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跪求
三太太的右脚都迈过门槛,就差没挨地了,赵管事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飘过来,三太太那只脚直接僵硬了。
所有人都看着三太太,毕竟今天王爷是撂了狠话的,虽然当时是冲着三姑娘给柳大少爷下毒的事,可真算起来不给柳大少爷赔礼还比不上不把王妃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严重。
三姑娘犯错在前,**在后,不低调的回三房,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从王府大门进,这不是让府里上下看笑话吗?
太祖皇帝把王府大宅赏赐给老国公的时候,赵管事就在府里伺候了,近来王府那一桩桩丢人现眼的事,赵管事都替老国公担心,他再不回京,由着老夫人纵容,靖安王府门风要败坏尽了。
三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后槽牙都咬松动了。
威胁的话早不说晚不说,她跨过一只脚了再说!
三太太忍着一肚子的火气,把脚收了回去,转身时,眸光从赵管事脸上扫过,那冰冷的寒芒看的人心底发毛。
赵管事背脊挺的直直的。
毕竟是靖安王府管事,深得老国公和王爷的信任,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三太太一个眼神吓住,他也坐不到大管事的位置,更不会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三太太和齐芙儿下了台阶,又坐回马车,到王府侧门停下。
看着侧门,齐芙儿眼底含泪,“娘……。”
三太太拍着齐芙儿的手道,“别怕,有事前头还有二姑娘挡着呢。”
和齐萱儿抢清兰郡主未婚夫相比,她女儿的事已经不值一提了。
如三太太说的那般,齐萱儿当初犯事轻拿轻放,老夫人和二太太不好责罚齐芙儿什么,王爷忙于军务,王妃卧床养胎,更不管这些操心事。
齐芙儿回府后,直接回了南院。
王爷不找三房的麻烦,三房还找王爷。
一来是想从公中支五万两,虽然这笔钱,三老爷三太太给的不甘心,可若是不给,平南伯府对齐芙儿来说,那就是人间地狱。
好不容易攀上平南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到手了,再不愿也要舍了这五万两,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
二来就是平南伯殿前失仪,龙颜大怒的事。
不是皇上信任的人,劝不了皇上消气。
只是这两件事,王爷一件也不肯帮。
姜绾说的不错,二房三房一个比一个会作死,王爷不是没想过分家,只是三房分出去容易,二房是老夫人亲生的,王爷要敢开这个口,老夫人绝对会寻死觅活扣他一顶不孝的帽子。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分家不成,他靖安王还会遭人数落。
他今日要对三房宽容了,将来对二房就不会有底线。
柏景轩,后院。
姜绾坐在石桥上,往莲池里撒鱼饵,引得锦鲤争食。
远处,金儿端着托盘跑过来,跑的快,震的托盘里的茶盏都发出撞击声。
“慢点儿跑,”姜绾头也不侧的来了一句。
金儿脚步未缓,喘气道,“姑娘,你真神了,三老爷真的在书房外跪下求王爷了。”
先前齐芙儿回府,府里的丫鬟们就在猜这事最后怎么解决。
金儿也好奇,问姜绾,“姑娘,你说三房会怎么解决呢?”
“还能怎么解决,求王爷呗,”姜绾回道。
“王爷不会答应吧?”金儿问道。
“不会。”
“……那王爷不答应,三房怎么办?”金儿又问。
“站着求不动王爷,那就跪下来求呗。”
“……。”
当时聊到这里,金儿还欲再问,方妈妈进来打了岔。
现在金儿很好奇,“三老爷跪下去王爷,王爷会答应吗?”
姜绾轻笑一声,“那得看三老爷的体力,再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金儿有点懵。
姜绾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跪上个三天三夜,再下一场暴雨,王爷应该就会帮忙了。”
金儿,“……。”
金儿抬头看天。
晚霞绚烂的晃人眼睛啊。
明天不仅不会下大雨,而且是难得的艳阳天,能把人晒掉一层皮的那种。
寻常人三天不吃饭都扛不住,何况是跪三天三夜了。
三老爷跪下相求还不够,三太太也去了,齐芙儿知道后,也跪在了王爷书房前。
齐墨杰没去,他被檀越揍了一顿,被小厮抬回南院后,就躺床上装死,毕竟他伤的越重,越能替自己的妹妹赎罪。
在床上躺的人浑身难受,但再难受,总比跪着强。
偏院,檀越知道齐墨杰没去后,一脸郁闷道,“早知道我就不揍他了。”
揍人招人恨不说,还没罚跪煎熬。
“我若是他,肯定带伤去求王爷,”傅景修道。
“他要有你这么聪明,就没这么多事了,”檀越道。
“……说的也是。”
就这样,三老爷、三太太还有齐芙儿在书房外跪了一夜。
不对,齐芙儿只跪了半夜,就体力不支晕倒被抬了回去。
天亮,三太太也扛不住了。
王爷醒来后,只有三老爷还跪在那里,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了。
看到王爷,三老爷一脸哀求。
王爷叹息一声,道,“起来吧。”
三老爷心上一喜,“大哥肯帮我了?”
帮他?
那是想多了。
王爷道,“公中不会支五万两给你,这先例开不得,但我允许公中以市面价格买下你三房手里的房契地契。”
王爷哪是心疼三老爷,他是为王府颜面着想。
三老爷没同意也没答应,求王爷道,“芙儿已经是平南伯世子的人了,要是平南伯遭受了严惩,绝不会原谅芙儿,大哥,你就当可怜可怜芙儿吧。”
王爷脸色淡漠,“我可怜她,但是我帮不了她。”
三老爷求道,“若是大哥都帮不了,那芙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爷没理他,迈步走了。
今日休沐,王爷不用上朝,去了军营。
到了傍晚才回府,三老爷还跪在那里。
王爷没进书房,直接去了天香院。
第二天,王爷上早朝,去的路上,赵管事禀告王爷三老爷跪晕了,小厮要抬他回府,结果被三房一小厮泼了一瓢冷水给泼醒了。
当然了,小厮是没那份胆量的,是三老爷吩咐的。
他要跪到王爷答应帮平南伯为止。
王爷眉头拧成麻花。
等见到三老爷,王爷道,“你不要命了?!”
三老爷苦笑,“养不教,父之过,要是一条命能替女儿恕罪,我舍了又如何?”
王爷道,“你早有这样的觉悟,也不用跪这么久。”
“起来吧,这个忙,我帮了。”
三老爷心头一松,旋即晕了过去。
三老爷被抬回南院,请了大夫,刚服下药,准备歇下,一小厮飞奔进来,“老爷,不好了!”
“王爷弹劾您教女无方,连累平南伯殿前失仪,皇上夺了您的官,公公来王府宣旨了。”
三老爷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三太太在他病榻前哭,三老爷要下床,被三太太拦下了。
三老爷怒道,“别拦我!”
他要去找王爷讨个说法!
答应帮忙,却弹劾他!
三太太哭道,“我去过了,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
“王爷身边的魏叔出来回了我一句,说老爷你为了平南伯能消皇上的怒气,连命都可以不要。”
“区区官职又算的了什么?”
第六百零一章 赔礼
三老爷没差点气死当场。
他那是不要命吗?
他那是苦肉计!
本该是百试不爽的计谋,到了王爷这里非但不管用,还帮王爷博了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他处心积虑的把女儿嫁进平南伯府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高官厚禄!
现在倒好,不说升官发财了,他直接破财免官了!
消息传到姜绾耳中的时候,姜绾笑的前俯后仰,三房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大快人心。
王爷平常不管事,一个个真当王爷好欺负了,要知道王爷可是连自己的儿子坑起来都不手软的人,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庶弟,他能心软?
笑的正欢,屋外进来一丫鬟,福身道,“世子妃,河间王府派人送来一张请帖。”
姜绾有点懵。
河间王府是她娘家,找她还用下请帖吗?
“拿过来我看看。”
小丫鬟把请帖送到姜绾手中。
姜绾打开瞄了一眼,就直接递给齐墨远,“我大哥冤枉了你,今儿在鸿宴楼设宴给你赔罪。”
齐墨远没接请帖,瞥来的一眼显然带着不情愿。
姜大少爷就是知道自家妹夫无辜挨了一拳头,肯定恼了他这个大舅子,所以没直接给齐墨远送帖子,而是给姜绾。
姜绾扬了扬手里的请帖道,“我大哥拐着弯的邀请你,你确定不去?”
去那是给她面子。
不去那就成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齐墨远差点没喷血,咬着牙道,“我去了,你大哥未必知错,我不去,你大哥铁定后悔没揍青我两只眼!”
姜绾,“……。”
这厮和她大哥接触也不多啊,居然对她大哥这么了解。
齐墨远不只是了解姜大少爷,他是了解河间王府一大家子。
他不赴姜大少爷的约,只怕接下来约他的就是河间王府哪位长辈了,河间王府就生了姜绾这么一个女儿,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时辰还早,齐墨远去书房看书,平复心情。
差不多时辰可以出门了,姜绾去催齐墨远。
齐墨远把手中书放下道,“替我选一套新锦袍。”
姜绾嘴角一抽,“只是去见我大哥而已,用得着沐浴更衣吗?”
就算是去见她祖父,也用不着啊。
齐墨远看着姜绾道,“你大哥给我赔礼,我理应慎重。”
慎重个毛线球啊。
就是借机使唤她而已!
看着齐墨远的眼睛,虽然淤青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但离的近仔细看,也还能看出来。
他挨大哥一拳头却是冤的很,不就是挑身锦袍吗,又不是什么难事。
姜绾去给齐墨远挑锦袍。
好家伙,这厮锦袍之多,关是没穿过的就有四五十套。
姜绾挑花了眼,刚觉得这套好,又觉得那套更好。
金儿看着她,“姑娘,你选好了没有啊,姑爷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大少爷脾气不是特别好,姑爷去的迟了,没得叫大少爷觉得姑爷不把他赔礼当回事。”
姜绾失笑,“哪那么严重?大哥赔礼,你家姑爷就算晚去半个时辰,他还能再揍你家姑爷一顿不成?”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姜绾没再磨蹭了,随手拿了一套,“就这身吧。”
一套天青色绣翠竹的袍子,正好和齐墨远那淡淡淤青的眼睛相配。
金儿把锦袍给齐墨远送去,又原样带了回来。
齐墨远要姜绾伺候他穿上。
姜绾觉得自己听岔了,“你让我伺候你穿衣?”
“我眼睛疼,”齐墨远道。
“……。”
姜绾嘴角抽抽。
大哥,你也知道你是眼睛疼啊。
眼睛疼妨碍穿衣吗?
丫的是用眼睛穿衣吗?!
姜绾不肯,金儿道,“时辰不早了。”
姜绾深呼吸,微微一笑,“好。”
姜绾不是第一次伺候齐墨远穿衣,但依然笨手笨脚的厉害,看的金儿都着急。
齐墨远就那么等着,好半天,才穿好。
“扇子,”齐墨远伸手道。
姜绾脱口来了一句,“天又不热。”
金儿已经把扇子递到齐墨远跟前了。
齐墨远接过扇子,瞥了姜绾一眼。
只一眼,姜绾心漏跳了好几拍,目送齐墨远出府,金儿歪着脑袋,伸手在姜绾眼前晃,“姑娘,你都看直眼了。”
姜绾脸一红,嘟嚷着来了一句,“去见我大哥,用得着这样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和人家姑娘花前月下呢。”
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传来。
一把折扇飞进屋来,掉在了地上。
姜绾,“……。”
耳朵要不要这么好使?!
金儿过去把折扇捡起来,还好,没有摔坏。
很快,丫鬟就端了午饭来,姜绾一个人吃的也很欢快。
吃完后,见天气不错,准备去花园溜达一圈,以免积食。
只是刚出门,就看到齐墨远走过来。
看到齐墨远的瞬间,姜绾想一头撞死算了。
因为齐墨远脸黑的跟炭似的,眼睛又青了一只。
不用问,铁定是她大哥揍的啊。
说好的赔礼道歉呢?!
齐墨远就跟没看见姜绾似的,直接进了屋,姜绾跟着回去,就听铁风的声音传来,“世子爷,铁鹰不在。”
齐墨远望向姜绾,“铁鹰人呢?”
咦?
这语气好像没生她的气?
姜绾走过去道,“我让他出府买药材了。”
“不过去了又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姜绾在齐墨远对面坐下,道,“你放心,这回我绝对帮理不帮亲。”
“我大哥要还冤枉你,无故揍你,我一定大义灭亲。”
齐墨远深呼吸道,“我也想知道你大哥有没有冤枉我。”
姜绾,“……???”
冤没冤枉自己还能不知道?
齐墨远闭着眼睛,姜绾也不知道情况,就坐在那里,什么也没问。
很快,铁鹰就回来了,站在窗外禀告姜绾,“世子妃,药材买回来了,放在观景楼上。”
铁鹰办事,一向妥帖,姜绾很放心。
“你进来,”铁风道。
铁鹰未多想,跳窗进屋。
他一上前,铁风直接朝他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铁鹰胳膊被扣,动弹不得。
姜绾惊呆了,“这是做什么?”
铁风扭着铁鹰的胳膊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第六百零二章 解释
胳膊被拧,铁鹰疼的额头涌出豆大的汗珠。
这个质问在他梦里出现过很多回,如今变成现实,铁鹰心还是难免慌乱。
姜绾懵的厉害,“怎么这么问,铁鹰不是我祖父给我的暗卫吗?”
齐墨远看了姜绾一眼,“他要是,我就不用再挨你大哥一拳头了。”
小半个时辰前,他去鸿宴楼赴姜大少爷之约。
姜大少爷冤枉了他,再见他,态度还不错,只是好态度并没有维持多久。
鸿宴楼的小伙计端酒菜进屋,姜大少爷问他,“我祖父派暗卫给绾儿使唤了?”
“嗯。”
齐墨远没多想,毕竟姜老王爷做事,还用不着和孙儿交待。
姜大少爷不知道很正常。
姜大少爷又问,“派去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齐墨远回道。
刚回答完,姜大少爷脸上的笑容就湮灭了,道,“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啊。”
齐墨远抬头,还没看清姜大少爷脸上的表情,眼睛就又挨了一拳头。
姜大少爷怒不可抑,要暴揍齐墨远。
铁风阻拦,道,“我家世子爷说的句句属实,姜大少爷为何这么说?”
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祖父从未派过暗卫给绾儿!”姜大少爷气道。
铁风惊呆了,“这不可能!”
姜大少爷撸袖子,脚踩在凳子上,道,“不止我祖父没派过,我爹我五叔都没有!”
河间王府里能使唤暗卫的就这三个。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姜老王妃随口问了姜老王爷一句,“你派暗卫给绾儿使唤,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姜老王爷道,“我几时派暗卫给绾儿了?”
“没有吗?”姜老王妃问道。
姜老王爷夹菜道,“绾儿嫁给靖安王的儿子,我放一百颗心。”
“再说了,当初我为了绾儿登门去求靖安王,绾儿出嫁,带了不少丫鬟小厮去,我要还放心再派暗卫去,靖安王他能同意?”
这么不放心孙女儿,就搁家里养着就是,还嫁什么人。
姜大太太望向姜大少爷,“你是不是听错了?”
姜大少爷眉头拧了又拧,“我没听错啊。”
虽然当时他在气头上,但靖安王世子要叫河间王府的暗卫出来帮他作证,他听得一清二楚。
姜老王妃道,“河间王府的暗卫也不一定就是老王爷派去的,没准儿是老大老五,我想他应该不敢和你撒谎。”
姜大少爷便没放在心上。
但姜大太太夜里问了姜大老爷,姜五太太也问了姜五老爷,早上给姜老王妃请安时说起这事,姜老王妃说等姜绾回门时问问她。
当时姜大少爷不在,他要出府宴请齐墨远,给他赔礼道歉。
姜十一少爷要跟着一起去,姜大少爷不同意,姜十一少爷道,“我必须要去。”
姜大少爷失笑,“你为什么必须要去?你又没揍他。”
“我去揍他啊,”姜十一少爷昂着脖子道。
姜大少爷抬手摸他脑袋,屁大点的孩子也知道揍人了,人家靖安王世子抬抬手就能把他扔出两条街外去。
“乖,回去读书,大哥回来给你带糖人,”姜大少爷哄他道。
姜十一少爷抱着姜大少爷的大腿道,“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一定要去。”
姜大少爷挪脚,带着姜十一走了几步,人家也没松手,姜大少爷道,“你大哥我去给人家赔礼,你去揍人家做什么?”
姜十一道,“七姐夫欺负七姐姐,还骗你,当然要揍他给七姐姐出气了。”
姜大少爷愣住,一问之下就知道河间王府压根没派过暗卫给姜绾。
他忍着一肚子火气到了鸿宴楼,怕再次冤枉齐墨远,问的很认真。
压抑的怒气爆发出来就控制不住拳头了。
姜大少爷要揍齐墨远,铁风拦的死死的,“姜大少爷,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河间王府确实派过暗卫给世子妃使唤,你若不信,可去王府询问世子妃。”
“若有半句虚言,我铁风任凭姜大少爷你处置。”
铁风把随身佩戴的软剑放在桌子上。
这是有半句谎言,任凭姜大少爷是杀是刮。
铁风这么认真,姜大少爷也虚,不会又弄错了吧?
他虽然没有去问姜老王妃,却也问了寸步不离跟着十一弟的丫鬟,十一弟人小可能会弄错,丫鬟总不至于。
姜大少爷没再说话,铁风赶紧扶着齐墨远出了包间。
铁风把经过告知姜绾,姜绾眉头拧成麻花了。
按说她大哥冤枉了齐墨远一回,第二回不可能无故又揍他,把事情越闹越大,毕竟齐墨远生气,最后难免可能会迁怒于她。
姜绾看向铁鹰,“你……。”
铁鹰没有说话。
姜绾心都凉了。
要他真是河间王府暗卫,铁风说的时候,他就争辩了,而不是沉默。
“你是谁派来的?”姜绾问道。
铁鹰垂眸,“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世子爷世子妃的事。”
岂止没做过,他这个来历不明的暗卫比铁风这个知根知底的暗卫还要称职。
他来柏景轩这么久,不止姜绾,就连齐墨远都没有怀疑过他不是河间王府的人。
铁风摁着铁鹰的胳膊道,“世子爷世子妃问你到底是谁的人,你既然没做过对不起世子爷世子妃的事,有什么不敢说的。”
铁鹰挣扎道,“我是怕说了,世子爷世子妃不信。”
“信不信,你先说了再……。”
铁风话还没说完,铁鹰嘴里蹦出来三个字——
“南玉轩。”
铁风,“……。”
姜绾,“……。”
齐墨远,“……。”
“你怎么可能是南玉轩的人?”铁风声音拔高。
铁鹰一脸无奈。
他就说他说了没人会信吧。
谁能信他这个南玉轩的人每回进南玉轩都会被二掌柜的嫌弃?
谁能信他这个南玉轩的人会胳膊肘往外拐把南玉轩珍藏的药要来给靖安王世子妃用?
药材还不算,连南玉轩都要帮靖安王世子妃买下来。
姜绾嘴角抽抽,摆手,铁风放开铁鹰。
铁鹰揉着胳膊。
姜绾问道,“你当真是南玉轩的人?”
铁鹰点头道,“我确实是南玉轩的人。”
“当初世子妃在街上遇刺,正好我奉大掌柜之命离京办事回京,大掌柜说过河间王府和姜老王爷是大夏朝难得的忠臣良将,世子妃是河间王府女儿,也是靖安王府世子妃,我才出手相助。”
“我追女刺客受伤,才知道那女刺客正是多年前伤大掌柜之人,南玉轩找了多年。”
“女刺客要世子妃的命,我便想着从世子妃着手,没准能找到刺客藏匿之处。”
“靖安王府守卫严明,我不敢冒然闯入,只能等着靖安王府外,等世子妃出府,那日被铁风发现,他见我在街上帮世子妃杀女刺客,又等在府外,误会我是河间王府派来的……。”
“我便将计就计进了柏景轩。”
铁风,“……。”
齐墨远扶额。
这么蠢的暗卫居然是他的。
铁鹰继续道,“后来大掌柜发现玄铁扳指在世子妃手里,便让我留在柏景轩看护玄铁扳指……。”
第六百零三章 请求
铁鹰说的事顺序略有出入,但都是事实。
再者他不是河间王府暗卫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姜绾肯定会去找南玉轩求证,到时候撒谎罪加一等。
想到铁鹰打着河间王府的幌子潜伏在她身边,她竟然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要不是她大哥,还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发现,得亏铁鹰对他们没有恶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
“世子妃……。”
姜绾和铁鹰同时开口,又一同停下。
“你先说吧,”姜绾道。
铁鹰便道,“我能不能求世子妃一件事?”
“你说,”姜绾道,
毕竟被她使唤了这么久,还帮她买下了南玉轩,只要所求之事不过分,她不会不应。
铁鹰尴尬道,“我不想回去雕刻玉石,更不想被二管事带去扛包,世子妃能不能留下我?”
姜绾,“……。”
齐墨远,“……。”
这请求已经卑微到一种境界了。
之前来卧底,被姜绾当小厮使唤,又是买药材又是买铺子,铁鹰觉得他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现在一想到回南玉轩,铁鹰觉得在南玉轩,他不是大材小用,完全是大才当废柴用。
靖安王世子和顺阳王关系不错,也深得皇上信任,将来玄铁卫谁掌握,他们和靖安王世子都不会交恶。
他暂时被靖安王世子世子妃使唤一下,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本来就是主动送上门的。
姜绾脑门上全是黑线。
铁鹰也觉得自己的请求很尴尬,但他也很无奈啊。
不说都没人知道有多少南玉轩的兄弟羡慕他能脱离雕玉石和扛包的苦海,他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可不想再回去,除非南玉轩重回玄铁卫。
“世子妃刚刚要和我说什么?”铁鹰转移话题道。
她刚刚要说什么?
她刚刚是准备开口让他回南玉轩啊。
结果她没开口,人家求留下了,还说的那么惨,惨的姜绾都于心不忍。
罢了。
想留下就留下吧。
她会医术的事,铁鹰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把铁鹰当成河间王府暗卫,使唤的毫无顾忌,要真走了,姜绾还有点不舍。
她看着铁鹰道,“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正主是顺阳王,傅家大少爷。”
铁鹰点头,“我知道。”
“你确定不跟着他?”姜绾道。
铁鹰摇头,“玄铁卫将来何去何从,大掌柜都不知道,目前能做的只能确保世子妃您和玄铁扳指还有顺阳王安然无恙。”
齐墨远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金儿瞅着铁鹰道,“你这话说的,要是我家姑爷出事,你们南玉轩就护我家姑爷一根手指头吗?”
铁鹰,“……。”
他没得罪这小丫鬟吧?
金儿臭了张脸。
欺骗她家姑娘不行,打着河间王府的幌子欺骗更不行!
尤其他还连累姑爷挨了大少爷一拳头,要不是王妃脾气好,喜欢她家姑娘,换做旁人,肯定恼她家姑娘了!
她能给他这个罪魁祸首好脸色看才怪了。
铁鹰没说话,一脸祈求的望着姜绾。
只要世子妃消气留下他,这小丫鬟自然不会针对他。
姜绾扶额道,“我就当不知道你是南玉轩的人吧。”
铁鹰连忙道谢。
姜绾脑门黑线止不住的往下掉。
要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厮或者小丫鬟求收留,向她道谢很正常,铁鹰可是武功高强的暗卫,用不着仰仗他人。
铁鹰道谢完,准备回树上待着。
只是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差点忘了正事了。
他望着姜绾和齐墨远道,“大理寺卿对金簪一案束手无策,因为金玉阁,南玉轩也牵扯其中,大理寺卿知道南玉轩和世子爷世子妃关系不错,求到大掌柜跟前,大掌柜让我问问世子爷世子妃……。”
这案子确实不好查。
因为不用查就知道是谁干的。
一来证据不好找,二来谁也不能得罪。
大理寺卿实在是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才求到南玉轩,拐着弯的找上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大理寺卿在他们和宿国公护国公,甚至太皇太后之间选择了他们。
姜绾笑道,“大掌柜是想让我帮大理寺卿?”
铁鹰点头,“大理寺卿为人不错,虽然做事看上去少了几分魄力,但观察入微,是个可造之材。”
换句话说,大理寺卿并非看上去的那么没有魄力,只是谨小慎微惯了,若是有得力的靠山,大理寺卿绝不是现在这样。
能让南玉轩大掌柜这么夸赞,大理寺卿必然有过人之处,南玉轩在京都多年,连护国公都不知道南玉轩的底细,大理寺卿却知道,足见一斑了。
金簪一案因安阳县主而起,一支小小金簪几乎把当朝所有权贵都卷了进来,大理寺卿得罪不起,要破此局,只能从安阳县主处着手。
只是安阳县主卧病在床,大理寺想查都无从着手,只能拐着弯的来拜托她这个和安阳县主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了。
“大理寺卿想我怎么做?”姜绾问道。
“大理寺卿想审问下安阳县主身边的丫鬟,”铁鹰回道。
姜绾笑了笑,“这点小忙,我帮了。”
这对姜绾来说是小事一桩,对大理寺卿却是难比登天。
他不敢来要人。
他来了也要不了人。
吃过晚饭后,姜绾带着金儿去花园遛食。
金儿道,“后天就是大理寺卿立下的七日之约,今儿都第五天了,也没听说大理寺卿查到什么,他不会就这么放弃准备辞官还乡了吧?”
“十有**是了,”姜绾叹气道。
“那怎么办?他一辞官,等新的大理寺卿上任又要耽搁好些天,还不一定能查出是谁往金簪里下毒栽赃姑娘你,”金儿道。
“到时候流言蜚语肯定指向你。”
姜绾冷道,“不是查不出真相,只是不敢说罢了!”
“大理寺不敢审,我自己审便是。”
金儿道,“没法审啊,安阳县主不肯招认,姑娘也没法对她用刑啊。”
“对安阳县主用不了刑,她身边的丫鬟也不行吗?”姜绾道。
“明天找个由头,把那丫鬟给我抓了。”
说完,姜绾就回柏景轩了。
等她和金儿走远,暗处一丫鬟出来,飞快的朝安阳县主的住处走去。
安阳县主的丫鬟一听是又气又急,安阳县主怒不可抑,“她敢!”
丫鬟急白了脸。
人家是靖安王世子妃,有什么不敢的啊。
“县主,要不奴婢还是回宿国公府躲两天吧?”丫鬟道。
安阳县主恼丫鬟没骨气,但还是让丫鬟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姜绾真的有办法抓丫鬟呢,再万一丫鬟扛不住酷刑呢?
不赌才能不输。
夜深,姜绾站在观景楼上赏月。
金儿拿了披风过来,道,“姑娘,安阳县主的丫鬟出府了。”
第六百零四章 中计
一夜好眠。
第二天,姜绾没去松龄堂给老夫人请早安,吃过早饭后,就去了安阳县主处。
屋内,安阳县主刚用完早饭,丫鬟正在收拾桌子。
一丫鬟进来道,“县主,世子妃来看您了。”
闻言,安阳县主眼底泛起一阵寒芒。
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一大清早的就来抓她的丫鬟。
可惜。
丫鬟此时已经在宿国公府了。
她纵然手再长,也伸不进宿国公府去!
丫鬟见安阳县主脸色难看,小心翼翼道,“要请她进来吗?”
“不见!”
她安阳县主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丫鬟知道安阳县主不喜姜绾,迈步出去。
只是丫鬟出晚了一步,屋外,姜绾正问两个小丫鬟安阳县主的胃口怎么样。
两小丫鬟没有多想,回道,“县主吃了一碗粥,一个肉包子外加两个小虾饺……。”
金儿来了一句,“和姑娘你吃的差不多,看来安阳县主病已经好差不多了。”
丫鬟心叫一声“不好”,县主的饭量暴露了她的心情,前两日可是连一碗粥都吃不完,难得吃多一点,就被世子妃给撞上了。
这两小丫鬟也是够蠢,人家靖安王世子妃又没安好心,她们不敢不搭理,但可以敷衍啊,她们倒好,问什么答什么,也不怕县主知道了,打她们板子。
丫鬟迈步下台阶,福身道,“县主说她一脸病容就不见世子妃了。”
金儿看向还没走远的两丫鬟。
一脸病容还能吃这么多,要是没病,那得吃多少啊?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丫鬟道,“那些是我吃的,县主只吃了半碗粥,老夫人和王妃关心县主,每日都会问起县主的饮食情况,县主怕她们担心,这才……。”
好一个聪慧丫鬟。
随口就找到一个好理由搪塞过去,还顺带给安阳县主捞了一把孝顺美名。
姜绾看了内屋一眼,道,关心道,“安阳县主也病了好几日了,还这么没胃口可不行,我近来学了些医术,倒是可以给安阳县主瞧瞧。”
姜绾语气轻柔,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她们都知道姜绾代替铁大夫接了太后的懿旨去平南伯府医治平南伯的事,可那也是人家铁大夫开的现成方子,世子妃去也不过是代为执行一下而已,还真当自己会医术了。
还要给她们县主治病,别是心怀叵测想拿她们县主练手。
丫鬟回道,“我家县主有太医诊脉开方子,就不劳世子妃操心了。”
金儿臭了脸道,“我家姑娘是让你去传话,让不让我家姑娘诊脉你说了能算吗?”
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家姑娘诊脉呢,送上门居然被嫌弃。
金儿说的很大声,丫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去禀告结果也一样。
她是丫鬟,说话还委婉,换成县主,还不定怎么回绝呢。
一定要她通传,那她通传一声便是了。
很快,丫鬟就回来了,道,“我家县主说了,她还想多活几年,哪天想不开了,一准找世子妃您医治。”
姜绾,“……。”
金儿,“……。”
没见过这么会自绝后路的。
姜绾笑着离开。
丫鬟目送姜绾走远,不懂姜绾为什么笑,她不应该为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而愤怒吗?
丫鬟转身回屋。
安阳县主问道,“如实回她的?”
丫鬟点头。
“她说什么了?”安阳县主问道。
“……世子妃只说了一个字,”丫鬟喉咙发痒,吐字都不利落了。
安阳县主有些恼了。
说了什么照直说便是,难不成想留着挨过板子再回答不成?!
“还不快说!”安阳县主气道。
“……好,”丫鬟回道。
安阳县主眉心一皱。
丫鬟怕安阳县主误会,忙道,“奴婢转达县主的话后,世子妃笑着说了一个‘好’字便转身走了。”
“没生气?”安阳县主不信。
丫鬟摇头。
不仅没生气。
心情似乎比来的时候还要好。
安阳县主笃定姜绾气的不轻,只是好面子,所以装作高兴的样子惹她生气,她差点就中计了。
这时候,外面快步走进来一小丫鬟,上前道,“县主,二门一婆子派了个小丫鬟来传话,说昨儿碧兰出府后没多会儿,负责护送碧兰去宿国公府的小厮就回来敲门,说是有急事禀告县主您,守门婆子原是要开门的,碰巧柏景轩的丫鬟去二门传话,说二门入夜后落了锁,不许再开。”
“要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就去敲王府大门。”
安阳县主脸色变了又变,心底抑制不住那抹涌起来的不安,“那小厮呢?!”
丫鬟摇头,“守门婆子不敢不把世子妃的话当回事,便没让小厮进府,小厮这会儿人在哪里,守门婆子也不知道。”
“你快去宿国公府问问!”
丫鬟匆匆离开,一个时辰后,丫鬟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进来道,“碧兰没有去宿国公府……。”
没去?!
听到这两个字,安阳县主一颗心如坠冰窖。
她中计了!
昨儿丫鬟禀告她的那些话,不是她碰巧偷听到的,是人家故意让她听到,好传到她耳中来的!
碧兰在府里,有老夫人护着,世子妃想对碧兰言行拷问没那么容易,可出了府,碧兰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安阳县主坐不住了,“你去找世子妃,就说我要见她。”
丫鬟找到姜绾的时候,姜绾正在花园里喂鱼。
闻言,姜绾瞥了丫鬟一眼,笑道,“你觉得我是你家县主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送上门不见,这会儿要见她,她就屁颠颠去,她成什么了?
丫鬟满脸涨红,毕竟之前的话是她传的,犹言在耳。
金儿哼了鼻子道,“你家县主一脸病容不见客,我家姑娘去探望都见不着人,哪敢去啊,哪天你家县主想不开了,再来找我家姑娘吧。”
丫鬟一句好话没落着,也知道姜绾的脾气,灰溜溜的回去禀告安阳县主了。
安阳县主气的五脏六腑都疼。
但丫鬟回去了,这事还没完呢,这不,没多会儿,松龄堂就来人请姜绾了。
第六百零五章 失踪
安阳县主派人请姜绾,姜绾可以不当回事,老夫人派人来请,没点像样的理由可拒绝不了。
没病没痛,心情好到在花园里赏花的姜绾只能去了。
进了屋,姜绾还没给老夫人请安,梅侧妃的责问扑面而来,“你把安阳县主的丫鬟碧兰怎么了?!”
姜绾脸色淡漠道,“我上回见那丫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我能把她怎么样?”
说完,姜绾看向老夫人,福身道,“不知老夫人急着找我来是?”
姜绾没把梅侧妃放在眼里,气的梅侧妃咬牙。
老夫人知道姜绾难缠,她道,“安阳县主的丫鬟碧兰失踪了,她身子骨原就不好,忧心之下晕了过去。”
姜绾眨了眨眼,装傻道,“晕倒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找铁大夫吧?”
梅侧妃气不过,道,“你还装傻,有丫鬟听到你要抓了碧兰动用私刑!”
姜绾笑了,“都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梅侧妃不过听了丫鬟几句碎言,就断定是我抓了碧兰,连累安阳县主晕倒,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还请梅侧妃把那丫鬟叫来和我当面对质!”
姜绾声音清冽,如珠玉落玉盘,可听在梅侧妃耳中,可就没那么悦耳了。
丫鬟是有,也能找来,但梅侧妃不敢。
她怕暴露了丫鬟,回头姜绾找由头把丫鬟打了卖了,往后还有谁敢向着她们?
可要不找,就成她污蔑她世子妃了。
二太太看穿梅侧妃的担忧,她道,“梅侧妃可是怕世子妃会对那丫鬟怎么样?”
梅侧妃没说话,默认了。
这是要她一个承诺呢。
她还就不给了。
姜绾把玩手中绣帕,“找个丫鬟来都这么磨蹭,莫不是没想好找哪个丫鬟来?”
一句话把梅侧妃气的够呛。
这是怀疑她胡诌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这丫鬟她是非找来不可了。
“把丫鬟叫来,让她当面和世子妃对峙!”梅侧妃冷道。
没等一会儿,就进来一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小丫鬟。
小丫鬟脸色苍白,脚步轻浮,好像随时会倒一般。
小丫鬟后悔不已,她是想讨好安阳县主,可她没想过会得罪世子妃啊。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一两银子的赏钱而送命,小丫鬟就后悔不该多嘴了。
小丫鬟走上前,梅侧妃道,“把你昨天偷听到的事一五一十禀告老夫人知道。”
“不得有半句遗漏。”
小丫鬟能怎么办,后悔已经迟了,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把昨天她偷听的话说出来。
待丫鬟说完,梅侧妃怒视姜绾,“你还有何话可说?!”
“丫鬟记性很不错,说的一点不差,”姜绾道。
“……。”
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世子妃竟然这么容易就认了?
梅侧妃也没想到姜绾就这么认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看向老夫人,“世子妃已经招认了,就是她抓了安阳县主的丫鬟碧兰!”
姜绾无语,“梅侧妃哪只耳朵听见我认了?”
“我只是夸丫鬟记性不错,我确实说过今儿要抓安阳县主的丫鬟,可我说了抓碧兰吗?”
姜绾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懵住。
“我说了吗?”姜绾问道。
“……没,没有。”
“说大点声!”
“没有……。”
梅侧妃脸色大变。
姜绾看着她,“听见没有,这丫鬟只听见我要抓安阳县主的丫鬟审问,可没听见是抓碧兰。”
“小丫鬟一禀告安阳县主,碧兰昨儿连夜就出府了,这么怕我抓住碧兰审问她吗?”
这是不打自招了。
梅侧妃强自镇定道,“碧兰是安阳县主的贴身丫鬟,你要抓人,你不抓她抓谁?!”
然而,这辩解在姜绾这里走不通。
“我身边只习惯金儿一个丫鬟伺候,我还真不知道安阳县主与我一样,我还以为她有四个大丫鬟呢,”姜绾道。
“那碧兰失踪,安阳县主怀疑是我不足为奇。”
屋子里,丫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整个靖安王府,不,整个京都,身份尊贵却只习惯一个丫鬟伺候的只有世子妃,再无旁人了。
梅侧妃坐在那里,都有点虚了,难道真不是她?
不!
就是她!
她管靖安王府中馈也有不少时日了,早不派人给侧门婆子传话,偏偏昨儿晚上,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姜绾端茶润喉,梅侧妃冷道,“险些被你巧舌如簧蒙混过去,安阳县主日渐消瘦,碧兰趁她歇下,回宿国公府求宿国公夫人前来探望,却在回去的路上失踪,不是你抓了她还能是谁?!”
姜绾脸也冷了,“梅侧妃就这么笃定是我?”
梅侧妃没说话,都写在脸上呢。
姜绾把茶盏放下道,“看来今儿不找到碧兰,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们找到碧兰为止。”
金儿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人,姑娘你还要回河间王府呢。”
姜绾道,“我哪走的掉,你回去说一声,我明儿再回去。”
金儿转身要走。
这时候,二太太来了一句,“就怕找到丫鬟时已经是尸体一具,死无对证了。”
姜绾看向二太太,活脱脱像极了一根搅屎棍。
她让金儿回河间王府是给老夫人施压,到二太太嘴里就成金儿回河间王府传话,杀碧兰灭口了。
这是激将她,让她拦下金儿不让她回河间王府呢。
金儿瞅着姜绾,“姑娘,奴婢还回去吗?”
姜绾笑了一声,“还回什么啊?”
“等着!”
“等我娘来找我!”
金儿站到姜绾身侧,同情的看了梅侧妃一眼。
她家姑娘可不是吓唬人,让她回河间王府告状。
昨儿大少爷又揍了世子爷,姑娘要回去解释清楚,免得老王妃她们担心。
姑娘不回去,以太太的急性子,她肯定会来王府找姑娘。
要叫太太知道,梅侧妃和安阳县主这么污蔑姑娘,有她们好看的。
见姜绾坐在那里,脸上有怒气,但丝毫不见担心,老夫人有点摸不准了,难道碧兰的失踪真与她无关?
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外面跑进来一丫鬟,道,“老夫人,有碧兰的下落了。”
“她人在哪儿?是死是活?”梅侧妃急问道。
丫鬟回道,“碧兰被大理寺抓了,还活着。”
第六百零六章 赔礼
还活着……
是好事。
可和被大理寺抓了凑到一起,就不是好事了。
梅侧妃脸难看的紧。
大理寺这几天一点没作为,她还以为大理寺是怕了,不敢得罪宿国公府和安阳县主,选择辞官还乡,没想到大理寺向天借胆敢抓安阳县主的丫鬟!
梅侧妃眸光一扫,猛然看向姜绾,“是你和大理寺合谋!”
没错。
她就是和大理寺合谋。
可那又怎么样?
姜绾看着梅侧妃道,“梅侧妃的记性是有多差?我一没有要抓碧兰审问,二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出府。”
“你连问都没问碧兰为什么被大理寺抓了,就这么指责我,梅侧妃就这么担心碧兰落到大理寺手中吗?”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碧兰要不犯事,别说被大理寺抓了,她就是被刑部扣下也用不着慌。
梅侧妃气的说不出来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姜绾。
姜绾看向丫鬟,“大理寺为何抓碧兰?”
姜绾还真好奇大理寺会以何种理由抓人,要是不理直气壮,扛不住宿国公施压。
丫鬟回道,“碧兰昨儿坐马车去宿国公府,半道上,一窃贼为躲避大理寺的追捕躲进了马车内,大理寺的人把马车围住,怀疑碧兰是窃贼同伙把人一起抓了。”
姜绾挑眉,“护送碧兰的车夫不是昨儿还回府了吗?”
丫鬟道,“车夫趁大理寺的人抓碧兰,敢马车逃了。”
按说在大理寺眼皮子底下应该跑不掉,可车夫就是跑了,只是没能把碧兰被抓的消息送到安阳县主跟前,王府车夫进不来,只好去宿国公府,只是倒霉逃过了大理寺,没能逃过巡城司。
当时已经宵禁了,一小厮赶着马车在街上狂奔,巡城司不抓他抓谁?
马车很普通,看不出是靖安王府的,再者巡城司的人就喜欢抓权贵家不懂事的下人,这样显得巡城司不畏权贵。
这会儿车夫还等着靖安王府去捞他呢。
丫鬟禀告完,外面进来一丫鬟,福身道,“世子妃,姜大太太来了。”
来的这么快……
她要回去,岂不有可能和她娘错开了?
姜绾坐着没动,金儿瞅着她,“姑娘,你不去迎接太太吗?”
姜绾道,“你去迎我娘,我消了气再去。”
金儿也不想去了,她好奇姑娘怎么消气啊。
金儿一步三回头的走,刚出门,就听自家姑娘的声音传来,“现在碧兰的下落知道了,她为何被抓也弄清楚了,梅侧妃冤枉了我,是不是该给我赔礼道歉?”
清凌凌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
梅侧妃一张脸就像是被人狂扇了几巴掌似的。
她是太后赏赐给王爷的侧妃,连王妃都不敢和她这么说话,她一个世子妃敢叫她赔礼?!
姜绾有什么不敢的,她梅侧妃只是太后给她撑腰,人家安阳县主还是太皇太后护着,她也没把人当回事啊。
梅侧妃迟迟不赔礼,姜绾也不催她,很好说话道,“梅侧妃这是没想好怎么给我赔礼还是打算等我娘来,当着我娘的面给我赔不是?”
她还好说话,等她娘知道梅侧妃无凭无据就指责她,有她梅侧妃好果子吃。
梅侧妃能怎么办,她咬着牙道,“是我没弄清楚,误会了世子妃。”
她不信这是误会!
人虽然不是世子妃抓的,但碧兰被大理寺抓绝对有她世子妃一份功劳!
没想到世子妃小小年纪,做事竟然这般滴水不漏,明知道是她,就是抓不到她把柄!
不过大理寺以碧兰是窃贼同伙抓的人,也只敢抓人,不敢胡乱审问。
姜绾站起身来道,“这一次,我姑且算了,再有下回,事情没弄清楚就指责我,绝不是简单一句赔礼就够了。”
姜绾说的时候,正好姜大太太迈步进来,闻言道,“说的好!”
“我河间王府的女儿宽厚大度,但也不是任人欺负!”
姜绾迎上去,道,“娘,你怎么来了?”
姜大太太抬手戳姜绾脑门,“你呀,你的大哥接连揍了世子两拳,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到底冤没冤枉他,你祖母还等着你回府解释,结果你倒好,迟迟不回去,娘只好来了。”
姜绾摸着脑门道,“这不是琐事太多走不开吗?”
老夫人知道齐墨远挨揍的事,只是没人放在心上,甚至抱着瞧热闹的心思。
这会儿姜大太太都来了,老夫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姜大少爷要揍世子?”
姜大太太笑道,“这不是误会绾儿被欺负了吗?我河间王府就绾儿这么一个女儿,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女婿欺负她女儿都不成,更别提不相干的外人了。
姜大太太眸光从梅侧妃脸上扫过,梅侧妃后背都发寒。
老夫人坐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接话,说靖安王府不会欺负世子妃吧,她老夫人是头一个,欺负的自己的诰命封号都被贬了,问姜大少爷怎么没弄清楚就误会齐墨远吧,梅侧妃可是当着她的面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质问姜绾。
最后只能来一句,“他们小夫妻两感情好着呢,姜老王妃实在不必担心。”
姜大太太笑道,“可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上了年纪就该颐享天年少操心。”
老夫人脸一僵。
姜绾眼角都抽抽。
她娘敲起老夫人来真是一点不含糊啊
敲完,姜大太太就同老夫人告辞。
出了松龄堂,姜大太太问姜绾道,“你三不五时就欺负世子?”
姜绾,“……???”
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什么时候欺负过齐墨远?
还三不五时?
姜绾看向金儿。
金儿头一低,只给姜绾看后脑勺。
不用猜,就是这丫鬟说的,姜大太太对金儿很信任,只怕她说没有都是在狡辩。
姜绾心累。
金儿缩着脖子,方才她去迎接姜大太太,不设防下,姜大太太问她,“姑爷到底有没有欺负姑娘?”
金儿心思都在梅侧妃给姜绾赔礼上,没多想便回道,“没有啊,若说欺负,奴婢倒觉得姑娘欺负姑爷的多。”
虽然有点害怕。
但金儿觉得她说的是大实话。
别的不说。
姑爷的暗卫都更听姑娘的话。
第六百零七章 人情
姜绾挽着阮氏的胳膊,道,“娘,你别听金儿胡说,女儿可不是爱欺负人的人。”
阮氏忍俊不禁。
她没有责怪之意,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道,“那暗卫是怎么回事?”
阮氏就是为这事来的,姜绾早想好了应付之词,不便暴露玄铁卫,姜绾便道,“是我救了一男子,他为报答我,任凭我差遣,相公见他对我言听计从,误会是祖父给我的人。”
难怪……
阮氏看着姜绾道,“靖安王府和河间王府都非寻常之地,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能放在身边使唤,万一别有居心,岂不要晾成大祸?”
姜绾没有反驳,顺从道,“女儿知道,昨个儿就把人送出府了。”
“这才乖,”阮氏摸着姜绾的脸笑道。
姜绾有些不适,她都多大的人了,她娘还把她当小孩子哄。
这边姜绾陪阮氏去见王妃,那边梅侧妃迈步出松龄堂,远远的看着她们母女两,脸色是要多冰冷就有多冰冷。
她去安阳县主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齐墨铭走出来。
齐墨铭脚步匆匆,梅侧妃见了道,“这是要去哪儿?”
“去大理寺,”齐墨铭回道。
碧兰虽然是以窃贼同党的由头被抓的,而碧兰跟随安阳县主多年,见了不少权贵,大理寺卿吓唬不了她,可碧兰被大理寺扣下,安阳县主不放心。
未免横生事端,必须给大理寺施压,让大理寺放人。
齐墨铭出府后,骑马直奔大理寺,只是没能进去,被大理寺衙差拦下了。
齐墨铭脸阴沉着,“我找你们柳大人!”
大理寺卿姓柳。
大理寺衙差回道,“齐二少爷来的不巧,我家柳大人刚刚进宫了。”
大理寺卿进宫了?
“他去见谁?”齐墨铭下意识问道。
衙差扭眉,瞅了齐墨铭一眼。
他们大人去哪儿,他们做下属的敢问吗?能问吗?
就算他们知道,也不该他靖安王府二少爷打听吧?
齐墨铭深呼一口气,道,“柳大人不在,大理寺少卿总在吧。”
衙差不敢得罪靖安王府,尤其齐墨铭还是王爷的儿子,娶的还是太皇太后的心尖儿。
齐墨铭抬脚进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出来迎接,道,“什么风把二少爷吹来我们大理寺了?”
齐墨铭看了大理寺少卿一眼,“难道赵大人不知道?”
大理寺少卿尴尬一笑,“二少爷身份尊贵,我想总不至于是为了一介丫鬟而来。”
的确。
碧兰再怎么样也不过只是安阳县主的一个丫鬟,犯不着让齐墨铭亲自跑一趟。
齐墨铭冷道,“大理寺认定丫鬟是窃贼同伙,莫不是怀疑我和安阳县主也是窃贼一伙的?!”
大理寺少卿,“……。”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大理寺少卿觉得自己脖子软,根本顶不住。
抓人的理由确实不够稳妥。
他忙道,“不敢!”
“不敢还不放人?!”齐墨铭眼神幽冷。
“……这就放人,”大理寺少卿应道。
齐墨铭以为要大理寺放人没那么容易,没想到他还没怎么施压,大理寺就答应了。
如此还大费周章抓丫鬟做什么?
齐墨铭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大理寺少卿看着齐墨铭,他道,“其实,已经没有带走丫鬟的必要了……。”
齐墨铭后背一凉。
他没问,大理寺少卿的脸上都写着呢——
丫鬟已经招供了。
齐墨铭脸冷如寒冰,“你们大理寺吃了熊心豹子胆污蔑丫鬟是窃贼同党,还敢对丫鬟用刑?!”
大理寺少卿笑道,“那丫鬟是安阳县主的贴身丫鬟,大理寺哪敢对她用刑?是那丫鬟主动招供的。”
主动招供?
这不可能!
齐墨铭怒不可抑。
然而大理寺少卿的话虽然叫人难以相信,但也算是事实。
碧兰被抓紧大理寺,除了大理寺卿柳大人亲自过问了几句,再无其他衙差审问过,只把人关进大理寺大牢。
但衙差不审问,不代表没犯人审问啊。
大理寺是以碧兰是窃贼同伙的罪名抓的人,审问也只能问与窃贼相关的事,不然碧兰拒不回答,大理寺也没辄。
可大理寺大牢里的那些犯人就不同了,他们想问什么都行。
让犯人帮着问案,大概也只有他们那不按常理办案的大人能想的出来了。
要命的是效果出奇的好。
丫鬟被丢进大牢,不出半个时辰就招了。
瞒不住的事,大理寺少卿便如实相告,“柳大人已经带着丫鬟和金铺掌柜的供词进宫面见太皇太后了。”
那边,衙差把碧兰带了来。
碧兰喊了一声,“二少爷……。”
齐墨铭理都没理他,抬脚就走了。
碧兰面如死灰。
衙差望着大理寺少卿,“大人,这丫鬟还放吗?”
“送回大牢吧,省得放了还得再抓,”大理寺少卿道。
再说齐墨铭,出了大理寺,就直奔回府。
远远的,就看到一驾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宁嬷嬷从马车内下来。
等齐墨铭从马背上下来,宁嬷嬷已经进府,并对赵管事道,“我奉太皇太后之命来见靖安王。”
“王爷人在书房,我领嬷嬷过去,”赵管事恭敬道。
宁嬷嬷看了齐墨铭一眼,跟着赵管事走了。
齐墨铭提紧的心反倒松了下来。
宁嬷嬷来靖安王府的事,很快就传到安阳县主耳中,安阳县主急道,“宁嬷嬷来王府,怎么找王爷?”
找王妃很正常,可找王爷做什么?
齐墨铭进来道,“找父王应该是替你求情。”
安阳县主脸色一僵,“替我求情?”
“碧兰已经招供了,”齐墨铭道。
柏景轩,姜绾歪在小榻上翻书。
外面四儿进来道,“世子妃,王爷让你和世子爷去书房一趟。”
姜绾朝天花板翻来一记白眼。
宁嬷嬷来找王爷,王爷就找她和齐墨远,可别是让她息事宁人。
姜绾和齐墨远去外院,在二门处和宁嬷嬷打了个照面。
宁嬷嬷面容慈蔼,没有因为安阳县主迁怒姜绾,姜绾就更不会把安阳县主和太皇太后混为一谈了。
书房内,王爷正在揉太阳穴,姜绾和齐墨远走进去。
齐墨远道,“父王找我们来是?”
王爷叹息一声,还能为什么,“我欠太皇太后一个大人情,今儿太皇太后要我还人情了。”
他看向姜绾,“能否给父王一个薄面,绕过安阳县主这回?”
姜绾眼睛抽抽。
手握重兵的靖安王,为了还太皇太后人情这么求她,她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但她能不能好奇王爷欠了太皇太后什么人情?
姜绾好奇,齐墨远已经问出声了,“父王欠了太皇太后什么人情?”
“父王跟世子妃说话,你不要插嘴,”王爷一脸严肃。
齐墨远,“……。”
姜绾,“……。”
得。
这是拿她赌齐墨远的嘴,更是堵她的好奇心呢。
不问就不问吧。
姜绾道,“我给父王薄面可以,但我不会给金玉阁赔礼道歉。”
“这是自然,”王爷道。
这边姜绾和齐墨远出书房,那边宁嬷嬷迈步进安阳县主的内屋。
宁嬷嬷冷了张脸,全然不见以往的慈蔼。
安阳县主的丫鬟一脸笑容的迎上去,被宁嬷嬷一记眼神给震住。
安阳县主见状,一颗心掉进谷底,眼泪巴拉巴拉往下掉。
宁嬷嬷不为所动。
她在宫里伺候太皇太后多年,什么样的眼泪没见过,那些个后妃哭起来可比安阳县主这会儿委屈动人的多。
宁嬷嬷道,“太皇太后让我转告县主一声,二十年前,太皇太后帮过靖安王一回,原是心甘情愿帮忙,从未想过要靖安王还人情,今日为了县主,太皇太后开了这个口。”
“往后县主好自为之吧。”
第六百零八章 赔礼
说完,宁嬷嬷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多说半个字。
她一辈子侍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她最亲近也是最敬重的人。
太皇太后对安阳县主的疼爱,宁嬷嬷都看在眼里。
可安阳县主呢,太皇太后亲口告诫让她别针对靖安王世子妃,也让她来靖安王府敲打过,可安阳县主明面上听从了,转过脸就使阴招,把太皇太后的话当成耳旁风。
捅了篓子,还得太皇太后帮着善后。
太皇太后这辈子还没求过什么人,这临老了,还要为个不省心的小辈求人,宁嬷嬷想起来就心疼。
不过这是最后一回了。
再不吸取教训,下一回夺的就是她县主封号。
宁嬷嬷走后,安阳县主伏在床上痛哭,太皇太后疼她,为她求王爷,安阳县主觉得自己不孝,可愧疚之余,又对太皇太后满是埋怨,要是太皇太后早给她赐婚,她何至于处处针对靖安王世子妃?
谁能懂她求不得的痛苦?!
安阳县主哭到不能停,谁劝都没用,齐墨铭多劝两句,还被她轰了出去。
宿国公夫人知道太皇太后出面摆平了这事,来靖安王府探望安阳县主,被丫鬟拦在门外,“县主心情不好,谁也不见,夫人请回吧。”
宿国公夫人知道安阳县主是恼她这些日子没来看她,但她都是为了她好,宿国公府不给太皇太后施压,太皇太后怎么会出面求王爷?
宿国公夫人要进屋,丫鬟拦着不给进,宿国公夫人一记冷眼扫过去,丫鬟就退到一边去了。
这些个丫鬟是安阳县主的陪嫁,可别忘了,她们是宿国公夫人亲自挑选了伺候安阳县主的,她们听安阳县主的没错,可别忘了,还有爹娘兄弟在宿国公府里呢,拿捏不了她们了,难道还拿捏不了她们的爹娘兄弟了?
宿国公夫人进屋,见安阳县主在抽泣,一双眼睛红成核桃,她心疼不已,“一点小事,怎么哭成这样?”
小事?
安阳县主哽咽道,“太皇太后都不疼我了!”
对她来说,跟天塌了没差别。
宿国公夫人失笑,“你呀,太皇太后要是不疼你,能为了你求靖安王吗?左不过是拗不过你,把话说的重重的罢了。”
安阳县主红着眼睛道,“太皇太后从没有和我说过那么重的话……。”
宿国公夫人拿帕子帮安阳县主擦眼泪,道,“靖安王世子妃身份特殊,姜老王爷为了她能一个月不上朝给皇上施压,太皇太后哪能不顾及河间王府的感受,你也是,护国公府大姑娘都斗不过她,你何苦招惹她?”
宿国公夫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安阳县主脸就冷了,“我惹不起她是吗?!”
宿国公夫人头疼道,“娘不是这个意思……。”
“你又不是我亲娘!”安阳县主哽咽道,“我娘要还活着,绝不会让我这么受人欺负!”
宿国公夫人一张脸变了又变。
梅侧妃站在珠帘外,都忍不住在心底骂安阳县主蠢了,明知道自己娘过世了,还和继母这般说话,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吗?
枕边风的威力有多大,她难道不知道吗?!
她最倚仗的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不巴结着点宿国公夫人,还把人的脸往地上踩,她要是宿国公夫人,非得气吐血不可,再不济也会甩袖子走人,让她那九泉之下的亲娘来宽慰她。
梅侧妃都准备进去劝宿国公夫人消气了,结果宿国公夫人一点没生气,还劝安阳县主别气坏了身子,劝的梅侧妃目瞪口呆。
劝了一通,安阳县主止了眼泪,倦怠了,睡了过去。
宿国公夫人帮她掖好被子,梅侧妃方才过去,她要说话,宿国公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出了内屋,宿国公夫人才道,“安阳睡觉浅,说话声稍大点,就容易惊着她。”
梅侧妃笑道,“没想到宿国公夫人这般疼安阳……。”
宿国公夫人失笑,“梅侧妃来的正好,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宿国公夫人请说,”梅侧妃道。
宿国公夫人便道,“太皇太后是疼安阳,可她也看重王妃,安阳一再针对靖安王世子妃,怕是已经失了太皇太后的心了,倒也不是说不疼安阳了,毕竟安阳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我怕哪天太皇太后就……。”
梅侧妃没懂宿国公夫人的意思,宿国公夫人叹息道,“我看这回太皇太后为安阳求靖安王未必是件坏事,我想那些大臣知道太皇太后疼安阳至此,必定心有盘算,梅侧妃和我宿国公府努努力,没准儿能争到世子之位。”
这话正中梅侧妃下怀。
她没想到宿国公夫人对安阳县主这般掏心掏肺,不过也很正常,要是她儿子成了靖安王府世子,将来的靖安王,有这么一位权势赫赫的女婿,宿国公府也会水涨船高。
梅侧妃和宿国公夫人相谈甚欢,并亲自送宿国公夫人离开。
七日之期未满,然而金簪一案已经有了结果,大理寺宣布是安阳县主的丫鬟碧兰觉得自家县主受了靖安王世子妃的欺负,一心替主子报仇,偷了靖安王世子妃送给安阳县主的金簪,在金簪中动手脚,并劝安阳县主戴金簪出门,试图败坏靖安王世子妃的名声。
安阳县主不知真相,冤枉了靖安王世子妃,靖安王世子妃被逼无奈之下,怀疑金簪买来时就有问题,这才把金玉阁牵扯进来……
所有罪名由碧兰一人承担。
安阳县主只担了个御下不严之过,不过能让丫鬟对她这般忠心,说明安阳县主这主子做的很称职。
姜绾息事宁人是给王爷和太皇太后面子,但她也是有条件的,不会给金玉阁赔不是。
她不赔,安阳县主就得赔啊,金玉阁关门几天,损失惨重,得有台阶下。
这不,安阳县主拖着病歪歪的身子,由齐墨铭陪着去金玉阁赔礼。
然而金玉阁不给面子,“金簪一事,靖安王世子妃固然无辜,可她怀疑我金玉阁有谋害她之心,败坏我金玉阁名声,逼的我金玉阁不得不关门,这事与安阳县主无关!”
“这赔礼,恕我金玉阁不能让安阳县主代赔!”
金玉阁一定要姜绾赔这个礼。
姜绾很生气,金儿更是气呼呼,“王爷答应不用姑娘你赔礼的!”
安阳县主害人,最后丢脸的是她家姑娘,牛都能被气死。
金玉阁这回是无辜,可金簪怎么到她家姑娘手里的,不就是因为金玉阁下毒害她家姑娘吗?!
正气恼,姜大少爷来了,金儿和他告状。
姜大少爷听得一笑,“多大点事儿啊,我河间王府的女儿一向知错就改,冤枉了金玉阁赔一声不是而已,天又不会塌。”
金儿有点懵。
大少爷居然不生气,还让姑娘给金玉阁赔不是?
这个大少爷不会是假的吧?
金儿是知道铁鹰有易容术的,盯着姜大少爷的脸看了又看。
姜大少爷摸着自己的脸道,“你这小丫鬟看什么?”
金儿道,“大少爷从不让姑娘委屈的。”
“你个小丫鬟觉得我敢让你家姑娘我的亲妹子委屈吗?”姜大少爷失笑。
“……。”
这是大实话。
借大少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金儿明白了,是姑爷让大少爷劝姑娘的,那样王爷就不用为难了。
大少爷揍了姑爷两回,这个忙不能不帮,金儿便道,“大少爷说的是,只是赔个礼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姜绾便道,“那我明日就去给金玉阁赔不是。”
姜大少爷满意一笑,然后去书房见齐墨远。
姜大少爷道,“绾儿我已经劝动了,但绾儿第一次给人赔礼道歉,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一个要求!”
齐墨远头疼。
刚刚姜大少爷应的那么爽快,他就后悔了。
河间王府的人怎么可能让他的世子妃受委屈,便是他都不情愿。
只是父王应承了太皇太后,欠下的人情还和他有关,他也没辄。
以姜绾的宽厚,他劝就足够了,让姜大少爷开这个口,是给姜大少爷揍他一个台阶下,仅此而已。
“什么要求?”齐墨远皱眉问道。
要是太为难人。
他就当没听见。
第六百零九章 诚心
翌日。
用过早饭后,姜绾便去松龄堂给老夫人请安。
姜绾脸色寡淡,二太太见了笑道,“世子妃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真的要去给金玉阁赔不是?”
姜绾看了二太太一眼,道,“父王为了太皇太后求我,安阳县主代替我去,人家金玉阁不满意,我不去能怎么办?总不能让父王代替我去赔礼吧?”
人家金玉阁的靠山是护国公,即便是王爷去,人家照样敢不给面子。
左右结果都是她去,又何必让王爷再去丢一份脸面?
既然懂事了,就懂事到底。
王爷还了太皇太后一份人情,可又欠了她一份呢。
她越是委屈,这份人情欠的就越大,再加上救命之恩,只要她和河间王府没有弑君夺位的野心,要王爷帮什么忙,王爷都没理由拒绝了。
二太太诧异,没想到河间王府骄纵任性的女儿还有这么乖巧懂事的一面,她该清楚金玉阁要她亲自去,是存了羞辱之心。
老夫人拨弄手中佛珠道,“冤枉了金玉阁,赔礼道歉也应当。”
应当?
的确。
金簪一事确实要给金玉阁赔不是,可又有谁给她道歉了?!
她安阳县主有太皇太后疼爱,让丫鬟背了黑锅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一句道歉都没捞着,还得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她今儿要不把她们气个半死,她都不姓姜!
深呼一口气,姜绾道,“金玉阁还等着我去赔礼,我就先告退了。”
看着姜绾离开,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世子妃这回气的不轻啊。
不过也难怪了。
换作是谁也忍不了,世子妃的脾气已经好的超乎她们想象了。
出了松龄堂,姜绾就带着金儿朝王府大门走去,等她到门口时,齐墨远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不止是齐墨远,还有檀越也在。
看到姜绾,檀越睁圆了眼睛道,“表嫂,你真的要去给金玉阁赔礼?”
其实他已经跟齐墨远确认过了,但还是不敢想象。
打死他,他也不信表嫂有那么好说话。
姜绾还未点头,檀越道,“表嫂,你可不能去啊,我和傅二少爷他们打赌,你要去了,我就生吞这两口大狮子的……。”
他抬手指了指王府大门前那两口大石狮子。
姜绾,“……。”
金儿道,“这是石头。”
“就这分量,它们就是面粉做的,我也吞不下去啊,”檀越道。
“……。”
姜绾扶额,“那你还打赌。”
“我以为稳赢不输的,”檀越道。
“只要是赌,就没有稳赢之说,”姜绾道。
“……。”
至理名言啊。
但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啊。
檀越望着姜绾,就见姜绾被金儿扶进马车。
檀越又看向齐墨远,平常表哥不是弃马陪表嫂做马车么,今儿怎么又骑马了?
“表哥和表嫂吵架了?”檀越八卦道。
齐墨远没理他。
马车一驶动,他就骑马跟了上去。
檀越要去看热闹,走之前,吩咐守门小厮道,“去偏院和傅大少爷他们说一声,我去金玉阁了。”
马车汩汩朝前,一刻钟后,就到金玉阁所在闹街了。
街上行人多,沿街小贩脚步声不绝于耳,马车行不快,甚至比徒步走还要慢。
越往前,越热闹,锣鼓敲的欢快,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怕姜绾气坏身子,金儿趁机开口道,“是谁家铺子今儿开张吗?”
她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就看到金玉阁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锣鼓和鞭炮就是金玉阁前传来的,还有舞龙舞狮……
金儿脸一下子就绿了,“金玉阁欺人太甚了!”
她家姑娘来赔礼道歉,金玉阁居然这么落她家姑娘的面子!
“姑娘,咱们走!”
“管他王爷还不还太皇太后人情呢,姑娘又没欠谁的人情!”金儿起鼓了腮帮子。
姜绾还没说话,齐墨远的声音传来了,“前面过不去了,就在这里下马车吧。”
姜绾掀开车帘出去。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更招人笑话。
空手而回,之前的气可就白受了。
拥挤的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靖安王世子妃来了!”
等姜绾过去,人群硬是挤出来一条宽敞的路给她过。
金玉阁大门敞开,掌柜的和小厮站在门前,眉头拧的紧紧的。
掌柜的看着姜绾,“我金玉阁是不满靖安王世子妃冤枉,要世子妃亲自前来赔礼道歉,但也用不着这般隆重吧?“
掌柜的看向那些敲锣打鼓放鞭炮和舞狮子的……
姜绾,“……???”
金儿,“……???”
姜绾看向齐墨远。
齐墨远低声道,“你大哥要求的。”
姜绾嘴角一抽,“我大哥?”
“你大哥觉得你这个做妹妹的头一回给人赔礼,一定要真诚隆重。”
“时间仓促,也只能这样了。”
只……只能……
丫的!
再多给他几天,他是不是要隆重到送金玉阁上天遛遛啊?!
姜绾差点没气炸肺。
深呼吸。
姜绾面带微笑的看向金玉阁掌柜的,“当日安阳县主佩戴的金簪出了问题,因为金簪是我送的,所有矛头都指向我,我情急无奈之下,脱口一句我是不是该怀疑金玉阁,状告金玉阁给我下毒,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会传出府,还闹的这么严重。”
语气温和,像是一缕春风。
金玉阁掌柜的可没觉得这是春风,当日靖安王世子妃坑金玉阁两万两不算,还让丫鬟再来痛宰一刀。
今日!
他要靖安王世子妃悉数吐出来。
“世子妃一句无心之失,确实连累我金玉阁声誉受损,不得不关门许久,”金玉阁掌柜的道。
姜绾道,“我既然真诚前来赔礼,金玉阁这几日的损失,我一力承当。”
一力承当几个字咬的很重。
不带怒气,带着财大气粗。
这条街关是皇上就赏了三间铺子,一个万卷楼,逼的惜字斋关门大吉,一个济世斋,更是日进斗金,还有即将要开张的南玉轩,那可是有宫里的玉匠师傅坐镇的……
又是一间妥妥挣钱的旺铺啊。
人家这是来赔礼的吗?
人家这是来炫富的!
金玉阁掌柜没从姜绾的赔礼中赶到一丝痛快,更愤怒了,“这几日,我金玉阁损失了两万两!靖安王世子妃赔得起吗?”
两……两万两?!
围观众人觉得金玉阁太过分了。
人家靖安王世子妃前来赔礼,就足够诚心了,人家只是被安阳县主逼急了,才怀疑金玉阁的金簪原本就有问题,按理这赔礼该安阳县主来,金玉阁挽回声誉就成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姜绾看着金玉阁掌柜,“金玉阁关门到今天才六日,就损失两万两,那金玉阁一个月能挣十万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了?”
金玉阁掌柜的,“……。”
铁定不能这么算啊。
这么算,护国公府岂不是要遍地黄金,富可敌国了?
金玉阁掌柜的道,“这几日特殊,原本有一桩大生意,因为金玉阁关门歇业黄了,损失了一万五千两,单卖首饰,只损失五千两。”
齐墨远道,“金玉阁黄了的生意,我会想办法接上,实在不行,就只能委屈金玉阁和南玉轩交易了,总不会让金玉阁白白损失这么惨重。“
和金玉阁做生意?
姜绾一脸黑线,亏得齐墨远想的出来。
不过这生意本就是子虚乌有,金玉阁存心刁难,他们接着便是。
姜绾看向金儿,“拿五千两银票给金玉阁。”
金儿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
阳光下,那一摞银票是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金儿笑容满面的把银票递给金玉阁掌柜的。
金玉阁掌柜的看的都皱眉。
这小丫鬟是傻了吗?
金玉阁要她主子赔偿,她居然能乐成这样?
金玉阁掌柜的眼珠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了——
人家主仆是打算赔那一沓银票的,他只要了五千两,人家能不高兴吗?!
银票递过来,金玉阁掌柜的不接,他道,“就这么收世子妃五千两,显得我金玉阁太占世子妃便宜了,毕竟那些首饰还在,将来卖出去,利钱一分不少。”
姜绾皱眉道,“掌柜的意思是?”
“世子妃挑首饰,我金玉阁挣你五千两便是,”金玉阁掌柜道。
姜绾拧眉,“都是损失五千两,有区别吗?”
金玉阁掌柜的笑道,“我金玉阁不想落人口舌。”
这是要非买不可了。
姜绾道,“好。”
她抬脚进金玉阁。
金玉阁利润是十分之一。
也就是姜绾要买五万两的首饰。
当初姜绾一口气买了两万两的首饰,震惊京都。
这会儿一口气被人逼着买五万两,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姜绾进金玉阁两刻钟就出来了。
金儿拎了两大包袱,沉甸甸的,拎的很是吃力。
檀越已经在考虑那两口大石狮子是清蒸还是红烧了……
表嫂是疯了吗?
啊?
她是不是在赌气花钱败家?
一、定、是、这、样!
姜大少爷骑马在门前,见金玉阁掌柜的笑容满面的送姜绾出来,他摸着胯下马毛,道,“我妹妹赔礼可够诚心?”
金玉阁掌柜的笑道,“够了。”
够的他都觉得不真实。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够了就好,”姜大少爷笑道。
他手一抬,道,“把金玉阁大掌柜抓起来,随我去府衙审问!”
金玉阁掌柜的脸一僵,“我犯什么事了,要抓我去审问?!”
姜大少爷俯视着他,“宫里玉石坊管事公公招供,他偷了不少玉石交给你,我得审问清楚了。”
他为什么帮齐墨远说服姜绾给金玉阁赔礼?
那是因为金玉阁不开张,他没法抓人,怕一点风吹草动,就被灭口了。
就算能抓人,也会落人话柄,成河间王府为了姜绾强出头,抹黑金玉阁名声在前,污蔑金玉阁偷宫中玉石在后了。
这几天按兵不动,就等这一刻呢。
没点绕不过去的理由,他能委屈自家妹妹?
第六百一十章 补偿
就算委屈,那也只能是一时,皇上可是给他撂了话,宫里玉石坊外流的玉石,他找出来多少,就赏多少给姜绾。
姜老王爷也给他撂了话——
哪怕就是块石头,也得找出来让姜绾丢!
金玉阁掌柜的脸色大变,抗拒被捕,“我金玉阁好不容易才洗刷污名,重新开张!你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我替世子妃出气!这就是靖安王世子妃赔礼的诚心?!”
姜绾无语。
她看着金玉阁掌柜的道,“金簪一案由安阳县主的丫鬟引起,金玉阁无辜受牵连,我也一样。”
“金玉阁觉得安阳县主代为赔礼不够诚心,我亲自前来,这赔礼的阵仗比的上金玉阁开张了,这几日金玉阁损失多少,我悉数赔偿了,这还不够诚心,金玉阁难不成要我负荆请罪?!”
姜绾一脸冰冷。
金玉阁怕是忘了金簪是怎么到她手里头的了。
“要是衙门审案,一个个都叫自己无辜就拒不配合,这案子也不用往下审了,金玉阁掌柜的真无辜,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姜绾话音刚落,姜大少爷的声音传来。
“带走!”
两衙差一把扣住金玉阁掌柜。
金玉阁掌柜会些拳脚,可两衙差一摁,他竟动弹不得,仿佛肩上压了千斤。
他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谷底。
这两衙差绝不是普通人!
檀越瞅着姜大少爷,“姜兄,你在哪个衙门当差啊?”
他知道皇上把玉石坊的案子交给姜大少爷查了。
但皇上只下了旨,没有给姜大少爷安排官职。
这几日护国公府没动作,也正是因为这,怎么着也要入了府衙再查案啊,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河间王府,”姜大少爷回道。
“……。”
丢下这一句,姜大少爷看向姜绾和齐墨远,“妹妹,妹夫,我先回府了。”
目送姜大少爷走远,檀越都还回不过神来,是金儿的声音把他的眸光抓了回来,“河间王府什么时候成衙门了?”
姜绾看向齐墨远。
齐墨远扶额道,“我只能说很高明。”
皇上没给姜大少爷安排府衙,应该是仓促之下不知道塞哪里合适,让他自己挑选的意思,姜大少爷是河间王府长子嫡孙,他属于战场,不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督察院,都只是一时。
对河间王府来说,皇上没明说,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玉阁的靠山是护国公,而护国公的爪牙遍布朝廷,这三司少不了他的人,金玉阁掌柜的不论进了哪个府衙,都有性命之忧。
可进了河间王府,护国公的手就伸不进去了。
这边姜大少爷抓了金玉阁掌柜一个措手不及,等护国公得知消息,人已经进了河间王府了。
护国公匆匆进宫弹劾河间王府,正好姜老王爷就在御书房内陪皇上下棋。
皇上听了姜绾大张旗鼓的赔礼,姜大少爷理直气壮的抓人,脑门上掉下几根粗壮黑线,也只有这样不按常理的行事,才能逼的护国公跳脚。
护国公望着姜老王爷道,“河间王府几时成衙门了?!”
姜老王爷下着棋,漫不经心道,“皇上给我孙儿安排了差事,却没安排府衙任职,我河间王府又一向不招人喜欢,我孙儿对查案不感兴趣,只是圣命难为,就不去讨人嫌了,只要把这案子查清,对的起皇上的信任便成了,至于在哪里审案,有那么重要吗?”
“反倒是护国公你,我孙儿不过只是抓了金玉阁一小小掌柜,你都等不及明日早朝便来皇上跟前弹劾我,我可是听说金玉阁是你护国公的……。”
不等姜老王爷把话说完,护国公脸色骤变,道,“金玉阁和我护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看不惯你河间王府把朝廷律法当成儿戏!”
“你河间王府还没有权利动用私刑!”
这一点,倒是占理。
不过河间王府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想好了应对之策,姜老王爷看向皇上道,“我孙儿是奉皇上之命查案,只因在河间王府审案就要背一个动用私刑的罪名,我河间王府担待不起。”
“还请皇上再下道圣旨,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各派一衙差给我孙儿使唤,但凡动刑,皆由他们监督。”
护国公脸色铁青,“那探监呢?!”
哪怕就是十恶不赦的死刑犯,其家人也有探监之权。
姜老王爷笑道,“金玉阁掌柜的家人、朋友或者东家要探监,我河间王府大门敞开了让他们进便是。”
只要不怕被扣下审问,只管来。
皇上把玩着手中白玉棋子,笑道,“这事是朕思虑不周,暂且就这样吧,下不为例便是。”
“皇上……,”护国公还要再劝。
皇上抬手打断他,“人要真在河间王府出了事,朕定治姜大少爷一个看护不周之罪。”
皇上一心袒护。
护国公也没辄。
想到河间王府的守卫,护国公脸阴沉的像一条臭水沟。
再说姜绾,给金玉阁赔礼后,没有直接回靖安王府,而是由齐墨远陪着在街上逛了一圈。
等她回府,赵管事便送上三万两银票。
姜绾挑眉,“这是……?”
赵管事道,“世子妃受了委屈,这是王爷给您的补偿。”
姜绾笑了笑,伸手接过。
赵管事,“……。”
虽然王爷是真心给的,可世子妃都不客气一下吗?
客气?
王爷和她不客气,她和王爷还客气什么?
虽然一口气花出去了五万两,但得了王爷补偿的三万两,姜绾怒气消的七七八八了,毕竟那些首饰的价值都在那儿呢。
不过心情好,姜绾也没有表露出来,问道,“这三万两是王爷自己掏的,还是公中给的?”
“是公中,”赵管事回道。
是公中就好。
姜绾迈步下台阶,金儿担心道,“老夫人肯定有意见。”
没意见才怪了。
不过那又如何?
金玉阁为什么会知道她要状告之事?
虽然死了一个替罪羊丫鬟,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这么委屈给人赔礼,可是有她老夫人一份功劳的。
不过人忘性很大,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对做错没理的事更是健忘。
一听说王爷给了姜绾三万两补偿,当即怒火中烧。
要给五万两,老夫人还能要姜绾把那些首饰都交给公中,当是公中买下的,就算生气但也能忍,可偏偏王爷只给了三万两!
这三万两只是补偿!
和姜绾买首饰无关!
老夫人气的心口痛。
第六百一十一章 银票
不过要说最生气的还不是老夫人,是安阳县主。
她算计姜绾没成功,反倒折损了一丫鬟,太皇太后还对她失望,为她求王爷。
她也去金玉阁息事宁人,是人家没给她面子,要姜绾亲自赔礼。
本来是大快人心的事,可碰到王爷补偿三万两,就不值得高兴了!
她用一根金簪送了世子妃三万两!
安阳县主气的发狂,更要命的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都说姜绾被金玉阁逼着买的那些首饰该她安阳县主承担。
毕竟惹事的是她的丫鬟,靖安王世子妃损失这么惨重,总不能让她一句御下不严就算了的?
再说了,是不是御下不严还不一定呢。
不过姜绾财大气粗,大家都知道,她出手之阔绰,京都最有名的败家子都不一定比的过,安阳县主哪有那么多钱买五万两的首饰啊。
然后大家觉得就算没有五万两,至少一半也是要买下的。
靖安王世子妃气头上怀疑金玉阁,虽然是被逼无奈,却也该吸取点教训。
这些流言传到安阳县主耳中的时候,她差点没气撅过去。
但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头呢。
王爷补偿了姜绾三万两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太皇太后又派宁嬷嬷来了靖安王府一躺。
宁嬷嬷把三万两银票交给王爷,王爷道,“太皇太后这是?”
宁嬷嬷叹息,“这回让世子妃受委屈了,王爷补偿她三万两是应该的,但这三万两不该您出。”
“那也不该太皇太后出,”王爷道。
确实。
这钱也不该太皇太后出。
可谁让太皇太后始终疼安阳县主呢。
宿国公夫人不是安阳县主的亲娘,给安阳县主准备的陪嫁中规中矩,三万两安阳县主能拿的出来,可拿出来之后,嫁妆就空一半了。
安阳县主本就记恨世子妃,以她的心性,真赔了三万两,那和世子妃真就不死不休了。
太皇太后老了,实在不想为这些争斗烦心。
宁嬷嬷道,“这钱王爷就收下吧,太皇太后膝下也就一个安阳县主需要照拂,再者世子妃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要叫世子妃心里存了气,回头太皇太后有什么小病小痛倒也不好叫她进宫了。”
宁嬷嬷这么说,王爷就把银票收下了。
宁嬷嬷这回来,没去见安阳县主,也没去见王妃,送完银票就回宫了。
宁嬷嬷走后,王爷便让赵管事把三万两送到了姜绾跟前。
得知这三万两的来历后,姜绾吩咐金儿道,“去把王爷给的三万两取来。”
金儿有点懵,“收三万还三万两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姜绾道。
要一样,王爷还给她送来做什么?
赵管事带了三万两进柏景轩,又带了三万两离开。
这事一阵风传遍王府,然后——
安阳县主又作妖了。
她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由着丫鬟扶着进柏景轩,她脸色苍白,虚弱的像是一朵饱受寒风摧残的芍药花。
她来的时候,姜绾正在院子里赏花,远山峨眉,肤若凝脂,精神好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丫鬟禀告安阳县主来,姜绾都有点恍惚。
按理这会儿她应该气的卧病在床,怎么来柏景轩了?
不过人既然来了,总没有不搭理的道理,姜绾走过去道,“安阳县主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屋子里歇养,来我这儿做什么?”
安阳县主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昨儿世子妃去探望我,实在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昨儿本想从金玉阁回来就来见你,奈何扛不住,到这会儿才来,大嫂可别和我置气。”
虚弱就别解释这么多啊,她们谁还不了解谁啊。
眼下重点是她为什么来吧?
姜绾也不问,就那么看着安阳县主,只见安阳县主从丫鬟手里接过两张银票,递给姜绾,“我御下不严,让大嫂受委屈了,这是我给大嫂的赔偿。”
姜绾眸光一扫,就看到银票的数额。
一万两。
下面一张看不清楚,但应该也是一万两数额了。
姜绾笑了。
她说安阳县主怎么这么积极来给她赔礼呢,这是想舍孩子套狼呢?
可惜。
她忘了有个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绾笑着接过银票,随手给了金儿,然后道,“安阳县主有这份心就够了,让丫鬟来就成了,哪用得着自己跑一趟?”
“就算觉得不稳妥,让二少爷来一趟也尽够了。”
“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子,我瞧了都怕,就不留你说话了,改日我们再喝茶赏花。”
说完,让安阳县主的丫鬟扶安阳县主离开。
安阳县主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姜绾都想给她请太医了。
姜绾默默的叫了个丫鬟帮着把安阳县主扶走。
等安阳县主回去后,姜绾回屋,金儿看着手里的银票不敢置信,“安阳县主居然送姑娘两万两赔礼。”
姜绾轻笑一声,“你个小丫鬟别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金儿扬了扬手中银票,“可这银票是真的啊。”
她也怀疑过银票有假,但她见过很多一万两的银票,真的还是假的,她分的出来,就是这么见多识广。
姜绾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太皇太后给了我三万两,加上她这两万两,正好和我在金玉阁花的钱一样。”
“如过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想用这两万两带走你家姑娘我从金玉阁买的五万两的头饰。”
金儿脸一臭,脱口四个字,“她想的美!”
骂完,金儿又看着手中银票,“那这两万两……?”
“到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了,”姜绾呵气如兰。
送上门来的银票,她干嘛不要?
想两万两就套走她五万两的首饰,胃口这么大,不狠狠痛上几回缩不了。
一口茶刚喝进肚,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道,“世子妃,安阳县主晕倒了。”
姜绾眉头一挑,“把安阳县主扶到花厅。”
金儿有点懵。
不懂自家姑娘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她还是照办了。
金儿走后,姜绾走到窗户旁,低声吩咐了铁鹰几句。
铁鹰心累。
又到他招摇撞骗的时候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诚心
安阳县主就晕倒在柏景轩门外不远,金儿去的时候,两丫鬟正扶着安阳县主往回走。
金儿过去扶安阳县主。
扶着人就转身。
安阳县主的丫鬟碧柳叫嚷道,“我家县主都晕了,得扶回去请太医!”
金儿道,“柏景轩离水月轩远着呢,你家县主都晕了,你还不心疼她。”
说着,就把人往回扶。
同样是丫鬟,金儿的力气可不是碧柳能比的,再加上刚刚扶人的小丫鬟就是柏景轩的,过来帮金儿。
在碧柳看来,她家县主几乎是被挟持回的柏景轩。
把安阳县主扶躺到花厅小榻上,金儿累的直喘气。
碧柳气的直瞪眼。
花厅外,姜绾的声音传来,“铁大夫,请。”
某铁大夫忍着抽搐的嘴角进了花厅。
金儿搬了凳子在小榻旁,某铁大夫坐下给安阳县主搭脉,等把脉完,就出去了。
铁大夫走后,姜绾坐下,有样学样的给安阳县主把脉。
碧柳站在一旁,嘴没差点撇成直线。
前两日没能给她家县主把脉,现在总算如了世子妃的愿。
姜绾收了手,也走了出去。
这方子,得她来开,铁鹰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姜绾念方子,铁鹰写。
刚把墨迹吹干交到姜绾手里,四儿进来道,“世子妃,梅侧妃和二少爷来了。”
来的还真是快。
姜绾拿着药方出去。
安阳县主的丫鬟碧柳正和梅侧妃告状呢,“县主晕倒,奴婢要扶她回去,世子妃的丫鬟拦着不让,硬是把县主扶进了柏景轩。”
梅侧妃一脸怒气,冲着姜绾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姜绾一脸无辜,“这丫鬟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啊。”
“我让金儿扶你家县主回来,对她有恶意吗?”
碧柳闭着嘴,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世子妃有没有恶意。
她只知道铁大夫轻易不给人治病,连太后下旨他都敢不当回事,可刚刚却给她家县主把脉了。
她家县主这回是装病,可这些日子却也是真病了,不怕大夫把脉会露馅。
她怕的是铁大夫给人治病收的昂贵诊金。
那可不是笔小数目,是五万两啊。
丫鬟不说话,姜绾看向梅侧妃道,“安阳县主为金簪一事来向我赔礼,她人晕倒在柏景轩外,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送她回去,只是铁大夫人在柏景轩,有急事找我,他脾气古怪,一听我要送安阳县主回去,怕我耽误太久便让我把安阳县主带来,他帮着医治。”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说完,姜绾把方子往前一递,“这是刚刚铁大夫开的药方。”
原来扣下安阳县主是让铁大夫帮着医治,梅侧妃脸上怒气全消,接过药方。
而齐墨铭已经进花厅把安阳县主抱出来了。
目送梅侧妃他们离开,金儿忍不住咕噜一句,“便宜他们了。”
姜绾笑了一声,“你家姑娘我又没吃亏。”
安阳县主虽然身体不适,但都是些不足道的小毛病,是个大夫都能治。
可她却担了个请铁大夫医治安阳县主的美名。
再说齐墨铭把安阳县主抱回去,不多会儿,太医就来了。
安阳县主一晕倒,就有丫鬟匆匆去前院禀告,赵管事当即让人拿了帖子请太医进府,等知道铁大夫给安阳县主开过方子,太医已经在来王府的路上了。
都劳烦太医了,不好让人原路回去,便请进府给老夫人或者王妃诊个平安脉。
太医在进内院的路上,被梅侧妃的人叫住,请去了水月轩。
太医把脉完,梅侧妃把方子递给太医,“这是刚刚请的大夫开的方子,我不放心,有劳太医看一下。”
太医接过药方,看了几眼道,“这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
才说了一句,梅侧妃便道,“我就知道世子妃没安好心!借铁大夫之手算计安阳!”
太医,“……!!!”
这是铁大夫开的药方?
太医虚了。
他仔细瞧了瞧方子。
这药方调理身子为辅,更多的是让人平心静气之用,虽然用药大胆,但真谈不上有多少出彩之处啊。
太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阳县主,从她喷火的眸光里领悟到了这药方的高明之处。
治本啊。
安阳县主为何病倒?
就是因为生气啊。
见梅侧妃辱骂铁大夫,越骂越大声,大的太医都慌了,忙道,“是我学艺不精,一时间没能领悟铁大夫的药方,这方子再对安阳县主的病症不过了。”
可怜梅侧妃骂的起性,太医这么一说,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齐墨铭皱眉,“太医可别是怕世子妃才改口。”
太医忙道,“不敢,铁大夫医术之高,二少爷应该很清楚,微末之学岂敢品评铁大夫的药方?方才班门弄斧,徒惹人笑话了。”
揣着一肚子的尴尬,太医赶紧告辞。
梅侧妃气的不轻,还是让人照方抓药,只有把安阳县主治好了,才有力气和她世子妃斗!
屋内,姜绾啃着果子,心情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外面,四儿进来道,“世子妃,老夫人派丫鬟请你去一趟。”
意料之中的事,姜绾没什么反应,金儿嘟了嘟嘴。
虽然不担心到她家姑娘手里的银票会飞,但来回折腾人也烦啊。
吃完了果子,姜绾净了手,便去了松龄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吃燕窝羹,姜绾走上前,老夫人把粥碗放下。
姜绾福身见礼,“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是?”
老夫人擦拭嘴角道,“安阳县主去给你赔礼道歉了?”
“不止赔礼了,还给了我两万两银票,”姜绾清脆道。
老夫人点头,“看来安阳县主这回是真知错了。”
梅侧妃坐在一旁道,“安阳县主一向孝顺,太皇太后为了她的事求王爷帮忙,她就后悔了,太皇太后为她掏三万两,她是身上没那么多钱,还找我借了五千两才凑了两万两给世子妃。”
“太皇太后给了三万两,安阳县主赔了两万两,世子妃没有损失了吧?”
姜绾笑了笑,“没有了。”
“那什么时候把从金玉阁买的首饰交给安阳县主?”梅侧妃问的很直白。
直白的老夫人都皱眉。
她梅侧妃什么时候见世子妃这么好说话过?
姜绾笑意更深,“梦里吧。”
梅侧妃脸色一僵,“世子妃在和我开玩笑吗?”
“是梅侧妃你先开玩笑的,”姜绾道。
“我倒要问一句我有什么理由要把那五万两首饰交给安阳县主?”
梅侧妃冷声道,“安阳县主已经向你赔不是了,你一两银子也没有损失。”
这理由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敢情她去金玉阁赔礼道歉一文不值呢。
“安阳县主栽赃陷害我,还能用两万两得五万两的首饰,看来我也要找个人下点毒,让荷包鼓一点儿,”姜绾讥讽道。
梅侧妃道,“什么两万两?不还有太皇太后那三万两吗?”
姜绾无语至极,她懒得和她多废唇舌,只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觉得那五万两的首饰我该给安阳县主吗?”
老夫人拨弄着手中佛珠道,“你和安阳县主的事是我靖安王府的家务事,不该太皇太后老人家牵扯进来,如今安阳县主诚心赔礼,那三万两理当还给太皇太后。”
姜绾笑了,“我替铁大夫接了太后的懿旨,平南伯也好差不多了,我该进宫向太后请罪,正好把三万两还给太皇太后。”
说完,她起身离开。
出了松龄堂,金儿忍不住道,“真的要把三万两还给太皇太后吗?”
姜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们把太皇太后想的太简单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应对
太皇太后是什么人物?
人家可是一代开国帝后,又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安阳县主也敢跟她老人家耍心眼,逼的太皇太后不得不纡尊降贵求王爷,把太皇太后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样还不收敛,试图拿两万两换她五万两的首饰,也不怕胃口大的把自己撑死。
老夫人知道安阳县主是痴心妄想,都没帮着说一句,只让她把太皇太后那三万两还回去。
嗯。
大概是觉得以太皇太后的对安阳县主的疼爱,知道她赔了她两万两,会把还回去的三万两赏给安阳县主。
赔了一句不是,两万两就能换得三万两——
很划算。
姜绾眼底闪过一抹讥笑。
吃过午饭后,姜绾就进宫了,因为是去见太后,齐墨远不放心,陪她一起去。
太后高坐凤椅上,远远看去面色祥和,然而眸光从姜绾和齐墨远脸上扫过时,微微一凛,不怒自威。
姜绾没有被太后盛势凌人的眼神吓住,恭谨福身。
太后没让她平身,冷冷道,“铁大夫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接哀家懿旨,让靖安王世子妃你代劳,连请罪也不亲自前来,莫不是对哀家有意见?!”
太后眼神凌厉,声音冷冽,仿佛裹着寒气,隔了许远,姜绾都感受到了。
知道太后会动怒,姜绾早做好了准备,她道,“太后息怒,铁大夫对太后没有半分不敬之心。”
“没有吗?”太后声音更沉。
姜绾道,“铁大夫医术高超,人尽皆知,可真见过她容貌的寥寥无几,她若真心想隐瞒,完全可以找个人代替,亦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太后您也不会生气不是?”
“正是因为不想欺骗太后,她才这么做的。”
太后笑了,“照世子妃这么说,铁大夫让世子妃你接哀家的懿旨,还是敬重哀家了?”
“……正是,”姜绾脸不红气不喘。
太后脸色一冷,怒拍凤椅,“当哀家好糊弄吗?!”
这一拍,换做别人,早吓的跪倒在地了,姜绾还稳稳的站在那里。
太后眸光一缩,一抹厉芒闪过。
齐墨远望着太后道,“铁大夫有不得已的苦衷,不便以真面目示人,当日太后派人去济世堂宣旨,内子怕铁大夫迟迟不接懿旨,太后会动怒,祸及济世堂,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还是惹怒了太后。”
“待我们领罚回去,就关了济世堂这祸根。”
醇厚如酒的声音一阵阵在殿内传开。
太后脸色铁青。
她勃然大怒,两个小辈非但不怕,还反过来威胁她了。
济世堂的铺子是皇上赏赐的,整个京都都知道济世堂有皇上一份,连铁大夫给平南伯治病的五万两诊金都被皇上拿去修建文武院了。
皇上的铺子,她能关吗?!
这时候,皇后来了,一袭凤袍,雍容华贵。
皇后走过来,温和道,“太后息怒,那铁大夫虽然性子孤傲了些,但胜在医术过人,虽然没亲自接太后您的懿旨,却也遵照懿旨要求的治好了平南伯,想来对您真的没有不敬之心。”
“济世堂济世救人,就这么关门了太过可惜,一旦关门,只怕那铁大夫也不会留在京都,万一朝廷有哪位肱股之臣病了痛了,太医束手无策,还能让铁大夫瞧瞧。”
齐墨远抬出皇上来,太后是又气又没辄。
这时候有个递台阶的,太后肯定就顺着台阶下了。
嗯。
姜绾是这么想的。
对递台阶的皇后,她带了几分感激,结果很快就打脸了。
皇后递的台阶是往上的。
皇后坐下来,笑道,“臣妾一直以为天下医术高超者都收于太医院了,没想到还有医术凌驾于众太医之上的,也不知道铁大夫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万一宫里哪位贵人身体不适,大白天的倒是可以麻烦世子妃你来一趟,万一深更半夜……。”
太后眼神刚温和了两分,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冰冷了。
姜绾一颗心也跟着冷了。
这绝对是个坑啊。
这不。
太后更怒了,“那铁大夫莫不是在逃钦犯?!”
姜绾,“……。”
太后冷视着她。
姜绾忙道,“铁大夫只是容貌有些……。”
姜绾不知道怎么说,太后也没给她机会说,直接抬手打断,“只要不是在逃钦犯,容貌有缺算得了什么,哀家便再下一道懿旨,以太医院院正一职招他进宫。”
姜绾,“……。”
“铁大夫对做官不感兴趣啊,”姜绾嗓音飘的厉害。
太后脸一沉。
皇后笑道,“怎会有人对做官不感兴趣?铁大夫不接太后懿旨,太后非但没怪罪,还以高官厚禄招他入太医院,太后如此宽宏大量,本宫相信铁大夫一定会感动的。”
姜绾嘴角抽抽。
感动个毛线球啊。
姜绾望着齐墨远,齐墨远也是一脸黑线,他望着太后道,“铁大夫不仅不愿做官,还视金钱如粪土,太后要真下懿旨招她入太医院,她一定连夜出城,躲的远远的。”
要是她能走的掉的话。
齐墨远在心底补了一句。
他侧头,就看到姜绾点头。
说的一点没错。
太后脸阴沉沉的,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你们退下吧!”
姜绾松了口气,瞥头就看到齐墨远面色凝重,登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别告诉她,太后会赌气下懿旨啊啊啊!
姜绾用眼神询问,得到了肯定答复。
姜绾嘴角一抽。
堂堂太后要不要这么任性啊?
她就不怕铁大夫真不接旨,到时候再丢一回脸?
出了大殿,齐墨远发现姜绾轻松了不少,他道,“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姜绾耸肩,“这有何难?”
走一个小号,再练一个小号就是了。
铁大夫医术那么高超,多三五七八个师兄弟铁铁大夫也很正常。
她就不信太后每回都能下旨。
齐墨远,“……。”
齐墨远有点担心将来姜绾铁大夫的身份败露,太后会被活活气死了。
扶了扶额头,齐墨远道,“我去找皇上吧。”
但愿皇上能阻止太后。
第六百一十四章 虚弱
就这样,齐墨远去御书房找皇上,姜绾带着金儿去见太皇太后。
结果皇上人就在太皇太后那儿。
而且在帮太皇太后挖地。
姜绾,“……。”
看着皇上一袭龙袍挥舞着锄头,姜绾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
那一抹明黄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金儿不敢置信的拽了拽姜绾的云袖,“姑娘,那是皇上吗?”
这是废话。
整个皇宫,除了皇上,谁敢穿的那么黄啊。
呸。
是穿明黄的龙袍。
金儿嗓子都干了,“皇上九五之尊,还锄地?”
姜绾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太皇太后不也亲力亲为。”
“可那是皇上啊……。”
打死金儿,她也想象不出来皇上锄地这样的场景,可现在她亲、眼、看、见、了!
金儿害怕会被灭口。
太皇太后不会是因为安阳县主恼了她家姑娘,借皇上的手灭她家姑娘吧?
金儿的恐惧都在脸上,姜绾笑道,“天下最要锄地的就是皇上。”
金儿倒吸了一口气。
姑娘可真敢说。
一旁宁嬷嬷侧目看了姜绾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靖安王世子妃竟然和太皇太后说一样的话。
没忍住,宁嬷嬷笑道,“世子妃为何这么说?”
姜绾淡然一笑,“皇上不过是偶尔得空来体验一下刨地之艰辛,可天下有那么多百姓地里刨食谋生,皇上知百姓疾苦,才能轻摇赋税,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太皇太后这后院不是为自己打发时间修建的,而是为皇上体察民辛建的。”
姜绾声音轻柔,像极了幽静山谷里静静流淌的溪流。
宁嬷嬷通体舒泰。
没想到靖安王世子妃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懂太皇太后的心思,难怪太皇太后喜欢她了。
姜绾走过去,福身给太皇太后和皇上见礼。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只你一人进宫了?”
姜绾回道,“相公和我一起进宫的,只是太后有意召铁大夫进太医院,相公不知道皇上在您这儿,去御书房了。”
皇上手撑着锄头,常公公给皇上擦汗。
太皇太后瞧了眉头微蹙,“才这么会儿,皇上就出了这么一头的汗,可是近来太过劳累?可找太医瞧过?”
皇上也觉得自己有点虚,虽然朝务繁忙,但也不至于虚成这样。
皇上没说话,常公公道,“前儿才有太医给皇上请过平安脉,皇上龙体无恙。”
皇上笑道,“朕无碍,不过太后要召铁大夫进太医院,倒是件好事。”
太后做事,皇上认同的时候不多。
皇上说自己没事,但太皇太后还是不放心,看向姜绾道,“你给皇上瞧瞧。”
皇上,“……。”
常公公,“……。”
皇上以为自己听岔了,结果姜绾朝他走了过来,福身道,“皇上抬抬胳膊,我给您把个脉。”
皇上笑了,“你还会医术?”
姜绾不知道怎么解释。
太皇太后笑道,“岂止会医术,太后要召入太医院的铁大夫就是她,不然皇上以为靖安王世子为何去找你?”
皇上,“……。”
常公公,“……。”
皇上一脸惊愕。
常公公倒抽气道,“铁大夫不是男的吗?”
姜绾惭愧道,“铁大夫是我的暗卫,没学过医术。”
常公公,“……。”
常公公没见过铁大夫,他觉得铁大夫医术那么高超,须发斑白都很正常,谁想到不仅年纪轻,还是个女子,还是身份数一数二尊贵的大家闺秀。
这要不是太皇太后说的,他怎么也没法相信啊。
姜绾要给皇上把脉,皇上将信将疑的把龙袍撸上去几分。
姜绾就那么给皇上把脉,眉头渐渐拢了起来。
这模样,任是谁瞧了都看的出来皇上脉象有问题,而且不轻。
不然给姜绾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给皇上把脉的时候做出这样吓唬人的表情。
姜绾收了手,太皇太后问道,“皇上龙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
姜绾挠额头,支支吾吾。
太皇太后皱眉,“怎么不说?”
“……有点难以启齿,”姜绾道。
皇上心咯噔一下跳了。
他不会是得了什么掉龙颜的隐疾吧?
太皇太后眉头拧的松不开,“直说便是,皇上要怪罪你,有哀家护你。”
姜绾看了皇上一眼,道,“皇上近来是不是独宠哪位嫔妃?”
皇上,“……。”
别告诉他这也能从脉象看出来。
还是借此劝诫他要雨露均沾?
皇上有点怀疑这是太皇太后安排的。
皇上没说话,常公公轻点头道,“皇上近两个月多去了柔妃那儿几回。”
没敢说独宠柔妃。
太皇太后眉头皱成川字,“哀家听得稀里糊涂的,莫非皇上体虚与柔妃有关?”
姜绾轻点头,“皇上体虚是频繁使用催情香留下的后遗症,这种催情香会令人上瘾,万幸是用的时日不长,两三个月就能找补回来……。”
两三个月……就……
这几个字姜绾说的轻,可对皇上和太皇太后来说,却如泰山之沉。
才宠幸柔妃两个月,就要三个月去恢复,要是多宠一段时日,只怕他这个皇上没多少日子活了。
皇上脸色青的可怕。
太皇太后一脸冰冷。
什么都没说,皇上抬脚就走了。
太皇太后压下怒气,对姜绾道,“给皇上开张方子。”
随太皇太后进了竹屋,宁嬷嬷端来笔墨纸砚,姜绾写下药方。
太皇太后道,“今儿要不是碰巧你进宫,皇上还不知道被祸害到几时去,可惜你是女儿身,又身份尊贵,不然哀家真要破例召你进太医院了。”
这是对姜绾医术的认可。
姜绾道,“太皇太后和皇上有需要,只管传唤臣妇进宫便是。”
至于其她人,就不要劳烦她了。
太皇太后忍俊不禁。
姜绾从怀里掏出银票,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叹息道,“安阳县主被哀家娇惯坏了,行事任性,哀家没管教好她,委屈了你,这是给你的补偿,你收下便是。”
姜绾摇头,“今儿宁嬷嬷离开王府后,安阳县主去给我赔礼道歉,还补偿了我两万两。”
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姜绾道,“安阳县主知道错了,她给我赔礼足矣,怎么还能收太皇太后您的赏赐?”
姜绾把银票递给宁嬷嬷。
宁嬷嬷没接。
太皇太后笑道,“长者赐不敢辞,给你,你就收着吧。”
姜绾硬塞给了宁嬷嬷。
宁嬷嬷笑了,“这是银票,怎么到世子妃这里却像是烫手的山芋?”
金儿站在姜绾身侧,没忍住嘴努的高高的。
可不就是烫手山芋么。
金儿的小表情,瞒不过宁嬷嬷的眼。
她把银票放到一旁小几上,趁着姜绾陪太皇太后说话,把金儿叫了出去。
不多会儿,宁嬷嬷就进来了,凑到太皇太后耳边嘀咕了两句。
太皇太后脸上慈蔼的笑容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