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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偶天成全文阅读

作者:木嬴     嫁偶天成txt下载     嫁偶天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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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倒霉

    姜绾做梦也没有想过她会有穿越的一天。

    这种只存在小说里的荒诞之事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了。

    可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跪在地上嘤嘤抽泣的小丫鬟,还有她被捆的严实挣脱不开的双手双脚以及肩膀处的隐隐疼痛无一不在告诉她——

    这不是梦。

    她真的穿越了。

    在拥堵的走路都比开车快的市中心和人追了个尾,脑门不小心磕在了方向盘上,顶破天一个轻微脑震荡的伤,她却睁开眼睛成了河间王府唯一的姑娘。

    这么随便都能穿越,不是老天爷在逗她玩就是给她开了后门。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见姜绾半晌没说话,小心翼翼的唤道,“姑娘?”

    姜绾没理她。

    小丫鬟小脸一白,飞快的爬起来,凑到床前伸手要探姜绾的鼻息。

    姜绾翻了个白眼,无力道,“我还没死。”

    小丫鬟破涕为笑,“姑娘福大命大,不活够一百岁,阎王爷可不敢收你呢。”

    说话的功夫,又原样跪了回去。

    姜绾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醒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见过的人不少,但这小丫鬟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屋子里的人。

    她被捆的严实,让丫鬟放了她吧,这小丫鬟就跪着哭。

    不说话吧,这小丫鬟又怕她睁着眼睛带着呼吸挂了过来探她鼻息。

    小丫鬟名叫金儿。

    是她现在这副身子的贴身丫鬟,模样生的清秀,忠心耿耿。

    除了不肯放了她之外,倒是问什么答什么。

    这会儿跪在地上是在自责,自责没有照看好她,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投湖自尽了。

    不肯放她,也是怕她再想不开寻死。

    也是从这小丫鬟的口中,姜绾把她现在的处境摸了个七七八八,弄清楚了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了。

    寻死是今儿发生的事,但起因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河间王,也就是姜绾的祖父生了五个儿子,这五个儿子又一口气给他生了六个孙儿,盼星星盼月亮才得了姜绾这么一个孙女儿,自是千般疼万般宠,唯恐她受了委屈。

    姜绾出生没多久,皇长孙病重,药石无医,为了医治皇长孙,皇家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最后不得已冲喜。

    钦天监测算生辰八字和方位,挑选赐婚对象。

    巧的是选中了姜绾,不巧的是符合生辰八字的却不止姜绾一人,还有同姜绾一日出生和河间王府仅隔了一条街的护国公府大姑娘。

    为了皇长孙安危,先皇将她们二人一起赐婚给了皇长孙,未定尊卑位份,毕竟还小,等她们长大了再说也不迟。

    冲喜在姜绾看来那就是无稽之谈,要是冲喜管用,要什么大夫?

    可有些事不知道该说太玄乎还是太过凑巧,赐婚之后,皇长孙还真就转危为安了,虽然身子骨还弱的很,但没有性命之忧了。

    皇长孙病好了,赐婚的后遗症也越发强烈了。

    皇长孙若是不治身亡,那赐婚自然作废,没道理让两个才刚满月的小姑娘从此守寡一辈子,可皇长孙活的好好的,这赐婚就是大问题了。

    皇长孙是太子的嫡长子,将来十有**就是储君,是帝王了啊。

    他的正妃之位,可能就是太子妃皇后了,能不争不抢吗?

    河间王和护国公府为了皇长孙正妃之位争的是不可开交。

    谁想到不过三年,太子卷入弑君一案,被判全家处斩,皇长孙命大被人救走,逃过一死,却从此失踪,下落不明。

    以前姜绾年纪小,不急着出嫁,皇上也一直派人寻找皇长孙,这桩亲事便一直晾在那里。

    但姜绾和护国公府大姑娘却是针尖对麦芒,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气。

    但凡两人凑到一起,不管是什么场合,都能成为她们两厮杀的战场。

    上个月,姜绾和护国公府大姑娘都及笄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姜绾游湖泛舟,本来心情很好,结果又遇上了护国公府大姑娘,不过这回人家没和她掐上,而是悄无声息的给她挖了个大坑。

    姜绾不仅性子骄纵,还特别率真好糊弄,一听说护国公府大姑娘和皇长孙的亲事退了,护国公府已经在给她物色夫婿了,犯不着也没那闲工夫和她争啊斗啊了,姜绾登时就着急了,回府后就吵着要退婚。

    河间王知道护国公府是想他河间王府做这个出头鸟,好跟在后头捡便宜,姜绾的赐婚能退掉,护国公府的还能不退?

    河间王看不上护国公府那点伎俩,但他膝下孙女儿就这么一个,皇长孙是死是活没人知道,这么一直等下去,要是能把人等回来倒也罢了,万一是一具骸骨呢?再万一流落在外时养歪了呢?

    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不是用来等待的。

    为了孙女儿,明知是出头鸟,河间王也去做了,不过他倒也不忘拉着护国公府一起。

    只是护国公为人狡猾,说府上大姑娘年纪还小,都等皇长孙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等个一年半载了,保不齐人家就回来了呢?

    一心想退婚,话却说得很漂亮,这是晾准了河间王疼孙女儿,要他这个出头鸟做到底。

    河间王不愿被人当枪使,但孙女儿的终身他也得考虑啊。

    左右都是要惹皇上不高兴的,早开口晚开口都一样,便咬着牙上了。

    只是这亲事是先皇赐婚,皇上准许退婚就是忤逆先皇,皇上不同意。

    河间王疼孙女是举朝皆知,这些年的战功都用来给姜绾讨封赏了,前年讨了个县主封号,结果不到半个月,就因为推人下水又被夺了。

    这要是别人家,估计都要禁足半年反省,结果河间王不仅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孙女儿,“夺了就夺了,等祖父和你爹他们立了战功再给你讨回来,为这点小事哭红了眼不值得。”

    听听,疼孙女儿已经疼的没边了。

    为了逼皇上同意退婚,河间王撂挑子罢了整整一个月的朝,气的皇上恨不得把他贬的远远的。

    最后还是久不管事的太皇太后出了面,才把先皇的赐婚圣旨收了回来,把这事摆平了。

    亲事退了,河间王高高兴兴的挑孙女婿,只是哪个敢和皇长孙抢女人啊?

    虽然当年弑君一案还没查清,但皇上登基之后,赦免了皇长孙的死罪,还赐封顺阳王。

    顺阳王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倒也罢了,万一哪一天找到人了呢?

    没人愿意赌这一把,何况娶妻娶贤,姜绾被河间王宠的性子骄纵,争强好胜,受不得半点委屈,和贤惠两个字少说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攒点功劳不容易,还指着功劳加官进爵呢,哪够给他孙女儿祸祸的?

    儿子孙子喜欢他河间王的孙女儿,他们都要棒打鸳鸯了,何况还不喜欢。

    赐婚退不掉糟心,赐婚退掉了还是糟心。

    河间王知道症结在皇上那儿,不得已,只得再豁出老脸求到皇上跟前。

    皇上龙颜大怒。

    要退亲也给退了,嫁不出去,又来求赐婚,没有这样得寸进尺的了。

    皇上气归气,最后也答应了。

    这么多年,河间王府为朝廷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无数战功,除了太宠孙女儿这一个槽点之外,是挑不出半点错。

    再者河间王的两个兄弟,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哪怕不给河间王面子,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只是把孙女儿宠坏了,赐婚给谁就是祸害谁啊。

    皇上能做这样缺德的事吗?

    何况赐婚可不是随便赐的,也得讲个门当户对,和河间王府不相上下的,又岂是等闲人家?

    皇上有点后悔答应赐婚了,只是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挑来挑去,也没挑到合适的赐婚对象,好在最后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这事解决了——

    抛绣球择婿。

    让京都未定亲的世家子弟都到场,绣球砸到谁,谁就娶姜绾。

    姻缘天定,将来嫁了娶了,鸡飞狗跳也怨不到他这个皇上,怨老天爷去。

    河间王觉得这样太草率了些,也只能见好就收,再闹下去,只怕绣球都要没了。

    大不了让几个孙儿混在人堆里,务必确保绣球给他砸个文武双全的好孙女婿回来也就是了。

    前儿,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姜绾盛装打扮,往绣楼上那么一站,螓首蛾眉,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长的是一等一的美,看的人心神荡漾,神魂颠倒,只是性子也是一等一的骄纵,硬生生的把靠美貌争回来的好感击打的支离破碎。

    好看顶什么用?

    也不看看人家河间王府是怎么宠她的。

    要真娶了,叫她受一点委屈,回家一告状,不被打死,也得被打个半死啊,更别提左拥右抱,在外头逍遥快活了。

    就是美成天仙儿,这绣球也不能抢。

    这不,姜绾的绣球抛出去,那些世家子弟唯恐被砸到,绣球是你抛过来我砸过去,没人抢不算,最后还给抛了回来,砸在了姜绾的肩膀上。

    姜绾倒地不起。

    姜绾肩膀上疼了两天还没好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肩膀只是轻伤,要不了命,但丢人啊。

    姜绾几个兄长见那些世家子弟不肯娶她,还用绣球打伤她。

    气劲一上来,哪管是捅了马蜂窝还是捅破了天,给妹妹出气最重要!

    借着绣球把那些世家子弟打的鼻青脸肿的。

    绣球从绣楼下追着人打,追了大半条街,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临起一脚,绣球朝一旁鸿宴楼飞了过去,好巧不巧把正在楼里喝酒的靖安王世子给打晕了。

    要姜绾说,这人也是真倒霉,安安静静的喝个酒也能被砸到。

    被砸晕也就算了,绣球只是挨着他,也没抢,结果那些世家子弟一致认为是他抢到了绣球,对着还昏迷不省人事的靖安王世子道了一声恭喜,然后一脸幸灾乐祸的扶着嘴角眼角各回各家了。

    抢绣球的都散了,就剩一个跑不了的靖安王世子,不选他也不行了。

    河间王府的人把靖安王世子抬回去,顺带捎话让靖安王府早日登门提亲,结果靖安王世子醒来是拒不迎娶。

    河间王没说什么,本来他对这次择婿的结果就不是很满意,如果靖安王世子说不算的话,那河间王府就再招一次亲就是了。

    御赐的绣球,砸不到一个孙女婿,他河间王没脸,皇上也面上无光啊。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急眼了。

    儿子孙子送去被打一顿还不够,还要再打一回吗?

    这回躲过一劫,谁知道下回能不能躲过去啊?

    这可不是能冒险的事儿!

    然后百官就咬着靖安王世子这颗倒霉蛋不放了,逼着他挺身而出把姜绾这个祸害给娶了。

    皇上有旨,让未定亲的世家子弟都得到场,他靖安王世子一没娶亲,二没定亲,却在酒楼喝酒,这是把皇上的话当耳旁风,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一顶抗旨的帽子扣下来,按理靖安王世子也该屈服了。

    结果他宁肯被皇上杖责四十大板,也不肯迎娶姜绾。

    这事传到姜绾耳中的时候,姜绾就有点受不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姜绾的大哥二哥定亲了,因为用绣球打了人,未婚妻家趁机登门退亲。

    自己嫁不出去,还连累大哥二哥退了婚,她把河间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一想到自己沦为了京都的笑柄,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她。

    这个才刚满十五岁的姑娘彻底崩溃了,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也没吃早饭,去花园散心时,把丫鬟支开,在花园里投了湖……

    姜绾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原主死了一了百了,她穿过来却要接手这样的烂摊子,她也承受不了啊。

    而且因为姜绾的投湖自尽,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第二章 挣扎

    河间王见孙女儿不想活了,一怒之下,提着刀去了靖安王府,走之前说就是押,也要押着靖安王世子把她给娶了……

    话犹在耳,只是当时姜绾才刚醒过来,脑袋还懵的厉害,完全没领会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更别提把人拦下了。

    这都走了半个多时辰了,可别真动手啊。

    强扭的瓜不甜啊啊啊。

    万一靖安王世子宁死不屈,她更丢脸。

    又万一靖安王世子屈服了,必定颜面尽失,心存怒气,将来她嫁了,到了人家屋檐下,可能会给她好脸色瞧吗?

    祖父总不可能成天待在靖安王府给她镇场子,要靖安王世子对她笑颜相对吧?

    姜绾头疼的紧,偏双手被捆在背后,想揉揉太阳穴都办不到。

    屋外,有唤声传来,“十一少爷,你跑慢点儿。”

    “姑娘真没死,她还活的好好的。”

    姜绾抬头望去,只见一小男孩滚进屋来,一瞬间,她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丫鬟口中的十一少爷是姜绾最小的堂弟,还不满五岁。

    因为跑的太急,小短腿又抬不高,绊到了门槛,直接滚了进来。

    身后追过来的丫鬟吓坏了,赶紧将他抱起来,急问道,“十一少爷,可摔疼了?”

    小男孩没说话,奋力挣脱开丫鬟,继续横冲直撞,脑袋撞的珠帘哐当作响。

    他一口气跑到床榻前,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姜绾,又惊又喜又害怕,“姐,你真的没死吗?”

    姜绾还未说话,金儿先道,“姑娘活的好好的,不会死的。”

    追着小男孩过来的丫鬟道,“十一少爷听说姑娘死了,哭了半天,怎么哄都哄不好,奴婢告诉他姑娘还活着,他不相信,一定要过来看看,奴婢都拦不住他。”

    小男孩三两下蹬掉脚上的鞋,爬上床,望着姜绾,带着哭腔和不舍道,“姐,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没有姐姐了。”

    看着他哭,姜绾想帮他擦掉眼泪,奈何双手动不了。

    小男孩见她挣扎,才发现她被捆着,生气道,“为什么捆我姐姐?”

    说着,就要帮姜绾把绳子解开。

    只是他那点小力气根本解不开,但这举动让姜绾很感动。

    金儿阻拦道,“是老王爷让捆的,怕姑娘再想不开寻死,小少爷别动。”

    小男孩一听,赶紧收了手,见姜绾还在挣扎,他摁着姜绾的脚,不放心的问金儿道,“捆的结实吗?会不会挣开?”

    姜绾,“……。”

    金儿说捆的很紧,小男孩还是不放心,让金儿拿绳子来。

    心塞的是姜绾使唤不动金儿放了她,这小丫鬟拿绳子比谁都麻溜。

    小男孩还不放心金儿捆,要自己来,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虽然捆的不紧,但架势很吓人。

    姜绾已经放弃挣扎了。

    她浑身无力,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她们相信她不会再想不开了。

    就这样吧,她就不信他们还能捆她一辈子。

    屋外,一雍容华贵的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急急走进来,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显然又是一个哭了许久的。

    姜绾猜这应该就是她娘河间王府大太太阮氏了。

    她一大清早投湖自尽,老王妃悲痛欲绝晕倒,阮氏是她亲娘,痛失爱女更是悲痛,太医让府里准备后事,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倒在了姜大老爷怀里。

    阮氏抱着姜绾,怪她心狠,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阮氏是真伤心,忘了姜绾肩膀还有伤,抱的用力,疼的姜绾眼冒金星。

    还是金儿反应过来道,“太太,太太,姑娘肩膀还有伤,您轻点儿抱。”

    阮氏赶紧松开,心疼道,“娘可抱疼你了?”

    姜绾忍着疼摇头,“不疼。”

    “娘,您放了我吧,我不会寻死了。”

    “其实我在跳湖的时候就想通了,为了那些不愿意娶我的人伤你们的心,太蠢了。”

    “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哪能再犯蠢?”

    阮氏一听,高兴道,“太医说你失忆了,你好了?”

    姜绾,“……。”

    把这茬给忘记了。

    这是撒谎撒马蹄子上去了啊。

    在阮氏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姜绾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我是听丫鬟说的。”

    阮氏眸底的光芒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姜绾忙道,“娘,我没骗你,我真的想通了,即便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会再寻死了。”

    阮氏摸着姜绾的脸,道,“娘相信你。”

    犹豫了片刻,她才帮姜绾解绳子。

    十一少爷就挨着姜绾坐着,有点着急。

    他不放心姐姐说的啊。

    阮氏刚把十一少爷捆的那道绳子解开,外面跑进来一丫鬟,喘气道,“太太,老王爷回府了。”

    阮氏一听就松了手,摸着姜绾的脸道,“娘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她心急知道老王爷去靖安王府逼婚的结果,若不是她晕倒了,她肯定会拦着。

    老王爷行军打仗,性子沉稳的可怕,唯独碰到姜绾的事,那是性子要多急躁就有多急躁,简直判若两人。

    靖安王府是怎么也不能去的啊。

    阮氏匆匆离开。

    姜绾继续坐在床上挣扎,分外的想死,别就这么走了啊,好歹把她也捎带上啊。

    事关她终身,她比谁都心急知道结果啊。

    “金儿,你快跟去看看,”姜绾道。

    小丫鬟点点头,飞快的追了出去。

    松青堂是老王妃的住处。

    知道老王妃急着知道结果,老王爷回府后,直接就到了松青堂。

    刚坐下打算喝口茶润润喉,老王妃就在五太太的搀扶下疾步走过来,急问道,“你没在靖安王府动手吧?”

    老王爷把茶盏放下,道,“话都没能说上两句,哪来的机会动手?”

    老王妃眉心一皱,这怎么会?

    “我去的时候,靖安王正急着出府,听我说绾儿寻死,也是吓了一跳,让我别急,先好好安抚绾儿,等明儿皇上狩猎过后,他再来府上和我详谈,一定能商量出个两家都满意的办法来,”老王爷道。

    “他态度这么好,我能和他一个小辈动手吗?”

    况且他一把年纪了,还真不一定是靖安王的对手。

    皇上狩猎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狩猎之事正好由靖安王负责。

    “可别是权宜之计,”老王妃怀疑道。

    靖安王可不是个软柿子,绣球砸晕他儿子在前,老王爷怒气冲冲上门逼婚在后,他还能这么和颜悦色?

    老王爷摇头,“这倒不会,靖安王为人正直,一向说话算话,这事又关乎绾儿性命,他不会也不敢匡我。”

    “等明儿狩猎过后再说吧,也不差这一天。”

    孙女儿能救活过来,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是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他还舍不得孙女儿出嫁呢。

    可姜绾不急,姜大少爷他们还在祠堂罚跪呢,阮氏走进去,试着帮忙求情。

    其实已经求过好多回了,只是老王爷都没松口,但没用也得求啊,总不能因为她女儿,让府里其他少爷都跪坏身子。

    阮氏没敢抱多少期望,只尽力相求,但是破天荒的,老王爷这回很好说话,“让他们都回去吧。”

    阮氏一脸诧异,就连老王妃都多看了老王爷几眼——

    老王爷似乎心情挺好?

    屋内,姜绾被放了一半卡住了,任凭她怎么说服丫鬟,丫鬟都不敢放她,谁知道太太是不是后悔答应放了姑娘才走的那么急的?

    性命攸关,可不敢马虎大意。

    十一少爷倒是被说服了,但是他力气小解不开绳子。

    姜绾只能逗他玩了。

    从他口中,姜绾才知道为什么自家兄弟多,来的却只有他一个,因为其他少爷都被罚跪祠堂了。

    疼妹妹是应该的,但不该气头上把那些世家子弟都给打了,还用御赐的绣球打,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也落人话柄,叫人退了亲。

    行事过于鲁莽,河间王罚他们在祠堂反省。

    别看河间王宠姜绾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河间王府规矩严的很,河间王罚他们,除了姜绾敢给他们送饭外,哪怕是老王妃都不敢送几个馒头给孙儿。

    正说着呢,走进来三个俊逸不凡的男子。

    模样个顶个的好,只是一瘸一拐呲牙咧嘴的走进来的。

    从丫鬟口中,姜绾知道,这是她的大哥二哥和三哥。

    来的只有他们三个,他们三年长些,被罚跪了两天都疼成这样了,比他们小的就更伤的严重了,想来但来不了。

    他们在祠堂罚跪,并不知道姜绾投湖自尽的事,没人敢告诉他们。

    刚刚出了祠堂就听说了,顾不得跪青的膝盖,一瘸一拐的就来了。

    看着他们眼里流露的关心,姜绾就越觉得姜七姑娘蠢的厉害,为了一群不喜欢她的人寻死,让这些关心她的人悲痛,真是傻的没边了。

    姜大少爷姜枫见姜绾不说话,担忧道,“怎么不说话?”

    “大少爷,姑娘她失忆了,”丫鬟提醒道。

    “失忆又不是失语,”姜枫道。

    “不会病的又严重了吧?”

    说着,伸手探姜绾的额头。

    姜绾鼻子发酸,摇头道,“大哥,我没事。”

    姜枫松了口气,“吓死大哥了,没事就好。”

    “以后受了委屈就告诉大哥,不能再做投湖自尽这样的傻事了。”

    他们可就这么一个妹妹,那是绝对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的。

    老王爷走进来,姜枫他们齐声唤“祖父”。

    老王爷摆手道,“都回去吧,好好歇息,明儿还要去参加狩猎。”

    包括姜绾在内,一个个目瞪口呆。

    “还要去参加狩猎?”姜三少爷姜琰嗓音飘的厉害。

    他膝盖疼的站都站不住了啊,怎么骑马狩猎啊?

    可老王爷不改主意,“不但要去,还得给我好好表现,让满朝文武都瞧瞧,我河间王府的儿女不会因为退个婚就一蹶不振。”

    气势雄浑,百折不屈,连姜绾都动容了。

    结果老王爷又来了一句,“明儿狩猎场有只鹿,猎回来给绾儿补身子。”

    姜绾,“……。”

第三章 谦虚

    尽管早就知道河间王府上下都宠她,姜绾有心里准备,但老王爷的话,姜绾还是听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这宠的有点过分了。

    姜枫他们跪的膝盖站都站不住了,还要他们明天去给她猎鹿。

    姜绾怕姜枫他们会想弄死她。

    结果姜枫三兄弟一个比一个振奋,走之前还叮嘱姜绾好好养身子,明天等着吃全鹿宴。

    姜枫他们走后,老王爷就让金儿放了姜绾。

    捆的紧,手腕上都勒出淤青了。

    姜绾揉着手腕,金儿端了药进来,还未靠近,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鼻而来。

    这药是热的第三回了。

    先前端来,姜绾手脚被捆,打死不肯喝,只说什么时候放了她什么时候再喝。

    这小丫鬟记得牢,都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就把药给端来了。

    “姑娘,该喝药了,”金儿道。

    姜绾望着祖父,“祖父,我已经好了,不用喝药了。”

    这药她真的多喝无益。

    要是能把她送回去,能把他亲孙女救活,别说喝一碗了,一桶她都给灌下去。

    只是河间王虽然疼姜绾,但在吃药这事上,那也是没得商量的。

    而且不止要喝药,他还希望姜绾施针呢。

    老王爷坐在床边,摸着姜绾的脑袋道,“李太医医术高超,他说你是落水时不小心撞到了石头,导致脑内有淤血才会失忆,只要施针让脑袋里的淤血散开,就能恢复记忆了。”

    姜绾想到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太医。

    脑门上有淤青,手里拿着银针就要往她脑袋上扎。

    那手都颤抖成筛子了,吓的姜绾脸色刷白。

    这要真让他扎了,这哪是治病啊,这是要命。

    姜绾一把将那太医推开,说不要施针,那太医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赶紧顺驴下坡了,说明儿再施针也不迟。

    太医都这么说了,再加上姜绾坚持,这才作罢。

    不过现在这副身子是姜绾的了,除了没有姜七姑娘的记忆之外,其他什么感觉很清晰。

    脑袋有点晕,但不是撞晕,根本不像太医说的落水撞伤了头,只是她无端失忆,总得有个说法,最常见的就是撞伤有淤血。

    姜绾不说话,老王爷继续道,“明儿祖父让李太医再来一趟,早点治好,才能早点出嫁。”

    出嫁?

    姜绾身子一激灵。

    想到河间王是从靖安王府回来的,姜绾脱口道,“不是嫁给靖安王世子吧?”

    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情愿。

    老王爷愣了下,道,“靖安王世子为人不错。”

    姜绾就那么看着他,她可是听金儿说过,老王爷对这桩亲事不是很满意,这说明靖安王世子没那么好。

    在姜绾注视下,老王爷声音低了下来,“虽然靖安王世子是武功差了点儿,文采也欠缺了些,身子骨也有点弱,但胜在容貌俊逸,品性高洁,做人最重要的还是看品性,武功文采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

    这一点姜绾不反对,比起品性,武功文采没那么重要,可身子骨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吗?

    不过哪怕人家靖安王世子缺点再多,甚至一无是处,也没有她挑肥拣瘦的份儿,人家肯娶她,已经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姜绾能做的只有暗暗祈祷靖安王世子强硬点,继续拿出宁肯背负抗旨不遵的罪名,挨四十大板也不娶她的决心来抗争到底。

    姜老王爷只说了这么多,接着让姜绾吃药。

    姜绾借口要拿了蜜饯来才肯吃,她还要先给手腕抹药。

    姜老王爷都依了她,还有事要忙,他就先走了。

    走之前,叮嘱金儿,“多和姑娘说说靖安王世子的好话。”

    金儿重重点头。

    她懂老王爷的意思,多给姑娘点希望,姑娘就不会想要寻死了。

    可她又有点担心,毕竟靖安王还没答应老王爷,万一夸的姑娘真心动了,最后人家不娶了,姑娘又想不开了要寻死怎么办?

    金儿犯愁,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姑娘寻死的念头打消。

    然后,金儿就开始夸靖安王世子了。

    从头夸到脚,再从脚夸到头,把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夸的姜绾脑壳涨疼。

    夸两句意思意思就成了,这还夸的没完没了了。

    夸就算了,还一会儿眼睛像桃花一般美,一会儿又像梅花,抽象就算了,还变……

    脑袋里一遍一遍的勾勒出靖安王世子的模样,又一遍一遍被刷新,最后干脆眼眶处顶着两朵花了。

    见金儿还在搜肠刮肚的想词,越夸越离谱。

    姜绾手里端着药碗,赶紧打断她,问道,“会画画吗?”

    “会啊,”金儿飞快的点头。

    “那你画下来,让我瞧瞧靖安王世子到底长的有多好看。”

    金儿屁颠颠的去拿笔墨纸砚,走之前还道,“姑娘,药又要冷了,你快点喝啊。”

    “我知道。”

    姜绾不着痕迹的往窗户边挪,趁着金儿不注意,一把将药泼了出去,剩下一点抹在嘴角处,然后叫苦吃蜜饯。

    把蜜饯丢嘴里,嚼的津津有味。

    只是金儿画一张扔一张,半天都没画好。

    姜绾端着茶过来,金儿扑在桌子上,红着脸不给看,“姑娘,我还没画好。”

    “我先瞧瞧,”姜绾道。

    金儿摇头如拨浪鼓。

    姜绾也不强求,转身回去,等金儿松开,姜绾一个转身就把画抢到手了。

    看着手里的画,姜绾没差点被嘴里的蜜饯给活活噎死。

    真的。

    要是靖安王世子长画上这样,谁也别拦着她,让她去死。

    姜绾嘴角抽搐不止,金儿过来抢。

    姜绾躲开不让,高举胳膊,受伤的肩膀拉扯的疼。

    “画的很传神了,让我看仔细点儿,”姜绾道。

    金儿红着脸谦虚,“没有,没有,靖安王世子长的特别好看,奴婢只能画出他一半的美。”

    姜绾,“……。”

    又是一锤暴击。

    这一半的美就这么大的杀伤力了。

    这要全画出来,还不得“美”的她当场吐血身亡?

    姜绾有点怕了,不会是在欺负她失忆了,靖安王世子其实就长这样吧?

    争抢间,姜绾躲到了窗户处,手不小心撞在了窗户上,画脱手了。

    金儿要出去捡,姜绾想起自己倒的药,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别捡了,才一半的美,还是得重画。”

    金儿想想也是。

    姜绾把窗户关上。

    然而就在她关窗户的瞬间,一道黑影闪过,地上的画转瞬不见。

    靖安王府。

    柏景轩。

    屋内,靖安王世子齐墨远躺在小榻上,脸上搭着本书,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小厮站在门外禀告道,“世子爷,表少爷和栎阳侯世子他们求见。”

    “不见!”

    两个字带着无边的愤怒砸出来,小厮身子都颤抖了下,气大伤身啊。

    靖安王世子说话声不小,屋外站着的表少爷和栎阳侯世子他们都听见了。

    这怒气大的都快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俱是愁眉苦脸。

    齐兄这是恼死他们了啊。

    也不怪齐兄生气,是他们把齐兄给坑惨了。

    靖安王世子身子骨弱,那天根本没打算去鸿宴楼,是他们几个硬拉着他去的,那地儿离的近,正好听八卦,看谁那么倒霉会躲不开河间王府抛的绣球。

    这八卦第一手的才有滋有味,多传些耳朵,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

    谁想到,最后倒霉的会是齐兄。

    也怪河间王府,齐兄不肯娶,河间王府就该识趣了。

    谁想到河间王府不仅不识趣,还特别的阴险,竟然会以死相逼要齐兄娶她。

    一条人命,也不知道齐兄靠装病能不能顶的住。

    “来三回了,齐兄都不见我们,要直接闯进去吗?”栎阳侯世子道。

    “还是回去吧,齐兄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进去也是被轰出来,”另一男子惆怅道。

    三人叹息离开。

    他们前脚走,后脚一道暗影闪进屋。

    靖安王世子把脸上的书移开,露出那张俊美的脸,问道,“河间王的宝贝孙女儿当真投湖自尽了?”

    暗卫点头,“确实投湖了,但是没死。”

    “命还真大,”靖安王世子冷道。

    睡不着,靖安王世子翻书,只是心烦气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暗卫犹豫了会儿,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上前。

    靖安王世子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世子爷?”暗卫唤道。

    靖安王世子看着他,“你的意思我懂。”

    “我是挺嫌弃她,但找个这么歪瓜裂枣的男人把她给娶了,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

    “这……是姜七姑娘主仆眼里的世子爷,”暗卫声音飘的厉害。

    “……。”

    靖安王世子脸一黑,“我刀呢?!”

第四章 定亲

    靖安王世子还真的从小榻上下来了,暗卫吓着了,道,“世子爷不会真的要去砍了姜七姑娘吧?”

    靖安王世子磨牙道,“把我画成这样,你没当场砍了她,还把画带回来给我看,我更想砍了你!”

    暗卫,“……。”

    暗卫刚要劝他消气,外面有说话声传来,“太医让你静养,怎么火气大的都要砍人了?”

    靖安王迈步走进来。

    暗卫赶紧见礼,“王爷。”

    靖安王看了眼齐墨远的脸色,眸光瞥到地上的画。

    暗卫赶紧把画捡起来呈给靖安王过目。

    靖安王把画一打开,只瞥了一眼,眉头便拧成了川字。

    能把他儿子画成这样……

    姜老王爷这是把孙女儿给惯成什么样了啊。

    不让她学画画也好过画成这样。

    靖安王把画递给暗卫,道,“连姜七姑娘的画都拿到了,那她投湖自尽的事也查证属实了?”

    暗卫刚要点头,靖安王世子先一步道,“属实又如何?”

    “把我画成这样,父王找我说的事,我不同意。”

    半个时辰前,靖安王把齐墨远找去,说了姜绾投湖自尽的事。

    靖安王知道齐墨远不肯娶姜绾,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姜绾抛绣球择婿,颜面尽失,砸到齐墨远,他又宁死不娶。

    一个小姑娘不堪忍受这般羞辱,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这事不解决了,只怕还会有下回。

    河间王膝下孙女儿就这么一个,也只有这么个孙女儿才能让他豁出脸面求到他跟前来。

    靖安王的意思是希望齐墨远能假意和姜绾定亲,先打消姜绾寻死的念头,等过半年再找借口把亲事退了。

    齐墨远怀疑姜绾投湖是假,只是河间王府用的苦肉计,这才派暗卫去查探。

    谁想到暗卫带回来这么一幅画。

    能把他画成这样,已经不是无才无德能形容了。

    再加上她骄纵任性,就算河间王府手握兵权,也难嫁出去。

    河间王为了孙女儿能撂挑子一个月称病不上朝不出门,他一时心软答应假定亲,谁知道河间王会不会翻脸不认账?

    靖安王笑道,“远儿多虑了,河间王疼姜七姑娘,不确保姜七姑娘出嫁后能顺心顺意,你就是想娶她,姜老王爷都不会同意。”

    “还有皇上那儿,我和姜老王爷手中兵权加一起,皇上必定会忌惮,这对我靖安王和河间王府都不是好事。”

    齐墨远沉默不语。

    这时候有小厮来找靖安王,说是有急事。

    靖安王看着齐墨远,“你不说话,父王就当你同意了。”

    他说完就走了。

    只是前脚出了门,后脚一道声音传来:

    “三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

    第二天,天麻麻亮姜绾就醒了。

    晚上睡的早,醒的就早,对着纱帐发了半个时辰的呆,金儿才进屋伺候她起床。

    丫鬟端了饭菜进屋,姜绾道,“我去松青堂吃早饭。”

    金儿看着她道,“姑娘身子还没好,就在屋子里用饭吧。”

    “我像生病的样子吗?”姜绾问她。

    金儿摇头。

    不像。

    姑娘不仅不像生病了,甚至比以前还要精神抖擞。

    可再精神抖擞也在病中啊,脑中淤血未散,以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姜绾执意要去松青堂用饭,金儿也拦不住她。

    姜绾走的很快,道,“快点儿,祖父他们还没出府吧?”

    金儿愣了下道,“姑娘不是还想去狩猎吧?”

    姜绾点头,叮嘱道,“一会儿记得帮我说话。”

    金儿捂嘴笑,“老王爷和大少爷他们都出府半个时辰了,可能已经到狩猎场了。”

    姜绾,“……。”

    “那么早就出发了?”姜绾脚步停下。

    “不早了啊,和老王爷平常上朝差不多时辰出门的,”金儿道。

    姜绾转身回屋。

    金儿望着她,“姑娘不去松青堂了?”

    “头晕,不去了,”姜绾随口道。

    她去松青堂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跟去狩猎,不是真为了吃饭。

    就是这个决定,她也是斟酌了半天才下的。

    昨儿吃晚饭,她想着既然端上桌,那肯定都是她喜欢的,吃的肆无忌惮。

    结果她吃香菇,金儿这丫鬟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姑娘,你开始吃香菇了?”

    当时姜绾就懵了,“难道我不吃吗?”

    “姑娘以前从不吃的,”金儿道。

    “……我不吃还端上来,”姜绾道。

    “好看啊。”

    “小鸡炖蘑菇里没有蘑菇就不是小鸡炖蘑菇了。”

    “……。”

    在金儿跟前露馅就算了,这小丫鬟好糊弄,其他人可就未必了啊。

    阮氏刚进院子,就听到姜绾说头疼,她心口一提,吩咐丫鬟道,“快去拿了老王爷的帖子请李太医进府。”

    姜绾心咯噔一下跳了,她飞快的转身,可是已经晚了,丫鬟已经跑出院门了。

    阮氏上前,眼里尽是担忧,“头疼的厉害吗?”

    刚刚姜绾只是随口说的,这会儿她是真头疼了。

    不想吃药还能偷偷倒掉,可不让太医施针就难办了啊。

    她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娘,我没事,”姜绾道。

    “我就是饿的头有点晕,不用请太医。”

    姜绾尽量补救。

    可惜这补救非但没用,还一不留神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连累丫鬟挨了训斥。

    “怎么能让姑娘饿到这种程度?”阮氏训斥道。

    “都是怎么伺候的?!”

    金儿有点委屈,但是不敢说。

    阮氏陪姜绾进屋吃饭,一个劲的给她夹吃的。

    姜绾撑不下了,阮氏还让她多吃点儿。

    好不容易熬到饭菜撤下去,阮氏也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娘,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陪我,”姜绾道。

    “娘不忙,已经派人去请李太医了,差不多也该到了,”阮氏道。

    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走的有点急。

    姜绾只觉得那脚步声走在她心尖上,踩的有点疼。

    她真心不想没病没痛把脑袋给人扎啊,希望来的不是李太医。

    丫鬟跑进来,高兴的合不拢嘴,“太太大喜,刚刚老王爷派人回府传话,说姑娘和靖安王世子定亲了。”

    姜绾如遭雷劈。

    老天爷,她把刚刚那句祈祷收回来,与其定亲,她宁肯被太医多扎几针啊啊啊。

第五章 晦气

    阮氏高兴的合不拢嘴,又担心是在做梦,“怎么突然就定亲了?”

    丫鬟摇头。

    怎么定亲的她不知道,一得知这好消息就赶紧来禀告了。

    这个消息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把阮氏砸的晕晕乎乎的,也把她还在等李太医来给姜绾治病的事给砸到了九霄云外。

    迫切的想知道经过,阮氏起身走了。

    姜绾坐在小榻上没动,金儿凑上前,一双手在她跟前摇晃,眼睛闪亮亮的,“姑娘,你是高兴傻了吗?”

    高兴个毛线啊。

    她现在只想哭!

    靖安王府是多想不开和她定亲?

    早同意娶了,姜七姑娘也不用寻死,她可能就不用穿越了。

    想到姜七姑娘寻死,姜绾心咯噔一下跳了。

    可千万别是因为她投湖自尽,靖安王府出于同情心才定亲的。

    这样的同情心,能不能收回去,她真的不需要啊。

    不放心,姜绾也起身出了门。

    她一路小跑,跟在阮氏身后进的屋。

    才绕过屏风,阮氏就迫不及待道,“靖安王府不是说狩猎过后在再商议吗,怎么突然答应了?”

    姜老王妃失笑,“除非边关打仗,否则没什么事比绾儿的终身大事更让老王爷上心了,若不是靖安王昨儿是真有急事要忙,他可能昨儿就商议了。”

    阮氏坐下后,侧身望着姜老王妃,“那靖安王府提什么要求了?”

    姜绾,“……。”

    问的这么自然,姜绾脸火辣辣的烧疼。

    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

    这绝对是姜七姑娘的羞愧,不是她的。

    姜老王妃多看了阮氏一眼,眉头皱了皱,真是高兴昏了头了,就算她也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绾儿还在这儿站着呢。

    阮氏随着姜老王妃的眸光才发现姜绾,她一路走的快,根本没发现姜绾就跟在她身后。

    “绾儿气色大好,身子没什么不舒服了吧?”姜老王妃慈蔼道。

    姜绾上前福身见礼,“让祖母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过来,到祖母这里来坐,”姜老王妃招手道。

    姜绾上前挨着她,姜老王妃笑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桩亲事能成,是咱们绾儿的福气到了,也是靖安王世子的福气,就是这失忆什么时候才能好,这见着祖母都不亲了。”

    姜绾靠着姜老王妃,没有说话。

    她怕多说多错。

    五太太笑道,“咱们绾儿不是生分了,这是害羞了,瞧这小脸蛋红的。”

    姜老王妃也笑了,“比抹了胭脂还好看。”

    姜绾娇羞不语。

    这么明着转移话题,看来靖安王府不止有要求,还要求不少呢。

    不过也是,这么委屈人家靖安王世子,不多提点要求她都要替人家抱打不平了。

    提到姜绾的病,阮氏皱眉道,“一早就派人去请李太医了,怎么到这会儿还没来?”

    “许是有事耽搁了,我瞧着绾儿精神不错,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五太太笑道。

    姜老王妃手里端着茶盏道,“昨儿老王爷撞伤了李太医的额头,虽然李太医说没事,但他救了绾儿一命,记得备份厚礼亲自登门赔礼道谢。”

    阮氏点头记下。

    姜绾就挨着姜老王妃坐着,陪她说话。

    姜老王妃眼里流露一抹诧异和欣喜,拍着姜绾的手道,“经了这一遭,绾儿好像长大了不少。”

    姜绾懵的厉害。

    怎么就看出来她长大了不少,她什么都没说啊。

    她现在就想知道以前的姜七姑娘是有多任性啊,她这么很平常都让人觉得她长进了不少。

    姜绾没有走,她打算就在这里等李太医,想办法让李太医改口说她的失忆是悲痛刺激的,而非是撞伤,这样就不用施针了。

    只是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太医迟迟没来,这回连姜老王妃都皱眉了。

    李太医就算有更急的病人,来不了河间王府,也会派人来知会一声,以免贻误病情,这人不来也不派人来说一声,可别是李太医出事了。

    “派人去问问,”姜老王妃道。

    丫鬟刚要出去,一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王妃,李太医来不了了,靖安王在狩猎场遇刺,李太医赶去狩猎场救他了。”

    哗啦!

    一盆冷水泼下来,姜老王妃心都掉进了冰窟窿。

    皇上狩猎,至少会带两名太医随行,还派人找李太医去,这说明两位太医都救不了靖安王啊。

    靖安王世子才和姜绾定亲,靖安王就出事了,这桩亲事难保不会再起波澜,最后空欢喜一场。

    万一这亲事退了,靖安王没事便罢。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姜绾这辈子可能真就嫁不出去了。

    “快派人去打听清楚,”姜老王妃急道。

    姜绾抬手扶额。

    靖安王这父子俩真是够了。

    儿子倒霉还没结束,爹又接着倒霉了,真是流年不利啊。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又要卷进一场流言蜚语的漩涡了。

    姜老王妃飞快的拨弄佛珠祈祷靖安王没事。

    所有人都在等消息,只是狩猎场离的远,消息传回来也慢,反倒是姜大少爷他们几个回来了。

    一个个鼻青脸肿。

    站在屋子里,是要多惹眼就有多惹眼。

    阮氏看看儿子,看看侄儿,头疼道,“这一个个是怎么了?又和人打架了?”

    “走之前不是一再叮嘱你们凡事多忍着点吗?”

    姜枫摸着嘴角没说话。

    姜四少爷姜麟忍不住道,“要是能忍住,我们也不想打架,他们居然说绾儿晦气,一定亲就导致靖安王倒霉了。”

    骂他们,他们能忍。

    可这么说姜绾,谁能忍啊?

    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只是前几天姜绾抛绣球招亲,他们用绣球打了不少世家子弟,有些人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完。

    一肚子邪火正愁找不到机会出,他们一动手,有仇的没仇的,蜂拥而上。

    从他们脸上的伤就能看出来当时打的有多激烈了。

    不过姜枫他们都是皮外伤,姜绾更关心的是,“靖安王伤的有多重?”

    姜麟摇头,“我没见着他,大哥去看了。”

    姜枫回道,“靖安王伤的倒不重,只是刺客的剑上抹了毒,只要抓到刺客拿到解药,就是点皮外伤。”

    姜枫尽量说的轻,免得大家担心。

    但狩猎场守卫严明,刺客都混了进去,靖安王武功高强,难有敌手,却被刺客伤了,想抓刺客谈何容易?

    万一是死士,即便抓到了,只怕也嘴硬问不出来。

    再者既然存了心下毒,谁会把解药随身带着?

第六章 过分

    姜大少爷他们午时就回来了,姜老王爷到傍晚才回来。

    进屋时,面色凝重,任谁见了都知道情况不妙。

    “没抓到刺客吗?”姜老王妃担忧的问。

    姜老王爷摇头,“狩猎场只差没掘地三尺了,丝毫不见刺客踪影。”

    阮氏担心的都坐不住椅子。

    靖安王是在狩猎场遇刺的,要是在狩猎场都抓不到刺客,一旦让刺客逃了,想再抓住就更不容易了。

    “靖安王所中之毒,太医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姜老王妃声音微颤。

    姜老王妃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若是太医有办法,就不是大问题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靖安王的情况比他们能想到的还要严重。

    “五日之内找不到解药,靖安王凶多吉少,”姜老王爷叹息。

    所有人都为靖安王捏一把冷汗。

    屋子里陷入静谧。

    丫鬟端饭菜进屋,小心翼翼的上前道,“该吃晚饭了。”

    姜老王爷头一个起了身。

    虽然心情不好,但饭菜还得吃,不吃饱,哪有力气继续找刺客?

    拖的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姜老王爷还回府了,姜大老爷都没回来,还在带人四处搜寻,毕竟是未来亲家。

    姜老王爷上了桌,阮氏扶姜老王妃坐到姜老王爷一旁。

    有些话阮氏想问不敢问啊。

    不过姜老王妃忍了快一天,也憋不住了,“靖安王世子和绾儿定亲,靖安王可有什么要求?”

    姜绾匆匆赶来,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姜老王妃问这话。

    她脚步停下。

    金儿跟在后面,直接撞姜绾后背上了。

    金儿刚要说话,姜绾嘘了一声,“别说话。”

    她一进去,这个话题铁定会被打断。

    姜老王爷手掰馒头,漫不经心道,“好像是提了要求。”

    “好像?”姜老王妃皱眉。

    这可不是好像的事啊。

    “当时光顾着高兴去了,一句也没听进去,”姜老王爷道。

    “……。”

    姜绾嘴角狂抽。

    这忽悠的也太明显了点吧?

    之前百官逼靖安王世子娶她,靖安王世子是宁死不娶的。

    乍一下退让这么多,说没条件谁会信?

    她一个闺阁女儿家没什么东西值得靖安王让儿子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可姜老王爷就不同了。

    毕竟是有胆识撂挑子一个月不上朝的人,手里必定有靖安王看的上的筹码。

    金儿见她不走,摸着额头望着她,声音压的低低的,“姑娘?”

    “回去吧,”姜绾道。

    金儿站在那里,一头雾水。

    姑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拦着不让她来,她偏要来。

    现在人到了,她又要回去。

    夜里不比白天,黑灯瞎火的,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呐。

    ……

    一夜好眠。

    清晨,姜绾还在睡梦中。

    金儿端着铜盆进屋。

    将窗户推开,阳光照进来,落在绡纱帐上,刺的姜绾醒过来。

    金儿脸上尽是得意。

    这叫姑娘起床的方式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一叫一个准儿。

    姜绾坐起来,打着哈欠伸懒腰,问道,“昨晚抓到刺客了吗?”

    金儿摇头道,“还没有抓到。”

    姜绾揉着脖子看窗外。

    阳光晴好,鸟儿站在枝头叫的欢快。

    从床上下来,金儿伺候她穿衣,然后洗漱。

    吃了早饭后,金儿把药端来,姜绾就开始头疼了。

    “姑娘,刚熬好的药,温度正好,”金儿道。

    不止温度正好,托盘里还一起端来了三小盘蜜饯。

    越来越周到,以至于姜绾都找不到机会把金儿打发出去。

    丫鬟不出去,她怎么把药给倒掉啊?

    姜绾摸了下耳朵,随手把药端起来,刚凑到嘴边,她恍然想起来,“快,你快去追丫鬟,我掉了耳坠在桌子上,丫鬟收拾桌子的时候把我耳坠一起收拾走了。”

    金儿啊了一声,抬头看姜绾。

    耳朵上果然丢了只耳坠。

    那可是姑娘最喜欢的耳坠,是她及笄的时候,七少爷送的。

    “姑娘你别急,奴婢这就去拿回来,”金儿赶紧道。

    她一阵风往外跑。

    姜绾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走到窗户处,直接把药倒出去。

    刚倒完,两个字带着穿透力朝她砸过来,“姑娘!”

    姜绾吓了一大跳。

    金儿站在珠帘外,眼睛都睁圆了。

    姜绾嘴角狂抽不止,不是把她支开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啊?!

    金儿打了珠帘上前,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绾。

    她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提醒姜绾记得吃药,怕自己不盯着,姜绾不会喝,药放凉了效果就差了。

    谁想到就看到了姜绾倒药这一幕。

    想到每回喝药姜绾都把她支开,金儿小脸刷白,转身就要走。

    “回来!”姜绾赶紧喊住她。

    金儿脚步刹住。

    姜绾走到她跟前道,“我把药倒掉的事不许告诉我娘他们。”

    “可姑娘不吃药病就不会好,”金儿道。

    “我已经好了,药多吃无益,”姜绾道。

    金儿一脸姑娘你就忽悠我吧。

    姜绾盯着她,盯的金儿发毛,委屈道,“奴婢保证不告诉太太,姑娘别卖了我。”

    得。

    看来这小丫鬟以前没少被威胁。

    这都不用开口,这小丫鬟自己就怕了。

    不过怕归怕,胆子多少还是有点儿的。

    “之前倒的奴婢保证不说,可再端来的药姑娘一定得喝光才行,”金儿大胆道。

    “不然姑娘就是卖了奴婢,奴婢也要告诉太太。”

    金儿一脸坚定。

    小病不治会拖成大病,到时候太太知道她知情不报,就不是被卖了,而是被杖毙了。

    姜绾不说话,金儿就当她默认了,“奴婢去熬药。”

    她转身就跑。

    不过刚到门口,一丫鬟跑进来,两人直接撞上了。

    金儿被撞回来好几步,好险没摔倒。

    小丫鬟扶着她赔礼。

    姜绾坐在小榻上吃蜜饯,两丫鬟嘀嘀咕咕,也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直到金儿的愤怒声传来,“靖安王府太过分了!”

    姜绾看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金儿快步走过来,小脸上满是怒气,“靖安王府要清兰郡主出嫁冲喜了。”

    姜绾愣住。

    昨儿金儿说了不少靖安王府的事给她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清兰郡主好像是靖安王的女儿,靖安王世子的胞妹,定亲给了豫国公世子。

    金儿愤愤难平,“冲喜多是娶回去,哪有嫁出门的?”

    小丫鬟站在一旁点头,“就是,大家都说靖安王是怕自己毒发身亡,清兰郡主要守孝三年没法出嫁,怕耽搁了她,才借口要冲喜的。”

    原来如此。

    姜绾继续吃蜜饯。

    金儿呆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吃的下去?

    “姑娘,你都不生气吗?”金儿着急道。

    姜绾不仅没生气,甚至内心还有点高兴。

    靖安王府没打算让靖安王世子娶她冲喜,这说明对娶她这件事始终不情愿。

    不情愿才有退亲的可能啊。

    “靖安王为女儿着想,无可厚非,”姜绾温和道。

    金儿一脸恨铁不成钢。

    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为别人着想,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啊。

    清兰郡主要守孝三年,靖安王世子也得守孝三年啊。

    靖安王世子没法娶,姑娘又怎么嫁啊?

    金儿巴拉巴拉一通倒豆子,听得姜绾猛然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金儿长呼一口气。

    姑娘可算是知道急了。

    姜绾是真急了。

    她怕河间王府其他人和金儿一样的想法,去靖安王府给她抢冲喜的活。

    赶着去给人冲喜,她可不想做这样的奇葩。

    姜绾火急火燎的赶到松青堂——

    才知道着急的只有金儿和被金儿带沟里看上去恨嫁的她。

    其他人淡定的很,根本没把冲喜当回事。

    姜老王爷昨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在麾下给靖安王世子谋了个空缺。

    武将只需守孝三个月。

    她用不着和人抢冲喜。

    嗯。

    非但不会抢,姜老王爷还差人准备了份厚礼送去靖安王府。

    姜绾算是看出来了。

    只要她不寻死觅活,河间王府上下还是很正常的。

    这不,为了她好,该忽悠的时候也是卯足了劲忽悠。

    齐心协力。

    忽悠的姜绾觉得她要不上当都对不起她们的良苦用心。

第七章 登门

    这不明摆着是在忽悠她吗?

    要是昨天就想到靖安王万一毒发身亡,靖安王世子要守孝三年,以防万一在军中给他安排了个职位,这么折腾,何不干脆直接让她出嫁冲喜?

    武将守孝三个月,这听着没问题。

    但事实这样的待遇不是谁都能享到的。

    那是朝廷需要武将守家卫国,令其带孝上阵,移孝作忠,也就是所谓的忠孝不能两全。

    就靖安王世子那身子骨,一个绣球都能砸晕,让他上战场,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靠着忽悠是瞒不了多久的,不过瞒到清兰郡主出嫁还是轻而易举。

    要是哪天真瞒不住了,她闹腾起来,靖安王世子又没法娶,最后十有**还是以退婚收场。

    连先皇赐婚都退掉了,不怕和靖安王世子的婚约退不掉。

    就是可怜了靖安王世子,又把他给坑了。

    回去的路上,姜绾一直在同情这倒霉世子。

    绝对是喝水都塞牙缝的那种倒霉体质没跑了。

    “以后上街要是遇到靖安王世子,一定提醒我绕道走,”姜绾叮嘱道。

    “嗯嗯。”

    金儿点头如小鸡啄米。

    点的姜绾眉头直扭,这小丫鬟都不好奇为什么要绕道走就答应的这么爽快?

    结果小丫鬟偷偷捂嘴笑,道,“姑娘既然这么急着想嫁给靖安王世子,为什么刚刚不直接和老王妃还有太太她们说呢?”

    姜绾,“……???”

    她哪里急着嫁给靖安王世子了?

    这丫鬟眼神没毛病吧?

    “从哪看出来我急了?”姜绾问的认真。

    金儿眸光闪亮,“姑娘怕见了靖安王世子会等不及他孝满就要嫁给他都要绕道走了,还不急啊?”

    小丫鬟一脸姑娘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的过我的神情。

    姜绾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我绕道走是怕他见了我忍不住想砍死我!”

    姜绾抬手扶额,两眼望天。

    和这小丫鬟说话太累心了。

    金儿一脸呆滞,眼底尽是失落。

    以前她可是最擅长揣摩姑娘心意的。

    姑娘的心思,她不敢说猜的十足十,却也**不离十了。

    现在她都快猜马蹄子上去了。

    而且姑娘明说了,她绞尽脑汁都没明白姑娘为什么怕靖安王世子忍不住想砍死她。

    小丫鬟实在想不通,最后归结为姜绾失忆了,脑袋晕乎乎的才会胡思乱想。

    借靖安王世子几个胆子也不敢砍死她家姑娘啊。

    一进院门,金儿就要去给姜绾煎药,逼的姜绾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她要去湖边走走。

    说完就转了身,金儿哪还顾得上煎药啊。

    投湖自尽,姜绾没有心理阴影,金儿有啊。

    怕姜绾再投湖,金儿得亲自跟着才放心。

    姜绾还没好好逛过河间王府,正好四下转转。

    河间王府是封异姓王的时候,先皇赏赐的,原本就很气派,再加上河间王府子嗣多,姜绾的亲兄堂兄,亲弟堂弟加起来有十个,将来娶妻生子,河间王府住不过来。

    一家人住在一起才热闹。

    是以只要隔壁有人卖宅子,姜老王爷都会买下来,扩充进府。

    如今的京都,府邸比河间王府气派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不说河间王是异姓王,手握兵权,让人羡慕了,就光是这大宅子也招人眼红啊。

    御史台没少弹劾河间王府僭越,府邸都大过亲王了。

    可弹劾了也没用,谁让姜老王爷孙子多呢。

    这没成亲挤一挤不妨事,成家总要单独的院子吧,河间王府非但不大还小了。

    理直气壮的把御史噎的找不到话反驳。

    可恨的是十个孙儿没见姜老王爷夸赞过几回,愣是逮着个孙女儿宝贝,真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不过现在好多了,姜老王爷有五个儿子,这些年战死沙场了三个,如今就剩姜大老爷和姜五老爷了。

    孙儿多,那又如何,还不都是要上战场的命。

    上了战场,天知道能活着回来几个。

    姜绾不知道府邸有多大,开口就让金儿带她到处走一圈。

    结果才走了半圈,姜绾就累的直喘气了。

    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捶小腿肚子。

    一棵大树正好挡住她,远处有两个小丫鬟没想过这里有人,聊的起劲:

    “你说咱们家姑娘是不是真的晦气啊?”一小丫鬟道。

    “你怎么敢这么想,要叫太太她们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这不是四下没人吗?”小丫鬟四下张望,唯恐被人听了去。

    大树后,姜绾做噤声的手势。

    金儿一脸怒气,要不是姜绾阻拦她,她非得跳出去骂那两小丫鬟不可了。

    府外的人这么说就算了,她们居然也敢这么说!

    万一把姑娘气的又去跳湖,看太太会不会轻饶了她们!

    没人在,小丫鬟就放心的说了,“我以前也不信的,可现在我有点信了。”

    “自打靖安王世子被姑娘的绣球砸到后,靖安王府就特别倒霉了。”

    “清兰郡主出嫁冲喜,结果豫国公世子又坠马了……。”

    姜绾眼睛睁圆。

    豫国公世子坠马了?

    金儿也吓住了,不会豫国公世子摔死了吧?

    不过很快,另外一小丫鬟的声音就传来了,“豫国公世子是坠马了,但伤的又不严重,只是把脚给崴了而已。”

    “哪那么简单?刘妈妈去街上买东西回来说府外都在传是靖安王府的晦气传到豫国公府了,才刚定亲就这样了,往后还不定多倒霉呢。”

    两丫鬟渐行渐远,说话声也越来越低。

    确定人走远了,金儿才道,“她们乱说话,姑娘怎么不让奴婢去教训她们?”

    姜绾没说话。

    教训两个小丫鬟也不顶什么用,连府里的小丫鬟都动摇了,何况是府外了。

    她从来不信什么晦气之说。

    现在靖安王中毒未解,豫国公世子又坠马,姜绾不得不多心了。

    因为这两件事直接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流言蜚语把晦气两个字拍她脑门上了。

    顶着晦气这么两个大字,靖安王府能不退亲?

    姜绾边走边琢磨,远处一小丫鬟跑过来道,“大姑娘,靖安王世子登门了。”

    姜绾朝天翻了一记白眼。

    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她刚对靖安王府有所怀疑,靖安王世子就来了。

    金儿着急道,“姑娘,咱们快点走,去看看。”

    姜绾不疾不徐,金儿恨不得拽她走才好。

    姜绾对结果并不期待。

    铺垫这么多,要是亲事退不掉那真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桩亲事,就算靖安王世子不退,她也是要退的,只是她没这么着急就是了。

    现在她都不用出手,靖安王世子就把这事解决了,正中她下怀。

    姜绾想的很好,然而结果和她想的南辕北辙——

    她和靖安王世子的亲事非但没退,而且三日后,靖安王府的花轿就要临门了。

    姜绾,“……!!!”

第八章 诱饵

    这消息对姜绾的冲击太大了。

    小丫鬟禀告的时候,姜绾直接就傻了。

    她怎么可能猜错呢?!

    街上盛传她是煞星,只要和她沾上都倒霉不止了,靖安王世子还要把她娶回去,就不怕她把靖安王府冲个人仰马翻?

    姜绾匆匆去了松青堂。

    和她一样,姜老王妃也觉得靖安王府此举很奇怪。

    姜绾刚走到屏风处,就听姜老王妃问姜老王爷,“街上流言四起,靖安王府竟不受影响,你当真放心让绾儿出嫁冲喜?”

    姜老王爷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道,“流言而已,听听就算了。”

    “靖安王的儿子,咱们河间王府天选的孙女婿,又岂是一般的俗人,会受流言所扰?”

    话虽这样说,可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不受流言左右呢?

    姜老王妃就怕冲喜不成功,靖安王府埋怨绾儿。

    姜老王爷宽慰姜老王妃道,“绾儿性子脾气,靖安王府也知道。”

    “答应定亲,自然是不介意的,绾儿嫁过去,断然不会亏待她的。”

    “若不是靖安王世子求上门来,我还不愿意绾儿这么早就嫁呢,但靖安王府要冲喜,也只能委屈绾儿了。”

    姜老王爷这么说,姜老王妃担忧的心情消了几分,道,“是委屈了些,但好在这么多年,一直在给绾儿准备陪嫁,东西都是齐备的,不会让绾儿嫁的寒酸。”

    “只是嫁的这么匆忙,该教的都还没教。”

    姜老王爷笑道,“尽量教吧,实在赶不及,到了靖安王府再学也一样。”

    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姜绾脚沉甸甸的,想冲进去说不嫁的都抬不动。

    这一声叫她怎么喊的出来?

    这桩亲事是“她”投湖自尽,姜老王爷找上门才得来的。

    现在靖安王府要冲喜,她却说不嫁了,这是欺人太甚,把靖安王府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她现在就想知道,靖安王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啊啊。

    再说靖安王世子骑在马背上,阳光打在他身上,照的他的脸越发的黑。

    暗卫骑马跟在左右,几次侧目,越看越觉得世子爷不大对劲。

    浑身散发出一种叫人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似乎有点像被人卖了还给人数了钱的后知后觉肠子悔青的样子?

    他刚要开口,结果齐墨远看向他,闷了声音问,“我出门前吃药了吗?”

    暗卫,“……???”

    暗卫摇头,“没吃。”

    齐墨远脸色更闷了。

    果然是没吃药的缘故。

    不是脑袋昏的厉害,他不会登门退亲,最后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姜老王爷娶他的孙女儿冲喜。

    他不是晕了,他是疯了!

    暗卫问道,“爷,亲事退了吗?”

    嗖。

    一把刀直朝齐墨远的胸口捅过来。

    血花四溅。

    这回不止脸黑了,还往外直冒寒气。

    什么都没说,齐墨远一夹马肚子跑远。

    暗卫眉头皱紧,世子爷这脸色不对劲啊,难道亲事没能退掉?

    这也难怪,姜七姑娘投湖自尽,姜老王爷求到王爷那儿,才让世子爷挺身而出和他孙女儿假定亲。

    这才两天,姜老王爷怎么可能同意退亲。

    可不退亲,世子爷怎么另外娶妻冲喜?

    齐墨远回府后,直接去见靖安王,还是没有刺客的下落。

    靖安王正在喝药,脸色苍白,气息不稳。

    靖安王妃问他道,“亲事退了吗?”

    齐墨远摇头。

    “怎么会没退掉?”靖安王妃拧眉。

    说好了是假定亲。

    靖安王府体谅他姜老王爷,他姜老王爷也该体谅靖安王府一二才是。

    “我亲自去谈,”靖安王妃抬脚往外走。

    齐墨远将她拦下,吐字艰难,“还是让二婶去谈吧。”

    靖安王妃眉头拧的松不开。

    假定亲的事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

    “你二婶去能谈什么?”靖安王妃道。

    “……谈娶姜七姑娘过门的事,”齐墨远声音飘的厉害。

    “什么?”靖安王妃以为自己听岔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齐墨远。

    齐墨远硬着头皮把自己干的蠢事说出来:

    “三日后,我娶姜七姑娘进门冲喜。”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暗卫首当其冲。

    世子爷不是去退亲的吗?!

    亲事退不掉就算了,可怎么会变成娶姜七姑娘过门了?!

    世子爷需要静养,就姜七姑娘那性子,能把他活活闹死啊。

    “姜老王爷逼你的?”靖安王妃问道。

    虽然问,但声音里明显带着不信。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还能不了解?

    软硬不吃。

    要他的命都比逼他点头容易。

    可他却答应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其实齐墨远不是随便答应的。

    实在是姜老王爷开的条件太诱人了。

    以至于他越想越觉得不真实,怀疑这是个坑。

    但他又不知道这个坑在什么地方,才更不安。

    定亲是假,齐墨远要退亲,姜老王爷拒绝不了,也没有拒绝。

    可才定亲就退亲,对姜绾的打击比之前更大。

    姜老王爷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齐墨远娶他孙女儿冲喜。

    如果冲喜能成功,需一辈子善待姜绾。

    如果冲喜失败,半年后,他和姜绾和离。

    本来齐墨远就在为冲喜人选的事头疼,娶谁他都不愿意。

    因为一旦娶了,不论成功与否,这辈子他都不能休人家。

    没人愿意一辈子对着个不喜欢的人。

    姜老王爷在这时候抛出这么大一诱饵,是直接抛到齐墨远心窝里去了,他没有理由不咬上钩。

    他也迟疑过。

    毕竟街头流言铺天盖地都说姜绾是煞星。

    只是姜老王爷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迟疑打消了。

    姜绾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给皇长孙冲喜过。

    先皇抱着她直夸是小福星。

    街上乱传流言,姜老王爷是不放在心上,不然较真起来,他们这是对先皇大不敬,暗讽先皇糊涂,一抓一个准,大理寺监牢能人满为患。

    除了护国公府大姑娘,没人比姜绾更合适冲喜了。

    这是当年钦天监说的话。

    齐墨远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他原本就不信什么冲喜。

    最后一点顾忌被打消,只剩下香喷喷的诱饵了。

    诱饵太诱人了,在屋子里咬的晕晕乎乎的。

    出了书房风一吹,脑袋就清醒了几分。

    天上不会掉馅饼。

    姜老王爷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其中必有问题。

    只是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问题所在。

    齐墨远要娶姜绾冲喜,靖安王府上下并不诧异,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假定亲的事。

    清兰郡主嫁不了了,其他少爷不愿意冲喜,齐墨远又定亲了,他不娶谁娶?

    本来靖安王出事,大家心情就不好了。

    现在又要迎来一位骄纵蛮横的世子妃,简直是雪上添霜。

    听说在河间王府,只要她一个稍不顺心,对下人非打即骂,河间王府的丫鬟小厮看见她都躲的远远的呢。

    有这么一位世子妃,甚至可能过几日就是王妃了,大家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靖安王还没死,靖安王府下人已经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了。

第九章 流言

    鸿宴楼,大门前。

    两名男子骑马停下。

    两人容貌俊逸,风采翩翩,只是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连翻身下马的姿势都不洒脱了。

    两人迈步要进酒楼,身后有虚弱唤声传来,“你们两等等我。”

    墨色锦袍男子趴在马背上,俨然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齐墨远的表弟长恩侯檀越。

    另外两个是栎阳侯世子池衍和沛国公府三少爷闻江。

    檀越累的虚脱,没力气下马了,两人过去扶他。

    三人一同进了酒楼。

    小伙计前面带路,直接上了二楼,在一包间前停下。

    小伙计麻溜的就把门推开了,沛国公府三少爷皱眉道,“换个包间。”

    这个包间,他们深恶痛绝。

    就是在这个包间内,姜七姑娘的绣球砸晕了靖安王世子。

    他们哪还敢在这包间吃饭?

    躲都来不及了。

    小伙计一脸为难,“就剩这一个包间了。”

    要不是大家都嫌这包间晦气,不然这包间也没了。

    “怎么办?”栎阳侯世子问道。

    “去楼下吃?”

    沛国公府三少爷有点犹豫。

    毕竟他们三还从来没在楼下吃过饭。

    小伙计忙道,“掌柜的说了,今儿谁在这包间用饭,饭菜全免。”

    话音未落,沛国公府三少爷和栎阳侯世子就扶着檀越进去了。

    绣球砸进来那天,他们三就在屋子里。

    要倒霉,早倒霉了。

    或者说,他们已经倒霉了。

    绣球的事,他们愧对齐墨远,现在靖安王在狩猎场遇刺中毒,他们就想着将功折罪,找到刺客,拿到解药。

    到时候齐墨远就不会责怪他们了。

    这不,为了找刺客,一宿没睡,忙到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他们好歹还打了个盹,檀越是片刻未歇。

    把他扶到小榻上,栎阳侯世子和沛国公府三少爷赶紧倒茶喝。

    嗓子都快渴冒烟了。

    一盏茶下肚,栎阳侯世子捂着肚子道,“不行了,我去方便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小伙计望着沛国公府三少爷,“要上些什么菜?”

    “把我们平常爱点的菜上几个就成了,”沛国公府三少爷道。

    等小伙计端菜进屋,不止檀越,沛国公府三少爷也手撑着脑袋睡着了。

    累成这样,小伙计惊呆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栎阳侯世子上个茅厕到现在都没回来,不会在茅厕里睡着了吧?

    小伙计打算去看看,结果刚要出门,就被火急火燎跑进来的栎阳侯世子撞的后退几步。

    小伙计哎呦叫疼,把沛国公府三少爷给惊醒了。

    “出什么事了?”他惊问道。

    “出大事了!”

    栎阳侯世子回了一句,就去叫醒檀越,“快醒醒,出大事了。”

    檀越睡的正香,眼睛刚睁开一条细缝,就听栎阳侯世子道,“齐兄要娶姜七姑娘冲喜了!”

    瞬间,檀越和沛国公府三少爷的瞌睡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沛国公府三少爷猛然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檀越翻了个身,留给栎阳侯世子一个后脑勺,“不可能的事。”

    表哥和姜七姑娘是假定亲。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齐墨远和姜绾定亲的消息一传开,檀越就去找齐墨远询问了。

    齐墨远坦白相告了。

    他不说实话,檀越也会去问靖安王妃。

    不过这事他也告诉池衍了啊。

    他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不放心,檀越坐起来看着栎阳侯世子,“你从哪听来的流言?”

    “要冲喜的是我表妹,怎么会传成是我表哥了。”

    栎阳侯世子见他们不信,急道,“这么大的事,我哪敢骗你们?”

    “豫国公世子坠马,豫国公不敢娶清兰郡主冲喜了,河间王府这会儿已经在筹备喜宴了,这事街上都传遍了,哪会有假?”

    这回,檀越是真急了。

    表哥不会真娶河间王那娇蛮任性的孙女儿吧?

    那他岂不是把表哥给坑惨了?

    檀越赶紧从小榻上下来,要去靖安王府问问清楚。

    可是真走到窗户边时,他又停下了,“等等。”

    “豫国公世子坠马不是人为吗?”

    栎阳侯世子和沛国公府三少爷也拧眉了。

    他们虽然没眼前看见豫国公世子坠马,可承安伯世子看见了啊。

    承安伯世子亲眼看见一黑衣人用石子打了豫国公世子的马臀,马受惊之下将豫国公世子掀翻在地。

    承安伯世子去追黑衣人,只是武功不济,把人追丢了。

    当时他们就在附近找刺客,承安伯世子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什么黑衣人。

    他们还以为他是发现了刺杀靖安王的刺客。

    既然豫国公世子坠马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怎么能说是晦气所致?

    “这事承安伯世子不会告诉了你,就没告诉豫国公世子吧?”栎阳侯世子嗓音有点飘。

    要是告诉了,豫国公府肯定不会信什么道士的胡诌之言,吓的不敢娶了。

    想到道士……

    三人齐齐一震。

    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啊。

    那刺客不会是河间王府的人吧?!

    “不行,这事我得告诉表哥,”檀越急道。

    说完,他翻身跳下楼。

    栎阳侯世子和沛国公府三少爷紧随其后。

    可真到了靖安王府,栎阳侯世子和沛国公府三少爷下了马,檀越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他脸上尽是犹豫之色。

    栎阳侯世子看着他,道,“怎么不下马?”

    檀越看着他,内心陷入挣扎,“这可是绝好的将功折罪的机会。”

    沛国公府三少爷懂他的意思,勾唇一笑,“你不会是怕齐兄揍你吧?”

    檀越面带尴尬。

    不愧是好兄弟,一眼就把他那点小心思给看穿了。

    他还真有点怕。

    豫国公世子的事他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却没有先告诉表哥,不然表哥也不会中河间王府的奸计。

    但现在就是告诉表哥也没用了,表哥已经答应娶姜七姑娘冲喜了。

    贸然登门质问,河间王府不仅不会承认,还会打草惊蛇。

    只有找到证据,才能当面拆穿河间王府,退掉这桩亲事。

    反正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让表哥落入姜七姑娘手里,凄凄惨惨一辈子。

    “你们两觉得呢?”檀越问道。

    栎阳侯世子和沛国公府三少爷互望一眼,“就怕那道士已经被灭口了。”

    “要真这样,那就更不能告诉表哥了,”檀越眼神坚定道。

    “万一把表哥气病倒了,我岂不是罪加一等了?”

    “走吧,先回鸿宴楼吃饱饭,再去找道士。”

第十章 出嫁

    夜,凉如水。

    书房内,姜绾歪在小榻上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书桌前,金儿坐在那里抄佛经。

    抄完一页,抬头看姜绾一眼,憋了小嘴道,“姑娘,你好歹抄两篇吧?”

    姜绾把书移开,看向金儿,“抄多少了?”

    “还有最后五篇,”金儿小脸上满是委屈。

    “速度还挺快,”姜绾夸赞道。

    金儿揉着手腕,“可这是给靖安王祈福的佛经,太太是让姑娘抄的,姑娘一篇都不抄,太太知道了,一定会责骂姑娘的。”

    “你只管抄,有事我担着,”姜绾随口道。

    昨天,靖安王世子登门,要娶她冲喜。

    靖安王世子走后,河间王府上下忙着她出嫁的事。

    她们越忙,姜绾就越心情郁闷,百无聊赖到书房找书看打发时间。

    结果进了书房,才发现她的书房里正儿八经的书没几本,倒是有半面墙的话本子。

    姜绾随手拿了两本看,写的还挺有趣,一时间看入了迷。

    阮氏忙的脚不沾地,还不忘抽空来看看女儿,在院子里看到金儿,便问姜绾在做什么。

    金儿这丫鬟老实,也没多想就说姜绾在看话本子。

    女儿喜欢看话本子,阮氏是知道的,可现在哪是看话本子的时候?

    就算帮不上忙,也能盯着丫鬟把屋子里那些她喜欢的东西收拾下吧。

    阮氏去找姜绾。

    刚走到书房前,就听到姜绾在笑。

    笑声欢快肆意,听得阮氏心惊肉跳。

    靖安王遇刺中毒,命悬一线,她即将出嫁冲喜,不悲伤,还笑的这么高兴?

    这要哪天传到靖安王世子耳中,人家不生气才怪了。

    阮氏进了书房,把姜绾手里的话本子拿走了,让她抄五十篇佛经替靖安王祈福,她明天要检查。

    姜绾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话抄了。

    只是姜绾刚抄了几个字,金儿就一脸吃惊,“姑娘的字写的比以前好看多了。”

    姜绾手一滞。

    让金儿把她以前写的字拿给她看。

    那狗啃似的字看的姜绾眼睛刺疼。

    这佛经哪还能继续往下抄?

    一个失忆的人是不可能突然长进这么多的。

    这佛经往阮氏跟前一送,不是怀疑别人替她抄的,就该怀疑她是假冒的了。

    姜绾故意让墨掉在抄好的佛经上,气的她把佛经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她起了身,把金儿摁在桌子上,把笔递给她,“你帮我抄。”

    金儿这丫鬟百般不愿意,可姜绾不抄就卖了她的威胁也特别的管用。

    这丫鬟委委屈屈的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的抄了整整一下午的佛经。

    至于姜绾,没法出书房,只能继续看话本子了。

    金儿见劝说不动,鼓着腮帮子道,“奴婢没力气抄了。”

    姜绾看向她,“那不抄了。”

    “姑娘最好了,”金儿喜笑颜开。

    “好好睡一晚,明儿起来继续,”姜绾补了一句。

    “……。”

    金儿笑容僵硬在脸上,她好想把刚刚那句话给收回来。

    姜绾把话本子最后一页看完,坐在小榻上伸懒腰。

    这副身子她没继承记忆,可生物钟却是继承了的,到了时辰就犯困,拦都拦不住。

    她一打哈欠,金儿便道,“奴婢让人准备热水,姑娘泡个澡就睡吧。”

    这边丫鬟往浴桶里倒热水,前院小厮把大门拴好,也准备睡了。

    忙了一天,人都累散架了,明儿还得忙呢。

    不过后天姑娘就出嫁了,太太会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歇个痛快。

    两小厮刚把大门栓上,门外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是砰砰敲门声。

    两小厮互望一眼。

    这大晚上的,谁还来河间王府?

    “来人是谁?”小厮问道。

    “靖安王府小厮。”

    小厮眼睛瞪圆,赶紧把门打开。

    外院书房。

    姜老王爷还在忙公务,姜绾出嫁的事自有姜老王妃和阮氏他们忙,用不着他操心。

    正提笔沾墨写奏折呢,门外传来小厮急切的敲门声,“老王爷。”

    “进来,”姜老王爷道。

    门被推开,小厮快步走进去,急道,“老王爷,刚刚靖安王府小厮来报,说靖安王病情有变,明儿就得迎娶姑娘过门了。”

    闻言,姜老王爷眉头打了个死结。

    林总管就站在书桌旁,望着姜老王爷,“靖安王这是……?”

    姜老王爷也摸不透靖安王这是想做什么了。

    但事到如今,除了配合,也只能配合了。

    “去告诉大太太,绾儿明天就出嫁。”

    浴桶里,姜绾困的厉害,泡澡又太舒服,直接睡着了。

    金儿火急火燎的跑进来,猛摇晃她,“姑娘,你快别睡了。”

    姜绾睁开惺忪睡眼,道,“我一会儿就起来。”

    这不是起来不起来的事啊。

    “姑娘,你明儿就得出嫁了,”金儿急道。

    一个激灵袭来。

    姜绾瞌睡虫跑没了踪影。

    她要起来,结果直接滑浴桶里去,差点没活活呛死。

    趴在浴桶旁咳了半天,姜绾快哭了,“不是后天才出嫁吗?”

    “靖安王病情加重,太医说可能熬不过明天傍晚了,”金儿怅然道。

    后天才嫁,黄花菜都凉了啊。

    姜绾想死。

    后天出嫁,她都嫌太早了,结果还收回去一天。

    这是不玩死她不罢休啊。

    本来姜绾困的很,现在哪还睡的着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不能寐。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好像才刚睡一会儿,就被人给叫醒了。

    阮氏来给姜绾梳妆。

    靖安王府这一提前,把河间王府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丫鬟小厮睡下的没睡下的,通通都被叫了起来。

    河间王府灯火通明的了一夜。

    丫鬟小厮拖着困倦的身子忙活,差点撞翻烛台,引发火灾。

    请的十全娘娘后天才来,一大清早,也不便去叫人家来,阮氏只好亲自给姜绾梳妆了。

    看着姜绾眼睛都困的睁不开,阮氏心疼道,“靖安王的病情,谁也控制不了,既然答应了冲喜,就不好食言,只能迁就靖安王府了。”

    “只是委屈了绾儿,女儿家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本该办的风光体面,现在却只能办的这么仓促了。”

    定亲也很仓促好不好!

    姜绾心底抗议。

    只是逮着个倒霉蛋不容易,怕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最后姜七姑娘没赶上趟,她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不想嫁人啊啊啊!

    此刻,河间王府前。

    唢呐齐鸣,鞭炮炸响。

    齐墨远骑在马背上,胸前系着红绸,本该意气风发的他,此刻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真不明白父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冲喜有没有用,父王比谁都清楚。

    太医说他病情加重,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派人去找刺客,而是通知河间王府,把冲喜提前一天。

    摆在眼前的反悔机会,就这么被父王给断送了。

    父王病重,他不去找刺客,也该守在病榻前,而不是迎亲。

    齐墨远深呼吸,把不耐烦压下。

    翻身下马,迈步进府。

    等了会儿,姜绾就被扶了出来,大红盖头遮面,只看到齐墨远脚上穿的靴子。

    上面金丝银线绣的麒麟,栩栩如生。

    姜绾拜别爹娘,就被扶着出了河间王府,被塞进花轿内。

    还没坐稳,花轿就被抬了起来,姜绾身子一歪,脑袋磕在了花轿上。

    头上的凤冠都磕歪了。

    姜绾疼的呲牙咧嘴,一边扶正凤冠,一边在心底问候齐墨远。

    花轿走的很急,不到半个时辰,就到靖安王府了。

    一切礼节从简。

    喜娘把轿帘掀开,把姜绾扶下来。

    姜绾下来后,身子晃的厉害,要不是早上没吃东西,她非得呕吐不可。

    迈火盆。

    跨马鞍。

    姜绾被扶着一步步往前走。

    视线被盖头遮挡,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靖安王府前,檀越和栎阳侯世子还有沛国公府三少爷三人骑马狂奔而来。

    勒紧缰绳停下时,正好听到一句:

    “夫妻对拜!”

    檀越脸都白了,“完了,来迟一步。”

第十一章 银针

    檀越翻身下马,直奔进府。

    等他赶到喜堂,只看到齐墨远和姜绾被送入洞房的背影了。

    喜堂都拜了,表哥这颗黄花菜算是凉了。

    “怎么办,还要告诉齐兄吗?”栎阳侯世子问道。

    他就没见过齐兄这么倒霉的人。

    他们四个同桌吃饭,绣球谁都不砸,就砸他一个。

    他们去追道士,算准了时间回来,结果喜宴提前了。

    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齐兄掉进了河间王府的坑里啊。

    檀越心情郁闷,坐下来喝酒。

    越喝越郁闷,最后他把酒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我不能让表哥遭人算计了还被蒙在鼓里。”

    河间王府养不好女儿,自食苦果是活该,凭什么逮着他表哥祸害?!

    他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说,还帮着隐瞒表哥,岂不成河间王府的帮凶了?!

    檀越猛然起了身。

    再说姜绾,拜过天地后,就和齐墨远被一起送入洞房。

    刚走到新房门前,正迈步上台阶呢,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表哥。”

    齐墨远转了身,喜娘把姜绾扶进屋,坐在喜床上。

    姜绾肩膀脖子都酸的厉害。

    她身上穿的嫁衣是为嫁给顺阳王准备的,为了和护国公府大姑娘攀比,请了最手巧的绣娘,用金丝银线绣了整整大半年才做好。

    穿这身嫁衣嫁给靖安王世子出格了,用姜绾的话来说两个字:招摇。

    但事急从权,来不及另外准备嫁衣了,只能用这套。

    再者花了这么多钱精力,不穿一回得心疼死。

    配着这套嫁衣,凤冠更华贵,上面的东珠又大又圆,是姜老王爷立功,皇上赏赐的。

    顶着这么沉甸甸的凤冠,姜绾脖子都快断了。

    怕齐墨远出去喝酒,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姜绾隔着盖头喊金儿,“去请靖安王世子,让他把我的盖头揭了再去喝酒。”

    “奴婢这就去。”

    金儿跑出去。

    很快,又跑回来了,声音打颤道,“姑爷没理我,直接走了。”

    想到刚刚她喊姑爷,姑爷回头时的眼神,金儿现在还背脊发麻。

    太可怕了。

    姜绾的暴脾气,一把将盖头揭了。

    金儿眼睛瞪圆,“姑娘,你怎么把盖头揭了。”

    “太太说了,这盖头得姑爷揭。”

    揭什么揭啊?

    她都让丫鬟去请了,他都不来。

    这明摆着就是不愿意娶她,现在靖安王又病重,靖安王世子这一走,可能一晚上都不会来了,难道她要顶着这么沉的凤冠等他一晚上吗?

    他不愿意娶。

    她还不愿意嫁呢!

    把盖头扔床上,姜绾把凤冠取下来,脖子一轻松,压没了的半条命好像又回来了。

    屋子里除了姜绾和金儿,还有喜娘和两个丫鬟。

    一个比一个眼睛睁的大。

    她们都知道姜七姑娘娇蛮任性,可没想到会这么任性。

    新郎官只是晚会儿来,她就气成这样了。

    姜绾眸光扫过来,正好和喜娘的眼神撞上,姜绾眉头一皱,喜娘就慌了。

    不好。

    撞姜七姑娘气头上了。

    姜绾眉头皱了皱,“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退下吧。”

    温和的语气,听的喜娘愣住,飞快的抬头看了姜绾一眼,不敢说话,匆匆退下。

    关门声传来,姜绾随手往床上一摸,就摸了个桂圆。

    啪嗒一下捏碎。

    姜绾把桂圆塞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又累又饿还渴……

    姜绾起了身,去桌子上倒茶喝。

    茶是凉的。

    不过姜绾不在乎,解渴就行。

    喝了茶,见一桌子好吃的,姜绾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菜吃,对金儿道,“坐下一起吃。”

    姜绾饿,金儿也饿啊。

    但金儿是个守规矩的小丫鬟,摇头道,“这样不行啊,姑娘该等姑爷回来一起吃。”

    “他不会回来的,”姜绾道。

    “放心坐下陪我吃。”

    金儿挣扎了下,规矩到底比不上肚子饿。

    小丫鬟坐到姜绾对面。

    主仆两大快朵颐。

    吃的正欢,门被推开了。

    齐墨远走了进来。

    姜绾,“……。”

    金儿,“……。”

    金儿差点没活活噎死,赶紧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放下。

    她就不该信姑娘的。

    信誓旦旦的说姑爷不会回来,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

    只是姑爷的脸色比刚刚还要可怕了。

    姜绾眼睛睁圆。

    这就是靖安王世子?

    长的也太养眼了吧?

    不愧是御赐的绣球,挑人的眼光就是好。

    先前蒙着盖头,看不到人的脸,她对靖安王世子的印象都在金儿那张画上了。

    想到金儿的画,姜绾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画成那样也好意思拿出手,还一半的美,谁给她的自信让她那么自负的?

    姜绾不知道嘴里的菜是吃下去好还是吐出来更合适点儿,结果齐墨远冷漠道,“吃饱了就随我去见父王。”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见她。

    让丫鬟叫还不行,一定要他来。

    见靖安王?

    姜绾赶紧起了身,随便洗了洗手就随齐墨远走了。

    齐墨远脚步很大,姜绾小跑着才能跟上。

    身上的嫁衣太沉,压的肩膀疼,追的很吃力。

    金儿舍不得嫁衣拖地,抱着嫁衣后摆跟在后头。

    不知道绕了多少回廊,才走到一院子前。

    院子里,丫鬟婆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屋子里人也不少,个个眼眶通红,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靖安王情况不妙。

    靖安王靠在大迎枕上,他脸色暗青,气若游丝。

    太医正在给靖安王施针。

    那太医姜绾认得,就是她醒来见到的李太医。

    这李太医遇到河间王府一家也是倒霉。

    姜绾是河间王府的心尖儿,她投湖自尽,李太医把脉说她已经死了,让姜老王爷节哀。

    姜老王爷气的揪着他的衣服往床边扔,蛮不讲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我孙女儿救活!”

    “救不活,休想踏出我河间王府半步!”

    悲痛头上,姜老王爷用力大了点,李太医一头撞在了床柱上。

    人都死了,还怎么救活啊?

    可他不把人救活,姜老王爷不答应。

    李太医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有多少银针都给姜绾扎上了。

    李太医收了银针,看向齐墨远。

    李太医面色凝重,什么都没说,但话都在脸上。

    靖安王就这么会儿功夫了。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收回眸光时,李太医瞥到姜绾,眼底是一抹化不开的怀疑。

    托姜七姑娘的洪福,他得了个起死回生的美名,在太医院地位水涨船高,以前都没资格给皇上治病的他,现在也是给皇上治病的三位太医中的一位了,甚至隐隐摸到了太医院院正的位置。

    可他有自知之明,那日他一再给姜七姑娘把脉,很确定她一点脉搏都没有了。

    惧怕姜老王爷,他才不得不施针,可他很清楚,那些针法是救不了命的。

    可姜七姑娘活过来了。

    对于街上传姜绾是煞星的流言,李太医是不信的。

    都没气了还能活过来,这不是有福之人,什么才是?

    以前姜绾给皇长孙冲喜过,李太医是不信冲喜之言的,但落到姜绾身上,他还真有点期待。

    齐墨远嘴唇抿的紧紧的,带着姜绾上前见礼。

    看着靖安王那样子,姜绾只觉得手心痒的厉害,想给人把脉。

    只是这屋子里的人太多了,只怕她还没上前就被拦下了。

    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出去,结果就如愿了,靖安王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有几句话单独和远儿他们说,你们先出去吧。”

    没人愿意走,可又不得不离开。

    靖安王妃和清兰郡主一步三回头,眼眶通红,晶莹泪珠在眸底打转。

    父王和大哥单独说就算了,为什么让姜七姑娘在屋子里,却不让她和母妃留下。

    大家都退出去,门也带上了。

    靖安王望着齐墨远和姜绾,艰难的抬手指着远处,刚要开口,结果猛然一阵咳嗽。

    几乎肉眼可见的脸紫了起来。

    情况不妙。

    这样咳下去,可能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挂了。

    姜绾迈步要上前,结果齐墨远快她一步。

    碍事儿!

    姜绾手一抬,直接把齐墨远推开了。

    姜绾坐到床前,抓住靖安王的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往他手腕处一划,血流下来,然后才帮靖安王顺气。

    齐墨远没想到姜绾会推他,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推开了。

    等他转过身看到姜绾做的事,他声音像是裹着冰块似的砸过来,“你在做什么?!”

    “你给我让开!”

    “闭嘴!”姜绾道。

    齐墨远气的脸都紫了。

    他不想和姜绾说话,直接动手了。

    他要拽姜绾起来,被姜绾瞪了眼睛道,“想你爹活着,就去太医那里把银针给我拿来。”

    齐墨远想杀了姜绾的心都有了。

    但他不能否认,刚刚还咳嗽不止的靖安王这会儿不咳嗽了,气息稍缓。

    齐墨远拳头攒紧,迈步出去。

    很快,就拿了副银针来。

    姜绾把银针打开,手从银针上拂过去,挑了一根,直接朝靖安王的胸口扎过去。

    齐墨远眸光一缩。

    她倒要看看她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去!

    姜绾抽空瞥了他一眼,“守住门,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齐墨远站着没动。

    他不出去,没人敢进来。

    他就那么看着姜绾把银针全部扎在他父王身上。

    靖安王手腕处还在流血,只不过流的血是黑色的。

    等血变红一点后,姜绾把银针收了,让齐墨远把止血药给她,她帮靖安王止血。

    等忙完,已经累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靖安王呼吸匀畅了许多,眉头却是拧的松不开。

    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病情稳住了是显而易见的,齐墨远心稍安,望着靖安王道,“父王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靖安王看着包扎后的手腕,虚弱道,“好好善待世子妃。”

第十二章 解释

    齐墨远望着靖安王。

    如果只是让他善待姜七姑娘,大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说,不必单独留下他们。

    父王这是不想说了?

    齐墨远有心追问,但靖安王病情有所好转,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

    门外众人等的着急,要进屋来。

    齐墨远过去开门。

    屋子里人一多,姜绾被挤到了屏风处,差点没把屏风撞倒。

    齐墨远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拽走了。

    他走的比来的时候更快,姜绾被他拉的脚步踉跄。

    “你放开我!”姜绾恼道。

    齐墨远根本不听。

    一口气回了新房,到了床边,手一动,就把姜绾甩床上去了。

    喜床上摆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有点膈人。

    姜绾气大了。

    才救了他父王,一句感谢的话没有,还这么对她!

    如果眼神能伤人,这会儿齐墨远早被姜绾的眼神撂窗外去了。

    姜绾揉着手腕,瞪着齐墨远,“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救命恩人?

    齐墨远笑了。

    “河间王府真是好手段,从假意定亲,到派人刺杀我父王,一步步逼的我娶你过门,我说姜老王爷怎么会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让我娶你冲喜,原来他早就知道冲喜只会成功不会失败!”齐墨远咬牙道。

    前半段,姜绾听的气的想揍人。

    后半段,姜绾眉头拧的松不开了。

    她还纳闷靖安王世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要娶她冲喜。

    原来祖父开了丰厚的条件诱惑他上钩的。

    她现在就想知道祖父是开了多丰厚的条件,可别卖了她还倒贴一大把。

    齐墨远极力压抑怒气,伸手道,“把解药交出来!”

    姜绾从床上起来,比他更气,“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齐墨远道。

    姜绾想给他几脚了。

    要么就别说,说话说一半算什么?!

    不给他说清楚,休想要解药。

    齐墨远态度硬,姜绾态度更硬。

    姜绾想踹飞齐墨远。

    齐墨远想掐死她。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眸底火花四射,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两人谁也不退,最后还是暗卫闪身进屋,帮齐墨远把话说了。

    姜绾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和齐墨远是假定亲,齐墨远娶她是姜老王爷用和离诱惑的。

    还有豫国公世子坠马和道士……

    不怪齐墨远以为这是河间王府的阴谋了。

    她听着都怕了啊。

    不会真的是河间王府的阴谋吧?

    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是河间王府干的。

    若靖安王中毒是河间王府所为,那姜老王爷手里必定有解药,假意找到刺客,把解药给靖安王,一份救命之恩,难道不够靖安王世子娶她过门吗?

    她现在给靖安王解毒,那是她有医术,靠的是真本事,不是装模作样的乱扎针,而后把解药送上。

    只是巧合太多了,再加上姜七姑娘才刚及笄,却有一手高超医术,确实匪夷所思。

    刚刚她只顾着救人,未及多想,惹祸上身了。

    见齐墨远一脸怒容,姜绾就知道解释是没用的——

    人家不会听。

    听了也不会信。

    可不解释清楚,这黑锅她和河间王府就得背定了。

    姜绾眸光一转,计上心来。

    她走到齐墨远跟前,盯着他的眼睛看。

    看的齐墨远眉头皱的紧紧的,耳根都红了几分,他还从来没被什么人这么看过,尤其还是女人。

    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美人计?

    别以为用美人计,他就不会追究到底了!

    那是他父王的命!

    刚这样想——

    胳膊一疼。

    姜绾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根银针,直接扎他胳膊上了。

    等齐墨远反应过来,胳膊已经抬不起来就跟废了一般。

    他脸黑成锅底色。

    姜绾却笑了,“现在相信我不是随便扎针了吧?”

    “你!”

    齐墨远要把银针拔下来,姜绾阻拦道,“我扎的针,除非我亲自拔,否则一个不小心,可能十天半个月胳膊都会没力气。”

    齐墨远掌心痒的厉害,想直接扭断她脖子。

    气归气,但更震撼的还是心底。

    能随便一根银针就让他胳膊脱力,这绝不是巧合能解释的通的。

    看他一脸震惊,姜绾怒气消了一半。

    “现在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几句话了吧?”姜绾含笑道。

    心平气和?

    世子爷都快要被气吐血了。

    暗卫心颤抖的厉害。

    刚刚姜绾盯着齐墨远看,暗卫和齐墨远一样想岔了。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把眸光移开了,想着要不要出去,不打扰世子爷和世子妃洞房花烛,然后世子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姜绾扎了一银针。

    这是严重失职啊。

    叫王爷知道了,三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怕齐墨远气出好歹来,暗卫上前一步,“姜七姑娘,世子爷……。”

    姜绾抬手打断他,“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守寡的。”

    暗卫,“……。”

    姜绾望着齐墨远道,“我只是在湖边玩,不小心脚滑,栽进了进去,没有寻死之心。”

    “今儿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和我是假定亲,更不知道你娶我冲喜是我祖父诱惑的。”

    “豫国公世子坠马和道士听着确实我河间王府嫌疑很大,但冲喜不是我河间王府提出来的,更谈不上一步步逼你娶我。”

    “回去我会问祖父,如果豫国公世子坠马真是河间王府干的,你给我一纸休书,我们一拍两散。”

    说完,姜绾把银针拔了。

    齐墨远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疼痛从针扎处蔓延开,胳膊渐渐有了力气。

    姜绾看向暗卫,“去端笔墨纸砚来。”

    吩咐完,她就去罗汉榻边坐下了。

    虽然有许多事还想不明白,但靖安王她救了一半,得救到底。

    等暗卫端来笔墨纸砚,姜绾把解毒药方写下,吹干墨迹道,“照方抓药,连服三天。”

    暗卫想问问是不是服三天毒就清了。

    但是不敢问。

    齐墨远眉头紧锁。

    他还在想姜绾说的话。

    冲喜是父王提出来的,目的是让清兰出嫁。

    但老夫人请钦天监进府,钦天监最开始是让他冲喜,说可保父王无虞。

    父王问钦天监嫁出去冲喜有没有用。

    当时钦天监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才说可以。

    很明显就是看他父王脸色说话的。

    可既然是看他父王脸色说话的,那为什么钦天监一开始就让他冲喜?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齐墨远眉头拧成川字。

    他迈步出去。

    刚出门,远处一小厮跑上前道,“世子爷,太医说王爷的病情有所好转,王妃让您别太担心。”

    “我知道了。”

    暗卫走到齐墨远身边,小声道,“爷,这药方……。”

    “照她说的去办,”齐墨远道。

    暗卫点头要走,齐墨远喊住他,“你顺道去钦天监府上走一趟。”

    金儿躲在柱子后面,见暗卫走了,齐墨远去了书房,她才敢进屋。

    屋内,姜绾坐在床上,金儿红着眼眶道,“姑娘,姑爷没欺负你吧?”

    姜绾看着她,笑道,“放心吧,你家姑娘我没那么好欺负。”

    没有就好。

    刚刚吓死她了。

    姑爷真是太凶了。

    姜绾困的厉害,想着齐墨远应该不会回来了,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金儿出去让丫鬟拎热水来,然后收拾喜床。

    姜绾泡在浴桶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书房内。

    齐墨远在看书,只是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蜡烛燃烧了大半,手里的书一页都没看完。

    暗卫跳窗进来,齐墨远迫不及待道,“是谁教钦天监让我冲喜的?”

    暗卫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齐墨远催道。

    “是王爷。”

第十三章 别动

    齐墨远如遭雷劈。

    虽然心底隐隐有猜测,但他实在不敢相信父王会坑他。

    现在听暗卫亲口说,他还是接受不了。

    他想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他娶姜七姑娘?!

    要他娶就算了,还不明说,拐着弯的算计他!

    “姜老王爷是给父王灌了什么**汤,要这么坑我?!”齐墨远咬牙。

    暗卫嘴张了张,没吐一个字又闭上了。

    “有话就说!”齐墨远气道。

    “或许……和姜老王爷无关,”暗卫嗓音飘的厉害。

    齐墨远猛然看向暗卫。

    暗卫被他那眼神给惊着了,稳了稳心神才道,“属下去问钦天监,钦天监起初什么都不肯说,我掐着他脖子,他才如实招了。”

    “在姜七姑娘投湖自尽,姜老王爷来王府找王爷之前,王爷就找过钦天监了……。”

    也就是说,王爷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世子爷娶姜七姑娘冲喜。

    这和姜七姑娘投湖自尽没关系。

    姜老王爷若是早知道王爷的打算,哪还会来求王爷?

    只是王爷为何这么做,暗卫实在想不明白。

    还有王爷遇刺中毒……

    照这么看,应该是假中毒,可王爷那样子实在不像啊。

    为了坑世子爷娶姜七姑娘,不惜让自己卧床几天,血都不知道吐了多少,还有王爷手中兵权,王爷这一病倒,多少人在蠢蠢欲动。

    不说府外了,就是府里几位老爷哪个不在拉拢人,压根就没把世子爷放在眼里。

    还有他刚刚把药送去,王爷的贴身暗卫魏叔迫不及待就端给王爷了。

    魏叔是王爷的心腹。

    王爷做的事,魏叔比谁都清楚。

    王爷手里若有解药,魏叔还会那么急切吗?

    夜风吹来,书房内灯烛摇曳。

    暗卫望着齐墨远道,“夜深了,爷早点回房休息。”

    话音未落,暗卫纵身一跃,消失在书房内。

    齐墨远更气闷了。

    洞房花烛夜。

    睡哪儿倒成了个大问题了。

    自打靖安王遇刺中毒后,齐墨远就没睡过安稳觉,疲惫的很。

    按理躺下就能睡着,可他躺在小榻上,愣是翻来覆去,困意全无。

    娶了世子妃,连床都没得睡了。

    他在小榻上将就一晚上无妨,难道他还能在书房睡一辈子?

    人若真是父王坑他娶的,想休都休不掉。

    刚这样想,敲门声传来,“世子爷?”

    声音很熟悉,是王妃身边的李妈妈。

    齐墨远坐正了道,“进来。”

    李妈妈推门进来,福身道,“世子爷,王妃让奴婢来和您说一声,冲喜管用,王爷病情大有好转。”

    “王妃让您回屋睡,和世子妃圆了房,可能王爷就能痊愈了。”

    齐墨远一口郁气堆积在胸口。

    母妃也太天真了吧?

    父王床榻边那么多血,她真以为是父王吐出来的?

    李妈妈劝齐墨远以王爷身子骨为重。

    齐墨远有心解释姜绾会医术,可这事他亲眼看见的尚且没法相信,说出来谁会信?

    父王一门心思坑他,中毒是真是假都还不清楚,还要他为父王身子骨牺牲自己?

    李妈妈走后,齐墨远黑着脸出了书房。

    他走到房间门口,金儿正好走出来,把门带上。

    看到齐墨远,金儿愣了下,赶紧福身,还未开口,齐墨远已经推门进去了。

    金儿想跟进去,结果门关上了,差点撞她鼻子。

    金儿踮起脚尖,左右上下,什么都看不见。

    她贴在门上,想听听屋子里的动静。

    姑爷和姑娘圆房她不敢奢望,只求别吵起来。

    不,吵几句都算了,就怕打起来。

    她家姑娘的脾气不大好。

    姑爷的脾气看着也很不好的样子。

    金儿已经做好了随时冲进去拉架的准备了。

    方妈妈见金儿贴着门,眉头一皱。

    走过来训斥道,“没规没矩,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墙脚也是你一个小丫鬟能听的?!”

    金儿吓了一跳,小声委屈道,“我怕姑娘和姑爷打架。”

    “洞房花烛夜打架很正常,”方妈妈随口道。

    金儿一脸呆滞。

    打架还正常?

    方妈妈后知后觉,也愣住了。

    这小丫鬟说的不会是真打架吧?

    姜七姑娘脾气不好,她们是知道的,她不会打世子爷吧?

    要了命了。

    世子爷那身子骨还比不上姜七姑娘呢。

    他怎么就想不开进屋呢,在书房睡不挺好的吗?

    然后——

    不止金儿,方妈妈也贴着房门偷听了,还有几个小丫鬟。

    金儿安心了。

    万一真打起来她也不怕了,有这么多人拉架呢。

    姜绾躺在床上,觉得有点口渴,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金儿又回来了。

    她道,“金儿,给我倒杯茶。”

    嗯。

    倒茶声很快传来,但迟迟不见端来。

    姜绾坐起来,掀开帐帘就看到齐墨远坐在那里喝茶。

    姜绾眼睛睁圆,“你怎么回来了?!”

    明显吃惊不欢迎的语气,让齐墨远更不爽了,“这是我的屋子。”

    “我不回来,你让我去哪儿?”

    姜绾语噎。

    这是他的屋子没错。

    但他回来了,她怎么办?

    他们现在不只是孤男寡女,还是拜过堂的孤男寡女啊。

    “晚上我睡这里,你另外找间屋子住,”姜绾道。

    齐墨远看了姜绾一眼,起身离开。

    还挺好说话。

    这脾气对得上他那张好看的脸。

    姜绾喊住他,“等等。”

    齐墨远转身看着她。

    姜绾指着桌子,微笑道,“给我倒杯茶再走吧。”

    刚刚洗澡,把鞋给泼湿了。

    这会儿正摆在窗户处晾干呢,金儿去给拿鞋还没回来,她现在没鞋穿。

    齐墨远脸黑了几分,这是什么女人,居然敢使唤他给她倒茶?

    齐墨远没搭理她,迈步走了。

    姜绾呲牙,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不倒就不倒,她自己下床就是了。

    齐墨远开门,金儿她们吓的连连往后退,一不小心绊了脚,摔成一团,哎呦直叫。

    齐墨远脸又黑了几分,“端热水来。”

    吩咐完,哐当把门关上了。

    待他转身,就看到姜绾在桌子边喝茶,两只脚光着,看到他,那眼神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啊。

    走走回回。

    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累了一天了,能不能让人安安静静的睡个觉。

    姜绾光着脚上了床,齐墨远脸彻底黑成炭了。

    就没见过这么无形无状的女人。

    丫鬟端了热水来,伺候齐墨远洗完脸退下。

    丫鬟走后,齐墨远就宽衣了。

    姜绾看着他,一脸警惕道,“你干嘛?”

    “睡觉!”齐墨远咬牙道。

    随手把衣服扔架子上,齐墨远要躺下。

    姜绾飞快的把床霸占了,整个人成大字型。

    “整张床都是我的!”姜绾道。

    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霸道。

    这张床他睡了十年了,她一来就成她的了?

    分她一半已经够宽厚了,还敢得寸进尺。

    齐墨远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手一伸,抓着姜绾的手一甩。

    姜绾差点没趴墙上。

    等她气咻咻的转身,齐墨远已经躺下了。

    双眸紧闭。

    姜绾的暴脾气,想都没想,脚往前一踹。

    齐墨远挨着床沿睡的。

    姜绾又用了力,猝不及防下,直接被踹下了床。

    脑门磕在了踩脚凳上,齐墨远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怒坐起来,一床被子蒙头盖过来。

    他扒拉下来,刚和姜绾的眸光撞上,姜绾的声音就朝他砸了过来——

    “别动。”

    “我是给你爹解毒了,可我防备着呢,不想你爹死,今晚就给我老老实实打地铺。”

    四目相对,眸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姜绾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小样。

    还治不了你了。

第十四章 无耻

    姜绾自信满满。

    齐墨远能为了靖安王冲喜,娶个不喜欢的女人,说明他是个孝顺儿子。

    她手握靖安王一条命,就是捏着他的七寸了。

    他能不老实吗?

    别说只让他打个地铺了,让他睡屋顶那也是没二话的。

    姜绾想的很好,然而齐墨远眸光紧锁她,“你是在拿父王的命在威胁我吗?”

    姜绾轻笑。

    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得着问吗?

    她没说话,结果齐墨远一把将被子扔上床。

    刚刚怎么闷头盖住齐墨远的,现在就怎么盖住姜绾。

    等姜绾把被子扒下来,齐墨远已经躺床上了。

    姜绾惊呆了,“你不管你爹的死活了?”

    齐墨远斜了她一眼,“你再敢踹我,我把你扔窗外去!”

    丢下这一句,齐墨远转过身,留给姜绾一后脑勺。

    姜绾,“……。”

    她抱着被子,秀眉拧的松不开。

    这么赤果果的威胁居然都不管用?

    这床难道比爹还重要?

    这是亲儿子吗?

    还是说他一眼就看穿她在骗他?

    姜绾一脸郁闷。

    她不知道齐墨远这会儿气大了。

    靖安王为了姜绾坑他这个亲儿子,就够齐墨远恼火的了。

    结果姜绾为了争床拿靖安王的命威胁他。

    一边受气都难忍了,何况还受夹板气。

    他巴不得让靖安王知道自己在世子妃眼里还比不上张床重要呢。

    至于姜绾的威胁——

    齐墨远还真没放在眼里。

    姜绾没招了,她可不想和齐墨远同床共枕啊。

    这床不小,可也就这么大,哪怕再睡在角落里,一睡着,天知道会不会滚到一起去。

    不得不防。

    姜绾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齐墨远头也未回的扔过来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

    姜绾,“……。”

    姜绾眼睛睁圆,不敢置信,“那可是你爹啊。”

    “是后爹,”三个字从齐墨远牙缝里挤出来。

    “……。”

    亲爹能干出这么坑儿子的事来吗?

    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干不出来!

    齐墨远把眼睛闭上后,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偶尔听见龙凤喜烛燃烧发出的荜拨声。

    嗯。

    齐墨远说的是气话。

    姜绾却是当真了。

    毕竟亲儿子是肯定做不出不顾亲爹死活这样的事来的。

    只是金儿和她说了那么多关于靖安王世子的事,没和她说靖安王世子不是靖安王亲生的啊。

    靖安王有儿子,为什么把世子之位给一个不是亲生的?

    姜绾一脸疑惑。

    她看着齐墨远道,“就算是后爹,靖安王也立你为世子了,做人不能这样啊。”

    齐墨远,“……。”

    他睁开眼睛。

    灿若星辰的眸底是化不开的想死——

    他娶的不会是个傻子吧?

    见齐墨远没说话,姜绾对着他后背张牙舞爪。

    威胁不管用,说理又不搭理她,明摆着让他打地铺是没商量的事。

    她要么将就着和他一起睡床,要么自己打地铺了。

    虽然不情愿,但姜绾还是选择了后者。

    累了一天,她可不想睡都睡不安稳。

    姜绾抱着被子下床,三两下铺好,然后躺下。

    姜绾安心了。

    齐墨远眉头拧成一团。

    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要打地铺的是姜绾自己,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打地铺?

    齐墨远坐起来,道,“你上床睡。”

    没人理他。

    “我把床让给你睡,”他声音加重两分。

    还是没人理他。

    姜绾已经睡着了。

    齐墨远一脸嫌弃的下了床,把姜绾抱起来放到床榻上,他睡地铺。

    早知道最后还要打地铺,他和她争什么床啊。

    拢紧被子,齐墨远睡过去。

    转眼,天亮了。

    姜绾睡的正香,只觉得耳朵有点痒,她想伸手挠,可是胳膊好像被什么压着,根本动不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扭头就看到齐墨远那张俊脸。

    姜绾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她要坐起来,可是齐墨远还抱着她呢。

    姜绾奋力挣扎了几下,结果齐墨远非但没醒,还把她抱的更紧了。

    姜绾想都没想,张嘴就朝齐墨远的下巴咬了上去。

    齐墨远吃疼。

    他坐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啪。

    一巴掌扇过来。

    “无耻!”姜绾气骂道。

    齐墨远什么瞌睡虫都没拍飞了,气的眸光喷火,“到底谁无耻?!”

    姜绾手拍着被子,怒火冲天,“你说谁无耻呢?!”

    让他打地铺,他非要睡床。

    结果床让给他了,她睡地铺,他又来和她挤地铺!

    欺人太甚!

    姜绾想咬死齐墨远的心都有了。

    齐墨远看看床,看看地铺,真是有冤都没地方申。

    昨晚他明明把她抱上床了,她什么时候又睡下来了?!

    看着姜绾那张满是愤怒的脸,齐墨远想解释都气的张不开口了,“这里是柏景轩,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话音未落。

    姜绾抄起枕头就朝齐墨远呼过去。

    齐墨远挨了一巴掌,哪还能让她再打到?

    他抓住姜绾的手,姜绾挣扎不开。

    齐墨远身子一动,直接把姜绾给摁在了地铺上。

    方妈妈推开门,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这一幕。

    老脸一红,赶紧转身。

    金儿紧随其后,直接和方妈妈撞上了。

    方妈妈道,“赶紧走,赶紧走。”

    金儿往珠帘处看了一眼,脸也红了,出了门道,“为什么姑爷和姑娘不睡床,要打地铺?”

    方妈妈瞪了她一眼,“以后少听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墙根!”

    世子妃脸皮薄不薄,她不知道。

    世子爷的脸皮肯定薄。

    这要在床上折腾,还不知道动静有多大呢。

    屋内。

    齐墨远和姜绾坐在地铺两边。

    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气。

    打架都能被误会成不可描述,还让不让过日子了。

    姜绾要站起来,结果无意瞥见踩脚凳边的元帕。

    姜绾想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被误会圆房了,待会儿要来检查,元帕上干干净净的,她怎么交待啊。

    姜绾瞪向齐墨远。

    她挪过去,道,“把手给我。”

    齐墨远拧眉。

    姜绾抓起他的手,用力一咬。

    齐墨远怒目,“你属狗的呢!”

    姜绾拿起元帕,随手擦了几下,齐墨远脸黑成炭。

    姜绾没理他,站起身来。

    她没鞋,光着脚去窗户边拿鞋,走了没两步发现屏风倒了。

    姜绾身子一僵。

    这好像是她昨晚起夜……弄倒的……

    姜绾很少起夜,只是昨晚上临睡前喝了不少茶,晚上起来了。

    那时候她是睡在床上的,还觉得靖安王世子病的不轻,连他爹靖安王的死活都不顾要睡床,结果好不容易把床争到手了,又让给她睡。

    光脚踩地有点冷,她就穿了齐墨远的鞋。

    结果鞋太大,走路不跟脚,人又晕晕乎乎的,这不,一不小心撞到了屏风……

    回去后,她把鞋脱下,然后……

    她就直接在地铺上睡了!!!

    想起昨晚的事,姜绾一张脸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误会了人,还打了人家一巴掌啊。

    透过铜镜见齐墨远在揉脸,姜绾又开始想死了。

    待会儿去敬茶,她要怎么交待?

    她要说他脸上的巴掌印是他打蚊子拍出来的会不会有人信?

第十五章 没空

    打了人,还让蚊子背黑锅太过分了。

    姜绾有点动摇。

    但她又必须坚定不移。

    她初来嫁到,齐墨远脸上的巴掌印不论是怎么来的都不能是她打的。

    以后遇事还是要三思而行,这巴掌打出去就抠不下来了啊。

    鞋吹了一夜的风,干的很彻底。

    穿好鞋后,姜绾朝门外喊,“金儿。”

    金儿正在门外守着呢,脸蛋红扑扑的。

    方妈妈说的话,她没反应过来,可院子里的小丫鬟媳妇七嘴八舌一说,这小丫鬟就懂了。

    她迈步进来,就看到齐墨远在揉脸。

    待会儿还要去敬茶,让人看见脸上的巴掌印丢人。

    小丫鬟多看了一眼,齐墨远眉头一皱,吓的她赶紧目不斜视。

    姜绾坐在梳妆台前,抓手背挠脖子,金儿见了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珠帘处,方妈妈迈步进来检查元帕。

    姜绾摸了下鼻子,极力的做铺垫,“被蚊子咬的,待会儿记得点些驱蚊香。”

    “好像没有驱蚊香,”金儿懵懵懂懂道。

    “必须要有,”姜绾道。

    “没看见你家姑爷拍蚊子把脸都给打了。”

    “……。”

    齐墨远揉脸的手一顿。

    那是四肢百骸一股怒气直冲上脑啊。

    控制不住的想一掌把姜绾拍死。

    打了他不算,还要给他摁一个蠢到极点的名声吗?!

    姜绾转头含笑看着他。

    自己打的总好过被她打吧?

    咱们的账可以关起门来慢慢算。

    一旦捅破是她打的,必定会深究,到时候他不顾靖安王死活都会被挖出来。

    毕竟她就算娇蛮任性,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

    那时候就真是鱼死网破了。

    齐墨远一口怒气憋在胸口疏散不开,气的胸口痛。

    方妈妈正纳闷世子爷为什么一直揉脸,话刚到嘴边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她笑道,“是奴婢的失误。”

    “世子爷极少熏香,奴婢不知道世子妃喜欢什么香味,便没点了,待会儿奴婢去香坊拿些熏香来您挑着点上。”

    一点也没怀疑姜绾话的真实性。

    齐墨远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了。

    打世子爷的巴掌?

    手不想要了还差不多。

    方妈妈捡起元帕,看着上面的血迹,老脸都笑成褶子。

    齐墨远成家,柏景轩多一位世子妃,方妈妈是高兴的。

    虽然她们都不希望世子妃是姜绾,但给齐墨远定亲的是靖安王,娶她过门冲喜是靖安王府上下的决定,她们再心疼世子爷也没用。

    她们对冲喜都不报什么希望,虽然当年姜绾也给皇长孙冲喜了,但毕竟护国公府大姑娘一起的。

    天知道是她冲喜管了用,还是因为护国公府大姑娘的缘故?

    提前一日进门,也是靖安王回天乏术了。

    谁想到她嫁进来,靖安王自己把毒血吐出来了大半,病情好转。

    这都是世子妃冲喜的功劳。

    不管世子妃以前多骄纵任性,她都是靖安王府的功臣,哪怕世子爷再不喜欢她,她世子妃的地位也会稳如泰山。

    何况世子爷昨晚还和世子妃圆房了。

    昨晚李妈妈来催世子爷回房睡就代表了王妃的态度。

    她得把这好消息禀告王妃才是。

    铺好床,方妈妈一脸笑容的退出去。

    齐墨远什么都没说,姜绾心安了不少,见齐墨远一双眸子盯着她,姜绾浑身不自在。

    她还没冤枉过什么人呢。

    想开口道歉吧,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什么都不做吧,心里又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姜绾决定在她被休或者和离之前,老实的让他睡床当作补偿。

    金儿在帮姜绾梳发髻,复杂的发髻需要的时间长,姜绾坐的无聊,拿着簪子欣赏。

    金儿把梳妆匣打开,拿玉簪,姜绾见匣子里有个荷包。

    她随手拿起,想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刚打开呢,金儿提醒道,“姑娘小心,别被碎玉球割破了手。”

    姜绾把玉球倒下来道,“这都坏了,怎么还放在梳妆匣里?”

    金儿一边梳青丝,一边回道,“这是姑娘你最喜欢的东西,以前从不离身,抛绣球那天拿在手里把玩,被绣球砸到时,玉球磕在了地上摔坏了。”

    “姑娘心疼了好些,说要命人打造个一模一样的。”

    “只是后来出了不少事,没心情出府,就一直放那里没管了。”

    “太太让奴婢帮忙收拾姑娘的东西,奴婢怕塞别的地方回头弄丢了,就放梳妆匣里了。”

    姜绾失忆的很彻底,金儿解释的很详细。

    那是一个镂空雕玉球,玉质细腻光泽,撇开摔破的部分,确实美的叫人爱不释手。

    就这么摔坏了,实在可惜。

    姜绾看修复的可能性有多大,结果这一看发现玉球有一条细缝,似乎可以打开。

    只是用力也转不动分毫。

    金儿见了道,“姑娘做什么?”

    “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姜绾随口道。

    姜绾打不开。

    金儿雀跃欲试。

    主仆两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拿玉球没辄。

    姜绾看向齐墨远,“帮个忙呗。”

    “揉脸,没空,”齐墨远没好气道。

    “……。”

    姜绾吃瘪。

    金儿小声道,“姑爷身子骨弱,姑娘别为难他。”

    弱?

    一只手就差点把她掀到墙上的人会弱?

    不过能随便就被绣球砸晕的人好像说他强也没人信。

    不帮就不帮吧。

    她也不是一定要打开不可。

    姜绾没在意,可是齐墨远被金儿的话刺激到了。

    说他弱?

    “拿来!”齐墨远伸手道。

    这是在巴掌之后的第一次缓和,姜绾把玉球递给他。

    齐墨远看了几眼玉球,发现里面藏了东西。

    既然随身带着,又要打开不可,那藏的东西应该很重要。

    齐墨远稍微一用力就把玉球转开了。

    镂空雕玉球有好几层。

    转开一层,还有一层。

    接连三层后——

    最后一层,齐墨远没直接打开,转动后就扔给了姜绾。

    要不是姜绾反应迅捷,差点没摔地上。

    姜绾手忙脚乱的抱住,齐墨远懒得理她,迈步出去了。

    洗漱位置被姜绾霸占了,暗卫也不进来伺候,他只能出去了。

    姜绾坐回梳妆台。

    刚刚只觉得玉雕精美,现在只觉得这雕刻是鬼斧神工了。

    因为不仅要雕刻好,还得能合上,看上去俨然一体啊。

    若不是断裂处平整像是被刀削的,很难发现这是合二为一的。

    姜绾把最后一层打开,才发现里面有东西。

    是个扳指。

    只是这扳指有点丑。

    非金非玉。

    是铁的。

    “怎么玉球里藏了个铁扳指啊,”金儿奇怪道。

    姜绾看着她,“你不知道?”

    金儿摇头如拨浪鼓,“奴婢从来不知道玉球里藏有东西啊。”

    而且还藏个不值钱的铁扳指。

    金儿觉得扳指不值钱。

    姜绾看法和她不同。

    能用这么精美的镂空雕玉球藏的扳指,岂能一般?

    再者这扳指虽然是铁的,但没有半点锈迹。

    只是这扳指她戴不了,太大了,要真戴手上,一天少说也能掉百八十回。

    “这玉球哪来的?”姜绾问道。

    金儿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这玉球是姑娘三岁那年,老王爷抱姑娘进宫玩,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揣了这玉球。”

    “那会儿姑娘小,不记得是谁送的了,老王爷也不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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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七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择婿当日,世家子弟悉数到场,严阵以待。靖安王世子躲的远远的,喝着小酒,嗑着瓜子,听人八卦哪个倒霉蛋会躲不开河间王府抛出来的绣球,然后一颗绣球破窗朝他后脑勺砸来……嫁偶天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偶天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偶天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