好了。”

    沈梦对背着她的两盏明灯说道,却发现那两盏明灯不知何时,早就转了过来。

    “你们,你们偷看......。”

    沈梦本想对这两盏不守规矩的明灯痛骂几句,却想到它们也不过是两盏灯而已,自己又只是换了外衣,根本无伤大雅。

    那两盏灯的光芒,却有些闪烁不定。

    “常阳”灯抢先嚷道:

    “什么偷看,你不要以为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沉鱼落雁、仪态万方、齿白唇红、眉目如画、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就很了不起,我们,我们......。”

    “仇池”灯也不甘示弱,接着抢白道:

    “对呀,虽然你长得如出水芙蓉,婀娜多姿、面如冠玉、明眸皓齿、仙姿佚貌、亭亭玉立、国色天香,我们就要偷看,我们,我们......。”

    “我们,我们错了......。”

    这两盏灯就像两个做了错事的顽童一样,刚想狡辩,却又突然找不到狡辩的理由,发现自己的确是偷看了沈梦更衣,只好齐齐向沈梦低头认错。

    沈梦见到这两盏明灯的窘态,倒是“扑哧”一笑。

    “算了,反正我原来的这件衣服也不想穿了,你们也看不到什么。快告诉我,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第四百七十章 遁局

    蛇毒和鸩毒浮在空中。

    毒手文德荣双掌成爪,猛地一抓。

    “咔咔”两声。

    那两具尸身仿佛各被数根极具魔力的丝线牵引捆绑,居然自动缩成了两个肉球。

    文德荣双爪成勾,指尖已经发白,慢慢向后缩回,又猛地向上翻腕,掌心朝天。

    那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若隐若现。

    浮在空中的肉球,分别起了不同的变化。

    蛇毒的尸身猛地扩展开来,骨肉分离,一张完整的人皮被剥了下来。

    鸩毒的尸身突然飞速旋转,分筋错骨,两条血淋淋的大筋被抽了出来。

    见到如此恐怖的情景,蜂毒已被吓得目瞪口呆,只听到喉头咕咕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又是“啪啪”两声。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落地,摔成两滩烂泥。

    人皮和两根大筋,却一直浮在空中。

    毒手文德荣扯下原来穿着的袈裟,身无寸缕飞向空中,还没瞧清楚他的动作,便看见他将蛇毒的人皮披在身上,用鸩毒的大筋系紧。

    蛇毒的皮肤发出了幽幽蓝光,上面的纹身光怪陆离,竟然印入毒手体内。

    蜂毒双腿已经发软,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毒手文德荣斜着眼睛,向蜂毒望了一眼,知道他已受了伤,此时又被吓得毫无斗志,要取其血液,简直手到擒来,根本不足为虑。

    他头也不回地向血雾圆镜走去,边走边对少林叛僧说道:

    “我去将蝎毒引来,你二人速速处理好他,记得留个全尸,助我完成最后一步。”

    他话音未落,人已隐入了血雾之中。

    左右夹攻,拳脚双至。

    听了毒手文德荣的吩咐,叛僧了残和了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终于齐齐向还活着的蜂毒出了手。

    “轰”地一声,红光大作。

    跪在地上的蜂毒,全身不知为何,着起了熊熊大火。

    了残和了废的拳脚,一下子被火光包围,深陷其中。

    “啪”地一声闷响。

    拳脚俱是一震。

    滚烫的热浪,令这两个老僧睁不开双眼,他们的拳脚好像是重重击中了蜂毒的身体,又好像没有击中。

    这两个老僧反应也是迅疾,急速后退,火苗差一点就将两人袈裟点燃。

    此时蜂毒已经口鼻冒火,吐着滚滚浓烟,朝着毒手文德荣离去的方向喊道:

    “师傅,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如此狠心......,为什么啊......。”

    他一根手指朝血雾圆镜指去,指尖还未伸直,便迅速淹没在了烈火之中。

    烟炎张天。

    火苗拔高三丈,火势再次大作。

    蜂毒整个人在火光中渐渐被烧成了一个焦炭。

    大火终于熄灭,蜂毒的尸身蜷缩在地,被风一吹,已成齑粉。

    这一次轮到少林叛僧了残和了废面面相觑了。

    他们没想到,表面上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蜂毒,竟然宁愿自焚,也不愿将自己的鲜血拱手予人。

    了废用连接脚镣的铁链扫动地上的黑色灰烬,蜂毒整个人都已和焦土融为了一体,哪里还有什么鲜血可以取得?

    “这可如何是好?”

    了残和了废正不知下一步怎么办,该如何同毒手文德荣解释,便看见毒手文德荣从血雾圆镜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两人,一男一女。

    蝎毒鲜于洁在哪里,蝎奴余震白当然就在哪里。

    “师傅,没想到还是您老人家来救我脱困,徒儿感激不尽。刚才那个幻境,我是怎样都闯不出去的了......,咦,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谁?”

    蝎毒鲜于洁和她的三位师兄弟一样,还以为毒手文德荣是来搭救他们的,一出来便向师傅感恩戴德,却看见师傅将之带到的地方有一棵鬼树,鬼树前面站着两个老僧。

    毒手文德荣背对蝎毒,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场上的变数,没有理会鲜于洁的问话。

    他望了望地上的焦土,又目光如电,向了残和了废面上扫去。

    了残和了废情知自己办事不利,只好双双跪下认错。

    “师尊,他,他,他突然自焚,令我们始料不及,是我们无能啊......。”

    毒手文德荣伸手,打断了两僧的话语。

    “哼,‘烽火戏诸侯’,雕虫小技,也只有骗骗你们。”

    文德荣向右侧一处假山指去。

    跪在地上的两个老僧和蝎毒鲜于洁等人,齐齐朝文德荣所指望去,只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寿山巨石,并无异常。

    了残和了废似乎立即看懂了毒手文德荣的手势,并不起身,贴地而行,居然也势如奔雷,一双拳脚全部往那面寿山石击去。

    “师姐,师傅他要害我们师兄弟,刚才大师兄和二师兄被他剥皮抽筋,死得好惨啊,你快逃......。”

    “轰”地一声巨响。

    拳脚砸于石上。

    寿山石四分五裂。

    巨石后面一团黑压压的野蜂,盘旋飞舞,朝后摔去。

    花团锦簇之中,居然是个人形,再也动弹不得。

    蜂毒两次使用绝技“烽火戏诸侯”,借着火遁逃命,上一次是被慕容缘和李世看穿,尚且饶他一命;这一次被毒手文德荣指出,两个老僧合力重击,只怕凶多吉少。

    他口鼻冒血,显然伤得不轻。

    但他重伤之下,还能朝蝎毒鲜于洁高声示警,一句话便将毒手文德荣的阴谋公之于众,也是难得。

    毒手文德荣面上依然挂着一丝冷笑,虽背对着蝎毒和蝎奴,却没有做任何辩解。

    他知道,就算蝎毒鲜于洁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在这个幻境里面,她也无路可逃。

    他只是没有想到,原以为最容易拿下的四徒弟蜂毒,居然趁其不在,还在作垂死挣扎,用“烽火戏诸侯”的把戏,骗了了残和了废,但也只能向鲜于洁提前示警,再无半分作用。

    “蜂毒之血,是疗伤圣药,我的大法缺一不可,快去替我拿来吧,不得有误。”

    文德荣向两个老僧厉言命令道。

    这一次,在他的眼皮底下盯着,蜂毒纵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

    手上的枷锁与脚上的镣铐,就像两道闪电,向蜂毒激射而去。

    他们俩方才被蜂毒所骗,已是极为恼怒,听到毒手发话,出手再也不留余地。

    拳脚布满暗力,这一次无论哪一个打在蜂毒身上,蜂毒都会立时气绝,他体内的鲜血也就乖乖地供文德荣享用了。

    然而令毒手和这两个老僧,又一次所料未及的是,蜂毒竟然自行了断了。

    “啪”。

    两个老僧的拳脚还未击中蜂毒,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便自蜂毒体内,激射而出。

    他已震碎心脉,只求速死。

    鲜血迅速蔓延,将地上压倒的鲜花染红大片。

    蜂毒见过了两位师兄们的惨死,他见自己逃生无望,宁愿自尽也不愿落在毒手文德荣的手上,否则自己是不是会被师傅吸干血液,死得更加凄惨,也不一定。

    见到蜂毒的鲜血自他心窝处喷如涌泉,文德荣大惊失色。

    “快止血,快止血,我要收集他的鲜血。”

    他终于失了态,飞身往蜂毒尸身掠去,却发现就算两个老僧给蜂毒止了血,大部分的蜂毒之血仍是流到了花卉之上。

    “哼,自己放血了断?也算是条汉子。可你也别想阻止我得到你的鲜血。”

    “了残、了废,你二人将蝎毒看住,她身上的东西,我稍后再取。”

    文德荣提起蜂毒尸身,将他体内还残留的鲜血往头顶淋下。

    他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取到蜂毒鲜血为重。

    已和文德荣融为一体的蛇毒肌肤纹路,被蜂毒鲜血浸淋,再次发光。

    然而尸体里的那点血,明显是不够的。

    文德荣双掌合力,将蜂毒尸体挤榨干静,抛去一旁。

    他自己径直盘腿坐在花卉之上。

    蜂毒流洒出的鲜血,竟然自花叶处升起,形成一道道红色细流,慢慢汇集于文德荣头顶。

    纹身图案自上而下,又慢慢被一一点亮。

    文德荣见自己的法子生效,稍稍心安,往前望去,却发现蝎毒和蝎奴不见了,看守她的两个少林叛僧也不见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舞局

    石壁左右破开。

    两盏明灯齐声说道:

    “有请。”

    沈梦整理衣袖,在头顶明灯指引下,往内走去。

    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殿,豁然开朗。

    大殿空间非常宽敞,看不见一根柱子,四面石壁光亮如镜。

    大殿正中却坐着一人,发色鲜红,衣衫污秽不堪,分不清颜色。

    这人盘腿耷拉着头颅,纹丝不动。

    见到殿内有人,沈梦后背升起一阵凉意,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又是谁?”

    明灯常阳在前引路,径直飞到坐着那人头顶,朝沈梦不住催促。

    “快来,快来,你既然已经穿上了这件衣衫,你想见之人就是他了。”

    沈梦闻言大惊。

    “他是李世哥哥?怎地换了装扮?”

    她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大殿正中跑去。

    “啊......。”

    沈梦弯腰,只望了坐地那人一眼,就吓得惊呼一声。

    这地上的红发之人,双目紧闭,面上布满暗红血丝,正是李世。

    “李世哥哥,李世哥哥......。”

    沈梦用手轻探李世鼻息,也是一跤坐倒。

    地上的李世,气息全无,全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

    沈梦身后的明灯仇池也说道:

    “这个人早就来了,原本可以闯出这里,却偏偏要浪费生的机会,真是可惜。”

    沈梦骤然见到李世尸身,虽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却并未失去理智。

    “什么?你们......,你们说他早就来了?不对......,不对,这不是他,这一定不是他......,李世哥哥明明在潼关和我相遇,他来时穿的是猎户黑衣,这件衣服不是他的,我和他刚刚才走散,他怎么会死去多时?”

    两盏灯有些不知所措,同时摇头。

    “怎会不对?我们哥俩一直守在这里,这个人一个月前就死了。”

    明灯常阳努嘴。

    “要不是我们的汝暮神吩咐,会有身着霓裳羽衣的美女来看他,我们早就把他弄走了。”

    明灯仇池皱眉。

    “什么?你们说李世哥哥已经死了一个月?”

    沈梦再次惊讶不止,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我还在京城养伤,那时候我以为李世哥哥被深埋地下,虽然误以为他凶多吉少,可后来明明那条巨蛇已将他带了出去,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个月的时间,我同大侠沈图和东方树他们去战场刺杀匈奴单于;在秦岭山顶见到寒浞一家;去潼关和李世重逢;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李世哥哥又怎会死在这里?”

    “一个月的时间,李世哥哥说他日行千里找到了伏羲墓,找到了父亲慕容德,带出了那口棺材,又刚好去潼关劫狱遇到了我,但我和他所经历的时间,又的确有些说不清的差异?”

    “那就是我在京城养伤的时日已然不短,足足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来到潼关,但这一个月以来,从李世哥哥口中所诉,只经历了几日时光,他是为何那么快就到了潼关?”

    沈梦又转念一想。

    “这里是幻境,蕴含着无穷魔力,否则自己又怎么会和李世走散?这两盏明灯口中的时间,也许也和外面不一样?”

    “这些都是假的吧。”

    沈梦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瞬时止住了流泪。

    “我和李世哥哥在渡船上,也见到了两个假人,像极了自己,这个人也一定不是真的。”

    一切皆为幻像?

    沈梦立即上前,仔细查验眼前的李世尸身。

    尸身上那件破败的衣服,令沈梦似曾相识,正是李世在虺蛇洞中,同沈梦分开时穿的那件衣服。

    坐着的李世尸身并未腐烂,虽然表面冰冷而僵硬,但依然保持着肌肤的弹性,只是他面上的暗红血丝,十分令人生畏。

    突然,沈梦见到李世一只手腕上面,套着一圈白色的布条,只把她一颗心脏吓得“砰砰”乱跳。

    “李世哥哥穿黑衣,白色的系在你的手腕上;我穿的是白色的匈奴服饰,红色的带子系在我的手腕上,这样咱俩就好互相认出,不会有错了。”

    这句话明明是沈梦在渡船上同李世所说。

    这条白色的布带,也正是沈梦要和李世便于相认时,才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沈梦往怀中摸去,一白一红两条布带,赫然还在。

    白色的那条与李世手腕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这条白色的带子还在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两盏明灯黄光跳跃,显得更加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汝暮神还等着呢。绝命人,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舞蹈了。”

    沈梦现在的心中,已经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未能解开,虽然仍不能确定眼前的李世尸身是否是真,但耳边已响起了悠悠琴音。

    那琴音就好像长安城燕公子同洛亲王斗琴时所奏,声声入耳,震慑心魂。

    那琴音又好像比燕公子弹奏的“嵇康四弄”,更加超凡脱俗,更加荡气回肠。

    那琴音击节弄瓦,意韵绵长,竟然和沈梦练就的六道轮回之音,不谋而合。

    “快呀,绝命人,不要让我们的汝暮神等得太久。你所要的答案,也正是从你自己的舞蹈里面找寻。”

    明灯常阳好心提醒了一句。

    沈梦抬头,望向“常阳”,拭去泪痕。

    若不是她已经历过峨眉山顶的生死大劫,正常人都很难快速收敛心情。

    “既然这一切的答案,都是要往舞中探寻,那么这一关就让我来闯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救了李世哥哥,才能弄清这一切的原委。”

    沈梦起身,心印琴弦,张开双袖,五彩霓裳无风自展。

    沈梦耳边琴音,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曲调飞扬,如风啸山谷,百转千回,仿佛在向世间提问,仿佛即将洞穿一切真相。

    激昂的琴音既是疑问,曼妙的舞姿便是答案。

    沈梦从未习过舞蹈,此时体内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她,牵动着她,令其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产生了极具魔力的舞动。

    难道说,这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沈梦彩衣灵动,青丝墨染,芙蓉斜盼,飞若游龙。

    曲中人仿佛回到了和李世初遇的日子,一颗芳心已然离不开他。

    宽敞的大殿春意盎然,青石板地面上长出了片片芳草,一棵棵大树破砖而出,树梢上开满鲜花。

    沈梦柳腰款摆,珠缨旋转,凌雪萦峰,翩若惊鸿。

    春去冬来,曲中人劫难重重,与情郎走散,中毒失身,恨意难平。

    大殿中已生长出来的植物瞬间枯萎,叶落飞花,一派凄凉惨淡......。

    镜壁如画。

    舞曲之中,沈梦终于看见了她想看见的景象......。

    时光飞速倒流,回到了一月之前。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殿内只有李世,孤零零地站在当中。

    “我被虺蛇带来这里,找到了伏羲墓,正欲打开那口棺材,怎地就突然晕了过去?”

    李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发现修罗宝剑已不知去向。

    “水晶棺材上出现的那个赤发狂徒,竟然是我自己?”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天局

    大厅翻转,天旋地转。

    李世仿佛被大厅抛到了空中,四周白光萦绕,令其晕头转向。

    当他再次重重摔回地面的时候,白光变淡,大厅场景突变。

    三张石台,品字排列,位于大厅正中,一左一右皆有异象,只中间石台未见端倪。

    两盏明灯高悬,独照左侧大厅一隅。

    灯下有台,台上无肉也无酒,却放着一尊香炉,燃着一缕檀香。

    香气弥漫,如梦似画,映着头顶明灯,呈现出一幅幅明暗不定的光影变化。

    大厅右侧石台上,端坐着一个秃头胖子,自斟自饮,摇掌扇风,好不逍遥快活。

    大厅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头身比例极不协调的大汉,赤精上身,拿着一把扫帚,低头扫地,却以乌黑铁皮蒙面。

    李世突然在大厅中见到了这些人影,只是觉得奇怪。

    只不过他还未开口询问,就发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因为率先说话的居然不是那两个人,而是左侧的明灯。

    左上明灯对着李世,扬眉吐气。

    “我早说有人要来嘛,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右上明灯摇头晃脑,龇牙咧嘴。

    “你能看见未来,当然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炫耀吗?我刚刚算了一卦,你绝对想不到这一卦写的是啥?”

    这两盏灯居然在互相对话。

    只不过左上明灯早已适应了它兄弟的这句提问,对此有些不屑一顾。

    “好个常阳,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有病就发,卖个什么关子?你算的到底是个什么卦?”

    右上明灯正是“常阳”,它灯眉上扬,脱口而出:

    “天意卦,说的是:眼见不实,耳听不虚,劫无灾祸,道有定数,游子归魂,逆转阴阳,生死皆舍,可渡轮回。连我都弄不明白这个卦象说的是啥?你说奇不奇怪?”

    它旁边的灯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听起来结果也不算差嘛,只不过过程比较曲折而已啦。”

    “常阳”明灯明显对这样的说法不认可。

    “小仇池,你懂什么?在你眼里什么都漠不关心。这一卦是一个生死大卦,反正我看不简单啊。”

    左上“仇池”明灯,再次摇头。

    “不见得,不见得,你还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右上“常阳”明灯皱了一下鼻子,语气明显带着嘲讽之意。

    “你能看见什么?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若是真能洞穿未来,天王怎的会躲不了那一刀?躲不了他的劫数?”

    左上“仇池”明灯急了。

    “你还在怪我?你怎知道我没预见那一刀?你又怎地猜得到天王的心思?你......。”

    喝酒的胖子终于不耐烦了,放下酒壶对两盏明灯吼道:

    “我说汝暮神,你们俩每日都这样吵吵得没完没了,你们都受得了彼此吗?天王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受不了你们了。”

    说完他又灌了一口酒,这才对李世发话。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说你这是有多想不开啊,这么急着来送死?”

    李世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连忙问道:

    “在下龙须镇都头李世,敢问这里是哪里?我仍在伏羲墓中?”

    右侧胖子还未答话,明灯“仇池”便冷笑一声。

    “呵呵......,济寇神,你倒不如问我,这人说他叫什么李世,根本就是假的。”

    它朝前飞了半步,正对李世。

    “你明明唤作慕容世杰,到了这里,还敢不说真名?”

    明灯“常阳”也随即厉声喝道:

    “只有魔道中人,才能来到这里,慕容世杰,你怕早就死在伏羲墓中了吧。”

    “魔道中人?死在了伏羲墓中?这里难道是阴曹地府?”

    李世一掐手腕,明显感觉到疼痛,又不像是死了。

    “我明明是跳到了那口水晶棺材之上,怎地会死?他们是什么汝暮神?济寇神?天王?简直都闻所未闻。”

    他还待进一步弄清这些人的言语含义,就听到身后发出了一串咳嗽之音。

    “咳咳咳咳......。”

    扫地的铁面大汉,径直往正中那个空着的石台走去。

    他放下扫帚,坐了下来,身板直挺,不怒而威。

    原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切自有定数。少年郎,你先不要着急,你能被吸入我的幻境,又能直达这里,我相信是一定有原因的。”

    见到中间石台的这个人发话,两侧的明灯和胖子明显有些不自在,却都不敢插嘴。

    李世定睛细看,只见这个铁面人的头颅非常小,上面竟然连一个开孔也没有,根本就不像能装得下一个正常人的头颅。

    他突然用手往左右一招,两盏明灯和那个胖子便都不见了踪影。

    铁面人身上却发出了一道黄光,好似元神归位。

    “来吧,就让我来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吧。”

    铁面人双掌交合,两块齐人高度的青石板砖,拔地而起,往李世左右击来。

    李世吃了一惊,双拳左右开弓,“砰砰”两声,挡住了青石板砖的袭击。

    青石板砖并不碎裂,也不后退,抵住李世双拳,继续推进。

    它们就像两堵砖墙,还在不断往前挤压。

    李世只觉得这两堵墙势大力沉,若不使出全力,根本无法阻挡。

    他一咬牙,拳风金芒大盛,两堵砖墙发出“咔咔”之音,再也未能前进半寸。

    “好功夫,果然厉害。”

    铁面人没想到李世居然接得住他的骤然袭击,轻微点了一下头。

    谁知道,他的头居然一点就掉了下来,“咕噜噜”从石台上滚到地下,又猛地弹起。

    那已不是一颗铁面头颅,而是一颗铁弹,跃上空中,直往李世头顶砸落,速度犹如流星赶月。

    谁也没想到,这个大汉身子上的铁面头颅,居然才是他最具危险的杀招。

    李世双手被困,眼看无法抵挡这颗铁弹的致命袭击。

    “轰。”

    一道龟状红芒闪过,将整个大厅照亮。

    不知何时,李世已经用双脚一字分开,撑住了左右两堵砖墙,千钧一发之际,用双拳迎上了那颗铁弹。

    龟剑守势。

    李世使出了八卦风云四象剑里面最具防守效力的一招,拼尽全力,才化解了这道突如其来的危机。

    那颗铁弹往上急速倒飞,又上下跳了几跳,刚好回到了正中汉子身上。

    “原来如此。”

    铁面汉子点了点头。

    这一次,那颗铁头又好似生了根一般,没有落下。

    “不错,能够接住我这两招,就算是那些上古神将,也未必能够做到。哦......,原来你体内蕴含渡劫血花之力,真是天意难违。”

    言毕,他再次双掌一挥,夹击李世的两堵砖墙回归原位。

    “少年郎,天意将你带到这里,该来的总归会来,看来并不是你找到了渡劫血花,而是渡劫血花找到了你,你的命运不寻常啊。”

    他伸手,挠了挠刚才袭击李世的那颗铁头,不知道是痒还是痛?又突然话锋一转。

    “俗世纷争不断,何必自寻烦恼?我在这个幻境已经孤孤单单地生活了几千年,你既然来了,倒是好好陪陪我,今后就别再出去了吧。”

    李世被这个铁面汉子的两道袭击,打得几乎脱力跪地,不住喘息。

    “什么?你要我在这儿陪你?你到底是谁?不过不管你是谁,我身上还有要事未了,恐怕未能如你所愿。”

    铁面汉子闻言笑了,一身健壮的肌肉不住抖动。

    “哈哈哈,少年郎,到了这里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汝暮神和济寇神口中的天王啊。”

    天王?谁都可以叫做天王,关键是这个自称天王的人,又是谁呢?

    李世心道:

    “要是梦儿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博学强记,将汝暮神、济寇神和这个铁头的天王联系起来,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天王究竟是谁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考局

    “灯映彩衣人不同,叶落花飞转成空。

    摆腰袅袅疑折断,飞袖褰褰殿前风。

    从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窥瞻壁影芳心乱,犹恐相逢在梦中。”

    有曲,有舞,怎能无歌?

    镜壁人影浮动,旧事历历在目,沈梦一瞥之下,触景生情,伴着耳边响起的琴音,张嘴吟唱“六道轮回”,词牌竟是一首《鹧鸪天》。

    她舞姿凌乱,人影徘徊,泪洒青砖。

    “李世哥哥,原来真的是你......。”

    沈梦飞速旋转,舞中又是看见了什么?

    两盏明灯摇晃,看得如痴如醉。

    灯光洒满大殿四壁,魅影如画。

    “哼......。”

    大厅正中“天王”,闷哼一声,继续发话:

    “少年郎,你到了这儿还想随心所欲?自以为还能走得出这里?”

    李世直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天王”,大喝一声道:

    “我若执意要走,又岂是尔等能够拦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那自称“天王”的铁面汉子,被李世这一句义正言辞的话锋,给震了一个激灵。

    他胸膛起伏,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

    “很好,很好......,数千年来,我已经很久都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有骨气的少年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铁头。

    “你可知道,刚才我已试出,你身上除了渡劫血花之力,还被修罗剑的魔力侵袭,又中了剧毒,命在旦夕。你若肯留下来陪我,便有活下去的机会;你要是离开,可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李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肯受这等束缚?

    “生有何欢?死亦何妨?我若不能完成那两件要事,就算在这里活了下来,岂不也跟死了一样?”

    铁面天王沉默了一小会儿,将脑袋偏向一边,自言自语道:

    “汝暮神,济寇神,这件事,你二位怎么看?”

    他说完,将双手一挥,黄光双闪。

    两边石台上的明灯与胖子重又出现。

    檀香依旧,美酒依然。

    这两个神竟然被这个天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明灯“常阳”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上前说道:

    “天王,我的卦象已经显示,这小子不简单,可不能轻易放了去啊。”

    明灯“仇池”也补充道:

    “我早就看见了,这个人我们是留不住的。大王不妨问问,这个人口中还要去办的两件要事,到底是什么?”

    “哦。”

    “仇池”一说完,天王处便发出了“哦”的一声。

    大厅内,众人连着两盏明灯,都齐刷刷地转向李世,仿佛“天王”已经提出了“仇池”口中的疑问,就等李世解答。

    李世望着铁面天王,心道:

    “难道这家伙就是伏羲真身?他的头怎会这么奇怪,又怎会凭空多出来两个怪里怪气的神?既然我被带到了这里,又不知出路,干脆听天由命,好歹弄清楚,我见到这些个异象,到底是什么缘由。”

    他见众人都在洗耳恭听,便大大方方地向台上答道:

    “我既然是一个都头,当然是在办案。我所说的两件要事,一是要破了七彩玲珑甲的案子,二是要回到我心爱女子的身边。”

    “七彩玲珑甲......,心爱的女子......。”

    台上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同一句话,大厅中回音响震。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秃头胖子说道:

    “天王,这个人一定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就算留不住,也不能让他白来,更不能让他轻易溜走,不如让他经受经受我们的考验?”

    明灯“常阳”朝“仇池”挤了挤眉眼,向铁面天王乐道:

    “济寇神这个胖子平时说话不中听,但今日说的这句话,我到还是蛮爱听的。天王,我们也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明灯“仇池”能看见未来,心里早就有数,对着天王笑而不语。

    铁面天王这才点头。

    “很好,还是你们这两尊神的意见不差,就这么办。就看这个少年,符不符合我们的条件,能不能经受住我们的考验了。”

    说完,他向李世伸出三根手指,话语字字铿锵。

    “少年郎,如果这是天意,那么你需要通过我这里的三个考验,方可离去。”

    李世突然见到了离去的希望,心中大喜。

    ”什么考验?”

    铁面天王答道:

    “赌酒、闻香、择衣。这三关考验看起来十分简单,却都是生死之局,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开始便不能回头。”

    李世毫不停顿地继续追问:

    “我若是能闯过你们的三关考验,又有什么好处?”

    铁面天王再次挠头,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欲言又止。

    秃头胖子在石台上坐直了身子,放下酒壶,揉了揉肚皮,抢先答道:

    “赌酒,是我的第一关考验。我的美酒有的有毒,有的无毒,你若喝了不死,我就请你大吃一顿如何?”

    李世心道:

    “这个赌酒之局,我是以命相搏,赢了却只是请我大吃一顿,又算哪门子好处?”

    但他见只有这个胖子说话,后面也许还有变数,便忍住没有多言。

    自称能看见未来的明灯“仇池”,往前飞了半步,接着说道:

    “闻香,是我和我兄弟的第二关考验,你若能通过我们的考验,我便告诉你,你口中要见的女子,后来为了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

    李世一心惦记着沈梦有无活着离开牡丹坞,虽对一盏明灯能预见未来将信将疑,但听说赢了就可以知道沈梦未来的际遇,心中倒是一喜,微微点头。

    这时,铁面天王才幽幽说道:

    “择衣是我设的第三关,你若赢了我的考验,我便让你在我的幻境中来去自如如何?”

    李世原本就是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听到最后这个好处,当下再不迟疑。

    “也好,这三道考验,我都愿意挑战,只不过我若赢了,你还要告知我,你们到底是谁?”

    铁面天王见李世回答得如此爽快,大喜道:

    “一言为定。”

    李世身上还穿着从牡丹坞巡海夜叉帮买来的衣服,将腰带一紧。

    “那就开始你们的考验吧,谁先谁后?”

    秃头胖子不再说话,翻身下台,大手一握,竟然将他身边的石台举了起来。

    他举重若轻,将石台放在李世身前,却发出了“轰”地一声巨响。

    秃头胖子蒲团一般的大手,往石台一放,石台中间便升起三样东西。

    一杯酒、一碗酒、一壶酒。

    秃头胖子向李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样有毒,一样无毒,你选择一样喝下去,生死由命。就看你选得对与不对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静局

    歌声止,倩影慢,芳心乱。

    “三种酒,两样有毒,只一样无毒,你让李世哥哥怎么选?”

    沈梦遥望镜壁之画,飞旋的舞姿逐渐慢了下来,心却跳得更加快速。

    两盏明灯摇摆的频次,也跟着沈梦的身形逐渐变缓,大殿里面的空气显得越发凝重。

    “我要如何才能帮得到李世哥哥?我要如何才能帮得到李世哥哥?”

    沈梦心急如焚,仿佛已听不见耳边琴音,居然缓缓地定在了原地。

    “我居然能在这些墙壁上看见过去,那么我能否回到过去呢?我能不能提醒李世哥哥该如何选择?”

    沈梦依旧睁着双眼,紧盯着墙上出现的李世身影,她仿佛只记住了这一人的容貌?凭此匆匆一瞥,便已一世不忘。

    沈梦的思绪离开了身子,被一团光影包围,来回跳动,往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去。

    她的身形虽已定在原地,怡然不动,她的思绪却好像在时光的轮回中不停穿梭,在已经历过的大千世界里,不停寻找。

    可是就算沈梦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的思绪能够找得到以前的李世,她又如何能帮助李世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大殿中,沈梦静止不动的身后,还拖着的两道长长黑影,仍在不停晃动。

    那是她头顶的两盏明灯照射之故。

    大殿内也就只剩下了这两盏观舞的明灯,还在不停晃动,仿佛还沉浸在沈梦先前优美的舞姿之中,无法自拔。

    四周已安静得可怕。

    还是明灯“常阳”,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它眨了眨画在灯皮上的双眼。

    “动不如静,动不如静哦,我没看错吧?她真的不动了?完全静止了?真的如我卦象所示?简直不可思议啊。”

    明灯“仇池”也停止了有节奏的摇晃,醒悟过来,嘟囔着嘴。

    “我不信她能在这支舞中做到动不如静。我们可要好好看看,她的形、她的心,她的灵和她的气,这四样是不是全都静了下来。”

    明灯“仇池”往沈梦头顶飞去,当它看清沈梦的眼神时,终于相信沈梦已完全做到了静止。

    “快,小常阳,快和我一起护着她的魂魄不散......。”

    “常阳”明灯在后面惊呼道:

    “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那她岂不就和死了无异?”

    这两盏明灯不知是惊是喜,在沈梦头顶飞速旋转,映射出沈梦脚下的影子,变化万千。

    形欲静,万籁无声;心欲静,静如止水;灵欲静,荣辱不惊;气欲静,气定神闲。沈梦真的能做到这四点吗?如果她真的做到了,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也许所有的一切,在很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三种酒,两样有毒,一样无毒,你选择一样喝下去,生死由命。就看你选得对与不对了。”

    济寇神朝李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世双眉紧皱,似乎陷入了两难之地。

    银杯,浑浊不清。

    瓷碗,酒色如碧。

    金壶,不明内里。

    这里面只有一样是无毒的,根本无从分辨,又该如何下手?

    明灯“常阳”摇了摇头。

    “济寇神每次布的局都不一样,看来这个人能活下去的机会很渺茫啊。不过就算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明灯“仇池”轻轻笑了笑,并不答话。

    正中台前的铁面天王,铁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李世,只静静地等待李世做出选择。

    李世来回望了几眼台上的酒具,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便毫不犹豫地用三根手指,捏起了台上银杯,一饮而尽。

    浊酒入喉,一缕热流直达李世腹部。

    济寇神望着李世,脸色大变。

    “你居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你知不知道这是个生死赌局,我的毒酒,毒性猛烈,举世无双,你若选错了,再无解药,可是要死人的。”

    李世放下银杯,点了点头。

    “我知道。”

    济寇神额头冒汗。

    “可是你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选择,难道你不怕死?”

    李世摇头。

    “我身上还有要事未了,怎会不怕死?”

    济寇神瘪着嘴,好像要哭了。

    “我每一次布的局都不是固定的,你绝对猜不到正确的答案,你......,你......。”

    大厅内的两盏明灯,也好奇地望着这一幕。

    因为它们也不知道,李世到底选对了没有?

    济寇神用硕大的手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又望了李世一眼,心有不甘地两手一摊。

    “好吧,算你运气好,这一杯酒......,你选对了。”

    他说完,手臂一挥,将三样酒具收回,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却把石台留在了原地。

    “下次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明灯“常阳”将双目瞪得很圆,似乎不敢相信李世竟然能选对,百思不得其解。

    它向自称能洞穿未来的兄弟问道:

    “小仇池,你知道原因吗?这个人为什么不偏不倚就能选对?他是怎么看出来只有那杯酒是无毒的?”

    明灯“仇池”虽然已知是这个结果,却也不明就里,只好装模作样地答道:

    “我想,我想......,只有那杯酒….…,分量最少吧,他是不是以为就算中了毒,也不会中得太深的缘故?”

    说完,它还自顾自地佩服自己的分析,又补充了一句。

    “你看我聪明吧,只要想明白这一点,那也就没什么了。要是我,我也会选这一杯喝下去的,谁让济寇神的脑子不好使,这一关也让他过得太轻松了。”

    “仇池”灯讲完,还朝气鼓鼓的济寇神望了一眼,满是嘲讽之意。

    明灯“常阳”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要这么看来,这个人只是运气好而已啦。”

    它不怀好意地朝兄弟笑道:

    “嘿嘿嘿嘿......,如果单凭运气,他就决计过不了我们这一关了。因为我们这一关,视觉已经没有用了,只能靠他的嗅觉了。”

    “汝暮神,开始你们第二关的考验吧。”

    中间石台的铁面天王发话了。

    这两盏明灯听到天王催促,不敢再多废话,双双围绕着对方,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一股劲风突现,将它们台面的檀香香炉卷起,随着两灯前移,平平稳稳地落在济寇神留下的石台之上。

    檀香不断,依旧香气弥漫。

第四百七十五章 香局

    李世这才去定睛细看石台上的那尊香炉,果然是一个古物。

    此香炉为青铜所造,可分为上下两半,其上雕有狻猊兽首,额头饱满,笑容可掬。

    它的下半部分为一圈圆鼓鼓的壁环,上有三层镂空,结构精巧,鬼斧神工,只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的杰作?

    这个香炉貌似已有些年份了,在头顶黄光的照耀下,色泽沉稳,早已没了青铜器原来的青涩。它映衬着一圈檀香的氤氲,紫烟缭绕,自有一番仙风古韵。

    更神奇的是,自香炉腹部镂空之处,升起的一缕缕檀香,清新幽淡,高雅不俗,钻入李世鼻孔,居然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令其为之一振。

    两盏明灯终于停止了旋转,齐声对李世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道考验,你闻一闻这些焚香,告诉我们,此刻香炉里面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

    明灯“常阳”补充道:

    “答对了,我们可以立即兑现承诺,让你知道你口中的心爱之人,现在怎样了?”

    明灯“仇池”也接了一嘴。

    “若你无法闻香答题,或答错了,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们寻开心了。所以,年轻人,可要慎重啊。”

    李世根本无法看穿这尊青铜香炉的内部构造,更不可能知道在其腹部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又怎能答对?这一关简直强人所难。

    济寇神摸了摸额头,不甘心地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这个汝暮神出的题,比我的刁钻多了。我第一关赌酒的考验,至少还能三选一,他们的这道考验,单凭嗅觉闻香,又怎能答对?除非事先知道里面放了几支檀香。”

    他又转念一想,心道:

    “这个香炉是一大早我点燃的,已经燃了半天,这人才来,又怎会事先知道答案?恐怕就连汝暮神自己,也不知道准确答案吧。”

    济寇神只道李世必然会被这一关给难住,已做足了看他笑话的准备。

    两盏明灯的这道考验,居然不靠视觉,而是靠嗅觉,这件事原本就十分奇怪。

    中间的铁面天王也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更想知道李世究竟能否答对?

    李世上前,用手掌扇风,低头,若有所思地闻着檀香。

    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抬头对头顶明灯,斩钉截铁地答道:

    “此刻,这个香炉之中,正燃着三支檀香。”

    李世此言一出,坐在远处的济寇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放下手中酒壶,又不住鼓掌大笑,好像这一关李世已经输了。

    “哈哈,错了错了,这个人的答案是错的,他终于要留下来陪我们了,哈哈哈哈......。”

    香炉头顶两盏明灯的表情,却各不一样。

    “常阳”灯的确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它晓得这个香炉里面的檀香,正是济寇神所点,听济寇神已经宣布李世失败,自然以为己方赢定,只一脸得意洋洋。

    然而“仇池”灯却愁眉苦脸,好像打了败仗一般,闷闷不乐。

    只有天王黑漆漆的铁面之上,还看不出任何表情。

    济寇神起身,向天王解释道:

    “回禀天王,今晨属下点香之时,因为那支香实在是太长了,故被属下两次一折为二,插在腹中,所以正确答案应是四支香才对。”

    他回头,又对李世笑道:

    “所以,年轻人,你的好运到了尽头,这一关,你输了,哈哈哈哈哈......。”

    李世上前一步,又低头闻了闻炉中香气,疑惑地向头顶明灯问道:

    “刚才你们问的是,此刻香炉里面究竟点燃了几支檀香?这个问题可有改动?”

    “常阳”明灯怕李世耍赖,抢先答道:

    “没错,正是这个问题,毫无改动。”

    李世这才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既然问题没有改动,那么在下已经嗅出,这香炉中此刻正燃着三支檀香,绝无差池。”

    李世不等两盏明灯答话,只朝着中间的铁面天王说道:

    “天王,在下的答案究竟对与不对,请揭开香炉,往里面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

    铁面天王见李世仍不肯认输,便朝秃头胖子点了点头。

    “既然香是济寇神点的,这个答案就还是由济寇神去揭晓吧,也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济寇神已经笑得非常愉快,早已把刚才的不甘心,从脸上一扫而光。

    “好,就让你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他快步上前,一伸手便解开了香炉顶盖。

    正如这个秃头胖子所述,香炉圆鼓鼓的腹内,烟雾缭绕,却正是插着四支檀香。

    但此时,秃头胖子拿着香炉顶盖的手掌已在发抖,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支檀香,一长三短。其中一支长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此时燃着的檀香,不多不少,正好只有短的三支。

    李世已经把第二道考验的问题,重复得相当清楚,两盏明灯要李世闻出此刻正燃着的檀香数量,也就是燃着的三支而已。

    “什么,什么?这一关,又让这小子赢了。”

    秃头胖子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我说你个济寇神,做事这么不小心,点香居然漏了一支?”

    这一次轮到“常阳”明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了。

    它朝旁边的“仇池”灯看了一眼。

    “你早知道了这个结果?”

    “仇池”灯点了点头,依旧哑口无言。

    虽然它一早听见李世说出“三支香”的答案时,就知道是李世赢了,但它也不清楚,李世的嗅觉为何会这般灵敏?再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了。

    李世因为关心沈梦,上前一步对两盏明灯说道:

    “愿赌服输,既然这一关也是我赢了,那么你们就兑现承诺吧,让我知道我心爱的女子,现在怎样了?”

    “常阳”明灯很快就从失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向李世说道:

    “我先帮你算算,那女子眼下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吧。”

    它摇头晃脑了好几下,猛地停住。

    “‘坤地阴爻’卦象极为不妙。你口中心爱的女子,叫做沈梦?她她她......,她此刻带着箭伤,已身中剧毒,就要死了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烟局

    李世大惊。

    “中了箭伤?梦儿怎会中了箭伤?”

    会算卦的明灯“常阳”皱着灯眉,叹了一口气。

    “只要是过去的事,我的卦就会算得非常准。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我就看不见了......。”

    它说完,斜着嘴角,朝旁边的兄弟努了一下,示意李世过去向它兄弟询问。

    但还没等李世开口,“仇池”灯便主动向李世说道:

    “好吧,你既然能答对闻香的考验,我就让你看看此刻尘世间,正发生的事吧。”

    它话音未落,自身的那一盏明灯,便落到了台上,直照香炉。

    那香炉被济寇神揭开的的狻猊顶盖,“呼”地一声,从台面自动跳到了肚壁之上,紫烟大作。

    这还是李世第一次不用抬头去看这盏会说话的灯。

    “仇池”明灯好言提醒道:

    “年轻人,你好好注视这些烟雾,就能看见我所见到的一切了。”

    这盏“仇池”明灯,真的能看见一切?

    李世的目光随着灯光的指引,紧盯香炉。

    朦胧的檀香烟霭,在黄色的灯光中变得更加凝重。

    烟丝数缕,扭曲成卷,流动着,飘舞着,终于勾勒成画......。

    烟尘处,兵马犹斗,烽火连天,阵中大旗所示,竟是匈奴单于。

    三匹骏马,浴血杀出重围。

    白袍长枪东方树在前开路,惊涛堂“毒砂”薛少儿紧随其后,最后一位虽样貌平平,却长发齐腰,正是易了容的沈梦。

    远方山丘,逐日弓射出第三支雕翎箭,去势如虹,不偏不倚,正中沈梦肋下。

    “啊,那是梦儿,她怎会在匈奴阵中厮杀,她果然是受了箭伤......。”

    见此情景,李世再次惊呼一声。

    明灯“常阳”也轻轻落在台面,愁眉不展。

    “那可是一支毒箭......,可惜了,可惜你心爱的女子,眼看就活不成了啊。”

    黄光闪烁不定,烟雾由浓变淡,逐渐恢复成了笔直熏香,再无半点画面。

    “怎么没有了?怎么看不见了?”

    李世心急如焚,迫切地想知道沈梦中箭后,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明灯“仇池”摇了摇头。

    “没了,人死了,自然没有画面可看了......,除非......。”

    它好像自知多嘴,后半截言语立马打住不说。

    “除非什么?”

    李世厉言喝问。

    “自然是除非有人及时替她解毒了。”

    回答李世的,是端坐正中的铁面天王。

    闻言,李世迅速调整情绪,并未乱了方寸。

    “那支箭上,到底涂抹了什么毒药?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即给沈梦解毒?”

    铁面天王对此嗤之以鼻。

    “哼,少年郎,你也身中剧毒,自己都快活不成了,还这么关心他人死活作甚?”

    李世答道:

    “别人可以不救,但这个女子,我是一定要救,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李世这样的回答,铁面天王沉默不语。

    倒是一旁一直闷闷不乐的秃头胖子乐了。

    “哈哈哈哈,天王大人,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个痴情种,岂不和大王当年一样......。”

    他口无遮拦,话说到一半,就知道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眼睛往天王面上瞟去,再也不敢出声。

    天王却没有动怒,只把秃头胖子刚才的话语细细咀嚼。

    “多情种子,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他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无尽回忆之中,只是看不出面上表情是痛苦还是喜悦?

    “当年我对她一往情深,我弹曲,她跳舞,自以为是天作之合,不料她却背叛了我,委身他人,让我痛苦一生……。”

    “当年我和部落的八十一个兄弟,情同手足,把酒言欢,她却趁我不备,手刃我的头颅……,他又怎会和我一样?”

    天王没有任何孔隙的小小铁面之外,竟然不断有水珠渗出,疑似潸然落泪。

    “哼......,自古多情空余恨,到头来也只是空悲切而已。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个年轻人岂知道我所受的痛楚。”

    铁面天王向面上抹了一把,鼻中再次轻哼一声,又恢复了姿态。

    “哼......,我也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体会体会我的痛苦......。”

    他已寻思好一个计划,便坐直身子,向李世说道:

    “也罢,少年郎,你能连闯两关,属实极为不易,我就勉为其难,答应救下这个女子吧。”

    他扭头转向秃头胖子。

    “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人可解百毒,只需要率先知道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济寇神,你说呢?”

    秃头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错,我酒肉穿肠过,百毒不侵,什么毒在我眼里,都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他见铁面天王不仅不怪罪他说错了话,还指出他有化解百毒的能力,自然是要上去表现一番。

    秃头胖子说完,便往两盏明灯停留的石台边上走去,往烟雾中嗅了几嗅。

    “嗯......,这女子中的箭头,的确涂有剧毒之物,却还不止一种毒物啊......。”

    秃头胖子皱起了鼻子,深吸一口气。

    “啊,原来是鸩蜂阴毒,无论男女,但凡中毒,全身发黑,若无阴阳调和,毒气攻心,必死无疑。”

    铁面天王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幸灾乐祸地故意问道:

    “阴阳调和,是否指这女子沈梦必须立即委身男子才行?我看他们刚才逃跑的队伍里面,刚好就有一个男子⋯⋯。”

    他一心想让李世也体会体会,自己心爱的女子同别人交欢的痛苦,自然乐得让济寇神帮沈梦解毒。

    济寇神却不明其意,直言不讳道:

    “也不尽然。若当真这般好解毒,这个毒药岂不被用作别的用途了。要解此毒,交欢时必须也是身上中有极阴之毒的将死之人,才能将它吸出,以毒攻毒。”

    他说完,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只不过,他人明知极阴之毒的可怕,又怎会在中毒之后再去救人?这下子难办了,难办了啊。”

    李世见能解百毒的济寇神都没了法子,更是着急,当下问道:

    “在下身上中了巨蛇之毒,应该符合,可否让我去救沈梦?”

    两盏明灯齐齐飞上高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同那个女子相隔十万八千里,短时间,根本无法做到啊。”

    李世闻言,朝中间的铁面天王走去。

    “天王大人,您说可以救了沈梦,一言九鼎,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铁面天王刚才把话说得太满,平生也最怕别人说他,说话不算话,听到李世质问,站起身来。

    “济寇神,难道这点事情,你都不能替本王办到?”

    济寇神硕大的脑袋,瞬间开始冒汗,沿着他粗壮的脖子不住向下流淌。

    “这件事,倒还有一个法子,只不过......。”

    他一生不愿求人,此时思前想去,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办法。

    济寇神跺了一下脚,不情愿地向铁面天王答道:

    “只不过......,要救这个女子,我还需要汝暮神的协助才行。”

第四百七十七章 许局

    秃头胖子办事,居然需要两盏会说话的灯来协助,这件事是不是十分滑稽?

    但当济寇神说出需要汝暮神来协助的话时,铁面天王健壮的身躯,明显一震。

    “难道只有那个法子才能救下这个女子?”

    济寇神双手来回挠头,显得很无奈。

    “天王大人,属下所知道的解毒之法,的确只剩下那个法子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时的两盏明灯,却显得异常得意。

    “常阳”说道:

    “兄弟,我没有听错吧,一向万事不求人的济寇神,居然开口求人了。”

    “仇池”应道:

    “他一直没把我们汝暮神放在眼中,这一次才知道没有我们不行呀。”

    这两盏灯对秃头胖子说话,一向尖酸刻薄,此时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对对,兄弟说得对,除非是天王发话,否则就算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和他合作。”

    “没错了,看他还瞧不瞧得起咱哥俩,哈哈哈哈哈......。”

    李世不知济寇神口中到底要用什么法子,但知道沈梦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便毫不迟疑地向铁面天王求道:

    “天王大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救下沈梦,就值得一试,还请您发发慈悲,让汝暮神同济寇神通力合作,前去救人吧。”

    铁面天王假装沉吟片刻,心中却不停思索。

    “就算用了那个法子,沈梦失身的事实也并不能改变,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同别的男人在一起,岂不更加残忍?哈哈......,这小子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遭受的痛苦,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越想越是高兴,却勉为其难地对李世答道:

    “本王的确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你能救下这个女子,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济寇神所说的那个法子,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少年郎,你得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怪我。”

    李世立即答道:

    “只要能先救了梦儿性命,无论什么后果,我当一力承担。”

    他还道是自己会被这群人要挟,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天王喜道:

    “既然如此,汝暮神,你们就放下对济寇神的成见,再通力合作一次吧,就好像数千年前的那次大战,没有你们的合作,本王也无法杀出重围......。”

    那两盏高高在上的明灯,对铁面天王这句话最是受用。

    明灯“常阳”黄光闪耀,兴奋地说道:

    “对啊,当年我们通力合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把那些个上古神将,杀得人仰马翻,这里面,的确有济寇神的功劳。”

    明灯“仇池”也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应道:

    “没错,自那次大战之后,我们和济寇神就再无一起合作的经历了,反而在这暗无天日的幻境,一呆就是数千年......,哎......,那场大战,真是令人怀念。”

    李世怎么也想不通,小小的两盏明灯,居然也经历过一场上古大战,要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身处这个幻境,还真会以为它们在信口开河。

    他害怕这两盏灯忆苦思甜,一说起往事,就会没完没了,耽误了正事,连忙插话打断。

    “事不宜迟,汝暮神大人,济寇神大人,你们二位大人赶紧开始救人要紧,需要我做什么呢?”

    济寇神见天王发话,汝暮神也愿意协助他施法,自然不敢怠慢,走上前一把抓住李世。

    “来来来,你坐在这里,我要从你体内提取毒素,施放到同沈梦一起的男子身上,让他成为那个中毒将死之人,然后......。”

    两盏明灯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就要靠我俩的法力了。”

    李世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未及多想,依言坐下。

    秃头胖子坐在李世身后,双掌搭在他衣衫破损之处,那里刚好被虺蛇毒液侵染......。

    黄河对岸,山洞之中。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东方树解开沈梦衣衫,目不斜视,只见箭头刺入沈梦肋下的地方,已是一片黑淤。

    他拔出箭镞,情急之下,俯身用嘴吸允毒血,只觉满嘴苦涩,吐了几口,便无大碍。

    东方树用金疮药涂抹了沈梦创口,一探沈梦额头,竟然滚烫无比。

    “这该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无法为沈梦姑娘解毒,她仍是有性命之忧啊。”

    正当东方树一筹莫展之际,山洞内无故生风,一团白光涌入。

    东方树打了一个寒颤,却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他只觉好生奇怪。

    “刚才是我眼花吗?怎地无端晃了一下?”

    他再看沈梦衣衫不整,心中不忍,扯下一块衣衫,作势要帮沈梦包扎。

    “东方树,对不住了。”

    李世双手,已带着虺蛇毒液,往东方树肩头受伤处,猛地拍去。

    东方树只觉肩头一麻,原本还利索的双手突然变得颤颤巍巍,心中烦闷异常,头脑昏昏沉沉。

    “我这是怎么了?我......。”

    东方树两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沈梦身旁。

    “少年郎,接下来,你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世站在洞中,耳边突然传来济寇神的声音,终于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立即心如刀割。

    “原来如此,汝暮神和济寇神合力将我的元神送来此处,原来是要用这个法子救人......。”

    “他们要我用蛇毒,毒倒东方树,就是要用这个男人体内的蛇毒,去解沈梦体内的鸩蜂阴毒,但接下来的事儿.……,梦儿岂不......。”

    白光中,李世细看沈梦伤口,只见一片黑紫色仍在沈梦肌肤缓慢扩散,一时间心乱如麻。

    天色渐暗,洞内已再无光亮。

    沈梦口中已发出喃喃梦呓,显然已到了生死边缘。

    李世仍是站在原地发呆,正如铁面天王所想,痛苦万分。

    “我一定要救梦儿,我一定要救梦儿......,我怎能忍心看着她毒发身亡?”

    “我爱梦儿,爱的是她的灵魂,爱的是她这个人,就算她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但也是生死关头,情有可原......。”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和梦儿就回不到从前了,我真的能够做到心中没有半点隔阂?”

    “老天为什么要对梦儿这般残忍?要对我这般残忍?要对我俩的爱情这般残忍?”

    李世三问苍天,却在空荡荡的山洞得不到任何回应。

    沈梦高烧不退,却睁眼醒来,见到了头顶一团白光,微弱地说道:

    “李世哥哥,真是你么?”

    李世大惊。

    “怎么?梦儿竟然能见到我的元神,她这是已经死了吗?”

    李世身旁济寇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年郎,这个女子快不行了,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

    李世闻言,几乎乱了方寸。

    “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要梦儿能好好活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梦儿......,李世啊,李世,你真是一个大混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把贞洁这件事看得如此之重吗?你好好问问你自己,比起失去梦儿,哪个更重要?”

    “梦儿,怪只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李世都愿意娶你做我的妻子,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李世终于醍醐灌顶,战胜心魔,脑中已清醒无比。

    他缓缓朝沈梦靠去。

    “梦儿,是我,我没死,让你受苦了。”

    沈梦起身,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连忙用手掩住要害。

    “李世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那些恶人都欺负梦儿啊……。”

    “呜呜……。”

    沈梦说道这儿,泣不成声。

    白光大盛。

    李世来到沈梦身前,坐在她的身旁,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

    “先前那些恶人,都已经被我赶跑了。”

    “梦儿,我来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沈梦松开胸前双手,轻轻依偎在李世胸膛,只觉得满面娇羞。

    “李世哥哥,有你在,梦儿什么都不怕。梦儿先前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紧紧地抱着李世,只觉得周身温暖。

    “现在梦儿好高兴啊。李世哥哥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面,梦儿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想你?”

    李世轻轻用一只手指,掩住沈梦丹唇:

    “嘘……。”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梦儿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梦儿的。”

    听到“补偿”二字,沈梦抬头望着李世道:

    “李世哥哥,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慕容家,你不会怪我吧?”

    李世刮了一下沈梦的鼻子,柔声道:

    “当然不会,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今生今世,我只怕不能娶你,其它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沈梦此刻,一颗芳心已经全部融化,揉身扑倒在李世身上。

    “梦儿也是。李世哥哥,今生今世,我都愿意做你的女人,生死相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许你一个承诺,便海枯石烂,永不相欠。

    李世魂魄顺势往边上倒去。

    沈梦失去了处子之身,心甘情愿。

    阴阳调和,沈梦和东方树体内的阴毒,同时解除。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弊局

    “呼。”

    “呼。”

    “大功告成,大功告成......。”

    济寇神擦了擦他秃头上的汗珠,终于呼出两口浊气,如释重负。

    两盏明灯却欢快地雀跃着,抢先向铁面天王汇报成果。

    “回禀天王大人,我们已经救下那个女子了,功成身退。”

    铁面天王早有所料,满心欢喜地去瞧李世,只想见到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最好还挖苦几句,方能解恨。

    可是李世的面上却是一脸轻松,只有救人的喜悦,哪有心爱之人失身的痛苦?令这个处心积虑要惩罚李世的铁面天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这小子好像比先前更加高兴了?莫不是我看错了?按理说,他与我同病相怜,应该也承受了我当年承受的痛苦才是,怎地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难道说......。”

    铁面天王也学着济寇神,用双手挠头,来来回回。

    “我说少年郎,你当真爱那个女子吗?”

    铁面天王不解地向李世问道:

    李世起身,正想向天王拱手称谢,却不料天王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我爱沈梦,天地日月,可鉴其心。”

    铁面天王将身子向石台靠了一靠。

    “你刚才已经见到了解毒的方法,知道了那个女子已失去了处子之身,你若爱她,怎会不为所动?”

    李世笑道:

    “世人的迂腐成见,在真正两个相爱之人身上,微不足道。在下正是深深爱着那个女子,才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多谢天王成全。”

    说完,李世朝铁面天王,刚才出了力的济寇神和汝暮神,分别拜了几拜。

    听到李世称谢,铁面天王嘴里像吃了一只死猫一样难受。

    他根本不理解,李世早已勘破红尘俗事,看淡肉身享乐,爱的是沈梦这个人,和这个人骨子里的灵魂,情真意切,超凡脱俗。

    他一心想看李世痛不欲生的画面不但没有出现,反而成全了两人心爱彼此的决心,虽然表面上弄巧成拙,却也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哼,瞎扯......。这少年根本就不爱那个女子,否则绝不会对那件事无动于衷......。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痴情种,这天底下,谁又能比我更用情至深呢?唉......。”

    铁面天王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心爱女子的容貌,暗自蹉跎神伤。

    他仍是只道这世上,只有他和他心爱之人的感情,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如此一比较,更加坚信不疑。

    “也罢,也罢,横竖我也答应了这个少年,救下那个女子,两不相欠。”

    铁面天王收敛心情,这才用极为缓慢的语速对李世说道:

    “此事就算过了。少年郎,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你还剩下第三个考验没有通过。”

    李世既然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前两关,对于第三个考验,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心中笃定,认为这第三关的考验,也一定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原因嘛,目前也就只有李世自己心里清楚。

    “嗯......,第三道考验,天王已经答应了,只要我能顺利通过,这个幻境就可任我来去自如?就可以放在下离去了吧。”

    铁面天王将身摆正。

    “这是当然,我这个幻境唤作七彩玲珑,同你身上藏着的那些麻布同一个名字,你若通过了这第三道考验,可是好处多多啊。”

    李世没想到,这个铁面天王明察秋毫,早就知道了自己穿在身上全套麻衣布块的秘密,不过也证实了它们就是七彩玲珑甲。

    “原来这个幻境也叫做七彩玲珑,真是有趣,事不宜迟,就请天王开始第三道考验吧。”

    “且慢。”

    喊出这两个字的,是明灯“仇池”。

    它不知道又提前看见了什么?突然出言制止。

    这一次,它形影不离的兄弟“常阳”,也无法理解。

    “什么且慢?兄弟,我还等着看一出好戏呢。”

    “仇池”灯白了“常阳”一眼,静悄悄地飞到铁面天王旁边,似乎在轻声耳语。

    铁面天王不住点头。

    突然,天王直起身来,指着李世,对其厉声喝道:

    “原来前面两关,你......,你......,你作弊了。”

    李世大惊,反问道:

    “天王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铁面天王怒道:

    “我这盏仇池灯,明察秋毫,博古通今,能洞穿一切。刚才它告诉我,普通人在遇到前面两道考验之时,一定会陷入选择困难,犹豫不决。单凭运气能够过关的,更是凤毛麟角。可是你却快速知道了答案,丝毫没有举棋不定,不是事先知道了答案,就是做了弊......,快说,到底是谁在帮你?”

    李世心中一慌,又很快归于平静。

    “原来是仇池灯的猜测,天王并无真凭实据啊。”

    李世环顾大厅,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向天王说道:

    “既然仇池灯明察秋毫,那么让它不妨多看几眼,我怎么会提前知道那两关考验的答案?三种酒,只有济寇神知道哪一种是无毒的,四支香,也只有济寇神在点香的时候,可以漏了一根......。”

    李世这句话,无疑将泄密的焦点,全都引到了济寇神的身上。

    铁面天王和明灯“常阳”,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秃头胖子的头顶,又开始疯狂冒汗。

    他心中一急,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会帮助你作弊?那些答案......,的确是只有我知道,但我知道的,也不是对的,我没有......,我......。”

    “回禀天王,泄密之人,绝不是济寇神,这一点还请天王放心。”

    明灯“仇池”率先站了出来,替济寇神做出澄清。

    秃头胖子感激涕零,向明灯“仇池”谢道:

    “还是这位兄弟识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冤枉好人,多谢多谢。”

    明灯“仇池”并不理会秃头胖子的答谢,继续对李世说道:

    “我已瞧见,泄密之人,就是刚才我们所救的,那个女子.……。”

    听到这句话,李世再也不能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盏灯真是厉害,它怎会知道梦儿早已将前两关考验的答案告诉了我?这可如何是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法局

    “轩辕台前舞霓裳,弹曲泣断肠。

    叶落飞花无数,醉忆我痴狂。

    梦易醒,情难灭,恨无常。

    一杯浊酒,三分醇香,遥敬情郎。”

    这首歌,名曰《诉衷情》,是李世在雷家堡,初遇沈梦之时,沈梦用化缘佛音的歌声,将李世迷倒,曲中歌词至今令李世记忆犹新。

    初听此曲,李世便如坠深渊,被歌中场景深深震撼,被彩衣舞者牢牢吸引,只不明白歌词含义,究竟是何所指?

    直到李世面临济寇神三种酒的抉择之时,不知何故,脑子里又响起了沈梦初唱那支歌曲的幽幽旋律。

    那支歌曲调悠扬,婉转动听;那支歌饱含深意,耐人寻味;那支歌情真意切,凄美动人。

    初闻不知曲中意,竟是点醒梦中人。

    再听此曲,李世不觉心中一震,竟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因为歌词中的最后一句中,“一杯浊酒”四字,显而易见,正是对应着石台上的那个银杯。

    “难道说,这就是答案?是梦儿千里传音,在助我闯关?可她又怎会知道是这杯浊酒无毒?”

    望着那个银杯,李世思绪万千。

    “我与梦儿萍水相逢,她为何就向我吟唱了这样一首歌曲?这里面一定自有道理,我相信梦儿绝对不会害我......。既然我对这个赌局无从下手,不如就从了梦儿所愿,就算错了......,我也心甘情愿......。”

    尽管李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沈梦在两人见面的最开始,便唱出了这样一首歌,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已容不得李世有半点犹豫。

    所以,他从容不迫地捏起了那个银杯,一饮而尽。

    当汝暮神的第二关考验是闻香时,“三分醇香”的歌词,又正好与之对应。

    这一切难道就是沈梦已事先知道了答案,在很早之前,便告诉了李世?

    所以,这一次,李世再无半点怀疑,一直坚信最后的答案就是“点燃了三支檀香”。

    李世对接下来的第三道考验,胸有成足,也源于此。

    他知道,有了沈梦这支歌的提示,只要细细回想它的歌词,便能悟出对应的答案。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号称能洞穿一切的明灯“仇池”,居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到底算不算作弊?但就算不是作弊,也必定是有人相帮......。

    这世间之事,的确有很多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

    所以李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明灯“仇池”见李世愣在原地,更以为自己所料不差。

    “我一开始就在怀疑,这个人到底是靠什么神助闯过两道考验的,但我却在这个人过往的经历里面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直到我见到了那个女子......。”

    听到这里,李世已经有些心慌意乱,不由得想着:

    “它当真已经发现了,我和梦儿之间的这个秘密?”

    “仇池”灯却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哼,尽管我还没找到真凭实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和山洞中所救助的那个女子,脱不了干系......。”

    “直觉?”

    李世听见这两个字时,心中又是一喜。

    他终于将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原来大名鼎鼎的明灯‘仇池’,居然靠的是直觉,靠的是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真是贻笑大方。

    李世反唇相讥。

    “你既无真凭实据,又怎能断定是那个女子相助于我?”

    明灯“仇池”却斩钉截铁地答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现在虽然还未找到证据,还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如何相助于你,但我的直觉一定不会错......。”

    李世冷笑道:

    “哼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幻境里面,也就我一人被吸了进来,与那女子何干?这一点难道各位还看不出来吗?那女子既然不在这里,又怎会知道考验的答案,根本就是违背常理。”

    “哦,常理?你倒跟我提起了常理?天下之大,你可知我见过了多少违背常理之事,你居然跟我提到了常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明灯“常阳”见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听不下去了,插话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先别说了,我刚才也从头到尾对那个女子的过往进行了审视,的确不曾发现她有帮助作弊的证据,我相信,天王大人自有判断。”

    李世心中乐道:

    “梦儿用的这个法子真是太妙了,以歌词传意,唱得又是如此隐晦,曲中只一个‘醉’字,便将这个场景撇开得干干净净,又岂是你这盏小小的明灯,能够辨识?”

    他也借着明灯“常阳”的话语,向铁面人说道:

    “也好,这件事还是请天王大人明鉴吧。”

    铁面天王见明灯“仇池”说得虽然肯定,却拿不出证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转而向秃头胖子和明灯“常阳”问道:“济寇神,小‘常阳’,这件事,你们又怎么看?”

    秃头胖子刚刚得到了“仇池”灯的庇护,心存感激,快言快语地答道:

    “这一次,属下相信‘仇池’兄弟,它能见到未来不曾发生的事,它的直觉,一定自有道理。”

    济寇神如此一说,倒提醒了明灯“常阳”,它突然想起一法,对天王说道;

    “天王大人,属下也认为,如果我兄弟的直觉没错,那么就是这个女子会在未来才有机会作弊,不如就试试我们的法子,让这小子见见我兄弟眼中的未来镜像,这不就有真凭实据了吗?”

    铁面天王却犹豫不决,扭头望向明灯“仇池”。

    “你都听见了?那个法子,是否可行?”

    明灯仇池虽面露难色,却又不甘示弱。

    “让这小子心服口服,去见见未来也好,只不过......,只不过......。”

    它突然想起了那件法事的弊端,又犯了嘀咕。

    天王急了。

    “小仇池,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只不过什么?”

    “仇池”灯答道:

    “只不过那个大法施展开来,呈现在大家眼中的未来只是镜像,千变万化,并不只有一个结果......。”

    它虽然知道这件事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却不愿在李世面前明说,只希望铁面天王听得明白。

    铁面天王却似懂非懂,终于做了决定。

    “只要你们施展未来大法的镜像中,有这个女子作弊的画面,本王就自有决断,不必再犹豫了,施法吧......。”

    听到天王做了决定,明灯“仇池”再也不敢违抗,便和“常阳”一起飞到了香炉之上。

    紫烟大作,如梦似幻。

    香炉里升起的檀香烟雾,再次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山水丛林,飞速而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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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密令惊风潮,还我冤魂未了。徒留绝色在今朝,昨日狂花已老。此去冥府路迢迢,只把玉手轻摇。君可随我共缥缈,莫管是鬼是妖。雷家案件扑朔迷离,宝物争夺尔虞我诈,喜欢看悬疑类武侠作品的可以一试。七彩玲珑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七彩玲珑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七彩玲珑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