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斩龙收官
日本真的是个蛮奇怪的国家。
政府,财阀,二者结合起来,才是所谓的“领袖阶层”。
所以,时常会看到政府高官被媒体一个劲的打压,爆料,这并不是那些媒体找死,而是媒体背后的财阀支持,对付他们支持的政党政敌罢了。
但是,如果政府和财阀在某个方面联手,达成共识,那么普通的民众就会被蒙在鼓中,彻底愚弄,这并不算难。
最为典型的就是在针对“超凡力量”与“鬼神”的态度上。
财阀政党从来没有放弃对于鬼神与超凡的研究,更是成立许多超凡者组织,但是这些消息,普通民众被瞒的死死的。
当然,这种政策并不仅仅在日本一国横行,这种不安定因素如果突然放出来,就像个不定时爆炸的炸弹,恐怕会在一定程度上对社会制度造成损害。
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生活在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突然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很多为止的,不可预防的威胁,并且人类中有很多“独特”的存在,也可以轻易的斩杀普通人,那么他们一定会畏惧,恐慌,这种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是游行,暴乱,最后势必犹如燎原火,焚烧整个国家。
所以,整个世界范围内,都达成了一个不必说出来的默契,鬼神由超凡者解决,凡人由超凡者守护。
如果在座的都是一些凡人,山本雄的计划很容易就会成功,那些紫黑色的小蛇,对付凡人就是一口的事,有了前车之鉴,这不必怀疑。
可是...警察这种国家暴力机关里,怎么可能全是凡人。
有数道人影已经缓缓的从会议席中站了起来,或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短刀,或是口中念念有词,背后式神的身影隐隐浮现,或是挥掌投足见,火焰与雷电隐现。
各有各的本事,很明显是“超凡者”。
可惜的是...
山本雄要更胜一筹。
他本面尽显,半面枯骨,半面血肉,对于工藤优一消灭紫色小蛇的手段视而不见,而是先眯着眼睛,看向了蠢蠢欲动的其余超凡者们。
在场的,都不是易于之辈,一个个可都算是位高权重,还是在比较重视“实力”的警察机构,单纯的靠“威吓”,山本雄很难实现自己的目的。
再加上远处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威胁,他心情有些急躁。
今天他是一定要成功的,破釜沉舟,这是最后一手了。
要么斩龙收官,要么弃子认输,已无第三条路。
所以,他行事格外的雷厉风行,只见他一伸右手,西服袖子立刻被撑破,化为了漫天碎片,而展露出来的却不是人的手臂--那是一条沾满了粘液的,像是鳗鱼,又像是软体动物,更像是“章鱼触须”的触手。
触手上隐隐可见有不停张合的吸盘,吞吐着紫色的烟雾,而随着它的不断延长,触手像是活动的蛇类生物捕杀猎物一样,飞快的袭向了敢于站起来的人。
并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看上去软绵绵的触手,实际上却硬逾钢铁,再加上那迅雷般的速度,那几个出头的超凡者,没等到反应过来,就被接连二三的洞穿,像是传糖葫芦一样,刺鼻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开来,暗红色的血液从台阶上滴答滴答的淌了下来,聚集到山本雄的脚底。
很快,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响了起来。
也许是对于这种鬼神灾害并不陌生,在场的警官眼里,比恐惧燃烧的还炽烈的,是憎恨与愤怒。
因为,这时候站出来的,其实有不少都是山本派系,或者说是亲山本派系的人,工藤派系有自家少爷顶着,没有命令,没人急于出头。
可这些下属,或者说同伴,就这么被山本家的领袖毫不犹豫的击杀,就像宰鸡屠狗一样,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山本雄!适可而止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么?!”
山本派系扎堆的聚集地中,一个看上去有些威严的中年人怒然出声。
没错,其实现在场中最崩溃,最愤怒,最觉得不能接受的,是山本派系的人。
因为山本雄是在自毁长城。
他成为了外神的信徒,愿意为神明,为了剩下的生命疯狂,但是他的那些盟友们,并不愿意陪他死。
是的,这种行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就和作死没什么两样。
在场的人,几乎都对于国家超凡机构有着一定的了解,且不说收藏品协会这种地头蛇,就拿他们最熟悉的新选组来说,出动两个番队,绞杀山本雄,简直没有任何难度。
现在,在山本派系人的心里,已经是雪上加霜了,领头人疯了,这件事最后就算能安然度过,山本家也必然倒塌,失去了主力军,这个政党小团体势必会被打压削弱,权力与利益会离他们远去,正如那句话“他会毁了所有人的努力”,有的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不过,现在的山本雄,明显不是可以交流的状态。
他阴森的一笑,故技重施,蟒蛇一样的触手横扫,眼看着就要把说话的人砸成肉泥。
山本雄铁了心,要用铁血手段镇压这些警界干部,再用秘仪之术控制他们,把警界变成他的一言堂,让后以此为根据地,为外神教派的发展提供便利环境,积累信仰,最终召唤神明。
而那时,他就能摆脱垂垂老矣的身躯,获得“永生”。
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工藤优一见状,微微一笑,手指猛地一敲手中的怀表,一阵金铁交鸣的悦耳声音猛地迸发了出来。
而来势汹汹的触手猛地一滞,艰难的蠕动着,停止在了半空。
工藤优一也不轻松,额头见汗,一步步的走了出来,挡在了山本雄的面前。
“喂,老东西,要是让你把人杀光了,警视厅和警察厅可都要停止运作,这可不行。”
“给我...老实点!”
他一抬手,一道电光雷霆闪过,一枚圆形的像是“手雷”一样的道具被他抛了出来,贴在山本雄的触手手臂上,下一秒,点光大作,吱吱声不停的响起,诺大诺长的触手被从中截断,断口处有紫色的恶心液体不停的渗出。
这是收藏品协会的“蓄电手雷”,算是价值比较高的道具,运用超凡手段,将超高电压的雷霆聚于小小的道具中,使用时威力尽数绽放,破坏力不凡。
这些超凡道具,也是收藏品协会对付鬼神的主要手段。
工藤优一一招得手,微微挺胸昂首,气运与胸,高声开口。
“诸位,山本雄已经丧心病狂,无可救药,踏入鬼神之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不愿对同类出手,但也不想无辜者牺牲。”
“以收藏品协会收藏家的名义,我正式对山本雄发起逮捕命令,撤销他的警衔,停止他作为警察的一切权益,即刻收容,以防后患。”
“诸位,意下如何?”
刚刚发言的中年人似乎在山本派系中地位很高,他低下了声音道:“...承你的情了,工藤少爷。”
“我们没有意见,我要声明,这是山本雄的私人行为,我们与他...并不是一路人,请不要误会我们警察厅的其余同僚--就算政见不同,我们也不是向鬼神低头伏首的败类1”
这话说的蛮漂亮的,工藤优一笑了笑,也不知信了几分。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里,一阵如同海水沸腾的咕噜声响了起来,无数紫色的小蛇飞射扑向了山本雄,涌入他的手臂,化成了新的触须的一部分。
顷刻间,那条触须就被修复完成,然后挟带着万钧巨力,径直的砸向了工藤优一的面门。
工藤优一心中一慌,他本身的战斗能力有限,能够依仗的是手中的收藏品“名侦探的怀表”,配合上思维殿堂,暂时的停止敌人的时间。
他的战斗经验极其有限。
匆忙中,他的能力再次发动,不过那触手似乎对工藤优一的能力有了一定的耐性,虽然来势一缓,但还是命中了工藤优一的肩膀。
一阵剧痛传来,血花四溅,工藤优一面色难看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眼,对上了山本雄狰狞的眼神。
“别白费力气了,也别想着救援。”
“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工藤小鬼,这间屋子被我用吾主的力量包裹了起来,整个都被结界封印了。”
“就算有人能打破结界,那蜂拥而出的海洋之力也会把这屋子瞬间挤爆,大家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救兵?不存在的!”
“今天要么顺我者昌,要么大家一起共赴黄泉,没有退路可言!”
这话并没有动摇工藤优一的心智。
他笑的反而更为的猖獗张狂。
“别废话!”
“我信任清,就如他信任我一样!”
“我只要在他来之前...尽力的拖住你就好,老东西...尽管放马过来吧!”
话音未落,一声轰然巨响响起。
会议室的大门似乎遭逢了重击,扭曲变形,然后又是一阵巨响,不堪重负的门板终于横飞了出来,砸起了满地的烟尘。
两道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少年有些清冷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有人再叫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来没来晚呢...”
“抱歉,那边收尾花了太多的时间,应该没有错过好戏吧?”
上杉清与烟尘中现身,虚手一引,两把鬼切跃然手中,眼眸中满是冷冽的杀意,斜着头打量了一遍现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到了狼狈的工藤优一身上。
工藤优一毫不顾忌形象的放声大笑,咳了几声,道:“一点也不晚,来的正好呢!”
“这口出狂言之徒,刚说完话就被打了脸,丢人不丢人?!”
山本雄一直僵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
“怎么可能...覆水结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破掉?”
拍了拍手,一道身影自上杉清身后走出。
扶着海国作,鸣海信吾信步的走到与上杉清并肩,眼眸中尽是轻蔑。
“这种程度的结界,真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么?你们这些海妖...唔,说错了,你们这些与海妖相伴的人,用起力量也是那么粗糙。”
“破除这垃圾东西,连五秒钟都不用呐...”
“别小看荒川之主了啊!渎神的无礼之徒!”
看到鸣海信吾的身影,山本雄很明显的瞳孔一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荒川之主!你不是死了?!”
“...可恶!”
上杉清却没理那个疯子一样的山本雄,只是快步走到工藤优一的身边,微微俯身,皱眉道:“你受伤了...没事吧?”
“我跟你说过,等我解决了那边,我陪你来就是,何必如此冒险。”
“吃了苦头了吧?”
工藤优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嗨,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送死,作为收藏家,总是要护上一护的,那些山本派系和中立派系的警察,也是人类,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他们不该就这么被山本雄控制利用。”
“别说这个了,这是小伤,你看,现在结果不是挺好么?”
“该你登场了,英雄!”
上杉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再度转身,盯着山本雄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
他的脾气似乎变得有些易怒,工藤优一鲜血淋漓的样子触动了他的神经,更是越过了他的底线。
“看看你做的好事啊...”
话音未落,身影爆闪。
电光火石间,利刃加身。
山本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恢复好的触手就被拦腰截断,而后又是连环一剑,送入了他的前胸,剑身一拧一旋,脆弱的心脏立刻变得粉碎。
这还没完,盛怒的上杉清又是回身一剑,半面生,半面死的脑袋带着些不甘心的神情,冲天而起,跌落在地。
无头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倒下。
冷哼一声,上杉清收剑回身,可没走几步,耳朵一动,猛然回头。
接着...他看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血肉在蠕动,紫黑色的雾气聚成了一团,将山本雄的身体笼罩,无数小蛇前仆后继的扎进了雾气团中。
没过几秒,雾气散尽。
焕然一新,如同新生的山本雄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上杉清面色不变,只是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然后袭来的是更为迅疾的刀剑。
也许山本雄可以在那些超凡者警察面前逞凶,但是在已经斩灭复数的神明,鬼切在手的上杉清面前,不太够看。
更别提还有一位荒川之主压阵。
这把剑,可是连他信奉的神明都能斩灭。
一个愚昧的信徒,算什么?
刀光四起,如一轮圆月,细密而绵长。
鸣海信吾看着热闹,突然哭笑不得的啧了一声。
因为他想起了厨子切菜的刀法。
上杉清这次的快刀,并没有什么花哨,只是用起了雷刀的基本功,突出一个“快”与“狠”。
他与其说是砍人,不如说是切菜,他就是想把山本雄砍的稀碎。
用天朝的话来说,就是“细细切做臊子”,最后的成品,和饺子馅差不多。
漫长的十秒钟过后,上杉清后退两步,一甩刀上的血水,歪了歪头,对自己的杰作有些满意。
而在场的警官们,即使有的见过很残忍的犯罪现场,也不禁有些面色难看,干呕出声。
有点难以接受的是,他们面前的那一堆肉糜,在几秒钟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事到如今,上杉清可不忌讳把事情做绝。
他打了一个响指,燃烧着火焰的鬼手悄然浮现,一个下压,摁住了那摊肉糜。
炼狱的鬼火熊熊燃烧,几秒钟后,竟然有肉香味传了出来,更是让在场的警官们面色一变,脸都变绿了,纷纷屏住呼吸。
上杉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工藤优一耸了耸肩。
“搞定收工。”
“我说,优一,你未免也太弱了,你的能力明明很强,洞彻人心加上操控时间,这对于战斗都帮助巨大啊。”
“怎么样,要不要来跟我学剑,就不用被人打得这么狼狈了。”
“我最近对剑术又有新的见解,实力比以前更进一层了。”
工藤优一无奈的打断了好友的话。
“你这是迫不及待的为道馆揽生意了么...这件事再说吧,我不擅长运动。”
“你先看看后面...”
上杉清有些疑惑的转身,他不太相信山本雄还能再度重生。
力量是有限度的,就算再生能力再强,你不能由一滩烤肉糜重新再生成人吧?
入目的不是蛇,那些小蛇已经随着山本雄的暴毙而停止了蠕动,失去生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紫色的雾气,这雾气变幻着,嘴中凝实成了一道诡奇的影子。
它隐隐的有着深潜者的模样,不过脑袋上,手臂上,腿上,都有数条蜿蜒的触手狂乱的挥舞,非要形容的话,它就像是一只章鱼,头颅换成了满是棱角,利齿锋利的鱼人脑袋。
低沉的声音犹如来自无尽的深渊,那并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语言,但是却响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底。
“凡人...”
“你...胆敢...”
“忤逆...神的旨意!”
震耳发聩的声音,让在场的不少警察已经面色难看,表情诡谲而狰狞,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们已经受到了影响,仅仅是一句话。
“这是...神明降临?”
“不,没有身体,应该只是投影。”
“他是从哪里投影过来的?梦镜?还是...现世?”
“海德拉确实已经亡于我手,这是...大衮?”
脑中念似电转,上杉清左右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他倒是不怵这玩意,但是那些凡人明显扛不住这恶魔般的话语。
上杉清没有犹豫,怒喝一声。
“闭上嘴!”
“你也配...自诩神明?”
“海德拉已被我斩与剑下,你是要当下一个么?深潜者的父神,名为大衮的外来者?!”
他一口道破那道黑影的身份,很明显的让它气势一滞。
上杉清乘胜追击。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梦镜中也好,在大海里也好。”
“乖乖的在你那一亩三分地趴着,别出来兴风作浪,我就当你不存在。”
“东京...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想支配这里?超凡之人还没死光呢!”
“记好了,你伸过来的爪子,我会给你斩断,你渗透来的信仰,我会给你毁灭,你送过来的信徒,我会全部灭杀。”
“碰上我,算你倒霉!”
“我叫上杉清,记住这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剁了你的脑袋,就像剁了你【配偶】的九个脑袋一样!”
话毕,剑出。
燃着蜃气鬼火的鬼切,没有再给那黑影说话的机会。
一横一竖,十字斩出。
大衮的投影怒嚎着烟消云散。
上杉清收剑而立,眸中似有剑气涌动,绝无半分迟疑。
信手斩龙,这场雨中棋局,终于收官了。
第八十八章 分赃
书说虽长,但其实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起码在工藤优一眼里,破门突入,二度斩人,威吓神明,破其化身,只是发生在一分钟之内的事情而已。
他有些费劲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血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真的不错,工藤优一本身就不算是武斗派,他做的最多的工作,其实是布局与指挥。
自从认识了上杉清之后,他的手里就像多了一张压底的王牌一样,无往不利,这位好友从未让他失望过。
比如今天,他也不是没有最后一搏的手段。
工藤优一是侦探,不是赌徒。
他是江户川乱步的链接者,但并不是扮演者,他是继承者,他继承了那位侦探文豪洞察人心,知晓善恶的能力。
但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自主的陷入扮演的状态中,完美的模拟出江户川乱步的性情和行为习惯,到那时,他的能力会暴涨,也会拥有不俗的战力。
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还好,没到那一步。
“那是什么?另一尊神明么?”
工藤优一凑到上杉清身边,若有所指的问道。
“应该是吧,我查到的消息,这件事幕后之神有两位,海德拉与大衮,他们是深潜者的神明,来自星界,在日本海附近蛰伏,休养生息,可能这次把东京选作了进军陆地的第一步吧。”
“那条爬虫类已经被我送回老家了,她的梦镜都已经破碎,绝无逃脱的可能,山本雄之所以还能有这份超凡之力,应该是得益与另一位深潜者的神明【大衮】。”
“大衮的梦镜,协会定位不到,爱德华教授根据已有情报作了分析,跟我说大衮极有可能存在于现世,蜗居与深海,并不是梦镜中的鬼神,这个说法存疑,我也没工夫考证,这边的善后事宜就有够焦头烂额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这些爪牙的老巢也被我一锅端了,他们的计划付诸流水,日后加紧防范就是。”
上杉清的解释很清楚,工藤优一点了点头,嘴角挂上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嘛,虽然我是对你很有信心啦,但是连外神都能击败驱逐,清,看来我交朋友的眼光很不错,抓到一张大牌了。”
工藤优一开玩笑似得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这一地的血肉狼藉,若有所思的走了几步,到了演讲桌前,拍了拍麦克风,习以为常的玩世不恭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好了,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不要做出这副表情。”
“罪首伏诛,危机解除,雨过天晴,完美结局。”
“别哭丧着脸啊。”
语气轻松的扯了几句,工藤优一没啰嗦,直接切入正题。
“放心,这是山本雄一人的事,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一有不慎,堕入鬼神的怀抱,下场就是这样咯。”
“就算今天他得逞,又能怎么样呢?”
“收藏品协会总能反应过来的,而且...没有我们,也有新选组,有平安京,总会有人站出来。”
“政见也好,利益也罢,人类就是这种复杂的动物,我们之间总会有分歧。”
“可是...谁要是觉得生而为人并不满足,妄图去获得一些不该得的东西...还要通过牺牲同类的这种残忍手段的话...”
“...”
“除非收藏品协会的人死光了,否则...绝无可能!”
“山本雄...就是下场!”
上杉清很应景的将已经收入鞘的鬼切顶出三寸,刀光映射在墙壁上,寒意陡生。
也许工藤优一的话,这些人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山本雄刚刚在这里肆虐到不可一世,但却被轻易斩杀一事的“元凶”,他们就不得不重视了。
在这些警界高层的眼界里,那些出头的超凡者,并不算弱茬,能虐杀他们的山本雄,更是强大,而几十秒内,就把山本雄剁成肉酱的上杉清,那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了。
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上杉清的情报--“收藏品协会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杀星”诸如此类的对话此起彼伏。
而上杉清的情报也不算什么绝密,东文的剑鬼,新阴流上泉秀川关门弟子,这种称呼接二连三的往外蹦,有不少聆听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仿佛找到了上杉清强大的理由。
确实,对于这些警察来说,东文会的毒蛇,新阴流的剑豪,这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号,如果上杉清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他们可能还有些惊疑不定,但是一听这师承来历,顿时心下了然,对他没了多少戒备。
起码,这不是可疑之人,在某种程度上,这甚至算是“自己人”。
两位少年人一人红脸一人白脸,戏唱的倒是不错,底下虽然议论声嘈杂,但是也没有唱反调的。
工藤优一满意的点了点头,眉毛一挑,装作不经意的抛出了一个难题。
“好了,别怪我话说的难听,这是原则问题,我不希望在座的诸位成为人类这个种族的叛徒。”
“接下来,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解决。”
“山本雄是警视监衔,警察厅的次长,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委员,他死在这里,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这个位置...却空了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这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如就今天解决了--诸位有什么建议么?”
这话一出,场中真是鸦雀无声。
在“利益相关”的时候,很多人为人处世就会变得小心许多,说话亦是如此。
在场的,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对工藤优一的言下之意怎么不明白?
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明显是站在工藤家的立场,无论是警察厅的次长,还是警视监的警衔,亦或是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委员职位,这都是不少人一生奋斗的终点。
在山本雄死了之后,可能再也没人能和工藤家在警察体系内争权夺利,工藤勋的崛起已经板上钉钉,但这时让他们立刻表态,纳头就拜,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什么事都说不准,政团如战场,瞬息万变,没笑到最后,不算赢家。
这幅场景也没有出工藤优一的意外。
他轻笑着,拍了拍桌子。
“嗯...”
“没有先发言的话,我就抛砖引玉咯。”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诸位,且听我一言。”
第八十九章 权柄
也许是大敌已去,也许是工藤优一毕竟年纪还小,态度也不错,所以场下的人,面色都好了不少。
听到工藤优一如此的说,不禁有人皱着眉开口。
“抱歉,稍微打断一下,工藤君,这次多亏你了是没错...”
“但是,这种事情,你要在这里做决定么?”
“况且...你要说的人选,该不会是工藤警视总监吧?”
“你要明白,工藤总监已经统领警视厅了,再兼任警察厅的次长,这没有先例。”
说话的人语气平缓,也算守规矩,措辞严谨,没把人得罪到家,明显没什么敌意,只不过不想看到工藤一家独大的局面诞生罢了。
工藤优一也是笑脸以对。
“三井桑,稍安勿躁,当然不是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常对我说,年龄大了,力不从心,光是警视厅这一摊事儿就够他忙活了,再接任警察厅的事务,岂不是要累死他?”
“我这做儿子的,也得有几分孝心,替他分担一下才是。”
听这话,底下的哗然声更盛。
被称为三井的中年警官一愣,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既然已经说话了,也不唯唯诺诺,直言道:“听工藤君的意思...难道你要出任山本雄留下的位置?”
“...”
“工藤君,并不是我忘恩负义,刚被你救了性命,就与你唱反调,这...不符规矩啊。”
“你的年龄,资历...甚至学历,都差的太多了。”
“要是十年后,你坐这个位置,我绝无二话,现在的话...有些...”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也不言而喻了。
工藤优一没有被反驳的不耐神色,只是继续摇头。
“各位前辈言重了,我在收藏品协会呆的挺好,暂时没有转行的想法,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更不可能坐那么高的位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罢了。”
“警察厅次长的位置,我有一个提议--就让石田前辈担任,如何?”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位坐在前排,西装革履,头发有些斑白,面色却不显老的中年人身上。
刚刚山本雄逞凶威的时候,就是他悍然出身,对其怒斥,别的不说,胆色算是一等一的。
这位石田,在山本派系里,算是山本雄的副手,警察厅的总务部和警务部基本是他的一言堂,也算是位高权重,只是出身的限制,让他只能屈居人下,虽然算是山本一派,但和山本雄的关系也没那么融洽。
如今他的职位是总务部的部长,在警察厅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了。
他也没想到,这好事能轮到自己身上。
别看只是口头说说,如果工藤家的少爷说了这话,再加上他的人脉积累,在山本雄倒了的情况下,这话就和圣旨差不了多少了。
无论在那个部门,屹立于权力最顶峰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罢了。
石田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工藤优一浅浅的一笑,话锋一转。
“警衔什么的,在场的都不是外行人,那不重要。”
“其实,职位也不重要,如今日本的形势就是这样,说的话要多管用,要看背后的党派与财阀。”
“山本雄为什么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他背后有mz党的支持,山本家世代都是mz党的鹰犬,这个家族就是mz党扎在警察体系里的一根钉子,这件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至于mz党背后有多少财阀支持,那就错综复杂,不是我能揣度的事情了。”
“所以,有一件事我能够确定。”
“警察厅的次长,警视监的警衔,在mz党的大老爷们眼里,不值一提。”
“但是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位置,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能参与内阁议政的重要位置,是能投票的,代表着【话语权】,绝对不可能让外人插手。”
“所以...这个位置,石田前辈就稍微的谦让一下吧?”
石田听了这话,微微抬眸,眼神深沉,并没有多少恶意,毕竟刚刚得了一个大便宜,而且工藤优一说的都是实话,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工藤少爷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你放心,我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也不是贪得无厌之徒。”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会做傻事。”
“但是...”
“恕我直言,工藤少爷,你们工藤家...跟新晋的那个财阀走的很近,和mz党也不是一条心,你们要想染指这个席位,恐怕也艰难啊...”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隐隐有些替工藤优一着想的味道,不愧是政客的发言。
工藤优一却明显没领情,只是轻轻的摇头。
“当然,我知道。”
“工藤家也没想占这个位置。”
“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位置只有五个。”
“父亲大人已经占了一个坑了,再占一个,绝无成功的可能。”
说到这里,其实就要提提所谓的国家公安委员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能和警察厅划等号,因为它拥有管辖警察厅的职能。
这个委员会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免受政治压力力量,并确保警察系统的中立性,他负责管理日本国家警察厅,并有权聘任或者解聘高级警官。
但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委员会早就被各方豪强渗透进去了,所谓的保证中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都是政客弄权的工具。
但这个席位的重要性,真的不必多提,“有权聘任或者解聘高级警官”,就已经天大的权利了,而且它隶属与内阁办公室,地位超然。
所以,石田也是一头雾水。
工藤优一没让他等太久,他抑制不住的畅快笑了几声,后退了几步,拍了拍桌子,压低了声音。
“该你出场了,我的...朋友。”
“我们谈妥了...对吗?”
一直低着头,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的,坐在工藤家小团体中间的穿着西服的男人猛然抬头,露出了有些憔悴的脸。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样房间中心的尸体残骸,又与工藤优一对视了一眼,缓缓的点头,站起身来,几乎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脸。
他是...山本凉介,山本雄的亲生儿子,由上杉清逮捕,收藏品协会收容,曾经被秘仪之力感染。
有些失礼的惊呼声渐渐响起,工藤优一有些得意的回到了演讲台上,语气变得急促。
“这次事件,是山本雄一人所为,与山本家无关,与警察厅无关,当然,也和这位山本凉介无关。”
“多亏了山本少爷及时与我联系,大义灭亲,举报了山本雄丧心病狂的行为,我才能早做准备,覆灭这次阴谋。”
“这是大功一件!”
“山本少爷的年纪,学历,资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而且...他姓山本!”
“我提议,山本凉介接任山本雄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席位,我会立刻上报委员会主席,在此之前,我要征求大家的同意。”
“诸位,意下如何?”
工藤优一这么说,其实只看两个人的意见。
一个是石田,一个是大友秀众。
一位是山本派不容小觑的核心人物,一位是现任的警察厅最高长官,虽然没有实权。
大友秀众没所谓的点头,眼都没睁,随意道:“我没有意见,工藤君决定就好。”
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石田反应就大了一些,他面色变了数变,脑中权衡了许久的利弊,最后苦着脸,皱着眉,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他也没办法,mz党是绝对不会放弃一只已经熬熟了的鹰犬来用他的,他连给人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话难听,但就是这个道理。
在日本,家臣文化根深蒂固,一个姓氏,就能决定很多问题。
事已至此,工藤优一不动声色的出了口气。
别的不谈,今天他的谋划,已经成功了。
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凭他们在警察体系内的能量,糊弄那些mz党的高层,也并不算难。
实在不行,让山本凉介去表表忠心好了,反正只是要一个傀儡,具体的权利蚕食,由工藤家慢慢去做。
今天往后,日本警察体系的权柄,已经尽数握在工藤家的手里了!
第一章 礼物
夜空澄澈,弯月当空,星光皎洁。
上杉清的梦镜中,似乎永远是黑夜,他从未在这里见过阳光。
四周是静谧的东京城。
遥遥望去,东京湾的海面上,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岛,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着。
上杉清再次回到了梦镜里。
他心念一动,身影穿梭,不多时,已经来到了百鬼之町内,蜃气楼前。
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了看四周,他发出了一声有些感慨的叹气声。
比起一开始的空旷,这里已经算是很充实且华丽的房间了。
四周瑰丽而栩栩如生的壁画,穹顶的诸神星海投影,成百上千散发出温暖光芒的烛台,朴实无华的会议桌与高脚椅,还有那与他一模一样的神像和犬神雕像,与火焰中挥舞跳动的鬼手,墙角武器架上的两柄鬼切与鬼兵部。
他获得了许多,自身更是今非昔比。
当初只能苦练剑道对付恶鬼的初学者,已经是可以怒斩鬼神的成名剑士了。
仅仅几十天,他却仿佛过了十几年一样漫长,这期间一场场的搏命厮杀,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他增长实力的养料,而遇到的强敌,也是督促着他脚步不停的动力。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可能才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如果说,之前他更多的是独来独往的剑士,那么以后,他可能要学着做一个领袖了。
胡思乱想着,在长桌的主位上坐下,扫了一眼墙上的酒吞童子壁画,看他没有出来聊天的兴致,索性也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敲打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的闭着眼小憩。
不多时,他眼皮一跳,睁开了眼,将手一挥。
蜃气楼的大门洞开,一道人影拖着一个麻袋似的物体,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
“...”
“到底什么事非要在梦镜中说?你带的什么?”
上杉清扫了一眼门口,有些不解的问道。
来人一身剑道服,腰间别着一把金灿灿的太刀,面容英伟,笑容莫测,正是已经恢复“神力”,收拢“神躯”,距离恢复全盛实力只需要时间的荒川之主--鸣海信吾。
“这东西没法在现世给你,只能在你的梦镜里碰头了,别板着脸,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就当是你帮我寻回力量的谢礼。”
“你应该需要这个。”
鸣海信吾将手中东西往前一丢--他真的提了一个麻袋,这麻袋摔在地上之后,口子松开,爬出了数条蜿蜒扭动着身子的蛆虫一般的生物。
上杉清眉目一凝,手一挥,站起身来,墙边的童子切已经自动的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感受到了“威胁”。
自从登神之阶启动,他能够收集信仰之后,虽然他没有从信仰之力中得到切实的好处,但是对于那些同为神明的存在,他已经有了基本的感应。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眼前这几条扭动的虫子,身上具有神性,更有不菲的信仰之力,甚至...他感应到了浓浓的蜃气。
这可是稀罕东西。
上杉清已经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汲取过新的蜃气了,他之前斩杀的鬼神,或多或少都有收获,而蜃气也有不少的作用。
但是自从接了对付那些外神的活计之后,干的是最累的活儿,蜃气是半点也没入账。
那些外神使用的力量,百鬼绘卷吸收不了。
不过...眼前的这几条虫子,可是不折不扣的大肥羊。
同时,许久未闻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百鬼绘卷起反应了。
“检测到未知神魂波动--匹配中。”
“匹配完毕。”
“此为神明,位列灰名单,建议捕获。”
“其名为--八雷神!”
这个名字上杉清可再熟悉不过了,他老师的成名一役,就是刀斩八雷神,一人敌神,战而胜之。
“这是八雷神,别看他这样,可是有来历的,他算是伊邪那美的子神,是雷神建御雷的属神,在高天原也算一号人物。”
“日本的神话里神明太多了,要说能打的,建御雷绝对排的上号。”
“伊邪那美就不必提了,黄泉之女,诸神之母,就算是冥府的阎君,也要卖她几分面子,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
“这不长眼的东西打算借我之名,盗我身躯,自己借尸还魂复生,被我撞破,我怒火攻心,也没想那么多,与你讨回了荒川之力,打开荒川水国,淹了他的黄泉比良坂,同化了他的梦镜,还生擒了他。”
鸣海信吾语气轻描淡写的,听得上杉清一愣一愣的。
他其实觉得自己的战果已经够彪悍了,可现在看来,这位荒川之主...似乎也是个狠角色啊。
“我拿他没办法,荒川之力虽然磅礴,但是也不足以完全消灭一尊名声响彻天下的神明,所以我就把他给你送来了。”
“你应该能斩了他,并且...吸纳他的力量吧?”
这话一听,上杉清面色微变,抬眸却对上了鸣海信吾的灼灼眼神。
随即,他好像明白什么了一样,沉默的点点头。
鸣海信吾笑了笑,道:“别这副表情,百鬼绘卷的前一任主人,就拥有这种能力。”
“彻底斩灭鬼神,吸纳鬼神之力,继承了百鬼绘卷的你,理应也能如此,我是这么猜测的。”
“既然如此,这个就交给你了。”
“放了也好,杀了也好,凭你喜好。”
“...”
“若是事后建御雷或者黄泉之女找上门来,你只管说我的名字,人是我抓的,不用你替我抗--这是我的恩怨。”
“你放心好了。”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不满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喂,我们至少并肩战斗过了,这样可太见外了!”
说这话,上杉清动作可一点不满,他转身就是一剑,把几条蛆虫串成了一个糖葫芦。
在鸣海信吾果然如此的眼神中,那漆黑的,布满着雷电皱纹的蛆虫不停的扭动着,却不可抑制的一点点缩小,萎靡,最终化为飞灰,消逝在空气中,半点痕迹都没落下。
而上杉清却像吃了大补药一样,满面红光,甚至他的神像都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蜃气山海般的涌入体内,继而冲进了他背后壁画上的自画像里。
原本一朵一朵的鬼火被蜃气一冲,立马融在了一起,像是一团被挤压的橡皮泥一样,最后化为星光飞散,尽数没入上杉清自画像的身体里。
鬼火的桎梏...被打破了。
因为这次获得的蜃气的量实在是太大了,这位八雷神该说不愧是古事记上有名号的正神,且不说那些被神像汲取过去的信仰,单单是蜃气,就超过了上杉清之前吸纳的所有蜃气量的总和。
量变,会引起质变。
气体,会变成液体,也会变成固体。
鬼火涌入了上杉清自画像的体内,但是他的画像空着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朵青色的莲花。
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实物一样,仔细看去,还有青色的液体在其中涌动一般,流光溢彩。
他一感应,得到的结果吓了他一条。
之前要消耗一朵鬼火的犬神剑术,现在甚至不用花费一个花瓣。
这朵青莲可是重瓣,花瓣的数量绝对超过了两位数。
他终于不用和奥特曼一样,打个几分钟就要亮红灯了--之前的必杀登龙雀,他估摸着现在自己怎么也能斩出三五剑。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上杉清扫了一眼或明或暗的壁画,嘴角弯起了满怀期待的笑容。
时隔多日,他终于又可以点亮百鬼绘卷了。
第二章 快递
可能是因为那场连绵一个多星期的大雨,所以本来应该初春乍暖的天气变得有些凉意。
荒川区,一间比较幽深,但占地面积不算小的古式道场内,上杉清坐在蒲团上,目光低垂,落在了身前放着的一把剑上。
这把剑看上去是一把中规中矩的太刀,刀鞘是白色,刀柄亦是雪白,刀鞘上有些露水,正在不停的凝成霜花,散发着让人有些在意的凉气。
这间道场很大,正是东文会赠送给上杉清的那间。
如今道馆已经彻底的收拾好了,地板都被打扫的发亮,而寻常剑道道馆里的护具,器材,这里一样不缺。
桌明几净,看上去一片舒爽。
上杉清已经搬进来好几天了,前面是道馆,后面是私人住宅,还有不算小的日式庭院当做后院,出了后院的院门,就是荒川之水--这里坐落在河边。
总的来说,上杉清对这个新家很满意。
只不过这道馆还没有开始营业,只是闲暇时候,上泉凛会带着那帮从港区就陪着她玩的童子军来这里练习剑道。
这可不是过家家,上杉清看过,他们的训练一板一眼,规矩极了,也真难为了那些小孩子,坐那么久的电车,从港区来这里学剑,当然,这也能衬托出上泉凛当仁不让的孩子王的地位。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上泉凛已经放学了,又习以为常的领了一帮童子军过来,给他们换上剑道服,领着在一遍呼呼喝喝的练剑。
比起师父家的私人道馆,上杉清的道馆才像个普通的剑道馆。
以上杉清为中线,他的右边是一帮小孩子在练剑,他的左边则是他高薪聘请来的剑术教习正在闭目冥想。
鸣海信吾自从荒川一役后,就辞去了以前的工作,来上杉清这里报道,虽然这间道馆没有对外营业,但是上杉清还是给开的工资--堂堂荒川之主,可不能怠慢了。
上次战斗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有工藤优一在,善后的事宜也没用他费心,不过最近工藤优一忙得很,他都没见这位好友几面,应该是工藤家的现任家主正在准备今年的选举,所以很多琐事都落到了工藤优一身上,这种麻烦事上杉清懒得去问。
他也好好的休息了几天,说实话,动用了那种量的蜃气,他也有些陷入沉沦的征兆,不过好在他有“专用药”傍身,没出什么事,那壶药酒除了度数挺高,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而他今天在这里看着一把剑发呆,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把剑,并非是普通的剑,至少是一柄“鬼神之器”。
因为这把剑...是他从自己的百鬼绘卷中取出来的。
之前的那些蜃气,他当然没有浪费,目前他的百鬼绘卷完全点亮的只有犬神之卷,但是可以点亮的绘卷,其实有不少。
妖刀之卷,莹草之卷,还有...在上次战斗后,突然解锁的“雪走之卷”。
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应的应该是拥有雪童子妖魂的刘龙人。
也许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情义,也许是有感于上杉清剑斩鬼神的实力,刘龙人似乎在某方面认可了上杉清,与此同时,雪走之卷也处于可以点亮的状态。
现在上杉清百鬼绘卷上的鬼神大概有三种。
被束缚在其中,可以“召唤”出来当做打手,也能借助其力量的--酒吞童子。
通过某种契约联系,大概是从属关系,也可以借助其力量的荒川之主,鸣海信吾。
剩下的就是神魂完全处于百鬼绘卷之中的,莹草,妖刀姬,犬神,还有这新冒出来的雪童子。
前面两种上杉清不用费心的花费蜃气,因为一点用也没有,借来的力量强弱,要看鬼神本身的实力。
但是最后一种,就要看他花的本钱够不够了。
他获得海量蜃气的第一时间,其实想点亮的是妖刀之卷。
因为妖刀之卷的八张牌,有几张是生来就点亮的状态,有了犬神之卷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很期待完全点亮另一卷百鬼绘卷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无论是犬神之躯,还是“登龙雀”,都是他现在压箱底的手段,是能定鼎战局的杀招。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妖刀之卷需求的蜃气量比起犬神之卷成倍增长,来自于八雷神的蜃气全部灌注进去之后,还有三张牌固执的黯淡着,对他毫无回应。
每幅妖怪绘卷,都有八张卡片,八张全亮,可能会有不可思议的变化,这个是有先例的,但犬神毕竟不是现世存在的神明,可...东文真希却是真实存在的啊。
妖刀之卷的变化,能不能同步到东文真希身上,上杉清也很好奇。
可他再怎么好奇,蜃气的量不够,他也不能无中生有,只能等着以后狩猎鬼神之后,再补上。
无奈之下,剩下的蜃气被他转进了雪走之卷里,因为实在是不想让野原杏子上战场,莹草之卷他丝毫没考虑过。
结果...在蜃气用光之前,他终于点亮的雪走之卷的第一张卡片。
“剑势--雪走”。
雪走是一式可以引动霜雪之力的剑法,对上杉清来说算是有用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点亮了“雪走”之后,蜃气楼内突然多了一柄剑。
一柄剑类的“鬼神之器”。
这剑他用不了,剑柄上的寒气太重,甚至能冻伤他的手,他用这把剑,实力十不存一。
在他想来,这东西既然来自于雪走之卷,那么肯定和刘龙人有关。
于是,他约了刘龙人,准备把这把剑送给他。
既然他的百鬼绘卷里都存有雪走之卷了,那么刘龙人自然算不得外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也不心疼。
思量之间,门突然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上泉凛十分热情的一蹦一跳的去开门,人未到,声先至。
“谁呀~”
声音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
屋外传来了一声有些陌生的男声。
“您好,打扰了,这里是上杉清先生的居所么?我是...来送快递的。”
听了这话,上杉清猛地一挑眉,面露疑色。
“阿凛,你去忙,我开门。”
嘱咐了这么一句,上泉凛很听话的转身跑了回去,继续“好为人师”去了。
上杉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走向门口。
他可不觉得...这个家有人会收到快递啊!
收件人,还是他!
第三章 柳生
日本远不像天朝,快递行业没那么发达,何况上杉清这是新换的住址,他又没有网购,除非有心人特意打听,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这里。
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推拉式的障子门被他轻轻的拉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上杉清并无惊疑,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瞄了一眼袭来的刀。
“唔?未开刃?”
“稽古用的试做刀?这玩意只有古流剑道中才会用吧,现代剑道都用木刀竹剑...”
“看起来不像是来找茬的啊...剑中没有觉悟,更嗅不到半点杀意。”
一个念头,他就想了这么多。
但是手中却丝毫不慢。
战斗,已经渐渐的浸入了他的身体本能,就像人类遇到疼痛会皱眉,眼睛遇袭会眨一样。
甚至不用去思考,身体就自主的做出反应。
“未开刃的刀...夺了!”
说实话,他也有许久没有和像样的对手来一场剑道试合了,此时他不仅不怒,反而见猎心喜。
双掌合十,迎面而上,眼中只有刀刃。
新阴流的“无刀取”,传下来的有三式,又被称为“夺刀法,三势”。
这三式,上泉秀川亲身示范过一式,以肉掌夺刀,一拧一挑,用巧劲四两拨千斤,下敌兵刃--这是最难的一式。
剩下的两式写了能有几十页纸,其中有一式比较离谱,说的是“话术”...那意思是舌灿莲花,不战而屈人之兵,简而言之就是嘴炮,上杉清看都没看,直接略过。
最后一式则是双掌抢攻,切敌内怀,击其握刀的手腕,然后夺刀。
如今这境地...都可以用!
一般来说,肉掌夺刀在现实中是做不到,因为双掌的摩擦力很难能阻挡得住重力下劈的刀刃,即使用上侧拧的巧劲,大多数人也力有未逮。
可...上杉清不是普通人啊!
他现在的双掌,足有千斤之力。
白刃入掌,身躯一弓,浩然大力从虎口而出,带着那把未开刃的剑开始摇摆不定,若是换个普通人,恐怕就虎口发麻,剑握不住,脱手而出了。
可...这个对手握剑非常稳。
稳到上杉清没有如愿的抢下兵刃来。
眉头一挑,他心中兴趣更浓了。
这力量肯定是踏入超凡之人,而且握剑如此之稳,绝对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剑士,古流剑道的许多流派都是老古板,提倡“剑在人在”,想从那些剑士手里夺剑,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击不成,上杉清立刻变招,撤一手变掌,横拍剑身,同时足下发力,撞入来人怀内。
另一手变拳,拦砸在来人持剑的虎口,足下立马,力贯腰身,传至肩肘,同时口中低声重喝。
铁山靠,八极中最为硬碰硬的一招。
来人似乎反应也不慢,一个侧身,想要躲闪,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上杉清进步一撞,那道人影立刻像是炮弹一样,带着凛冽的风声撞了出去,砸在了院中。
上杉清收了三分力,要不这货不死也得进icu。
饶是如此,那人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都往外吐血沫了,一个劲的捂着胸口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上杉清施施然的上前了几步,扫了那人一眼,目光转到了手腕。
他的手腕已经乌青发紫,上杉清的一记重拳可没那么好接下,可就算这样,手中的剑还没丢。
真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种人,现在已经很少了。
上杉清面色不动,心中却是有些欣赏,不过语气却没缓和,还是带着些寒意。
“看在你剑术的面子上,给你三句话,三句话后,进急救室还是进太平间,就有结果了。”
被上杉清放躺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运动服,长相也极其普通,丢到人群里一眼认不出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些一些岁月沧桑的痕迹,一头短发挺精神的,非要说优点的话...身材不错。
他这时候正苦笑着,仰着头看着上杉清,面色复杂。
“果然...三招之内打倒我,还真不夸张。”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怨气,只是有些失落和沮丧。
上杉清歪了歪头,吐出三个字:“第一句。”
那人恍然大悟,急忙道:“我说过,我是来送快递的,上杉君。”
上杉清不为所动,冷声道:“你还有最后一句。”
看着这少年的神色不似作伪,勉强支撑着坐起来的那中年剑士眉头紧皱,思考了两秒钟,急声道:“这是上泉前辈送给你的东西!新阴流的当家剑豪!上泉秀川!”
这话一出,上杉清终于略微变了脸色。
师父已经出游快一个月了,电话打不通,自从东文会那件事后,就没有联系过师父,上泉凛这个当女儿的没心没肺,一点不着急,上杉清这爱徒可略有担心。
当然,他对师父的实力有自信,他现在是能斩灭神明不假,但是同样的事情,师父七八年前就做过了。
这天底下如果有能伤的了上泉秀川的人,或者鬼神,那么他担心,也于事无补。
可如今,突然听到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讶异。
地上的剑士伸手一指,指向了放在上杉清门边的一个漆黑的保险箱。
上杉清将信将疑的转过头来,就听得那剑士继续苦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刚到的东京,根本没顾得休息,先去拜访了上泉前辈的道场,发现没有人。”
“问了问邻居,说是好久没见过道场开门了。”
“我又四处打听,没有的到有用的消息,最后托警视厅的朋友问了问,才知道上杉君这段时间来做的大事,他们告诉我,你现在住在荒川的一个道场,我急匆匆的就来寻你。”
“我是奉了师父的命令,要将上泉前辈托付的重要物品亲手送到他的关门弟子,上杉清的手上,除了上杉君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代收。”
“阿凛师妹也不行...”
他说到这儿,上杉清其实已经信了几分,不过还是要最终确认一下。
哪有来送东西的上来就砍人?
这是,那剑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勉勉强强的鞠了个躬。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是柳生健,柳生家家主柳生徹平的义子,亦是长徒!”
“这次我送来的东西...”
“是能让剑士觉醒超凡的--剑心种子!”
第四章 赌约与剑心种子
上杉清瞳孔一缩,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了,悄然点点头,向地上的人伸出了手。
“...”
“下手有些重了...柳生...师兄?”
迟疑的叫出了一个名字,上杉清简单的与柳生健握了握手。
他并没有彻底的相信这个人,他可没那么天真,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只不过...这人打不过他。
家里有个力量暴龙级的野太刀剑士,还有镇守荒川数百年的荒川之主,体内还藏有大江山的鬼王。
就柳生健这种货色,不是他吹牛,来上一队,他也不怕。
刚刚的过手,他没有用丝毫的超凡能力,只是用了肉身之力,甚至都没用剑。
他现在的剑,比起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
往犬神之卷中注入蜃气,可以提高上杉清的身体素质,往妖刀之卷中注入蜃气,提高的是上杉清对于剑的理解与使用的能力。
同样是握笔,有的人写字松松垮垮,宛若狗爬,有的人书法苍劲,犹如松柏,这其实也可以算作对于笔的理解与使用的能力不同。
简而言之,就是“熟练度”。
上杉清本来就是剑道天才,而加上妖刀之卷的辅助,更是如虎添翼。
他刚刚能精准的空手入白刃,亦能寻到柳生健的剑招破绽,趁虚而入,也有这突飞猛进的剑术理解的功劳。
这么想来,刚刚柳生健的剑招,确实是带着些新阴流“一刀两断”的味道,不过速度比起新阴流的稍微慢了一些,力量却大了不少。
可能是柳生新阴流的改良吧。
想到这里,上杉清对于柳生健的身份更加相信了几分,剑术,是骗不了人的。
将人请到屋中坐下,对着已经握刀的鸣海信吾使了个眼色,上杉清也坐了下来,装作随意的开口。
“唔,柳生师兄,来送东西,我可以理解,可是...一见面就刀剑相向,是何道理啊?”
“虽然是未开刃的刀,但也是吓我一跳呢。”
听了这话,柳生健的笑容更苦涩的了,甚至脸都有些红,像是羞的。
“这...”
“这...哎...”
他愁眉苦脸的,上杉清的脸色却越来越冷,要是给不了他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也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柳生健叹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开口了。
“上杉君,是这样的。”
“家师也是居想会的成员,与上泉前辈一同参加阿苏山的剑士聚会,柳生新阴流与新阴流的起源关系,想必不用我多说,两位剑豪一早就认识,十分熟捻。”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嘛...就有些...难以言说了。”
“就...欢喜冤家吧。”柳生健有些心虚的想出了一个很恰当的形容词。
“家师藏有一枚品质极高的剑心种子,这是居想会的前辈们都知道的事情,上泉前辈一去,就向家师讨要这枚剑心种子。”
“剑心种子的品质决定觉醒剑心,踏入超凡的成功率,同样也会增加剑心的澄澈度,减少鬼神邪道的侵扰,所以一枚好的剑心种子,万金难求。”
“两位老朋友争论了半天,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最后家师还是把那枚剑心种子给了上泉前辈,但是他老人家性格要强,说话没什么遮拦,就嘟嘟囔囔的,说【你可别把我的宝贝送给一个废柴,白瞎了好东西】。”
“上泉前辈也是脾气火爆,反口就来了一句【废柴?我那宝贝徒弟对上你家首席,三招之内放不倒他,从此以后见着你我绕着走!!】”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最后有几位前辈来劝架,两人才定了个赌约。”
“家师的意思是,让我和上杉君比斗一场,分个胜负,毕竟听上泉前辈所言,你年龄还小,只要实力过得去,这枚剑心种子送你无妨。”
“可上泉前辈执意不肯,说家师太看不起人了,他说【你这义子首席什么水平,我清楚,有些天分,但也只是有些天分,勤奋用功,但勤奋用功解决不了所有事情,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突袭也好,偷袭也罢,只要能击败清,这枚剑心种子我不要了,之前答应你的条件,我还照办!】”
“所以...”
说着说着,柳生健低下了头,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他别说击败上杉清了,他有剑,敌人无剑,一招就倒,这也就是没人看见,若是宣扬出去,恐怕柳生新阴流的名声就被他败坏了。
“抱歉!上杉君,我也是不想师父输!不想丢了柳生新阴流的面子,所以才出手偷袭!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赢下来,这枚剑心种子还是给你,起码师父的脸上有光!”
“我的手段有些不光彩,也尝到了恶果...真的很抱歉!”
这柳生健倒是个实诚人,一个劲的跪坐着鞠躬道歉,上杉清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还是比较欣赏这种坦诚的人,于是连忙扶住柳生健,轻声道:“柳生师兄严重了,我们只是切磋,胜负都是小事,不要伤了两家和气。”
说罢,他看了看左右,再度压低了声音。
“不要担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嚼舌头的,我和师父也都不爱出风头。”
“师父他老人家在我身上灌注了太多的心血,脾气还犟,所以听不得别人说我的不好,这点我心里明白,他说话可能有得罪人的地方,我出手也有些重了,我向师兄道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敌人上杉清毫不留情,对朋友他也能滴水不漏,这番话说的就没什么毛病,把柳生健都快感动哭了,似乎觉得胸口的伤都不疼了。
“...”
“哎,这种小伤没什么。”
“上杉师弟--我托大,叫你一声师弟。”
“我四岁被师父收为义子,六岁启蒙学剑,十二岁就踏入超凡,今年我三十四岁了。”
“几十年的苦功,也在剑道圈里挣了几分薄名,实在不瞒你说,上泉前辈说师弟你能三招把我放倒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气愤的。”
“这话要是说的是上泉前辈自己,我自然没话说,但是他的一个没教几年的关门弟子就能轻松败我,也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人外有人果然不假,现实真的是狠狠给了我一巴掌,你甚至没有用剑...哎...”
老实人柳生健面色灰败,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表情一振。
“算了算了,就如同上泉前辈说的,我只是有点天分罢了,和你们这些怪胎般的天才比不了。”
“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些难堪,但是,上杉师弟,我只是师父的首徒,也是首席,但却绝不是柳生新阴流最强的。”
“这代弟子里,柳生新阴流能当得起魁首的称呼的,是师父的亲子,柳生莲。”
“他长你两岁,剑道实力出神入化,颇有当年柳生三天狗的风范,如果有机会,真的期待你们两个交手,那一定是一场精彩的较量!”
上杉清微微一笑,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剑士?
呵...
除非到了师父那个层次,剑气纵横,鬼神莫当。
否则以他现在的手段,神明之躯降临,蜃气为燃料,鬼王之焰与荒川之力并处,斩出一式登龙雀,什么**凡胎扛得住?
“下次一定!”
简单的给了柳生健一个回复,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保险箱--这东西挺沉的,这位柳生师兄一路带着,看来超凡者的体质果然和普通人不能相提并论。
柳生健看到这眼神,瞬间懂了上杉清的意思。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插入了保险箱的锁孔,又摁了几个密码,吱呀一声,保险箱的门就开了。
里面的空间很狭长,摆了两样东西。
一柄剑,一块...镜子。
第五章 师徒重逢
旁边上泉凛早就偷偷凑了过来,他似乎认识柳生健,这也打消了上杉清最后的一些怀疑。
“呀,是健师兄!上次去拜访时候你送我的羊羹很好吃!我记得你!”
上杉清一拍脑袋,摇头叹气。
你说多好的一姑娘啊,可惜长了张嘴。
成天脑子里除了吃的什么也不寻思,也真是世间独一份。
柳生健的笑容也很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想起来还得靠羊羹。
只是和柳生健打了个招呼,上泉凛就探着脑袋往保险箱里瞧。
上杉清敢打包票,她绝对不是好奇,就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吃的。
果不其然,扫了一眼,上泉凛就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好吃的,是村雨和剑心种子啊!”
“村雨...”
上杉清默念着这个名字,不自觉的伸手拿起了那柄包裹在刀鞘内的太刀。
一股凉意从他的手掌浸入上杉清的体内--并不是寒冷,只是“清爽”。
与那把雪走不同,这把村雨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把刀是上泉秀川的佩刀,可就算作为爱徒的上杉清,也从未见过师父挥舞这把刀的样子。
反而是上泉凛老是提起这柄刀,明显是觊觎许久,不过上泉秀川并没有将这把刀传给上泉凛,让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如今,看到上杉清拿起村雨,上泉凛双手不停的握紧松开,手痒极了,但是却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坐着,不敢伸手讨要。
上杉清稍微屈指,顶出了三寸刀锋,寒影乍现,水光潋滟,刀身上竟然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水。
村雨这把刀在日本传说故事上有被提及,被称为“镇魂之刃”,因为他饱含杀气的刀锋在斩杀对手后,会有如同雨水般的水滴清洗血迹,如同安抚逝去的亡魂一样,玄奥非常。
别的不谈,这把刀的品质确实能与上杉清的童子切与蜘蛛切相其并论,绝对称得上一把传世名刀。
“老爹相当宝贝这把刀,这可是新阴流的家传宝刀,意义非常,之前我一直以为老爹会把它传给我,可是听他之前的意思,是想把这把刀传给你--清,可以给我摸一摸嘛?”
上泉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像是屁股底下着火了一样,伸长脖子,就差流口水了,盯着那拥有美丽刃纹的刀身,满脸热切。
上杉清被从沉思中叫醒,哑然一笑,把村雨递给了上泉凛,然后就看到这位师妹像是突然进城的乡下姑娘一样,捧着村雨左看右看,一副痴女的模样,双眼直放光,比起看到吃的时候的表现也不逞多让了。
没有去管上泉凛的失礼行为,这本来就是上泉家的刀,让阿凛随便玩就是了,上杉清更关注的,是那面镜子。
说是镜子,其实是玉石质地,入手温润,竟然有几分人体肌肤的感觉。
这枚“剑心种子”的表面确实光滑如镜,映照出了上杉清的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杉清觉得这枚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同。
多了些沧桑,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威严,少了些少年意气。
“上杉君,上泉前辈嘱咐过我,让你收到这东西之后,立刻使用。”
“具体的使用方法,我可以为你讲解--算了,还是让上泉前辈亲自和你说吧。”
“他和师父那边的聚会应该告一段落了,之前在深山里,手机没有信号,现在应该已经到熊本县了。”
老实人柳生健自言自语了几句,行动力很强的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上杉清没有阻止他,只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垂眸盯着剑心种子发呆。
仿佛魂魄都被那枚青蓝色的镜子吸纳进去了一样。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了。
智能手机屏幕微微发亮,柳生健拨的是视频电话。
摄像头的角度被稍微调整了一下,手机里浮现一张有些威严的中年人国字脸。
看到这张脸,拿着手机的柳生健慌忙鞠了一躬。
这是柳生新阴流的当家剑豪--柳生徹平,
“师父,我已经到了东京,东西送到了,因为上泉前辈嘱咐我要让上杉君直接使用剑心种子,所以我才联系您--方便让上泉前辈接一下电话吗。”
电话那边的中年人皱了皱眉,没接柳生健的话茬,反而问道:“阿健,你赢了还是输了?”
听到这话,柳生健脸都绿了,他还想能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谁知道师父这么关心,开口就问。
他有些迟疑的结巴了几句,却听得电话里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男声。
“嘿,你这话可问错了,你没看你那徒弟的脸色么?”
几秒钟后,有人把柳生徹平挤到了一遍,上泉秀川胡子拉碴,却依然有些风骨的脸挤到了屏幕里,有些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
“怎么样,阿健,在清的手里撑了几招啊?”
“不是我打击你...要是换了徹平的那个小儿子,可能还能和阿清过过手,你嘛...脑筋死板,只知道下苦功,练剑不是体力活儿,用的是脑子,你不是清的对手。”
上泉秀川这么说了,柳生徹平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一来二去,两位足以镇守一方的超凡者,两个流派的当家大剑豪,竟然自顾自的斗起了嘴。
柳生健头都要炸了,有些无奈的举着手机,也不敢劝,只能愣愣的等着。
他是很传统的古流剑术弟子,视师父为天,更别说柳生徹平还是他的义父。
足足斗了五分钟的嘴,电话那边才缓和过来。
不过,柳生徹平这火自然而然的就发在了徒弟身上。
“别愣着!说话!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柳生健低着头,不敢看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输了...”
柳生徹平一听这话,脸立马垮了下来,反而上泉秀川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
“说吧,撑了几招?”
这是上泉秀川问得。
柳生健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觉得那两式夺刀行云流水,也不像两招,只能以更尴尬的语气回应。
“一招...是无刀取。”
柳生徹平都愣住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招把你制住,用的还是无刀取?!”
“他都没用剑,就把你打倒了?!”
他的语气里就透着不可置信。
而柳生健一张脸红里透黑,简直无地自容。
这时,上杉清终于回神了,他长身而起,来为柳生健解了围。
“柳生前辈,是我用的奇招,这位师兄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如果正式试合,胜负还未可知。”
谁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是大家就是喜欢听客套话。
柳生徹平听到上杉清没有和他师父一般的趾高气昂,脸色好了不少。
而上杉清则是一个鞠躬。
“师父!好久不见!”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顿住了,竟然一时语塞。
整个东京都,跟他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位授业恩师了。
冷不防的几个月没见师父,他心中说是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想过,若是师父在此,他何必与鬼神斗的如此艰难?
师父一定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届时师徒联手,神明尽可斩之。
看到了上杉清的脸,上泉秀川有些锋锐的眉眼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柔软了许多。
“清...你没让我失望。”
“我今天刚刚从阿苏火山里出来,收到了东文家发来的简讯,独自面对那种敌人,辛苦你了。”
“不过,既然能赢,这说明我当初没有看错你...你天生就是为剑而生,遇强则强,敌人只是你成长的养料!”
“我接下来陪几个老朋友去做件事,然后就回东京了,你莫要担心。”
“现在,你先把那枚剑心种子用了。”
“我要亲眼看着你...觉醒剑心!”
第六章 镜中人
“啧啧啧。”
“我敢打包票,你这个老流氓就算有个儿子,也就如此宠着了,我可没见过新阴流的大剑豪如此慈眉善目的时候。”
“我说怎么对上阿健如此有信心,你这个关门弟子看来是你的命根子啊,舍了面皮来问我求剑心种子,就是为了给他吧。”
“那倒是不算浪费了我的宝贝...”
柳生徹平不是输不起的人,何况他和上泉秀川看上去不和,实际是损友,当初是一起干过架,砍过人的过命交情,虽然赌约输了,但是阴阳怪气一点没落下。
上泉秀川翻了个白眼。
“别废话,你输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话,柳生新阴流的月之抄原本,你要借我一段时间!”
柳生徹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给你给你,这也是为了那个小子准备的?”
“...可以啊,秀川,御前试合的日子快接近了,御前试合决出的,是登龙雀演武的资格,你莫非...”
上泉秀川得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今年的御前试合,我准备让清去,不是我狂妄自大,和他同辈的剑士,在我眼里,没有人能稳赢他。”
“你那个吹上天小儿子也不行。”
“我的择徒标准你知道的,我首先看中的,就是天赋。”
“努力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因为那是基本功!”
“庸才可以用功,天才就不能么?可天赋的差距,是绝对无法弥补的!”
“你知道清跟我学了多久的剑么?不到一年!”
“他三天就学会了无刀取,新阴流的秘技已经学全,一个月后的今天,他就能用无刀取一式制敌,拿下你坐下首席!你那个小儿子,做得到么?”
柳生徹平眉毛狠狠的跳动一下,惊愕的看着上泉秀川,看他不似开玩笑的神情,只能闷闷的摇了摇头。
“莲是我从小调教的剑术,要是这么比,是你这个徒弟赢了...”
“哼,看来莲以后的剑道生涯不会寂寞了呢...他一直跟我抱怨,没有个像样的对手。”
上泉秀川再次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结束了闲聊,正色对上杉清开口。
“清,我知道你有些超凡能力,但是应该还没有觉醒剑心。”
“这枚剑心种子是徹平那吝啬鬼的珍藏,是日本目前现存的质量最上乘的一枚剑心种子--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我走的急,有些事情没和你说,在这里补上,我们剑士觉醒剑心,都要借助剑心种子。”
“而剑心种子的作用,是让剑士【直视本心】,品质越好的剑心种子,越能让剑士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超凡者的超凡能力都是来自于【精神】,剑士亦是如此,剑士的【气】,也是精神力量爆发,结合身体细胞中的能量,凝出来的一种超凡力量。”
“要觉醒剑心,觉醒体内的【气】,需要剑士在精神的层面,深刻的认识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斩尽心中杂念心魔。”
“这枚剑心种子,就是让你面对自我的工具。”
“如果有的人精神力量强大,甚至能被剑心种子勾起前世记忆,双重精神力爆发,觉醒后的力量也会更强大。”
“这个过程会有危险,所以我把村雨送了回去,你拿着那把刀,那把刀有镇魂,灭魔,斩鬼,安神之效,能够让你觉醒的过程顺利一些。”
“找一个宽敞的地方,让阿凛和阿健为你护法,你准备一下,事不宜迟。”
“阿健,你带的试刀石吧?”
柳生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上杉清。
上杉清沉思了片刻,起身走向了后院,这道馆的后院很宽敞,想必觉醒个剑心,也不至于惊天动地吧。
“信吾,你帮我看着前面,要是刘来了,把这把雪走交给他,阿凛,你陪我去一趟后院。”
吩咐了两句,交代了些事情,几分钟后,道馆后院的日式庭院内,上杉清不顾青石地板上有些露水,直接盘膝而坐,双手交叠,掌心向天。
那枚剑心种子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村雨被摆放在他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
而在村雨前面,摆放着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石头。
柳生健作为一个工具人,正尽职尽责的举着手机,调整一个合适的位置,让那边两位剑豪能够看到上杉清的全身。
“清,那是试剑石,剑士觉醒之后,都会斩出带着觉悟的一剑,那一剑是信念的爆发,它的威力,决定你在剑道上的潜质。”
“试剑石有三尺,刀剑不入,只有剑士觉醒之时的觉悟一剑,能够斩入其中,能斩多深,觉悟就有多强烈,操纵气的能力就会越强,在超凡剑道一途上,也能走的更远。”
“不要紧张...清。”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你比我这个三流的剑士要强。”
“我达不到的高度,你也许能够触摸的到。”
“我老了,有些事情,就看你了!”
上泉秀川说道最后,面色复杂,感慨万千。
上杉清盯着师父已经不复年轻的脸,抿了抿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这枚剑心种子会给他带来什么。
他最关心的...是“能被剑心种子勾起前世记忆”。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前生记忆,他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不确定了。
那个他记忆里的,地球上的靠努力逆袭的贫苦少年,真的是他的前世么?
那些栩栩如生,不似作伪的记忆碎片,真的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么?
他...是谁?
也许答案就在手中。
吐出一口浊气,沉心静气,用师父说的方法,将意识海与镜子似的剑心种子勾连。
慢慢的,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四周变得出乎意料的温暖,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让他舒适到几乎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上杉清浑浑噩噩的,意识仿佛融化了一样。
在某一个时刻,温暖如潮水般退去,上杉清一个激灵,猛地睁眸。
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触目之处空无一物。
只有上杉清的面前,竖立着一面落地镜。
镜子里,是看上去熟悉极了的“他自己”。
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勾勒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举起了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上杉清。”
镜子里的他如是说道。
但他...双手垂于腿侧,根本纹丝未动,更没有说话!
第七章 我是谁
一片漆黑中,寂静无声,但是却目能视物。
一面镜子里,自己活灵活现,却诡异的笑着与自己打招呼。
此情此景,恐怕足矣让胆小的普通人惊叫出声,肝胆俱裂。
上杉清只是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他要拔剑。
这是剑士的本能反应。
他摸了个空。
这他并不意外,意念一动,他呼唤着“鬼切”的名字。
按理说,下一秒,童子切与蜘蛛切就会跃然手中。
然后...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上杉清手中空无一物。
等他仔细感应,却赫然发现...他感应不到蜃气楼了。
梦镜,蜃气楼,鬼切,乃至于百鬼绘卷,似乎全都离他而去。
一瞬间,他的额头就浮现了一层冷汗。
猛然脱离战场,回归和和平的老兵,突然失去了枪械,会经常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笼罩,因为他们失去了杀敌救命的“力量”。
上杉清现在的状态,就差不多是这样。
他现在手中无剑,与梦镜断开连接,结果他突然发现,现在的他,离一切“超凡力量”都远去了。
那让他与鬼神角斗的力量...看上去其实远没有那么扎实。
久违的惶然用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上杉清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像个懦夫一样惧怕,因为丧失了力量而声嘶力竭,当初他初来乍到,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敢掏出一把水果刀就和厉鬼拼命?
等他再度凝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镜中人的笑容变得玩味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恐慌,会畏惧,会失态,会...变得像个弱小的凡人。”
“现在看来,该怎么说呢,不愧是我?”
镜中人的声音,都和上杉清一模一样。
上杉清微微眨了眨眼,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你是谁。”
他问出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本以为对面会故弄玄虚一阵,蛊惑他的心神,毕竟那些恐怖电影不都这么演的?
没想到,镜中人回答的十分干脆。
“我?”
“要我给你背一遍简历么?”
“我叫李清,天朝人,自幼父母双亡,由远房亲戚抚养长大,从高中开始勤工俭学,考入了xx大学,毕业后参加xx企业的校招,很顺利的进入了一家国内一流的大企业...”
“后来的事情,还要我说么?”
镜中人眨了眨眼,语气舒缓,却带着一点点调笑的意味。
这说的是上杉清穿越前的经历,他听得耳熟极了。
面颊上的肌肉微微的跳动了一下,昭示着上杉清的心情并不是很平静。
不过他倒是没有发作,而是耐心的继续提问。
“好...那,我是谁?”
镜中人愣了愣,突然仰头大笑。
“你也太有意思了,你问我,你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么?”
“上!杉!清!”
最后一句,镜中人一字一顿,似乎在提醒上杉清什么。
上杉清本来对这句废话不以为意,但是当他对上镜中人似有深意的眼神时,他的思维凝固了一瞬,脑中浮现一种很离奇的可能性。
“他是李清...我是上杉清...”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
名字,是作为人的代号存在的,一个名字,对应着一个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李清对应着那个前世出身寒苦却努力奋发的少年人。
那么上杉清对应的是谁呢?
...
答案呼之欲出。
那个来自于北海道的,同样家庭贫苦,失去双亲,孤身来到东京求学的日本高中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上杉清的记忆一直告诉他,他来自与天朝,穿越而来,夺舍了一具身体,重获新生。
他一直没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想。
夺舍,真的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神明夺舍重生,都要通过祭祀仪式,还要和夺舍的身体拥有非常高的契合度。
那么当时穿越过来,身为一缕幽魂的他,又凭什么能重生?
难道是凭撞大运么?
眼看着上杉清的眉宇间被迷惘和茫然填满,他半蹲着身子,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捂住了脑袋,眼中渐渐的布满了血丝。
镜中人无声的笑了,但笑容中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也没有轻佻与讥讽。
只是充满了莫名的感慨。
即使上杉清自诩神智坚定,性情坚韧,轻易不为外物所动,现在他还是有些惶惶然。
他有一种人生完全被否定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中,“上杉清”的人生,只不过是突然灌输进来的记忆片段,像是曾经看过的一场印象深刻的电影,可能有些感同身受,有些感叹,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是...却与自己无关。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李清”,那些在前世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根本不似作伪。
不知沉默了多久,上杉清猛地抬头,露出了血丝密布的眼眸。
他咬着牙,声音中带着些凛然的寒意,凝声道:“...我差点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钻了牛角尖--你还真是能抓住我的痛脚,知道什么是我最关心的东西...”
“不过,我可没那么软的耳根,你说什么...难道就是什么吗?”
“别胡说八道了!我是上杉清,也是李清,我度过的春夏秋冬,每一个日夜,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休想扰我心境!”
听了这话,镜中人噗嗤的一声笑了。
“你那么大反应干嘛?我有说过上杉清不是李清这句话么?”
“我只是说,你是上杉清而已。”
“剩下的,全是你脑补的吧?你脑补出什么,就代表你潜意识里,最担心的某种情况,与其和我大呼小叫,不如斩却心魔,才是上策。”
上杉清微微一愣,怒由心生,同时又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不是我”这种事还是太惊悚可拍了。
“你在玩我么?!”
他气冲脑门,就是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否则一剑下去,定要让这镜中人知道厉害。
镜中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现在叫上杉清。”
“你要把李清这个名字埋在心底,永远也不要提及,跟谁都不要说你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这件事。”
“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看镜中人煞有介事的样子,上杉清暂时平息了怒火,疑声道:“为什么?”
镜中人耸了耸肩。
“我的回答就到此为止。”
“剩下的,你问你身后的那位呗?”
上杉清闻言,猛然回头,接着呆立在了当场。
第八章 前世今生
一身白色的带甲战袍无风自动,腰间三柄长短不一的刀剑交错悬挂,到肩膀的头发被丝带系了起来,眉眼间如同有剑光流转,整个人露出一股异常锋锐的气息。
如同出鞘利剑,锋芒不可遮掩。
上杉清的身后,也有一面同样的镜子。
镜子里,是这么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他同样也很熟悉。
全副武装,战斗时的他,就长这样,或者说,蜃气楼中,登神之阶,那座百鬼之主的雕像,就与镜中人影一模一样。
两面镜子,如同轮回流传,一前一后,将上杉清夹在了中间。
他的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只是瞪大了眼,看着身后镜子里的人影。
那道人影,也同样不发一言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闭了闭眼睛,上杉清长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吐出了四个字。
对面的镜中人面色古井无波,只是冰冷冷的说道:“你似乎不惊讶?”
上杉清点了点头,面色复杂。
“预料之中吧,你的存在,之前我倒是就有过猜想了。”
“这天地下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故意为之。”
“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好的运气,穿越过来,就能拥有一件鬼王专属的【百鬼绘卷】作为金手指,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之前,我还能不当一回事,但是我越清晰的了解超凡,就越能明白,我掌握的这副百鬼绘卷有多么的强横。”
“更别说,自从觉醒了百鬼绘卷之后,拥有妖魂的人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纷纷聚集到了我的身边。”
“到了最后,甚至连身为神明的百鬼之主的力量,我也能随意的使用,并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这太离谱了。”
“后来呢,我就想...荒川之主能转世,难道百鬼之主就不行么?”
“不能怪我有这么荒诞的想法,鬼切,鬼手,鬼兵部,鬼神之力,我都如臂使指,可以随意运用,简直就像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
“我不得不怀疑了...”
“要么我就是什么小说里的天选之子,要么我就和当初的百鬼之主脱不了关系。”
“我想过很多阴谋论的可能性,比如...你是在培养一具用来夺舍的身体,又或者你是在利用我发展信徒,妄图重生。”
“我也想过...我会不会是你的轮回转世呢?”
“但唯一让我费解的,就是,我记得我的前世,我是穿越者,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应该和我一点关系都挨不上的。”
“可是,自从我看到那本日记后,就发现了更多的奇怪之处了。”
“你写下那些文字的语气,绝对不像一个日本古代人,开局一人一条狗那种话都说的出来,真是让我纳闷。”
“而且,还有百闻牌。”
“百鬼之主的绘卷,为什么和我前世玩过的游戏一样,还设置的技能卡片,好像生怕我玩不明白。”
“这简直是一部教导我踏入超凡的教材。”
“怎么,平安时期的人,还为我做了一部新手指导?”
“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吧?”
说着话,上杉清略一回头,又转过身来。
这空间里,存在有三个自己。
皆是前世今生。
“如今,不管是什么可能性,我都接下了。”
“告诉我吧,百鬼之主阁下。”
“你是谁?我又是谁?”
白衣身影略一昂首,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微笑。
“你很聪明啊...”
上杉清报还了一个同样冰冷的笑容。
“你这算是...自卖自夸么?”
镜中白衣人摇了摇头。
“你既然都说出这种话,那么代表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啊。”
只有自己夸自己,才是自卖自夸。
上杉清歪了歪头,执著道:“我要你承认。”
镜中人影与上杉清对视了数秒,终于点了点头。
“你来到这里,这些本来就要对你说的。”
“你应该用了明心镜,进入到了灵魂觉醒的状态里,这种手段平安时期就常见了,不过很多人不知道,陷入这种状态的人类,是最为【安全】的。”
“他们的思维,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窥探。”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等你。”
“至于你的问题么...”
“嘿,你猜的,大差不差吧。”
“那是我的前世。”镜中白衣人指了指对面的镜中人。
“而我,是你的前世。”他又指了指上杉清。
“我们之间,就是如此的关系。”
“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上杉清握紧了手掌,并没有放松心情。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说?”
“直接写在百鬼绘卷中很费劲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还有...上杉清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没有你的记忆,甚至记不清你的名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身白衣的百鬼之主默然了几秒,淡淡的开口。
“因为我们当初的敌人,可能会侦测到我们费尽心血布下的手段,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他发现。”
“这里是你的内心最深处。”
“同样的理由,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写成文字,更不可能留下痕迹。”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我们只是一道残魂,是开启你遗失记忆的钥匙,今天过后,我们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能和你说的,我就会说,不能说的,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寻找了。”
“至于上杉清...你不必介怀,那就是你。”
“只不过上杉清对于超凡与前世的记忆,都被我封锁了,我设定的是...只有在遭遇到超凡之后,他才会想起来。”
“会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会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同时,也会开始准备百鬼绘卷的启动。”
“三世筹谋,无数人的心血付出,只为了你的成长...”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上杉清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他心中的疑惑太多了。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所谓的残缺记忆又怎么取回来,当初的百鬼之主怎么死的,还有李扶摇...李扶摇是怎么一回事?
细节上他有太多的不解。
可镜中人没跟他啰嗦。
“剩下的,自己去看!”
百鬼之主一伸手,从镜中探出身来,竟然直接把上杉清拉进了镜子里。
下一秒,天旋地转。
上杉清干脆的晕了过去。
第九章 杏
朦朦胧胧,寒意侵袭着上杉清的身体,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
等到意识混混沌沌的回归身体,他猛地坐了起来。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大脑里回荡,就像是有人伸手进他的脑袋里搅了几圈,然后狠狠的捶了几拳一样。
可随即涌上来的记忆,却让他强忍着疼痛,睁开了眼。
他清楚的记得,之前他处于一处漆黑的秘境之内,一前一后,两面镜子,三个自己,在诉说着他的前世今生。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可是,等他被拉进镜子里,昏迷醒来之后,却已经身处另外的地方了。
这是一间看上去就很破旧,连家具都没有多少的狭窄房屋,上杉清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这应该是日本古式的“长屋”。
“长屋”是集合住宅的一种,一般主要为一层的一户建,在日本古代,是“下町”,也就是平民区的老百姓住的住宅,
这是为了契合的狭窄的小巷而建造的木造住宅,虽然古式的日本算是地广人稀,但是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城池,其实也很稀少,加上古代的居民居住地一般都是依靠着“城”的“城下町”,面积有限,为了尽量多的塞进去居住民的数量,这种长方形的,狭隘但适用性很高的平民住宅就大行其道,它其实只有一个房间,入门过了玄关就是住宅的全部空间了。
上杉清躺在窗边,身底下的被褥倒是柔软暖和,但是离他不太远的地方却铺着一床草席和绵薄的被子。
很难想象,那么粗糙的东西,是给人睡觉用的。
屋子的正中有一口一半埋在地底下的锅灶,四周零散的摆着几个草席编织成的塌塌米坐垫,角落里放着几口箱子,这就是全部的摆设。
“真是寒酸啊...”
上杉清叹了一句,拍了拍脑袋,拉开被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身体状况倒是还算不错,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并非又附体在别人身上,他站起来之后,一眼就看到窗边放着的一把通体黝黑的太刀,顺手就取来挂在了腰畔。
虽然还是没有和蜃气楼,百鬼绘卷取得联系,但是一身剑术总没有丢,有把剑傍身,他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踩上木屐,推开了长屋的房门。
迎面而来的有些瑰丽的晚霞,在淡淡的炊烟中灿烂的燃烧着,入目的巷弄有些狭小,却也时不时的有人经过,并不荒凉。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清新,并不像是在环境中,反而犹如现实。
他大概明白现在在哪儿,自己是谁了。
他扮演的应该是数百年前,平安时期的自己,那位“百鬼之主”。
通过之前的那本日记记载的事情,上杉清能猜出他现在在哪儿。
那位源氏的百鬼之主犯了事,被流放出京都,来到武藏国--嗅着空气中的淡淡海风味道,这里应该就是处于海边的武藏国。
他现在,应该接在那本日记记载的事情之后,处于被流放状态。
百鬼之主说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看。
这恐怕就是让他“看”的方法。
饶有兴趣的左右环顾着,上杉清压力不是很大,因为他明白,这里应该不是“现实”,而是“虚幻”出来的梦境,这一切,应该影响不了他。
他反而开始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上杉清放眼望去,就看到小巷的街尾转过来一道有些匆忙的身影,急匆匆的奔向他的方向。
他稍微愣了几秒,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脚下一崴,跌入了上杉清的怀中。
上杉清没有避让,反而小心的接住了她。
因为这张脸,他实在太熟悉了。
“杏子...你没事吧?”
他下意识的就关怀出声。
怀中的少女整个就是一个大一号的野原杏子,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一模一样,波澜壮阔的胸怀也如出一辙,只不过比起还在上高中的野原杏子,怀中人稍微成熟了一些,身高也高了一点,不过在上杉清的怀里,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听到上杉清的话,与野原杏子一模一样的少女羞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上杉清一眼,又像受惊的小兔一样挪开了视线。
她嗫喏着低声道:“家主大人...我是杏呀,不是杏子。”
同时,杏的心中又羞又喜--她是源氏的“家生子”,甚至连姓氏都没有,只有一个名字,她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源氏的仆人,而她也被选为眼前之人的贴身侍女,这代表着她这辈子都和这位源氏的贵公子密不可分了。
即使被安排配着他一起流放,杏也甘之若饴,因为从小陪着眼前人一起长大,杏对他有着近乎狂热的信心--他绝不会一辈子屈居在一个小地方的。
那是连源赖光大人都敌不过的京都大剑豪啊!
上杉清听了这句柔柔的,连声音也和野原杏子一模一样的话之后,神情一滞,口中念念有词。
“杏...杏子...”
“原来是这样么...可...她又是怎么和莹草扯上关系的?”
“这绝对是人类的身体没错啊...”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上杉清还下意识的在怀中少女的身上摸了几下,只把杏给摸得小脸通红,像是能滴出血一样娇艳。
等上杉清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点流氓,想要道歉的时候,突然,几声狗叫传了过来。
上杉清一抬眸,就看到一条柴犬撒着欢的跑了过来,在上杉清的脚边狂吠着绕圈,一张狗脸上竟然浮现出很人性化的讨好的笑容。
杏看到这一幕,急促出声道:“阿柴!安静,不然没有晚饭吃哦!”
她有些生气,因为这条柴犬一打岔,她已经从上杉清的怀抱里脱离开了。
上杉清蹲下了身,与那条被叫做“阿柴”的柴犬对视着,眼中的惊愕慢慢的转为了若有所思。
在上杉清眼里...这条狗的模样,怎么和犬神的脑袋一模一样?
...
难道那剑术超人,拥有近乎不死之躯的勇猛鬼神,就是...眼前这条滑稽可爱的小柴犬?
上杉清站起身来,舒了口气。
这算什么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不过,他也慢慢的理解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他第一眼看见杏子,就会心软,想要保护她,甚至出手为了她教训了一帮不良。
“嗯...是命中注定如此啊...”
“我就说么,才不是我见色起意!”
第十章 角色扮演与选择
慢慢的理解了现状,上杉清回过神来。
“...杏,抱歉,我刚睡醒,有些糊涂了。”
“你去干嘛了?”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杏小脸上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有些勉强的转移话题。
“您!您不必向我道歉的!我可是您的侍女啊!”
“啊,我们刚到武藏国,一路辛苦家主大人了,遇到刺客截杀,您还要保护我的安全,真是抱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她慌慌张张的,语气绵软可爱,看的上杉清心中一荡,想起来现世的野原杏子,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连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杏为什么叫我家主大人?”
他随意的问了一句。
杏眨了眨眼睛,不疑有他,直接到:“是因为您的父亲大人的分家令啊,没有人能流放一位源氏贵胄,所以亲王大人就让您分家,来武藏国创立新的源氏一支,同时担任国司一职,暂时离开京都,任免状与文书还在行李里放着呢。”
“怎么了?大人您都忘了这些事么?”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关心之意。
上杉清挥了挥手道:“没有,只是有些睡糊涂了。”
他用了一个很随意的借口,杏非常好糊弄,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微微鞠躬,准备进屋。
正在这时,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阿杏!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不要去抛头露面啊!”
“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家老头子帮你去做就是了!”
“哎...你不知道,你的美丽会害了你的!”
“我刚刚看到了,你用首饰去换粮食了么?”
一对儿老夫妇弓着腰,从旁边的长屋里探出了身子,看到四下无人,便来到上杉清的家门前,其中的老妇人有些责怪的对杏这么说道。
上杉清眼眉一挑,看了杏一眼,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啊...原来曾经的他还有那么惨的时候么?
住在下町,需要侍女去用首饰换粮食度日,简直像个无能的落魄纨绔少爷。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上杉清这个人,无论放到那个时代,也不会甘心的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应该有什么缘由吧...
杏忐忑不安的看着上杉清的脸色,她有些慌,因为这件事她自作主张了,以当时的社会状况,换了那种暴戾的主子,说不定要挨一顿毒打,但她觉得上杉清没有发怒的征兆,才放下心来,低头对那对老夫妇开口:“村下婆婆,没事的,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而且...大人会保护我的!”
被称为村下婆婆的老妇人有些焦急的摇了摇头,眼睛时不时的瞄向巷子口。
“你和这位大人刚来此地,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啊!”
他对上杉清很客气,虽然这一对少年少女是昨天刚搬来此地,但是这位少年器宇轩昂,衣着华贵,还配有刀剑,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应该是落难的贵族公子吧,反正肯定要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高贵的多。
也只有贵族公子才能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作为侍女吧,他们是上杉清的邻居,可是很清楚的了解,杏是以侍女自居的。
上杉清看到眼前的老妇人一脸急色不像作伪,心中一暖,这种为他人着想的善良人,理应被善待。
他和善的道:“婆婆,别着急,慢慢说。”
“杏只不过是去换了点东西,会有什么麻烦么?”
村下婆婆唉声叹气的,表情中渐渐泛起了哀伤。
“这座城,是武藏国内最大的城,武藏国的国司就驻扎在城里,而城下町,全都是那位国司大人的耳目啊。”
“商人,武士,士兵,都是听命于那位国司大人的。”
“那位国司大人和他的儿子...都极好女色,这几年来,底下人纷纷进献美人,以求讨得他们的欢心啊!”
“武藏国的士兵,都在那座城里,那位国司大人兵权在握,就是武藏国的主宰,谁敢忤逆他的意愿啊!”
“听话的女人只是遭到那些混蛋的蹂躏,不听话的...都会被随手杀掉的啊!”
“哎...这町里的老百姓,可都遭了殃,我家可怜的阿桃,就被那些走狗武士掳走,都过去了好几年了,生死未知,现在想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说着,村下婆婆目泛泪光,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眼睛。
上杉清叹了口气,有些同情。
是老套的欺男霸女的故事,但多半是真实发生的。
日本的古代,是非常混乱的,底层的人民,过的就是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特别是武藏国这种地方,换了后世,自然是经济中心,东京所在,但是在当初,距离京都路途遥远,算是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国主”,也叫“国司”,作为武藏国的最高长官,就是实打实的统治者。
高额的赋税,以及各种欺压,是这些市井小民绝对不能反抗的。
那位“阿桃”,多半是这位村下婆婆的女儿,或者孙女之类的人,估计也是运气不好,被人掳走,恐怕下场不会很妙。
没等到这对老夫妇哭诉完,嘈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上杉清眯着眼,手掌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呼喝声由远及近,一队穿着足轻铠甲的士兵拥簇着一位穿着华贵服饰的贵公子轰然而至。
气势汹汹的足轻把小巷围的水泄不通,那些平民连热闹都不敢看,纷纷紧闭家门,生怕大祸临身。
上杉清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一幕,心中哭笑不得。
他低下头,捏了捏杏的小脸--他现在完全把杏当做了杏子,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没什么负担。
“想不到啊,杏的魅力这么大么,这么快就有【仰慕者】上门了啊。”
“嘿,这种情景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冷不防的亲身经历,还真有些期待呢...”
杏已经是满脸惶然,根本没听清上杉清说了些什么,还是上杉清镇定的脸色给了她一些勇气,让她不至于六神无主。
“大人...对不起!我...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上杉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没事,这不算麻烦。”
他抬头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看一部电影,让我知晓百鬼之主的一生。”
“可我没想到,你给我的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呵...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同样的境地,你想看我的选择。”
“特别是,在没有百鬼之主记忆的前提下,你想看【上杉清】的选择。”
“好!”
“我就给你看看,我的选择!”
第十一章 杀尽
上杉清联系不到百鬼绘卷,不能动用上面的各种鬼神之力,但是有一样东西并没有消失。
他那已经被犬神之卷强化过的,不似常人,力能破军,疾如风雷的身体素质。
所以...对于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小国主的私人部队...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日本古代的战争,在不少天朝人的眼里都上不了台面,戏称为“村长打架”--其实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一共那么大小的弹丸之地,还分六十六国,武藏国只是六十六国之一,就这样,这武藏国还分许多的“城”,每个城下拥簇着不少田地庄园,城下町,由各个城主统治,城主听从于“国主”的命令,而国主一般是京都的大人物任命的。
所以...两个城池之间的交战,真的就是村长打架,战国时期的大名之间决战,倒是规模能大一点,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千人级别的战场罢了。
给你五十人,去给我夺下xx城,这种儿戏一样的命令,真的在日本的历史上发生过。
武藏国不算个小国,但这里的常驻兵力...上杉清估摸着有个五六百,就已经顶天了,绝对到不了四位数。
因为以古代日本的生产力,也养不起这么多兵。
至于那些战斗时候强行征用的民夫,根本算不上兵卒,一冲即散的炮灰罢了。
而上杉清目前所处的这座城的天守阁,就算用人塞满,满打满算能填进三百个人就极限了
以古代人的身体素质,上杉清这种怪物能提着剑杀他三四个来回,不带脱力的。
他思考的功夫,那穿着一身华服的青年已经急步的走过来了,一副纵欲过度的苍白面孔,黑眼圈深陷,哈口气都有浓浓的酒精味道,真是吧“纨绔子弟”四个字写在脸上。
这种人其实在平安时期蛮少见的,平安时期的日本贵族受到佛教的影响,将**和口腹之欲都视为羞于启齿的东西--你私底下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是摆在明面上,就是丢人了。
不过可能这里山高皇帝远,也没有人管着,这位看上去是“国主公子”的青年并没有遮遮掩掩,他看到躲在上杉清背后的杏的时候,已经两眼放光了。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来自京都的源氏女,就算是侍女,也比这乡下的大多数女人要美丽的多,不用说别的,就那细腻犹如羊脂般的肌肤,都不是这种小地方的女子能拥有的。
那华服青年眼都直了,倒是没像电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废话一堆,也没玩什么前戏,只是将手一挥。
十几个足轻看来也是没少干这种伤天理的事情,很默契的团团围住了上杉清一行人,纷纷的拔出的刀剑。
足轻,就是日本的步兵,穿轻甲,一般使用长枪或者薙刀,是战场上的主力。
但是...这些足轻看来是精英,用的都是更适合于巷战的刀剑--别小看了刀剑,刀剑虽然不适合战场,但是在古代是奢侈品,一般的炮灰级别的步兵哪里有刀剑用,只能用个木杆长枪凑数。
这反而对上杉清有利,若是这些足轻摆个长枪阵,他只有一把剑在手,没有超凡能力,可能还真的有些麻烦,一寸长,一寸强不是白叫的。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足轻兵卒,村上婆婆已经面如土色,但她猛地一咬牙,可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也不愿意这么可爱的杏横遭毒手,用力的推搡着上杉清和杏,急声道:“从房子后面的小道走!”
“赶紧出城,逃出武藏国,不要回来了!”
“这里我和老头子帮你挡一会!我们一把年纪,也活够了...快走啊!”
她那里推的动上杉清。
而杏对上杉清是唯命是从的,上杉清不动,她自然也不动半分。
反倒是那些足轻有些恼羞成怒,看来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看到一个老太婆敢坏他们的事,不禁大声喝骂着,举刀就劈。
上杉清眉头微皱。
可能是现代人的思维吧,他对于这种行为及其的看不惯。
身为领主,不庇护辖地的子民,反而随意屠杀--这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这种不将人命当回事的行为,让他心中杀心大起。
若是战场对敌,敌我分明,随意搏杀,自然谁都没话说,这种为了一己私欲,滥杀平民,又算怎么回事?
上杉清冷哼一声,踏前半步,一伸手。
他只用了两指,便夹住了那劣质的刀剑。
千钧之力,并不是虚指--上杉清现在随意的一拳,他身后的长屋得塌一片。
双指用力,一别一夹,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成色很一般的打刀剑锋被上杉清一指截断。
那些足轻都看傻了。
他们那儿见过这个,平时上战场,倒是有刀剑被刀剑砍断的情况,但是...肉指断利刃?
开玩笑吧!
一松手指,残刃落地,叮当一声轻响。
上杉清再度踏前了一步,将村下夫妇和杏都挡在了身后。
他弹了弹手指,像是在弹去灰尘一样,但另一只手,已经扶住了腰间的刀柄。
躬身,拔刀,斩。
上杉清更没有半句废话,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从长计议。
百鬼之主给自己出了个题目,要看看自己在这种境地,碰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做。
他给出了回应。
回应,就是出鞘的刀光。
刀光收,血光起。
三名正面的足轻,喉咙处同时浮现了一条血线。
半秒的停滞后,血泉冲开伤口,掀起了三颗斗大的头颅。
上杉清没有停,剑在手,他脸上浮现了一丝丝嗜血的笑容。
左突右冲,刀剑闪回,几式雷刀过后,场中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血流成河,尸身满地。
活着的敌人,除了那个脸上已经带了些恐慌的华服青年,就只有青年身后,穿着武士服的一位中年男子。
那青年可能真的是被娇惯成废物的纨绔子弟,看到此情此景,竟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同时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风魔!风魔!杀了他!杀了他!”
上杉清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的心智好像有点问题。
不过,那位穿着武士服,被称为【风魔】的男子却面色凝重的拔出了剑,直视着上杉清。
可一个恍惚间,上杉清已经来到了风魔的身前,在他惊惧的眼神中,一刀削掉了那华服青年的脑袋。
而后,他歪着头,微笑着对风魔打了个招呼。
“唔,你好,初次见面,看样子你是个头目?”
“我要去那个天守阁,见见武藏国的国司--就是国主。”
“带个路,我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第十二章 第一幕
风魔,是一位“志能便”,还是叛逃组织的“志能便”。
这个名字可能有些陌生,不过,他的后世称呼许多人都耳熟能详。
志能便是平安时期的称呼,从江户时期开始,志能便就被称为“忍者”。
风魔有些勇力,学过剑法,擅长暗杀与隐秘行动,他叛逃了家族,来投武藏国主,期待大展拳脚,却被打发给武藏国主的儿子当贴身保镖,还得看他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本来就憋着一股火,想要他为这个纨绔小子卖命,那他一万个不愿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上杉清一出手,他手心就冒汗了。
这人的剑法,要比他的师父还要高超,该不会是外出游历的大剑豪吧?
这么年轻的大剑豪?
他迟疑道:“您...您是?”
他不相信这种高手是无名之辈。
上杉清撇了撇嘴,叹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看样...你不太珍惜。”
风魔立马高举双手,冷汗直冒,急道:“大人!我愿意为您效劳,我无意冒犯!”
上杉清拍了拍风魔的脸,与他对视了几秒,直到这个忍者剑士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他才咧嘴一笑。
“那就带路,我赶时间。”
“...”
“杏,走了。”
上杉清可不放心把这只小白兔放在这么混乱的地方。
杏有些害怕的没敢看这一地血腥,转身跟村下婆婆鞠了一躬,道了个别,就乖巧的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对儿老夫妇,眼神惊愕的看着那几道背影,眼中有忧有喜,复杂极了。
走在傍晚的城下町中,上杉清沉默不语。
“...你的行动效率倒是挺高,这就要杀上门去了是么?”
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上杉清微微一愣,嘴角弯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那位“百鬼之主”在与他交流。
“你说这话挺奇怪的...你被流放出京都,来到武藏国这种小地方,却待在下町的长屋,难道打着隐居的主意么?”
“肯定在收集情报,准备杀上门去吧?”
“我历史学的不错,平安时期是藤原和源氏的天下,六十六国的国司,基本都是这两族的麾下所属,你得罪了源赖光,就算武藏国的国司是源氏中人,也不会向着你的。”
“天高皇帝远,听调不听宣,说不定源赖光同意让你来武藏国,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用这武藏国主宰了你的主意。”
“所以你才这么谨慎小心。”
“我只不过做了你想做的事情罢了...我有些想不通,几百兵卒而已,当时的你,已经是能斗赢鬼神的超凡剑士了吧,为何不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
气氛沉默了几秒,上杉清心中传来一声喟然长叹。
“你说起来倒是轻巧,别忘了,即使你不承认,现在的你,心性也是三世磨炼,你不觉得你杀人斩鬼的时候毫无负担,根本不像初次经历杀戮的新人么?”
“你以为这份基础,是谁帮你打下的?”
“哼...我当初刚来这里没多久,练了一身杀人术,心肠却软,总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我甚至还打算去找那武藏国主谈判。”
“不过...后来查清楚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之后...我就忍不了了。”
“鬼神食人,尚且只为了果腹,他却为了淫乐,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无数少女丧了性命。”
“该杀!”
上杉清听这话没什么感觉,只是笑了笑。
也许百鬼之主说的是真的,但他真的对于杀戮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他也能理解百鬼之主说的,他当时的那种心态。
“所以...你还要看接下来的戏么?”
“倒不是我自大,不过...一些凡人军队,对现在的我,没有威胁。”
“开始下一幕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应该不会让我体验你的一生吧?那可太浪费时间了。”
几秒种后,回应传来。
“稍安勿躁,有始有终吧,程式已经设定了,你就安心的演完。”
“放心,这场戏一共只有三幕。”
“崛起,觉悟,与陨落。”
“对应着我并不算长命的一生三个阶段。”
“武藏国内斩国主,只是第一幕罢了。”
说话间,上杉清已经被风魔带着,来到了内城的门口。
町是拱卫着内城建立,内城的正中,是天守阁。
天守阁是城主的居所。
内城门旁,有两列足轻正在站岗,看到有人前来,似乎是认出了风魔,竟然也没有上前盘问,就这么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之后,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天守阁的门前。
这里的戒备就要森严的多。
“风魔大人!请留步,您不是陪少主出去了么?少主何在?”
守门的可能是个将领,对风魔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风魔眼神一转,恭声道:“少主的脾气您也知道,他起了玩心,还在町中闲逛,有一队足轻跟着,不会出事的,这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
“这位是京都来的大商人,要向国主大人进献美人,我在城外遇到了,便领他前来拜见,若是国主大人开心,说不定还能讨点赏赐。”
那守门将领扫了一眼上杉清,又看了一眼杏,眼神了然,他烟神一转,突然大笑着拍了拍风魔的肩膀。
“行了,那我带他们进去吧,你也辛苦一天了,去歇歇。”
风魔也不是笨蛋,他瞬间就知道这位门将怎么想的。
他看杏生的美丽,姿色上乘,觉得会讨国主的欢心,说不定他这领路人会混点功劳,浑不知这只是风魔编的一个理由,他带进去的,是一尊杀神。
风魔看着门将的眼神简直像看傻子一样,他忐忑不安的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他跑的飞快,如同背后有猛兽追他一样。
他心里明白,武藏国的天,恐怕要变了。
把这么一位大剑豪放到天守阁里,简直是虎入狼群,那国主绝无幸存之理。
古时候,消息的传递慢的出奇,上杉清杀完人,就直接赶到了这里,准备赶尽杀绝,所以城外的消息,还没有传进来。
门将毫无防备的领着上杉清进入了天守阁,来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内室之外。
然后,一柄利刃,就贯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