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恐惧
成王暴毙于顺宁宫,因为死状太过惊世骇俗,丢尽皇家颜面,被先皇下了封口令,是以虽然有些流言传出去,但没人敢堂而皇之的议论,再加上事隔二十年之久,皇上都登基了,更没人提及成王了。
太后怀疑过顺宁宫每一个人,当年伺候的宫人除了寥寥几人外,都明里暗里都死于太后之手了。
太后为成王报仇已经魔怔了,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太后怀疑过所有人,但她从未怀疑过护国公府!
在太后心底,护国公老夫人从来就没把皇后之位放在眼里过。
当年,护国公老夫人救了太后,两人就成了闺中好友,太后为择婿苦恼,护国公老夫人陪她解闷,也是护国公老夫人一番话,太后才选了先皇。
护国公老夫人告诉她,她的丫鬟无意中听见一道士给先皇算命,说先皇是真龙之命,有朝一日,是要荣登九五,执掌万万人生杀大权的。
当时的先皇只能算初露峥嵘,不过胜在容貌俊逸,太后见了也欢心,便极力劝说父兄,将她许配给了先皇。
也因为她慧眼识珠,嫁与先皇后,颇得先皇宠爱,那几年,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太祖皇帝驾崩后,先皇登基,不过三个月,太后忽然就失宠了,后宫多了不少的嫔妃,太后只当是先皇坐稳了龙椅,开始逞皇上的威风了。
当年她风光无限的时候,护国公老夫人流露过羡慕,太后便问她既知道先皇是真龙之命,为何自己不嫁……
当时护国公老夫人是这么回的太后,她性格懒散,把她拘在后宫之中,对她而言,是种折磨,太后端庄大方,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她别的没有,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这一番话,太后至今没忘,也因此对护国公老夫人深信不疑。
摆在眼跟前的母仪天下的机会,护国公老夫人都不要,何况她生的女儿了,护国公府嫡姑娘身份够尊贵了,又怎么舍得送进宫过尔虞我诈与人争风吃醋的日子?
是以,太后在给成王选妃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北云侯夫人,一来关系够亲了,不需要联姻来巩固,二来万一儿子专宠,她这个太后都不好劝儿子雨露均沾。
京都大家闺秀多的是,比北云侯夫人好的不是没有,实在没必要自找麻烦。
后来成王死后,护国公老夫人把女儿远嫁,选的夫婿身份也没多耀眼,太后打心眼里佩服护国公老夫人,换做是她,绝舍不得女儿远嫁,更舍不得她低嫁。
一个从来没把皇后之位放在眼底的人,现在却告诉她,为了后位,不惜用下药这样的龌龊手段?
要不是亲耳听见,哪怕是最信任的宁嬷嬷告诉她,太后也不会信一个字的!
北云侯夫人的惶恐之言,传入太后耳中化为铁锤,捶的太后心口钝痛,四肢软绵如絮,懿德长公主扶了会儿便没了力气,道,“来人!”
北云侯夫人抱着头跪在地上,嘴里喃喃不停,全然忘了姜绾就在一旁。
懿德长公主一声呼唤,把北云侯夫人从惊吓中拉回神来,她侧头,就看到宫女和懿德长公主一人一边搀扶着太后从假山后出来。
太后?!
北云侯夫人整个人如坠冰窖,手脚的温度骤然褪去。
懿德长公主眸光冷冷的从北云侯夫人身上扫过,落到姜绾身上时温和了几分。
姜绾回之一笑。
站在姜绾身后的“成王”任务完成,手一扯,就从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看着铁鹰那张脸,北云侯夫人哪还反应不过来,她看着姜绾,“你,你们联手算计我?!”
算计她?
姜绾笑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就许你北云侯夫人算计成王,不许太后查成王死因了?”
那边太后浑身脱力,咬着牙道,“把她给哀家拖到大殿去,哀家要仔细的审问!”
她要知道,她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后被扶走后,两嬷嬷拖着北云侯夫人就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掉下来根金簪。
金儿路过,弯腰拾起,她没打算昧下,奈何进了大殿后,压根找不到机会上交,就那么拽在手里,看了半天热闹。
北云侯夫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被扔在地上,她知道。
这一劫,她是躲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还面如死灰的北云侯夫人突然笑了起来。
躲什么?
有什么可躲的?
儿子死了,这么多年对她言听计从的北云侯不仅有外室,还生了两孽种,还纵容外室骂她是破鞋,誉州她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回去被北云侯和他的外室联手讥笑吗?!
北云侯夫人放肆的笑声,笑的太后面容狰狞,宁嬷嬷手摆了一下,便有一嬷嬷上前左右开弓,巴掌声生生盖过了北云侯夫人的笑声。
十几巴掌下去,北云侯夫人脸又红又肿,看的金儿下意识的往姜绾身后躲。
北云侯夫人心存死念,对当年的事也供认不讳了。
是她给成王下了催情药。
只是下的隐晦,还没等她赶到,成王就不见了,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那一剂药便宜了谁,直到这两天,才知道成全了梅侧妃。
她不甘心。
因为成王即将被册封为太子,而后大婚。
她若是不能在太子大婚之前得手,她这辈子都和皇后之位无缘了。
离开顺宁宫后,她又悄悄折返回去,后顺宁宫最偏僻的角落遇到了成王,成王口渴,叫当时小公公打扮的她上茶。
北云侯夫人借着送茶的机会,又上了一盏添了催情药的茶。
怕成王体力不支,北云侯夫人下了加倍的量。
她低估了药效,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成王就像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她几乎差点死在他手里,想到那日,北云侯夫人都浑身颤抖。
当日,死的要不是成王就是初承雨露的她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一推,成王脚步踉跄往后倒,北云侯夫人想不到那么不知倦怠的成王会那么不经推,翻进了莲花池里。
她想叫救命,可她身无寸缕,叫来宫人,她也会名誉扫地。
一个被宫人看光的女子是没法母仪天下的。
她手忙脚乱的穿衣,等她把衣服穿妥,才察觉不对劲,因为她没有听到成王呼救。
她往凉亭一看。
成王面朝下,连扑腾都没有。
北云侯夫人胆都吓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凉亭,怎么出了顺宁宫。
回了护国公府,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等着太后来找她抵命。
可是,没有。
没人知道成王是她害死的。
也没人查到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北云侯夫人说起当年,还恐惧的哆嗦身子,太后歇斯底里的吼着,“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云侯夫人看着太后,笑的惨烈,“为什么?太后和我母亲做了三十多年的姐妹,难道不知道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告诉你先皇是真龙之命吗?!”
第七百四十八章 坏事
谋害成王是诛九族的死罪。
既然必死无疑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护国公老夫人悔了一辈子,也害了北云侯夫人一辈子。
这事北云侯夫人恨了二十年,如今说出来,心底痛快极了。
只是这话对太后的打击前所未有,在太后眼里,护国公老夫人一直视荣华富贵如浮云,当街相救之情,后来相告之恩,太后一直铭记于心。
身处后宫,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半步,连身边人都不敢完全托心,可对护国公老夫人,太后毫无保留。
之前有多信任护国公老夫人,这会儿听到北云侯夫人的话就有多震惊。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姜绾眸光横扫,望着太后道,“太后,当务之急是派人包围护国公府,一旦让护国公逃离京都,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已经被气糊涂了,宁嬷嬷站在太后身后,连忙上前一步道,“奴婢去禀告皇上。”
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她还没有权力让人包围一国公府邸,只能通过皇上来办这事。
护国公在朝中不说只手遮天,但也没什么人敢和他作对,这些年,太后视护国公老夫人如姐妹,偌大一个顺宁宫,太后还真不敢说没有护国公老夫人的眼线。
虽然成王是死于北云侯夫人之手,但护国公老夫人才是背后的主谋,断然不能让她逃了!
太后病倒,皇上不知道是装病,但懿德长公主和皇上打过招呼,希望皇上配合,皇上以为姜绾进宫给太后治病,会提出让太后收回给长欢郡主赐婚的懿旨,却没想到他只猜对了一半。
听宁嬷嬷禀告杀害成王的凶手找到了,皇上吃了一惊,因为事先毫无征兆,再听是死于北云侯夫人之手,皇上更是不敢相信。
太后和护国公老夫人关系好的不是姐妹胜似亲姐妹啊,护国公老夫人要把女儿嫁给成王,不过是动动嘴的事,用得着耍手段吗?
可这么大的事,宁嬷嬷决计不敢撒谎,尤其懿德长公主和姜绾这会儿都在顺宁宫。
皇上当即派了心腹带人包围护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禁卫军统领就回宫了,彼时皇上人在顺宁宫,禁卫军统领上前行礼,身后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被押了进来。
两侍卫脚一踹,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双膝重重砸地。
那声音之大,说她们膝盖骨磕碎了,姜绾都不会怀疑。
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养尊处优了一辈子,还没被人这般对待过,疼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汗珠,砸地的瞬间甚至差点没喘上气来。
皇上眸光从她们身上扫过,问道,“护国公呢?”
禁卫军统领赶紧回道,“臣带人包围了护国公府,并未看到护国公,怕皇上和太后等着急,便抓了护国公府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进宫,余下众人还关在护国公府内,听候皇上发落。”
护国公府的家事,满朝文武多少都知道一点儿。
护国公府老夫人并非老国公原配,而是继室,护国公府大老爷连爵位都没能继承,世子之位也在不久前被护国公的儿子抢了去,甚至连儿子都被护国公送入刑部大牢来博大义灭亲的美名。
被护国公打压成这样,护国公做什么事,护国公府大老爷能知道?
皇上也只说抓护国公和护国公府老夫人,没抓到护国公,便把护国公夫人抓进宫凑数。
虽然人是抓了,可禁卫军统领还不知道护国公犯了什么错,惹的太后这般震怒。
姜绾站在那里,眉头拧了一拧,怕护国公坏事,她是想办法把护国公支开,可护国公人怎么会不在护国公府里呢?
这时候,齐墨远走了进来,只看了一眼,姜绾心就往下沉了沉。
大殿内气氛不妙,齐墨远没上前碍眼,没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只走到姜绾身侧,姜绾压低了声音问他,“护国公逃了?”
齐墨远轻点了下头。
姜绾眉头一皱,“怎么会……。”让他逃了?
她不想护国公进宫坏事,但也没想过放他逃啊,不是派了人盯着吗?
齐墨远面色凝重。
一个北云侯就搅的朝廷动荡不安了,他哪敢放护国公离京?
“锦绣坊老板娘带走了护国公,”齐墨远声音夹了一丝寒霜。
他派人拦下护国公,但是没能拦住,最后是锦绣坊老板娘出面带走了护国公。
他还以为锦绣坊老板娘是在帮姜绾,在极力挽回之前帮庞嫣犯下的过错。
一念之差,结果大意了!
护国公上了锦绣坊老板娘的马车,到了目的地,护国公便从马车内下来,锦绣坊老板娘和护国公说笑几句话便放下珠帘离开。
暗卫们虽然离的远,但他们看得清楚,马车内只有锦绣坊老板娘一人!
暗卫没想过上马车的是真护国公,下马车的是假的,一直盯着假护国公,待护国公府的人去报信,才觉察出不对劲来,因为护国公一点都不着急,还坐在那里喝茶。
暗卫们闪身出现,假护国公也没和他们交手,不惊不慌的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挑衅的扔在了地上。
锦绣坊老板娘没安好心,姜绾早就知道,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去,掉进了人家挖的坑里头,护国公这一逃,还是和锦绣坊老板娘一起离开的,必定会给大夏朝带来不小的灾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北云侯和护国公反目了,没有了北云侯手里的兵权支持,护国公想成事,难比登天。
姜绾在走神,那边护国公老夫人跪在地上叫冤,“太后息怒!小女痛失爱子,又被流言所累,已然失了理智,口没遮拦,胡言乱语,若是有冒犯太后之言,还望太后怜惜小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堪打击,也看在你我姐妹往日的情分上原谅小女一二……。”
护国公老夫人极力的稳住声音,也还是露了几分颤抖。
连姜绾都打心眼里佩服她了,都到这份上了,还想逃过去呢?
第七百四十九章 往事
太后气笑了。
看来这么多年,她对护国公老夫人是太过信任了,以至于在人家心底,她这个太后就是个傻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忽悠她!
北云侯夫人有没有失去理智,她这个太后难道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成王出事前,护国公老夫人但凡进宫都会把自己女儿带上,可成王暴毙后,至今二十年,她见北云侯夫人的次数可以说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上回见还是三年前,方才躺在病榻上,看到北云侯夫人都觉得陌生。
太后是知道护国公老夫人有多疼自己女儿的,竟舍得将她外嫁,还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太后也曾质疑过,被护国公老夫人以北云侯夫人身子骨弱,不宜奔波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到今天!
太后才知道护国公老夫人甘心忍受母女分离的原因!
她心底恨不得将护国公老夫人五马分尸了,结果护国公老夫人还和她狡辩,太后气的站不住,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叫人上板子。
两粗壮嬷嬷拿着板子就过来了,宫女搬了长凳来,护国公老夫人被粗暴的拉起来摁在长凳上,才叫嚷了半句,就被落下的板子打没了声音,疼的整个人都揪在了一起。
十几板子落下去,护国公老夫人都咬着牙强忍下了,不忍不行啊,害死成王,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认不得。
宁嬷嬷看着护国公老夫人道,“太后只想听几句实话,招了还能留具全尸。”
有了北云侯夫人的供词,护国公老夫人招不招供并不重要,对这样的蛇蝎妇人,千刀万剐都难消太后和顺宁宫上下的心头之恨。
因着她们母女,顺宁宫死了多少无辜之人,那些阴魂可都看着呢。
护国公老夫人咬着牙道,“没有做过的事,我如何招认?!”
宁嬷嬷笑了一声,脸色骤然转冷,看着两打板子的嬷嬷道,“没吃饭吗,板子打的这么没有力气?!”
两嬷嬷没说话,握紧手里的板子,板子举的高高的,迅速打下去,打的护国公老夫人身子一颤,旋即一口血吐了出来。
北云侯夫人要救自己母亲,就算她再恨自己母亲,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啊。
只是她被两嬷嬷摁着,动弹不得,只哭道,“害死成王的是我,要杀要刮,冲我一人来便是!”
太后猛然看着她,“那就成全她!给哀家活剐了她!”
因为气愤,太后的声音凌厉而颤抖,但是大殿内却没人敢动。
皇上提醒太后道,“先皇已经废了剐刑。”
太后手攒紧,没有驳斥皇上,懿德长公主站在一旁,摆了下手,宫人会意,又搬了条长凳来。
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母女并排被摁在长凳上,板子落下声此起披伏,不过北云侯夫人的板子声大,但并不重,太后是不会这么便宜要了她的命的。
护国公老夫人咬紧牙关,血从嘴角不住的流下,后背更是寒的像是被人往背脊里塞了寒冰,她以为自己只要抵死不认,太后就不会杀了,是她异想天开了,救命之恩算什么,是能抵消杀子之仇的吗?
何况,那救命之恩还是她谋来的。
到这份上,护国公老夫人也就不挣扎了,不是想知道一切吗?告诉她便是了!
当年,护国公老夫人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女,太后则身份尊贵,那一年初见,护国公老夫人上前巴结,太后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太后的贴身丫鬟还将她好一通奚落,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巴结讨好太后的。
那副嘴脸深深的刺疼了护国公老夫人,有朝一日,她也要做人上人,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知道太后的母亲有初一十五去寺庙上香祈福的习惯,护国公老夫人便铤而走险,买了几个地痞杀手埋伏,博了一份救命之恩。
太后主仆虽然狗眼看人低,但一份救命之恩,却不能不知恩图报,打那以后,护国公老夫人和太后便成了手帕交,父兄也因此平步青云。
在一次陪太后进香时,护国公老夫人无意间发现先皇和老护国公也去上香,还有道士给他们算卦。
道士言他们中有一人会登上九五之位。
当时先皇和老护国公没把道士的话放在心上,但护国公老夫人听进去了。
那道士给她算过命,有几分真本事,她找道士询问,道士笑而不语,拿天机不可泄露搪塞她。
护国公老夫人也没有强逼,当时的先皇身份还不及老护国公尊贵,护国公老夫人认定老护国公才是那个有机会坐上龙椅之人。
正巧那时候,太后择婿,老护国公和先皇都在待选之列,更属意老护国公多一些。
护国公老夫人看出了苗头,当即用真龙之命诱使太后改了主意,嫁于先皇。
只是护国公老夫人棋错一着,太后虽然没嫁给老护国公,但老护国公与庞大老爷的生母定了亲……
后面的事不必说了,从太后手里抢到的人,岂有便宜了别人的道理,只是护国公老夫人没想到,最终是她看走了眼,道士口中的真龙之命是先皇,而非是老护国公,她亲手把皇后之位拱手相让。
皇后之位也成了她的心结。
看着先皇和太后琴瑟和谐,浓情蜜意,护国公老夫人怎么能不嫉妒?
要只是一个后位也就罢了,太后还有先皇的宠爱,为她虚设六宫,而她呢?!
只是晚了一年嫁与老护国公,成了继室不说,还永远也代替不了原配!
护国公老夫人嫉妒的发狂,把太后知道道士给先皇算真龙之命的事泄露给先皇知道,在先皇眼里,太后不再是慧眼识珠,而是居心叵测。
打那以后,太后就失了宠,后宫的嫔妃多了起来,看着太后疲倦与和人争宠,护国公老夫人心底才有了些许平衡。
但错失皇后之位,始终是卡在护国公老夫人心底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她这辈子没机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因着这份执念,害太后痛失爱子,也害了自己女儿一辈子。
护国公老夫人对太后没有半点愧疚,太后口口声声视她如手足,却没想过让成王娶她女儿,若果正大光明能如她所愿,她能用那样下三烂的手段吗?!
错在她太后!
护国公老夫人笑的凄惨,嘴角的血流下来,触目惊心。
第七百五十章 猜测
到这会儿,护国公老夫人都没觉得自己有错,气的太后双唇发紫,几乎要背过气去。
就这么直接杖毙,难消太后心头之恨!
太后命人把护国公老夫人拖去刑部死牢。
先前护国公老夫人还抱着一丝侥幸,现在她把往事和盘托出,她知道太后绝不会给她半点活路了,但太后忘了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的信任她,她的手里攥了太后多少的把柄。
护国公老夫人被公公拽起来,当即笑出了声,“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这么多年太后在后宫又染了多少的鲜血,不说残害了先皇多少的子嗣,皇上又有多少儿女命丧太后您的手下!”
只一句话,太后脸色大变,皇上的脸也绿了。
这一场戏远比姜绾预料到的还要精彩。
护国公老夫人抛出这么一句,太后的人要带走她,皇上不许了,这么好的扳倒太后的机会,皇上怎么可能错失?
皇上才让宫人住手,太后便望向皇上道,“皇上要听这毒妇往哀家身上泼脏水吗?!”
皇上脸色冰冷。
是脏水还是确有其事,他这个皇上还不至于昏庸到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了。
懿德长公主站在那里,是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一边是她的母后,一边是皇上,她夹在中间帮谁都不合适,她这辈子最怕的便是太后和皇上争执的场面,可偏偏经常遇到。
想到为什么有今日场面,懿德长公主的心就更向着皇上多些,太后虽是她生母,但为了权势,为了她那已经暴毙了二十年的王弟,不惜牺牲她的女儿,懿德长公主就觉得寒心。
太后性子太过执着,天知道她最后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趁机让皇上收了她的太后宝玺,对太后,对大家都是件好事。
懿德长公主扶着太后,望着皇上道,“还是皇上派人把护国公老夫人送去刑部大牢吧,我想刑部尚书会审问清楚的。”
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皇上脸色缓了不少,但太后气的甩开了懿德长公主扶着她的手,宁嬷嬷赶紧扶着她进了内殿。
懿德长公主看着自己落空的胳膊,还有太后失望的背影和踉跄的脚步,心下苦涩。
太后总说她被太皇太后养的不和她亲了,可太皇太后真心疼她,处处为她着想,知道她母后和王弟野心勃勃,又难成事,怕她将来会受牵连,给她挑选的亲事更向着皇上些。
可她的母后又是怎么待她的?
打小就命她求太皇太后让先皇立成王为世子,长大些又命她监视皇上,还想拿她联姻……
太后是她生母,她也渴望亲近太后,可太后对她只有命令,她感受不到半点的疼爱。
皇上登基后,太皇太后怕她架在太后和皇上之间为难,万般不舍还是同意送她去任上住,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眼底渐渐模糊,懿德长公主抬手擦拭,而后望着皇上道,“太后这些年为查出成王死因已经魔怔了,如今真相大白,我想太后应该不再执着于成王的子嗣了,之前糊涂犯下的错,万不能再一错再错了。”
这是让皇上赐那些宫女避子药呢。
大殿内宫女嬷嬷都看着懿德长公主,眼睛睁的圆圆的,虽然成王的死因清楚了,但太后并未打消给成王留下血脉的念头啊,好不容易豁出脸派宫女去刑部,懿德长公主却让皇上处置那些宫女。
太后今儿已经气大了,她是想太后直接气死吗?
顺宁宫的宫人都觉得懿德长公主太不孝,太狠心了,成王怎么说也是她的王弟,被人害死,膝下连个血脉都没有,太后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她还要皇上除去,这不是拿自己侄儿的命来讨皇上的欢心吗?
满大殿估计也就姜绾和齐墨远理解懿德长公主的一片苦心。
太后的所作所为,已经在践踏皇家颜面了,皇上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太后对皇位还没有死心的情况下,允许那些宫女延续成王一脉的血脉,这不是嫌日子太舒坦了吗?
但太后不顾一切的留下的血脉,皇上要除掉,太后必定会恨极了皇上,对皇上的子嗣下手。
太后在后宫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就算再怎么妨碍,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可如果让皇上以除后患的是懿德长公主,情况就大不同了,太后再恼再恨,也狠不下心让自己的女儿绝嗣。
这是懿德长公主卖给皇上的人情。
到时候万一护国公老夫人不是信口胡诌,手里真有太后的罪证,皇上能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太后一个体面。
懿德长公主一番苦心,可惜太后并不理解。
再说姜绾和齐墨远,出了顺宁宫,就被传召到了寿宁宫。
太皇太后坐在凤椅上,一脸慈祥的看着她们。
两人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未起身呢,一宫女匆匆上前禀告太皇太后,“太后吐血晕倒了……。”
“晕倒之前,又掴掌了懿德长公主一巴掌。”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凝住,懿德长公主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听宫人禀告懿德长公主又挨了一巴掌,心疼的紧。
可掴掌懿德长公主的是太后,那是懿德长公主的亲娘,太皇太后就算再心疼,她又能说什么?
有她在,皇上和懿德长公主的关系还不会恶化,可哪天她撒手人寰了,就冲着太后这么闹腾,懿德长公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皇上和她生出嫌隙是迟早的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当真要为了一个早化为尘土的儿子折磨自己活生生的女儿吗?
叹息一声,太皇太后看向姜绾和齐墨远,“太后查成王死因二十多年,也没能查到真相,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齐墨远看着姜绾,姜绾道,“护国公府的人与我送了封密信,说成王的死与北云侯夫人有关。”
“我怕被人利用,没当回事,谁想太后把长欢郡主赐婚与护国公世子,长欢郡主拒不了婚,心灰意冷上吊自尽,万幸被清兰郡主发现,回府后,清兰郡主便找我想办法,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帮长欢郡主,便抱着试试的心态信了那封密信……。”
姜绾没敢提锦绣坊老板娘,万一哪天锦绣坊老板娘发疯,她和锦绣坊牵扯越小,撇清干系的机会就越大。
姜绾说的认真,齐墨远站在一旁,恨不得抬手扶额,这女人把事想的太简单了,太皇太后可没那么好忽悠,护国公府什么人想不开把诛九族的死罪往外泄露?
不要命了可以直接捅出来,没必要拐上这么大的弯。
还好,他早有准备。
齐墨远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这就是那封密信,我看着有些眼熟,便没让世子妃烧掉。”
“方才皇上走的急,也没来得及交给他,太皇太后请过目。”
孙嬷嬷过来接信,姜绾就那么看着齐墨远,眼睛眨了又眨。
哪来的信啊?
孙嬷嬷把信呈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的时候,她凑着瞄了几眼,道,“这……有点像是护国公府大太太的笔迹?”
第七百五十一章 密信
有点像?
孙嬷嬷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能让她都眼熟的字迹,还能错的了?
这厮是什么时候背着她临摹的护国公府大太太的字迹?
竟一点风声都不露给她知道。
姜绾拿眼神戳齐墨远,但不能否认她计划的很好,但时间仓促,还是有疏忽之处,齐墨远不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给她打补丁。
她为了帮长欢郡主退掉太后的赐婚,不得已捅出北云侯夫人害死成王一事,这对护国公府上下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犯下这样诛九族死罪的是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护国公府长房非但没有参与,甚至是受害者。
被护国公打压本就有苦说不出了,还要受护国公牵连,这太说不过去了。
姜绾只想扳倒护国公,没想祸及护国公府长房,甚至连深陷牢狱的庞大少爷,她都想搭救。
她想着等朝廷处置护国公府的时候,她帮着护国公府长房说情,她查案有功,太后就算再不喜她,多少也会给她个面子,免了护国公府长房死罪。
谁想到齐墨远来了这么一手,直接把最大的功劳摁护国公府长房头上了,有这份功劳在身,足可以保护国公府长房全身而退了。
太皇太后看了几眼,道,“是挺像她的笔迹。”
孙嬷嬷忙道,“早些年,护国公府大太太孝敬太皇太后您的佛经还保存完好,奴婢取来对照,一看便知。”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孙嬷嬷就退下了。
姜绾不放心的看了齐墨远一眼,小声道,“不会露馅吧?”
齐墨远含笑看着她,“对为夫办事不放心?”
姜绾呲牙。
当然不放心了,要是放心,她就不会多此一问了。
她知道齐墨远临摹的本事不小,但他应该很难接触到护国公府大太太的笔迹才是,就算王妃那里有,这么短的时间临摹出来的,能确保一模一样吗?
帮护国公府长房求情没问题,可为了帮忙造假,那就是欺君、欺骗太后,欺骗太皇太后了,有锦绣坊老板娘这样的知情人,姜绾觉得太冒险了。
见姜绾不信,齐墨远低笑道,“是真迹。”
姜绾,“……???”
真迹?
姜绾直勾勾的看着齐墨远,眼底有吃惊,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大殿内,宫女嬷嬷不少,在他们眼里,世子爷世子妃是眉来眼去,在太皇太后跟前都还按捺不住的如胶似漆,感情好的真是蜜里调油。
姜绾对齐墨远是怎么拿到护国公府大太太的笔迹实在好奇,齐墨远故意不说,急的姜绾忍不住伸手去掐他腰了。
这一幕正好落到宫人眼里,心下觉得世子爷要暴怒了,结果世子爷握着世子妃的手,一脸的宠溺……
宫人把眼睛移开,不能再看了,再看今儿饭都不用吃了,心底羡慕的酸溜溜的,连着牙都疼。
齐墨远握着姜绾的手,姜绾挣扎不开,他笑道,“禁卫军统领是皇上的人,我的人进护国公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姜绾,“……。”
姜绾嘴角狠狠一抽。
她还猜他是怎么避开护国公的眼线,找到护国公府大太太,让她写了这么一封密信呢,敢情是正大光明进去的。
这密信原本该直接交于皇上,现在却呈给了太皇太后,应该是在顺宁宫的时候,密信还没有送到他手里。
这一路,他们一直寸步不离,这密信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送到齐墨远手里的?
姜绾绞尽脑汁回想这一路,也就路过了一两个小公公啊。
嗯,就是两小公公之一塞到齐墨远手里的。
齐墨远事先没和姜绾商量,一来谁也没把握一定能让北云侯夫人进宫,还能让她招供,万一不能成功,让护国公府长房知道这事,对长房没有好处,甚至还会惹祸上身。
二来护国公府长房可能是姜绾的亲爹娘,也就是他的岳父岳母了,做女婿的不得在岳父岳母面前刷下好感?
孙嬷嬷取来笔迹,对照一看,道,“一模一样,是护国公府大太太的笔迹没错了。”
看着密信,太皇太后叹息,“也是难为她了。”
太后想查成王死因都快魔怔了,谁能向太后提供一点线索,太后必会重赏。
可太后也格外的信任护国公,今儿若非有姜绾和齐墨远设计,让北云侯夫人不打自招,只怕任谁直接告到太后跟前,都扳不到护国公,甚至还会惹祸上身。
谋害成王是诛九族的死罪,护国公府大太太把这隐秘捅给护国公的死对头知道,大概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活了,选择和护国公同归于尽了。
姜绾想着要不要帮护国公府长房求情,结果还没有开口,齐墨远就握着她的手,同太皇太后告退了。
出了寿宁宫,四下无人,姜绾才看着齐墨远道,“你是故意把密信交给太皇太后的?”
齐墨远道,“太皇太后最念旧情,老护国公和太祖皇帝打江山,太皇太后就陪在左右,让护国公府就此抄家,太皇太后必不忍心。”
“护国公府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护国公府长房虽然无辜,但在灭九族这样大罪面前,无辜的人太多了,这先例皇上不会轻易开,也没什么大臣敢帮着说话,只有太皇太后这样的身份帮着说情,护国公府长房才能全身而退。”
至于密信,最多也就能保护国公府长房不死,免于灭族,能不能躲过流放都难说,遑论还在朝为官。
保住护国公府,护国公府长房才能继承爵位。
能帮长欢郡主,还能不牵连到护国公府长房那是最好的。
齐墨远把这事甩给了太皇太后,剩下的就不用他们操心,等着领赏了。
两人一起回了靖安王府。
两人才下马车,那边清兰郡主也来了,笑容满面,阳光打在她脸上,都漾出淡淡珍珠般光泽。
姜绾笑道,“不是去陪长欢郡主了吗?”
清兰郡主眸光闪亮道,“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太后的赐婚作废了,长欢郡主心情好,不用我陪着了,再加上懿德长公主又挨了太后一巴掌,长欢郡主要陪着长公主,我不好留下就回来了。”
“长欢郡主让我帮她转达对大嫂的谢意,过两日,她亲自来道谢。”
第七百五十二章 密道
清兰郡主看姜绾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敬佩,好像不论多困难的事,到大嫂手里都能迎刃而解,她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好大嫂。
知道姜绾在宫里忙了大半天,没拉着姜绾多说话,去找王妃了。
不过姜绾是在宫里待了半天,但要说累,那倒没有,除了套北云侯夫人废了点心思,余下的就是看热闹。
热闹好看,以至于没人顾的上她,进宫到现在,连口茶都没喝上,回了柏景轩,一口气灌了两盏茶下肚,还不解口,要给自己再倒一盏。
只是手才伸出去,就被齐墨远握住了,道,“你不打算吃午饭了?”
姜绾愣了下,她大概是渴糊涂了,她是又饿又渴,两盏茶下肚,把饥饿感去了大半。
说话的功夫,金儿已经领着丫鬟端饭菜进来了,这丫鬟饿的更狠,一回柏景轩就往小厨房钻,这会儿已经三个大肉包子下肚了。
七菜一汤,三荤四素,色香味俱全,那香味钻入鼻尖,打着旋涡往心里头钻,勾的肚子里馋虫直翻滚。
都是她爱吃的菜。
柏景轩上下不知道姜绾进宫是办大事的,但肯定的是太后不喜她们世子妃,是决计不会留饭的,所以小厨房一直备着菜,荤菜更是选的煨火煨的时间越久越好吃的,怕姜绾在太后那里受了气,回头见菜不新鲜,把气撒小厨房头上。
净了手,姜绾迫不及待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一口红烧排骨,齿颊留香。
这边姜绾和齐墨远心情大好的享受美食,那边不知道多少人中午饭没吃一口。
皇上不仅派禁卫军包围了护国公府,还抓了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进宫,护国公却连面都没露一下,满朝文武都在担心护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尤其是护国公一党。
护国公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北云侯是他妹夫,劫持税银,皇上都没把护国公怎么样,这不声不吭的就派人包围了护国公府,定是出了大事,护国公一党觉得头顶上的天塌了一半了。
那种大祸临头的压抑感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哪还吃的下饭,正如没头苍蝇似的想方设法打听护国公是怎么触怒龙颜的,皇上会把护国公府怎么样,是护国公一人倒霉,还是他们这些跟在护国公屁股后头混的都要跟着遭殃……
攸关仕途,不,是攸关性命,不能不上心啊。
一听说禁卫军包围了护国公府,当即就派人向宫里打听,可怜各府管事的求爷爷告奶奶,塞了不知道多少钱才盘问出原因,直接吓瘫的都有。
都没细问,能有多快赶回府就有多快。
护国公府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看上去和他们老爷没多大牵连,可有句话就树倒猢狲散,护国公府犯的是不赦死罪,是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便是皇上想施恩都施不了的那种。
朝堂上一定会有不少大臣趁机落井下石,把护国公做下的贪墨,结党营私等各种恶事都弹劾到皇上跟前,到时候连根拔起,他们这些沾泥带土的能幸免?
护国公府的罪名还没有公告天下,护国公的这些党羽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寻求庇佑,要和他撇清干系了。
护国公府犯下不赦死罪的消息传到河间王府,姜老王爷他们都唏嘘,他们看不惯护国公的所作所为,但想扳倒他又办不到,没想到人家自己就作死了。
再听把这桩陈年旧案挖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宝贝孙儿和便宜孙女婿,姜老王爷那叫一个浑身舒坦啊,高兴的合不拢嘴。
姜老王妃也高兴,但她深居后宅,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不明白姜老王爷那种卡在喉咙里的刺被拔掉的痛快,还保了几分谨慎道,“替朝廷惩奸除恶是好事,可别忘了咱们孙女婿的身份。”
他们的孙女婿要是真的靖安王世子,立下这等大功,于他将来有百利无一害,可他不是,他是顺阳王。
对靖安王世子是件好事,对顺阳王则未必。
这一盆冷水泼下来,姜老王爷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不过也仅一瞬,便笑道,“妇人愚见,咱们孙女婿坦坦荡荡,没有争储君之位的心。”
可他没有,不代表别人不觉得他有。
自古皇家多疑心,有多少皇帝防着自己的手足兄弟,甚至连儿子都防备的?
他姜老王爷一心为朝,何曾有过异心,不照样因为手中兵权,皇上对他多少有几分防备和疏离吗?
那些寒过的心,姜老王妃不想提,但顺阳王的身份,隐隐让她不安。
但愿是她多想了。
护国公府。
被禁卫军包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护国公府里下人吓的瑟瑟发抖,六神无主,偌大一个护国公府,只有长房一隅不受困扰。
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从容的很,倒不是因为知道姜绾和齐墨远会救他们,而是他们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些年,护国公府大老爷的虽然被护国公排挤,在朝堂上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又一起长大的,哪能不了解护国公?
虽然没有证据,但隐隐能觉察到护国公的不臣之心,护国公没有拿长房当手足,就算是造反,也不会带上长房的,到时候朝堂一定会把对护国公的怒气都撒在长房头上。
这些年,护国公府大老爷也在想办法自救,但一无所获。
如今护国公逃了,护国公府被包围,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再加上儿子受冤入狱,如果儿子不能平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虽然没有和女儿相认,但女儿聪慧,又有河间王府的疼爱,他们也能安心离去。
丫鬟端了饭菜进屋,庞大老爷和庞大太太像没事人一样和往常一起用饭。
只是才拿起筷子,屋外就传来了丫鬟拦人的声音,一小丫鬟进来道,“老爷,太太,大姑娘来了。”
庞大太太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屋打扰她,包括大姑娘在内。
但庞嫣来,小丫鬟不敢不通传。
庞大太太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两个字脱口而出,“不见。”
淡漠到不带一丝温度,小丫鬟听了都不敢置信。
太太待人温和,哪怕是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体谅有加,怎么对大姑娘突然这么冷漠了?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姑娘肯定害怕,想待在爹娘身边啊。
小丫鬟不敢劝,只得出去传话。
庞嫣气的咬牙,跺着脚走了。
不见就不见!
她又不是非要见她们不可!
她回自己屋,收拾细软,丫鬟见了都奇怪,“姑娘收拾包袱做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捡值钱的东西拿,”庞嫣没耐心的回了一句,把攒的银票揣入怀中。
收拾了两大包袱,庞嫣把自己的床掀开,床底下有密道,直通府外。
这密道是她今儿才知道的,护国公夫人和护国公老夫人被抓进宫,怕自己回不来,临走的时候把密道所在告诉了庞嫣。
知道护国公府犯下的是诛九族的死罪,她能安心待在府里坐以待毙吗?
这时候不逃,等被抓进刑部大牢,想逃都没机会逃了。
丫鬟抱着包袱,一脸的激动。
只是这样的激动没有维持多久,她们下了密道,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现密道被堵死了,任凭她们怎么推都推不开。
挣扎了半天,确定是条走不通的路,主仆两心灰意冷的又从密道回来了。
庞嫣坐在床上生气。
什么密道?!
逃生之路什么时候塌的都不知道,难道都不用隔断时间就检查一番吗?!
关键时候用不上,这密道挖着玩的吗?!
气过后,庞嫣不死心,想有没有办法把密道堵石移开,然后就想到锦绣坊老板娘身上了,后知后觉,发现到现在也没见到锦绣坊老板娘的人影。
禁卫军虽然包围了护国公府,但人都在府外,府里一如往常。
“安姨娘人呢?!”庞嫣问道。
丫鬟回道,“奴婢禀告过您啊,安姨娘出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傻到回来啊。
“那锦绣坊众人呢?”庞嫣再问。
丫鬟道,“姑娘要见她们,奴婢去传。”
丫鬟匆匆离去,不多会儿,就跑了回来,跑的急,累的气喘吁吁。
庞嫣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急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安姨娘的人呢?”
丫鬟喘气道,“安姨娘出府后,锦绣坊的绣娘也都出府了,说是去忙锦绣坊开张事宜……。”
锦绣坊老板娘的人只是暂居护国公府,不算是护国公府的丫鬟,锦绣坊修建好了,要重新开张,那些绣娘搬出去是迟早的事,早出晚归没人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丫鬟只觉得羡慕了,怎么运气就这么的好呢,护国公府被包围的时候,她们都不在府里,这会儿见势不妙,肯定撒丫子就逃啊。
朝廷也不会为了逮十几个绣娘大动干戈,何况她们的卖身契也不在护国公府,这一逃,山高水远,海阔天空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剐刑
庞嫣气的后槽牙都咬松了,正值用人之际,锦绣坊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在!
而且不知为何,她突然心底一阵不安。
她知道锦绣坊老板娘很看重锦绣坊,可为了她不也把锦绣坊搭了进去,连房契地契都拱手送到了她娘护国公夫人手里,现在为了锦绣坊,把所有绣娘都招出府了,这不合常理。
就算在护国公府里她很安全,但锦绣坊少一两个绣娘不碍什么啊。
本来还指望锦绣坊的人把堵的密道挖开,现在只指望不让了,她院子里的这些丫鬟婆子,虽不至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动静一大,难免会惊动府外的禁卫军。
密道是她唯一的生路,绝不能暴露。
庞嫣急的如同惹祸里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丫鬟跟着急,道,“姑娘,密道只有这一个入口吗?”
一句话点醒了庞嫣。
护国公府挖密道就是以防不时之需,肯定不止这一个入口,别处定然还有。
别的地方且不说,护国公的书房肯定少不了!
“去书房!”
庞嫣火急火燎的赶去书房,没让丫鬟带包袱,太引人注意了,有银票在手,不愁锦衣玉食。
护国公书房重地,等闲之人不能靠近,但今时今日,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都被押进了刑部死牢,护国公也下落不明,哪还顾得上一个书房啊。
不说护国公一向疼庞嫣了,就是府外的禁卫军要查书房,谁也拦不住。
庞嫣进了书房,和丫鬟翻箱倒柜的找密道,动静大的,守门小厮是想问不敢问,只能装聋作哑。
找了一圈,只差没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密道,连密室都没找到。
最后气的庞嫣抬脚踹博古架,揣的博古架上摆的瓷瓶直摇晃,掉下来一个,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了,道,“姑娘,你小心些,这都是国公爷最喜欢的。”
不说还好,说起来庞嫣就来气,从丫鬟手里接过瓷瓶,直接往地上砸去。
清脆之声传开。
丫鬟心都在滴血。
庞嫣只觉得这声音动听极了,“给我摔!”
丫鬟惊恐的看着她,“姑娘……。”你是疯了吗?
见庞嫣伸手去拿瓷瓶,她连忙阻拦,庞嫣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就这么砸了,也好过最后被查抄进国库!”
丫鬟把阻拦的胳膊收回来,庞嫣伸手去拿,只是这一回,红玉瓶没有被她拿下来,不仅没有,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庞嫣愣了一瞬,喜上心来,她双手抱出瓷瓶,试着转了转,果然能转的动。
待她把红玉瓶转到底,博古架移开,露出一扇门来。
丫鬟惊喜道,“找到密道了!”
“小点声儿!”庞嫣冷道。
丫鬟连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的跟在庞嫣身后。
只是这样的喜悦并没有坚持多久,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她们觉得可以逃出升天的时候,前路再一次被堵了。
就着火折子看着那一堆乱石,庞嫣气的双眸通红,丫鬟哭道,“密道怎么就毁了……。”
庞嫣浑身冰凉,这是护国公府逃生用的,出入口都设的格外隐秘,定是在她爹娘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毁了。
是什么人毁的?
庞嫣想到了庞大老爷和庞大太太。
这么隐秘的密道,除了自家人,不可能会有外人知道,而且若是外人知道密道,会舍得毁了,而不是隔三差五的通过密道进府,搬空护国公府吗?
书房的博古架上随便一摆件就价值不菲了。
庞嫣气的往回走,要去质问庞大老爷庞大太太,指不定他们屋子里有密道,这会儿已经通过密道逃了!
庞嫣气的转身,不过就在她转身时,眼睛无意间瞥到地上有一只耳坠。
要是在别处瞧见,她都懒得看一眼,可耳坠出现在密道内,就由不得她不上心了。
她弯腰把耳坠捡起来,觉得耳坠有些眼熟,丫鬟瞧了道,“这不是安姨娘的耳坠吗?”
安姨娘?
“你确定是安姨娘的耳坠?”庞嫣声音颤抖。
那声音有些吓人,丫鬟有些胆怯道,“密,密道太黑了……。”
庞嫣抬脚往前走,出了密道,把耳坠给丫鬟确认。
丫鬟很确定,就是安姨娘的耳坠。
这耳坠很独特,她以前没见过。
等丫鬟说完抬头,庞嫣那张脸已经青的跟被人扼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一般。
整个护国公府,如果有谁让庞嫣害怕,那这个人非安姨娘莫属。
因为安姨娘是前朝余孽,错认她为主,还险些杀了自己的亲主子,她因舍不得锦绣坊这颗棋子,觉得还有用处,才没有及时除去,谁想到,一时心软,竟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祸患!
锦绣坊老板娘去南玉轩见过靖安王世子妃!
她早就知道靖安王世子妃才是她真主子!
锦绣坊老板娘不给她活路,她要死,定拿她亲主子做垫背的!
柏景轩。
闲来无事在花园修剪花枝的姜绾蓦地后背蹿过一阵寒意,冻的她骨头都打了个哆嗦。
那边,一丫鬟匆匆跑过去,喘着气道,“世,世子妃,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死了……。”
死了?
虽然知道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绝没有活路,但死的这么快,还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尤其在还没有抓到护国公的情况下。
万一护国公反了,有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做人质,护国公还能投鼠忌器。
现在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都死了,护国公肯定毫无顾忌的谋反了啊。
“怎么死的?”姜绾皱眉问道。
丫鬟先打了个哆嗦,才道,“听,听说是用了千刀万剐之刑……。”
金儿吓白了脸,望着姜绾道,“皇上不是不让用吗?”
皇上不许的事多着呢,天下不照样那么多的贪官,丫鬟回道,“听说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前脚被关进刑部,后脚太后的人就到了,刑部尚书不在,刑部上下拦不住也不敢拦。”
刑部尚书府大姑娘就是前车之鉴啊。
自打进了宫,就没被放出来,这会儿还被关在太后的寿宁宫里抄佛经呢。
连刑部尚书都救不了自己的女儿,刑部其他人忤逆太后,那不得渣都不剩啊?
再说刑部尚书得知太后要对护国公老夫人用剐刑,当即赶回刑部,只是回来已为时已晚,护国公老夫人和护国公夫人已经咽气了,蒙在他们尸体上的白布都被血染得鲜红,触目惊心。
饶是见惯了用刑的刑部尚书,见了都不寒而栗。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准备进宫向皇上请罪,准备转身的时候,发现刑部侍郎看着远处牢房,刑部尚书皱眉,“在看什么?”
刑部侍郎道,“方才太后的人用刑的时候,护国公老夫人总看着我,似乎用眼神暗示我什么……。”
第七百五十四章 血书
刑部侍郎觉得那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整个京都都知道护国公老夫人于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视她如手足,护国公府有太后撑腰。
这样亲厚的关系,护国公老夫人手里要没点太后的把柄,那都不正常,如今闹掰了,护国公老夫人前脚被送到刑部,后脚太后的人就赶到了。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是怕护国公老夫人乱说话,赶着来灭口的。
刑部尚书脸色肃冷,女儿还在太后手里,他不想刑部和太后有半点关系,但太后以权压人,视王法如无物,刑部尚书深恶痛绝。
他抬脚朝那间关押了护国公老夫人不过一刻钟的牢房走去。
牢房门没落锁,刑部侍郎赶紧打开,刑部尚书没进去,刑部侍郎进去,四下扫了一圈,很快就从床板稻草里翻出来一块染了血的绸缎。
上好的云锦缎子,正是护国公老夫人今儿穿的。
刑部侍郎把绸缎打开,只瞄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未敢耽搁,他赶紧把绸缎拿给刑部尚书过目。
刑部尚书看后,亦是一脸震惊,“这……。”
狱卒好奇,探着身子往前,打算瞄一眼。
刑部尚书瞬间把绸缎合上,一记眼神瞟过来,狱卒身子都凉了半截。
刑部尚书转身离开。
刑部侍郎看了狱卒一眼,“胆大包天,自己领三十板子!”
丢下这一句,刑部侍郎追着刑部尚书出了大牢。
等他出去,刑部尚书已经坐上马背了,道,“上马。”
刑部侍郎没敢多问,等衙差牵马过来,赶紧上了马背,一甩马鞭,追在刑部尚书身后。
他以为刑部尚书是要去靖安王府,结果在一岔道,刑部尚书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刑部侍郎忙道,“不是去靖安王府吗?”
刑部尚书看了刑部侍郎一眼,“人是皇上送来的,刑部有消息不先禀告皇上,你头顶上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吗?”
刑部侍郎后背一凉。
他做事就是不及尚书大人深思熟虑。
一路骑马进宫,然后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上正龙颜震怒呢,他在顺宁宫就提醒太后剐刑已经被废,结果太后把他这个皇上的话当耳旁风,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派人去了刑部!
等他得知这事,已经晚了!
太后如此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叫他如何不愤怒?!
偏眼线太后气病了,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害死了成王,还欺骗太后这么多年,任谁听说,不同情太后?
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的罪行也确实当的起剐刑。
正气头上,小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禀告,“皇上,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求见……。”
皇上脸色铁青。
他把人送去刑部,就是看中刑部尚书那一身硬骨头,没想到还是太高看他了!
拦不住太后的人,进宫请罪倒是麻溜!
“不见,”皇上的声音掷地有声。
小公公要出去,常公公摆了下手,然后借着给皇上倒茶出去了。
刑部尚书等候在大殿外,见常公公出来,就知道皇上不见他了,他道,“我有要事禀告皇上,还请常公公再通传一番。”
常公公笑着点了下头。
不多会儿,刑部尚书就许进御书房了,皇上端着茶盏,那脸色一看就知道要是禀告的不是要紧事,他绝不轻饶。
刑部尚书什么都没说,把那块云锦绸缎双手奉上,“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眉头一皱。
常公公心下奇怪,赶紧接过绸缎呈给皇上。
皇上瞥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护国公老夫人写的血书,”刑部尚书回道。
常公公心头一震,那震惊还没有传到四肢百骸,双手捧着的绸缎已经到皇上手里了。
他抬手就瞟到几个血字——
先太子死于太后之手。
皇上从龙椅上惊站起来,他一手拿着绸缎,看着刑部尚书,“护国公老夫人知道这么大的隐秘,你竟让太后的人要了她的命?!”
刑部尚书噗通一声跪下,道,“皇上息怒,这血书是从关押护国公老夫人的牢房里搜出来的,臣事先并不知道。”
“……而且,这血书上所说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
“事关重大,又与太后有关,没有皇上准许,臣也无法往下查。”
这封血书是护国公老夫人写的无疑。
但刑部尚书觉得还有几个疑惑解不开。
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想查出当年是谁栽赃陷害先太子,护国公老夫人不会不知道,她更该清楚她知道太后不少事,太后不会留她活口,杀她的罪名远比不上抖出知道的那些事给太后造成的危害更大。
可在顺宁宫,当着皇上的面,护国公老夫人为何不直接说是太后害的先太子,而是选择写血书?
这不合常理。
甚至在刑部死牢,即便刑部侍郎不敢忤逆太后,可护国公老夫人抖出这样的大事,再不敢也得把太后的人赶出刑部死牢,不然等着他的就是皇上的龙颜震怒了。
什么都不说,却只给刑部侍郎使眼色,刑部尚书猜测道,“护国公老夫人留下这封血书,应该是她手里并没有确凿证据,又不甘心被太后斩杀,故而留下这条线索,她是笃定皇上会追查到底,真查到是太后所为,也算是给她报仇了。”
若是胡诌之言,也能挑拨靖安王世子妃和太后的关系。
毕竟这回要不是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成王命丧北云侯夫人之手这事也浮不出水面。
活着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到死了还要摆人一道,当真是心狠手辣至极。
皇上脸上的怒气消了三分,“任由太后杀了护国公老夫人,这事朕暂不追究,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查清这案子,查不出来,两罪并罚!”
刑部尚书心里苦啊,他女儿这会儿还被关在顺宁宫呢,让他去招惹太后,皇上也不瞧瞧他够不够分量,只能说皇上太看得起他了。
刑部尚书叫苦不迭,望着皇上道,“刑部人手不够,这案子又非同小可,还望皇上准许臣找几个帮手。”
这么点小事,皇上准了。
刑部尚书这才领命离开。
出了御书房,刑部侍郎才敢抬手擦脑门上的冷汗,天威难犯啊,这么大的案子,一年都不一定能查出来,何况只一个月时间,事关太后,找多少帮手都没用啊。
什么样的帮手敢帮着查这事啊?
出了宫,刑部侍郎就知道自己太嫩了,他跟着刑部尚书到了靖安王府。
刑部尚书找的帮手不是别人,正是姜绾和齐墨远。
第七百五十五章 愚忠
确实没有比姜绾和齐墨远更合适查这案子的了。
虽然齐墨远还住在靖安王府,人们也只称呼他靖安王世子,但满京都都知道他才是真的顺阳王,是先太子被人构陷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杀父之仇。
没人比他更上心。
嫌疑人又是久居深宫的当朝太后。
刑部不方便没胆量做的事,姜绾和齐墨远有胆有识,进出宫也远比刑部方便的多。
成王被杀一案,刑部查了多少年也没找到什么线索,结果被姜绾和齐墨远两小辈把案子给破了,说出来都惭愧。
刑部尚书把那封血书留下就走了,给带给姜绾和齐墨远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
姜绾还好,先太子于她而言没有半点印象,提及他的死,只有惋惜和怜悯,谈不上悲痛,可齐墨远就不同了,那是他的生是父亲。
这封血书虽然只寥寥数字,但看到的人心底都有数。
先太子身份尊贵,能构陷他的绝非一般人。
而有这个能力的,太后首当其冲。
太后不仅有这个手段,这么做的意图也很显然,成王突然暴毙,又是在即将被册封为太子的前夕,太后找不到杀害成王的凶手,那些和成王争夺储君之位的人在太后眼里就都是嫌疑人了。
齐墨远拳头攒紧,脸上覆了一层寒霜,姜绾从未见他这般脸色过,想劝他几句,又不知从何劝起。
实在找不到劝词,便给金儿使了一记眼神。
金儿这丫鬟正气愤呢,就收到自家姑娘一记眼神,当时就有点摸不着头脑,姑娘看她做什么啊?
有什么事吩咐她直接说便是了,姑爷又不是外人。
明显接收失败,姜绾忍不住扶额,金儿后知后觉,忙开口找话题,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把心底话问了出来,“护国公老夫人为何不直接说人是太后杀的呢?”
虽然是必死无疑,但好歹能多活几天呢。
要是运气好,扳倒了太后,将功折罪,能免了死罪呢?
姜绾扯了嘴角道,“你个小丫鬟能不能动动脑子,护国公府大姑娘可是护国公的女儿,是护国公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先皇赐婚,护国公府几乎就是准国丈,太后要陷害先太子,护国公老夫人能同意?”
就冲着护国公老夫人对帝后之位的执着,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坚决的反对。
姜绾猜,先太子被人陷害一案这么多年迟迟没有进展,十有**也是受先皇给她和庞嫣赐婚的影响。
满朝文武都知道护国公老夫人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对护国公府是极力的袒护,这般看重护国公府,定然不会让护国公府女儿未嫁就守寡,再者太后膝下就成王一个儿子,成王一死,皇位就和太后没什么关系了。
要想掌控新皇,新皇的身边肯定要有自己人,还有比先皇赐的皇后更合适的人选吗?
因为护国公府没有理由陷害先太子,所以连带着太后都被排除在外了。
要是早怀疑,估计先太子被陷害一案早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姜绾忙看向齐墨远,“护国公老夫人虽然死了,但她身边人应该还被关在护国公府内,没准儿会知道点什么,太后那么急于灭口,晚些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只怕也难逃一死……。”
姜绾话音未落,齐墨远已经起身了。
不过齐墨远没有亲自去护国公府,他刚出门,就被铁风拦下了,这么点小事都要世子爷亲自去,要暗卫何用啊?
半个时辰,铁风就回来了,回来之快,金儿都怀疑他办事不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铁风看姜绾的眼神都带着敬佩,回道,“属下赶到护国公府的时候,太后的人早到了,正领着几个大丫鬟和管事妈妈出府,属下把人拦下了。”
金儿眼睛睁的圆溜溜了,“刑部都拦不住太后的人,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话问的……
事关先太子被陷害一案,拦不住也得拦啊。
那些人是奉太后之命,仅凭一个靖安王世子是救不下人的,但只要胆子够大,皇上也是能拎出来做挡箭牌用。
铁风觉得他不算假传圣旨,是皇上让刑部尚书查先太子被杀一案,刑部尚书又拜托世子爷世子妃查的。
顺宁宫。
太后靠在绣牡丹花的大迎枕上,眼神凄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才不过半日,鬓角就添了不少的白发,看的宁嬷嬷直心疼。
太后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最爱的儿子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死的,女儿又和自己不亲,唯一的孙儿想保保不住,得亏安阳县主是正儿八经怀上的身孕,皇上容不下那些宫女,可安阳县主腹中胎儿,他却没法赐堕胎药。
要不是还有这么个盼头,宁嬷嬷都怕太后会扛不过去。
宫女端了药来,宁嬷嬷劝太后服药,太后眼睛都没动一下,宁嬷嬷苦口婆心道,“虽然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已经死了,但护国公还没有被抓住,太后您可得保重身子骨,不除掉护国公,不算真正替成王报了仇。”
提到成王,太后脸上才有了几分生机,伸手接药。
刚碰到药碗,办事不利的公公走了进来,跪下请罪。
宁嬷嬷那叫一个气啊,好不容易才劝动太后,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呢!
“跪下做什么?那些人呢?”宁嬷嬷冷了声音问。
公公忙回道,“奴才把人都带出护国公府了,结果皇上的人到了,把人都带走了。”
宁嬷嬷气道,“你把他们带出府做什么,不是让你灭口吗?!”
公公后背发寒,颤巍巍道,“禁卫军拦在门外,奴才连护国公府内院都没能进,当着禁卫军的面,奴才没办法……。”
宁嬷嬷知道公公为难,太后除掉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那是她们罪有应得,可护国公府那些丫鬟婆子,要直接赐药,那灭口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皇上能派人去护国公府救几个丫鬟婆子,看来是对太后擅自处死护国公老夫人她们有意见了,如今把那些人都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宁嬷嬷担忧的看着太后。
太后脸上有怒气,但要说担心,倒也没有多少,只冷道,“几个忠心护主的贱婢往哀家身上泼脏水,皇上还会当真不成?!”
只一句,宁嬷嬷就笑了,把手里的药再一次递给太后,“皇上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听信几个贱婢的话。”
再说柏景轩,铁风怕姜绾和齐墨远心急,把丫鬟婆子救下后,一股脑都带回了王府。
姜绾和齐墨远一起盘问,但那些丫鬟婆子嘴巴严实的很,不论怎么问,一个字也不肯说。
姜绾端着茶,轻轻的拨弄着,眸光从那些丫鬟婆子身上扫过去,一个个倔强的挺直了背脊,一副要杀便杀的表情。
那模样,看的金儿咬牙切齿,恨不得叫人上板凳,给她们点颜色瞧瞧,气不过道,“看来不打板子,她们是不会说的。”
姜绾笑道,“我相信她们会主动开口的。”
金儿瞅着姜绾。
姑娘做梦呢?
这都问半天了,都快被她们气死了,一点消息也没问出来啊。
姜绾望着其中一姓许的管事妈妈,笑道,“忠心没错,但愚忠未必是你主子要的。”
许妈妈面无表情。
姜绾也不多说废话,打开手边的锦盒,让金儿把云锦绸缎拿给许嬷嬷看。
许妈妈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护国公老夫人的,上头的血字更是让她色变,姜绾道,“现在还不肯说吗?”
许妈妈双眸湿润。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护国公老夫人的笔迹。
她颤抖了双手,苦笑道,“老夫人和国公爷确实怀疑过先太子是太后害死的。”
“怀疑?”这两个字让姜绾蹙眉。
许妈妈点头,“国公爷一直在找证据,但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
姜绾笑了,“既然护国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却给我们留下这么一封血书,护国公老夫人是太看得起我们了,还是心怀叵测?”
许妈妈听得出姜绾有些生气了,怕她认为护国公老夫人不安好心,忙道,“太后最信任的莫过于宁嬷嬷,先太子是不是太后害死的,抓了宁嬷嬷一问便知。”
金儿瞪她道,“说的这么容易,护国公怎么不做啊?”
匡她家姑娘和姑爷?
没门儿!
许妈妈忙道,“国公爷是想抓宁嬷嬷问的,但想想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先太子打草惊蛇不值得,尤其手里掌握的证据,足够在事败后让太后投鼠忌器了,没有再添一件的必要。”
太后确实怕了,怕的第一时间就赶紧灭口。
今儿要不是靖安王世子的人及时赶到,她们这会儿只怕已经追上老夫人的脚步了。
剩下的,姜绾没再问,许妈妈也自觉,要了笔墨纸砚,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写下来。
满满三页纸,都是太后干过的恶毒事,看的姜绾都心惊肉跳。
后宫——
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七百五十六章 赏赐
当然了,那三页纸里写的事都是许妈妈听护国公老夫人说的,一半是确有其事,一半是护国公老夫人揣测的。
毕竟太后居于深宫,护国公老夫人就算常去陪太后聊天,也没法完全掌握太后的一言一行。
对于纸张所写的真实性,姜绾也没细究,让铁风把许妈妈等人再送回护国公府后,捎带把这几张纸给皇上送去。
至于皇上有多震怒,可想而知了。
但怒归怒,皇上没有气头上拿着证词去顺宁宫找太后,一来是还需查证,二来是还不到处置太后的时候。
这上面的供词足够让皇上请太皇太后出面褫夺太后封号,将太后打入冷宫,甚至处死了。
只是处死太后容易,但太后身上还关系着先太子的命案呢,若是不能让太后亲口招供,就没法替先太子平反。
许妈妈进了靖安王府,太后知道。
在靖安王府待了一个时辰就被送回护国公府,太后也知道。
铁风进宫见了皇上,亦没有瞒过太后的眼。
事关重大,太后即便在病中,也不敢掉以轻心,宁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人,和太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偶有疏忽,她得时时刻刻打起精神。
没能及时将许妈妈灭口,还让她被带进了靖安王府,得知这事,太后就陷于不安,她已经做好了皇上会来朝她发难的准备。
可左等右等,并未听到皇上龙颜震怒的消息,甚至心情挺好的让常公公陪着去御花园赏花,还偶遇了两妃子。
皇上一如往常,但太后就是放不下心来,宁嬷嬷劝道,“太后莫不是多心了,虽然许妈妈进了靖安王府,但没有靖安王世子妃,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做下的事没人知道,许妈妈恨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帮他们?”
话倒是不假。
但太后一颗防备的心没有半点松懈,好不容易从她的人手里把许妈妈等人救下,会一点东西都没问出来就送回去吗?
“他们帮哀家查出成王的死因,哀家感激他们,你去库房挑些东西,替哀家走一趟靖安王府。”
宁嬷嬷知道太后是要她借着赏赐的机会旁敲侧击。
没敢耽搁,宁嬷嬷福身退下。
姜绾和齐墨远查出了谋害成王的真凶,解了太后二十年来最大的心头之恨,立下这般功劳,赏赐必然不轻。
太后的库房里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每一件宁嬷嬷都舍不得,也还是挑了四大箱子,命人抬进了靖安王府。
宁嬷嬷到柏景轩的时候,姜绾正睡的香,被金儿一股脑摇醒,见宁嬷嬷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
太后的赏赐是意料之中的事,姜绾高高兴兴的收下,然后请宁嬷嬷进正堂喝茶,边走边道,“说到立功,我尚在其次,清兰郡主才是太后最该赏的人。”
宁嬷嬷有点懵。
这关清兰郡主什么事?
她看着姜绾,姜绾便道,“长欢郡主是太后的外孙女,太后要把她许配给护国公世子,我虽然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与我并无干系,权当看个热闹。”
“清兰郡主和长欢郡主姐妹情深,见不得长欢郡主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才找我想办法。”
“若非为了清兰郡主,我连顺宁宫都不敢进,所以这头功非清兰郡主莫属。”
姜绾说的是实话,就是不大中听,让宁嬷嬷想起了太后几次下懿旨,都被姜绾挡回去,凤威受损的事。
明知道太后不喜,不会管长欢郡主的闲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太后都既往不咎了,她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姜绾说的轻松,金儿跟在身后,眼珠子睁圆的都转不动了。
她家姑娘不说八面玲珑舌灿莲花,却也能言善道了,怎么今儿说话这么的怪呢,难道是还没有睡醒?
瞧一番话说的,宁嬷嬷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何况人家还是带着赏赐来的,还是一堆呢……
宁嬷嬷脸皮扯了几下,才扯出点笑容来,道,“世子妃不贪功,清兰郡主的功劳,待我回去禀明太后,必有一番重赏。”
瞬间。
金儿脑袋就灵光了。
不是她家姑娘又笨嘴拙舌了,而是她家姑娘在替清兰郡主讨赏呢。
太后赏赐姑娘四大箱子,姑娘说功劳最大的是清兰郡主,那太后赏给清兰郡主的必然不能不赏姑娘的少,只需说几句话,就能替清兰郡主要四大箱子的赏赐,傻子才不干呢。
再者,姑娘也确实是因为清兰郡主才帮长欢郡主的。
姜绾笑着坐下,宁嬷嬷坐下后,有些拘谨,姜绾眉头挑了挑,“宁嬷嬷还有话与我说?”
宁嬷嬷望着姜绾,道,“我此番来,是有件事要问世子妃,昨儿你和世子爷派人见皇上,来人走后,皇上就怒气冲冲到了顺宁宫,和太后大吵了一架,太后气的一宿没睡……。”
姜绾笑了。
她还以为宁嬷嬷来一趟找她何事呢,敢情是来诈她的。
可惜,齐墨远派人盯着,顺宁宫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
姜绾一脸无辜的眨眼,“皇上和太后吵架了吗?”
“昨儿相公确实派人进宫见了皇上,但并未和皇上说什么,皇上恼太后处死了护国公老夫人,让相公盘问护国公老夫人身边人,相公不想揽这差事,好不容易立下一份功劳,查下去不是惹太后不快,立功还要遭嫌弃吗?”
“只是皇上吩咐,相公也不敢不听,把许妈妈带进了府,只是那许妈妈是块硬骨头,不论我和相公怎么威逼利诱,半个字也不肯多说,逼急了,还要撞死在我柏景轩。”
“我好好的柏景轩,哪能容她血溅三尺啊,真用刑了,没得落一个屈打成招的骂名,再者,护国公老夫人已死,她一个奴婢说的话,我也不信,万一是故意坑我呢?”
“赶紧差人送回了护国公府,再让人和皇上说一声,把这烫手的差事丢出去。”
“至于皇上为什么和太后吵,我就不得而知了。”
宁嬷嬷一颗不安的心,在听了姜绾的话后,就落回腹中了。
世子妃果然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这回太后该放心了。
宁嬷嬷回宫后,又挑了四大箱子赏赐,派人送到栎阳侯府赏给清兰郡主。
丰厚的赏赐,直接把清兰郡主赏懵了。
而且不止是太后赏赐,还有皇上。
成王是太后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兄弟,成王的死,更关乎皇家颜面。
清兰郡主把赏赐带回靖安王府给姜绾,姜绾笑道,“怎么还给我送来了,这是我专门给你要的。”
清兰郡主道,“所以我才给大嫂你送来啊。”
姜绾一脸无奈,“和我还见外什么,赶紧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不然下回有事,我不帮你了。”
清兰郡主哭笑不得。
没见过求人帮忙还立功得赏的。
正不知说什么好,手就被姜绾抓过,“走,去书房说话,有件事非你帮忙不可。”
第七百五十七章 流言
清兰郡主就那么被姜绾带着往前走,脑袋有些迷糊,大嫂是在和她开玩笑吗,有什么事是大哥大嫂办不了,需要她帮忙的?
到了书房,清兰郡主才知道,自家大嫂口中所谓的帮忙,其实就是简单的让她帮着传个话。
大哥大嫂用不着任何人帮忙,甚至还在帮别人的忙。
一点小事,清兰郡主忙不迭的应下了。
再说朝廷,护国公府被禁卫军团团包围,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被处了极刑,护国公下落不明,沦为朝廷通缉犯,护国公一党势力大去,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受过护国公欺压的,急于和护国公撇清干系的,落井下石的最狠,要抄护国公府的家,灭护国公府九族。
至于护国公府长房的无辜——
确实很无辜。
哪个遭受灭九族的没几个无辜之人?
朝廷用这样的重刑,就是要九族之人同监督,九族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身上,行大逆不道之事时多想想他们。
护国公府长房和护国公同处一个屋檐下,定北侯夫人害死了成王,还有谋逆之心,他居然不知道,反倒让一个外人找出了证据,帮九泉之下的成王将凶手公之于众。
这般无能,如何堪当朝廷重用?
为了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弃律法之严,不值得。
皇上坐在龙椅上,什么也没说,太皇太后已经帮护国公府长房说过情了,皇上也答应网开一面,但最终怎么处置护国公府长房,皇上还没有想好,因为护国公府长房和护国公的关系太轻了。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是手足兄弟,大夏开朝至今,还没有过灭兄弟及九族却饶过手足兄弟的先例。
皇上迟疑不决,结果护国公府里庞嫣先慌了,禁卫军对护国公府的态度越来越差,府里的人是不许出府采买的,只能拿钱劳烦禁卫军买,前两日还帮着买点肉,到今儿一百两银子塞出去,就只得一袋面粉。
护国公府上下几百号人,一袋面粉哪够啊,这不是要活活饿死她们吗?
要庞嫣说,护国公府这些下人也是蠢的没边了,拿一百两银子给禁卫军帮忙买菜,这不是羞辱禁卫军吗?
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护国公府攒下来的钱财即将充入国库,也不知道多给些辛苦费,那就守着银子啃馒头,等着抄家啊。
庞嫣让丫鬟拿了一千两去找禁卫军,才换来六菜一汤。
饿了几天,再没胃口也饿出胃口来了,都已经这样了,且先苟且的活着吧,反正她不好活,靖安王世子妃就休想好过。
她吃着红烧肉,丫鬟站在一旁咽口水道,“奴婢给禁卫军塞银子的时候,禁卫军说奴婢比大厨房管事的还要懂事,让我们想吃好的,就多掏钱,大概这两日抄家令就要下来了,进了刑部大牢,想吃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不想死啊。
庞嫣夹筷子的手一顿,“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没帮长房说好话?”
丫鬟呆呆的看着庞嫣,姑娘是气糊涂了吗,靖安王世子妃怎么可能帮长房说话,就冲姑娘几次三番要她的命,她不落井下石就够厚道了,要不是她,国公府也不会这么倒霉。
丫鬟摇头,红着眼眶道,“没人帮咱们说一句话。”
也是,她又不是真的护国公府大姑娘,锦绣坊老板娘堵密道,绝她生路,必是知道靖安王世子妃才是她主子,靖安王世子妃自然也知道了。
护国公府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又怎么会帮忙?
可惜,有些忙不是她想不帮就能不帮的!
这不,姜绾午饭后小憩了半个时辰,刚醒过来,四儿那丫鬟一阵风卷进来,大喘气到说不出话。
金儿见了道,“有什么事急成这样的?”
四儿缓了片刻,才道,“街上都在传世子妃你是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女儿,护国公府大姑娘其实是护国公的女儿。”
四儿一口气说完,嗓子都干的发疼,然而并没有得到她预料中的激愤回应。
姜绾没把这话当回事,金儿倒是有些生气,但也没有破口大骂,弄的四儿这小丫鬟怀疑自己跑的太快,以至于说话声姜绾和金儿没听见,又试探道,“街上都在传呢。”
金儿气道,“传就传呗,谁还能去缝他们的嘴啊。”
连她都知道这些事肯定不是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传的,姑爷让他们写了密信,显然在救他们了,他们很清楚,不会多此一举,把姑娘拖下水。
再者,她家姑娘也不是护国公府长房女儿,那讨人厌的锦绣坊老板娘口口声声说她家姑娘是她少主子,但干的净是坑自家主子的事。
她说的肯定也是假话!
姑娘只是河间王府女儿!
这是她们争破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金儿看着姜绾,“是护国公府大姑娘让人外传的吗?”
姜绾听得一笑,“变聪明了。”
金儿被夸的小脸一红,“可是护国公府都被禁卫军包围了,是谁帮她传的话呢?”
姜绾起身道,“你自己都说了被禁卫军包围了,除了禁卫军还能有谁帮忙?”
有钱能使鬼推磨,碰到这么大的八卦,只怕不给钱,这流言也能从禁卫军中传开。
四儿不解道,“且不说姑娘和护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就算真是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女儿,那也是出嫁之女,早不在护国公府九族之内了,这流言压根就对姑娘造成不了致命的伤害啊。”
所以,这只是开胃小菜,庞嫣是在威胁她呢。
若是不救她,她就抖出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
前朝公主和顺阳王凑到一起,这消息一经传开,绝对能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来。
要说护国公府大姑娘也是个妙人,都被拘在护国公府里了,倒是一点不担心把她逼急了,到时候杀她灭口。
前朝公主这身份,对她而言确实是颗炸弹,不妥善处置,没准儿哪天会炸她个措手不及。
姜绾端着茶,氤氲水汽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忽而,她嘴角一抹淡笑闪过。
第七百五十八章可笑
庞嫣放的烟雾弹,姜绾并未放在心上,也想了应对之策,但这流言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就是惊天大闻了。
头一个就是河间王府。
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竟然不是姜大老爷和姜大太太亲生?
这怎么可能呢?!
那他们河间王府岂不是没有女儿了?
姜家少爷不同意,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妹妹了。
姜家小少爷更不同意,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姐姐了,谁敢和他们抢姐姐,他们绝不同意!
姜老王爷听道流言时就拍烂了张桌子,姜老王妃气的心口痛,差点病倒,都要查流言源头,给孙女儿出气。
但气归气,气过之后,又开始慎重对待了,他们对姜绾那是没话说,不管是谁生的,姜绾都是再他们膝下长大的,就是他们的孙女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如果护国公大老爷和大太太真的是姜绾的亲生爹娘呢?
如今护国公府犯下的是诛九族的死罪,在查清成王被杀一案中,姜绾和齐墨远立的功劳是最大的,自然在处置护国公府上,他们两在皇上那里的分量也是最重的。
护国公府长房并非是有意扔掉女儿,说到底也是被人算计的可怜儿,生了这么个好女儿,却不能养在身边,反倒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的欢乐。
他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姜绾救她的生身父母,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姜大老爷要救姜大少爷的原因。
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不会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处理问题,于他们而言,多一个疼姜绾,对他们并无妨碍。
对四起的流言,姜老王爷的态度是,“随他们传去吧,我河间王府不必理会。”
算是默认了流言属实。
河间王府的纵容态度,直接在百官中炸了,同朝为官,大家都知道姜老王爷的性子,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对靖安王世子妃就更是疼的没话说了,试问历朝历代,有几个祖父能做到为孙女儿连早朝都不上,就为了给孙女儿退婚的?
那些一边倒要对护国公府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都在掂量了。
如果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才是靖安王世子妃的亲生爹娘,那皇上肯定不会杀他们了,他们一定要皇上处死他们,岂不成靖安王世子妃的杀父仇人了?
护国公府长房本来就无辜,就是护国公太可恨了,现在抓不到护国公,就拿护国公府撒气,死两个无辜之人于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为此得罪靖安王世子妃不值得。
有不少大臣见皇上迟迟不处死护国公府大老爷,接连上折子,有还没有送到皇上跟前的,赶紧撤回来了。
常公公荷包收到手软,不下十几个大臣给他塞银子,托把他摆到龙案上的折子换一下,从严惩不贷换成替护国公府长房求情。
这群墙头草,欺软怕硬的典型,常公公钱收的一点都不亏心。
流言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太皇太后当即传召姜老王妃进宫,太皇太后问姜老王妃的时候,姜老王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是说实话好还是撒谎好,好在这时候,齐墨远和姜绾到了。
姜绾给太皇太后调制了些养身丸,本来齐墨远送进宫就行了,这不是事关她的身世么,便借着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的机会把这事处置一番。
看到姜绾,姜老王妃眼底都带了泪,“绾儿。”
姜绾唤道,“祖母,我还打算和相公给太皇太后请了平安脉后就去河间王府给您和祖父请安呢,没想到在太皇太后这里遇上。”
姜老王妃心疼道,“街上的流言,你听说了?”
“嗯,”姜绾轻点头。
“那你……。”
这样子好像并没有伤心,不应该啊。
姜绾笑道,“人家故意放出来的流言,我要上当了,岂不正中人家下怀?再说了,我听过的流言比这可恨多了。”
太皇太后眉头紧锁,“还传了些什么?”
姜绾叹气道,“我与护国公府大姑娘几次交恶,她几次威胁与我,我若不依,她就让人散播我是前朝公主的流言,河间王府和靖安王府都掌握着兵权,相公又是顺阳王,到时候皇上必定忌惮,继而除去我们。”
太皇太后脸一沉,拍着凤椅道,“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女子!”
姜绾忙道,“太皇太后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庞大姑娘威胁我,但我并没理她,我说她只管散播流言,到时候我会如实禀告皇上,皇上一定会查到她身上,她若是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前朝公主,必治她一个污蔑之罪!”
“这么久,也没见流言传开,想来是被我吓住了,这回突然传出这样的流言,我猜十有**也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想拿她是前朝公主的事掣肘她?
以为她很怕吗?
不用她抖,她自己就干脆利落的抖干净了。
齐墨远站在姜绾身边,看姜绾的眼神含着笑意,不愧是河间王府养大的女儿,兵法用的可谓妙绝,先下手为强,如此一来,庞嫣再说同样的话,非但不会有人信,还会唾弃
至于证据……
锦绣坊老板娘已经知道庞大姑娘不是她的少主子,绝不会让她手里拿到证据,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
姜绾语气清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没把流言当回事,她道,“相公是顺阳王,不是父王母妃亲生,但父王母妃对相公的疼爱一点不少,庞大姑娘以为这样的流言能伤我,那太小瞧我了。”
太皇太后点头,但护国公府被禁卫军包围,这样的流言还能传出来,禁卫军的看守反倒助纣为虐,必须严惩!
皇上派人去查,很快就查到了传流言的禁卫军,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庞嫣头上。
禁卫军副统领让人抓了庞嫣,庞嫣反抗道,“我说的句句属实,靖安王世子妃就是我护国公府女儿!”
禁卫军副统领笑了,“就算是护国公府女儿那又如何?出嫁之女,难道靖安王世子还会休妻归家,把她送上断头台吗?”
“你要她的命,该干脆说她是前朝公主,那样皇上才容不得她。”
庞嫣慌乱之下道,“她就是前朝公主!”
禁卫军副统领都气笑了,果然和靖安王世子妃说的一样,一点小心思都被人看穿了,再蹦跶就跟跳梁小丑似的,没一点杀伤力不说,还徒惹人笑话。
禁卫军副统领问道,“有证据吗?”
“……我没有,但她真的是前朝公主,锦绣坊老板娘就是前朝余孽!”庞嫣大声道。
还越说越离谱了。
“若靖安王世子妃是前朝公主,锦绣坊老板娘是前朝余孽,难道锦绣坊老板娘不知道护国公几次三番针对靖安王世子妃吗?”禁卫军副统领冷了声音道。
“帮敌人针对自己的主子,庞大姑娘不觉得说出来都很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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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副统领气大的很,皇上难得对禁卫军委以重任一回,他和统领都想把差事办的妥帖,谁想到会出纰漏,手下人见钱眼开,竟然帮护国公府大姑娘传流言,还传到风头正盛的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头上!
这会儿查到禁卫军头上,这一番辛苦捞不着功劳不说,指不定还要被皇上训斥!
禁卫军副统领冷笑连连,转身要走,庞嫣见没人信她说的,都急哭了,“我没有撒谎,靖安王世子妃真的是前朝公主,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一旁一禁卫军实在看不过眼了,污蔑人就算了,还赌咒发誓起来了,她以为禁卫军包围护国公府是闹着玩的呢,有大臣给护国公府长房说情那全是受流言影响,是卖靖安王世子妃人情,现在知道这流言就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她以为皇上还会轻饶了长房?她会有好下场?
禁卫军副统领转身离开,庞嫣追出来,结果跑的太急踩到裙摆,人往前一摔,头上的玉簪摔下来,断成几截,疼的她眼泪直往外飚。
她没有撒谎。
靖安王世子妃真的是前朝公主!
为什么就没人信她了呢?
“你们都被靖安王世子妃骗了,被她耍的团团转!”她歇斯底里的叫着。
护国公府大太太就在门外,但并没有进屋,禁卫军副统领不信庞嫣说的,可她心凉了下来,她知道锦绣坊老板娘不简单,也知道庞嫣不是她女儿,可她不确定姜绾是不是。
虽然陈妈妈说是,可护国公府大太太一直不敢相信。
她何等何能有那么一聪慧端庄大气的女儿?
她一直不敢认,一来是怕弄错,二来是怕姜绾和他们疏远。
河间王府把姜绾当眼珠子似的疼,可护国公府,这些本该是姜绾血亲的人却处处算计她,想到血亲……
护国公府大太太自嘲一笑,她想到了自己那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儿子,那可是打小就在护国公府长大的,不照样被护国公推出来给人顶罪,何况是姜绾?护国公府从未给过她一丝的温暖,又凭什么要求她认祖归宗?
她和大老爷不会强求,不代表护国公不会。
扪心自问,换做是她,她不会高兴自己的身世被戳穿,当年护不住她,现在就不要再去打扰她。
护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太太一直在犹豫,因为他们很清楚护国公府不会为姜绾遮风挡雨,反而会给她带来腥风血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庞大少爷就出了事,走投无路之下,陈妈妈提出找姜绾,护国公府大太太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走了这一步。
靖安王和刑部尚书帮庞大少爷,护国公府大太太觉得姜绾虽然没有认祖归宗,却也在心底认可了他们。
这回北云侯夫人谋害成王事败,齐墨远让护国公府大太太写密信,护国公府大太太更坚信姜绾是她的女儿,谁想到刚刚在门外,会听到庞嫣说的那一番话。
当时她身子一软,要不是丫鬟及时扶住,她能摔在地上。
丫鬟扶护国公府大太太回去,护国公府大太太走了两步,还是转了身,她要问问清楚!
庞嫣到底是为了离间皇上与靖安王世子世子妃,还是说的都是真的!
丫鬟扶着她步履蹒跚的进屋,屋内,庞嫣跪在地上,像是疯了一般魂不守舍,“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她和姜绾因为先皇赐婚给顺阳王,为了争正妃之位,两人从小斗到大,一直以来都是她更胜一筹,把姜绾玩弄于鼓掌之间。
就因为她更在乎名声一些,让姜绾先挣脱先皇赐婚的桎梏,打那之后,她就再没能赢过姜绾。
越是赢不了,她就越要赢,越输越斗,越斗越输……到现在一败涂地。
想到自己沦为阶下囚,姜绾还是高高在上的靖安王世子妃,庞嫣嫉妒恨的面目狰狞。
丫鬟扶她起来,哽咽道,“太太来了……。”
庞嫣抬起头,就看到护国公府大太太苍白的脸色,护国公府大太太问她道,“你和禁卫军副统领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这话几乎问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想得到答案,又怕得到答案。
庞嫣惨笑起来,眼泪模糊了双眼,“你果然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女儿了。”
想到这里,庞嫣就满心恨意,恨护国公府大太太,也很护国公护国公夫人,为了争权夺利把她换到长房,给她争来一旨赐婚,如果不换她,她不会和姜绾从小斗到大。
护国公府大太太蹲下来,抓着庞嫣的胳膊,“你快告诉我!”
庞嫣被摇晃的东倒西歪,“她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心里没数吗?”
“长房窝囊的连个爵位都保不住,怎么可能生的出靖安王世子妃那样擅钻营的女儿?你以为锦绣坊老板娘为何对我唯命是从?她是错把我认成她主子了!“
护国公府大太太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殆尽,她抓着庞嫣胳膊的手几乎要掐进庞嫣的肉里,“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又在哪儿?!”
庞嫣绾发髻的玉簪摔碎了,头发本就凌乱,这一摇,青丝散落,更添了几分凄美。
她看着护国公府大太太,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的娘,如今这般待她,说不出的心痛,她一把拂开护国公府大太太的手,道,“早就死了!”
“锦绣坊老板娘为了保前朝公主平安无恙的长大,将你才生下来的女儿偷偷换走,只是她哪有耐心养一个才坠地的孩子,哭闹的烦了,随手就扔在了野林里喂了野狗。”
字字如刀,捅向护国公府大太太的胸口,疼的她几乎窒息。
眼泪掉下来,她哭的喘不上气,丫鬟在一旁劝道,“不会的,大姑娘肯定是骗太太的,太太不要信……。”
护国公府大太太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丫鬟赶紧将她扶走。
庞嫣抹着眼泪,一声“娘”在嘴边打转了几圈还是被她给咽了下去,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丫鬟过来扶她道,“太太也是可怜人,姑娘何必骗她……。”
庞嫣一把推开丫鬟,“一个注定找不回来的女儿,和被野狗咬死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要她心痛,要他们为长房的懦弱无能后悔一辈子!”
“要他们活在永远也替女儿报不了仇的痛苦中!”
第七百六十章 变数
护国公府大太太的亲生女儿是锦绣坊老板娘换走的,目的是为了保前朝公主周全,护她一世安稳顺遂。
姜绾把庞嫣的路堵死,让这个事实成了子虚乌有的流言,但护国公府大太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然当年姜绾只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做下这些恶毒事的是锦绣坊老板娘,但如今锦绣坊老板娘和护国公一起失踪了,护国公府大太太就是想找锦绣坊老板娘报仇她也找不到人。
她只能把这股恨意加在姜绾身上。
想到护国公府大太太和大老爷把姜绾错认成他们的女儿,懦弱的连认女儿的勇气都没有,怕毁了姜绾现有的幸福,往后对姜绾有的只是恨,庞嫣就觉得痛快。
禁卫军副统领走了之后,就给禁卫军下了令,谁要再敢和护国公府里的人多说一句话,为里面的人办事,他绝不轻饶!
另外还把供应给护国公府的米菜减半,这里面的人就是吃的太撑了,一点大祸临头的觉悟都没有,还想生事。
柏景轩。
屋内,阳光通过窗柩洒下一地的碎金。
姜绾歪在小榻上,看南玉轩送来的老黄历。
嗯,没错,就是老黄历,还是南玉轩送来的。
南玉轩早该开张了,实在近来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姜绾不想在这样糟糕心情下开张,便一直拖着。
不过晚些开张对南玉轩影响不大,南玉轩上下早习惯了没生意的日子,现在不用开张还顿顿有鱼有肉,对那些过来十几年苦日子的玄铁卫来说,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这回是那两玉匠催姜绾开张,南玉轩珍藏的玉石和从皇上要来的都雕刻差不多了,后院玉石库已经告罄,首饰不卖出去,就没钱买新的玉石。
这对那两和玉石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玉石匠来说是没法忍受的,再不开张,他们要哪来的回哪里去了。
逼的姜绾不得不把南玉轩开张提上日程。
正翻老黄历挑日子,外面金儿端着糕点进来,道,“姑娘,您真是神机妙算,护国公府大姑娘真的说您是前朝公主。”
“然后呢?”姜绾头未抬,信手翻了一页黄历。
金儿咯咯笑,“禁卫军没人信,听说她气急败坏下摔的特别的狼狈。”
姜绾和庞嫣斗了十几年,金儿和庞嫣的丫鬟没少干架。
没能亲眼见到庞嫣的狼狈样,金儿有些小失望,听人说总没有自己亲眼看到解恨。
姜绾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然后就被泼了冷水。
齐墨远走进来,道,“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
姜绾抬头看他,“这话怎么说?”难道这事还有变数?
齐墨远坐到小榻上,道,“太后派人去了护国公府。”
姜绾脸色恬淡笑意一僵,那真是一盆冷水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啊。
千算万算,算漏了太后。
姜绾看着齐墨远,“我才破了成王被害的真相,太后不至于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吧?”
齐墨远瞥了姜绾一眼,都不用他回答,姜绾自己就觉得她这想法过于天真了。
对太后而言,她和齐墨远破成王被害一案,那是臣子的本分,而她,几次三番让太后收回懿旨,让太后威严扫地。
太后纵横后宫几十年,还从未在谁手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过,让太后从此既往不咎,可能吗?
今天庞嫣要说别人是前朝公主,太后未必上心,偏偏庞嫣咬的人是姜绾。
姜绾从小在河间王府长大,是姜老王爷的心头肉,出嫁又成了靖安王府世子妃,还是真正的顺阳王妃,她身后的势力连皇上都忌惮,如果她要是前朝公主,后果就谁也没法预料了。
太后膝下只有齐墨铭一个孙儿,她想保齐墨铭一命,皇上都不同意。
太后退一步,想留一两个重孙儿,又被皇上狠心赐了堕胎药,太后对皇上恨之入骨。
这么好给皇上添堵的机会,太后怎么可能会错过,如果姜绾真的是前朝公主,皇上绝容不下她,河间王府和靖安王府一定会护姜绾,到时候君臣离心……
想到这里,姜绾就气啊,她都还没对太后出手呢,太后先给她找不痛快了,真是应了那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顺宁宫。
太后靠在牡丹大迎枕上,经过成王一案的打击,太后已不复往日神采,她闭着眼睛,好像没了生机一般。
一嬷嬷上前,小声唤道,“太后?”
太后睁开眸子,“可查到什么?”
嬷嬷忙道,“奴婢去见了护国公府大太太,她一口咬定靖安王世子妃就是前朝公主,以前的锦绣坊老板娘是前朝太子妃的贴身宫女。”
听到这里,太后如古井般幽暗的眸子才闪过一抹精光来。
嬷嬷继续道,“奴婢也去见了护国公府大太太,她魂不守舍,眼睛哭肿了,奴婢问她靖安王世子妃是不是前朝公主,她说她不知道。”
“奴婢又问她护国公府大姑娘是不是她女儿,她说不是。”
也就是能确定的是庞嫣不是护国公长房女儿,是不是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生的都没有确凿证据,更别提靖安王世子妃是前朝公主了……
太后可不管有没有证据,朝廷因为捕风捉影就杀人是常有之事,她道,“请皇上来顺宁宫一趟。”
宫人赶忙到御书房传话。
皇上听太后要见他,眸底闪过一抹寒芒,不过皇上还是起了身,一来朝政没那么忙,二来还没有找到太后栽赃先太子的证据。
太后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又在病中,传召皇上,皇上不去见她,回头太后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来御书房,到时候糟心的还是皇上。
皇上到了顺宁宫,给太后请安,道,“太后找朕来是?”
太后看着皇上道,“皇上可听说了护国公府传出来的流言?”
就为了这事?
皇上没说话,太后道,“护国公府大姑娘一口咬定靖安王世子妃是前朝公主,哀家知道皇上信任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但如果靖安王世子妃真是前朝公主,难保她没有复辟之心。”
皇上看着太后,眉间冷漠,“护国公府大姑娘乃护国公的亲生女儿,靖安王世子妃才查出成王被杀一案有功,太后是宁肯相信护国公的女儿也不信她是吗?”
皇上只差没劈头盖脸说太后忘恩负义了。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哀家还没那么小心眼,列祖列宗打江山不易,哀家希望皇上不要意气用事!”
这时候,有公公快步进来道,“皇上,有不少大臣跪在御书房外,请您下旨彻查前朝公主身份一事。”
皇上额头青筋暴起。
护国公已经失踪,太后竟然还能指使朝臣给他这个皇上施压!
第七百六十一章 公主
就冲外面传言靖安王世子妃是护国公府长房嫡女,不少写奏折请皇上灭护国公九族的大臣纷纷把折子往回撤,显然是不想和有河间王府和靖安王府撑腰的姜绾为敌,不想给她找不痛快。
头一个传姜绾是前朝公主的是姜绾自己,再就是庞嫣了。
那些人精似的大臣,没有太后在背后施压,能为了这捕风捉影的事就跪到御书房前?
皇上眸色暗沉的从太后脸上扫过,转身离开。
御书房前,乌压压跪了**位大臣,等皇上一上前,就跪请皇上彻查流言一事,查清流言,一来能保大夏国祚安稳,免得前朝公主为宵小利用,为祸朝堂,二来就是帮姜绾正身份。
三人成虎,流言传的多了,必定会对姜绾造成困扰,查清楚,对姜绾也是件好事。
大臣义正言辞,说的常公公都好笑,打着为靖安王世子妃好的幌子来抓她的把柄,还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让皇上没法拒绝,可真有这些人的。
这样的心计手段要放在为百姓造福上,能给皇上省多少心啊。
皇上为什么那么宠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还不是因为两小辈懂事啊,万卷楼挣的钱给皇上,造纸术印刷术一点不落的都归皇上,还以皇上的名义修建文武院,替皇上笼络民心。
说话做事都顺着皇上,把皇上哄的高高兴兴的,比百十个大臣还顶用。
要靖安王世子妃是前朝公主,这能是一个前朝公主会做的事?
只怕前朝那些余孽早为有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公主气的活活吐血而死了。
这些大臣就是不长眼,太后早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候不赶紧和太后撇清干系,还上赶着帮太后,有几颗脑袋才敢这么惹皇上不快?
皇上气笑了,“几位爱卿对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朕便将前朝公主身份一事交于你们查。”
“朕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查不出来,都给朕流放三千里!”
丢下这一句,皇上就进了御书房。
几位大臣脸色刷白。
他们是跪请皇上查靖安王世子妃是不是前朝公主,可没说他们查啊。
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他们要查不出来就流放,那可不是开玩笑啊。
几位大臣悔的肠子都青了,常公公还在一旁往他们伤口上撒盐,“几位大臣还跪在地上做什么,所求之事皇上不是已经允了吗?”
几位大臣腿软的起不来。
常公公只说了一句,就进御书房伺候了。
那些大臣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宫。
半个月时间可不长,一刻钟也不能浪费,几位大臣分工,去河间王府,去护国公府,还有去靖安王府的。
嗯。
去河间王府的三位大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逃了出来。
怀疑他们河间王府唯一的姑娘不是亲生的就算了,还怀疑她是前朝公主,他们老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能养前朝公主给皇上添堵吗?
身为大臣,不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就喜欢钻营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枉为大臣!
去靖安王府的,因为是去见姜绾,所以没人揍他们。
姜绾喝着茶看着前来问话的两大臣,似笑非笑道,“两大臣是把我当神童看待吗?”
两大臣一头雾水,“世子妃此话何意?”
金儿翻白眼道,“我家姑娘在讥讽你们都听不出来吗?我家姑娘是谁生出来的,她要知道,那都不是神童而是妖孽了,还不是太太老爷说是他们生的就是他们生的,两位大人有自己出生时的记忆吗?”
两大臣被呛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是被柏景轩肆意的笑声送出的门,但威力不比河间王府的棍棒差,脸丢了一地啊。
去护国公府问话的三大臣情况要好的多,他们领了命查案,禁卫军不会阻拦他们,只是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庞嫣还是一口咬定姜绾是前朝公主,锦绣坊老板娘是前朝余孽。
护国公府大太太只说庞嫣不是她女儿,余下的她一概不知。
这案子卡在了这里,根本没法往下查,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几位大臣头发都快愁白了,他们真是舒坦日子过腻了,找几只虱子放身上养着。
结果可想而知了。
半个月时间眨眼过去,几位大臣什么证据也没查到,还是传的那些,皇上龙颜震怒,一口气把几位大臣的府邸都查抄了,然后流放三千里。
没有大臣敢帮着求情,太后倒是想保他们,可惜保不住,皇上能留下太后的爪牙给自己添堵吗?
一连折损九位大臣,太后没差点气死过去,更叫太后生气的还在后头呢,九位大臣前脚被抄家流放,后脚玄铁卫把锦绣坊的绣娘送到了刑部。
那绣娘一直在金玉阁,就没放过,这会儿送到刑部,倒是有了大用处。
刑部对绣娘用刑,逼问她靖安王世子妃是不是前朝公主,绣娘能认吗,没有锦绣坊老板娘发话,绣娘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锦绣坊多年心血,绝不能毁于她手。
只是刑部的酷刑之厉绝非一般人能忍受。
绣娘扛不住招了,说庞嫣才是她们主子,这些年留在京都,开锦绣坊就是为了能看着庞嫣,还有为了帮庞嫣,几次三番暗算姜绾的事……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刑部一查便知。
刑部从锦绣坊的密室里找到了暗器,和当日姜绾在马车内险些被杀的暗器一模一样。
护国公府下人也能作证锦绣坊老板娘对庞嫣言听计从,庞嫣许多裙裳都是锦绣坊老板娘亲手所作,至于姜绾,那是一件都没有……
谁才是真的前朝公主,还有疑问吗?
刑部呈给皇上的折子是这么写的:
护国公和前朝余孽锦绣坊勾结,拿前朝公主换下了护国公府长房嫡女,又暗中算计皇长孙,意图把前朝公主捧上后位,不费一兵一卒就颠覆朝纲,甚至为了争夺皇长孙正妃之位,几次三番置靖安王世子妃于死地,心思之深,之歹毒,罄竹难书。
刑部尚书在议政殿呈的奏折,满朝文武都激愤。
结果可想而知——
皇上要处死前朝公主庞嫣。
刑部到护国公府抓人的时候,庞嫣都傻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庞嫣被押出护国公府的时候,姜绾就坐在马车内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阳光打在她身上,漾出一层夺目光晕,刺激的庞嫣面目狰狞。
姜绾笑看着她,“庞大老爷和庞大太太都是厚道之人,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女儿,也没有对你痛下杀手,你该知道他们要想要你的命,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是保不住你的。”
“他们什么都没做,不只是你以为的懦弱胆怯,还有一份对你的不舍和怜惜,毕竟从小将你养大,狠不下把对护国公的恨加在你身上。”
“只要你不自己捅破自己的身份,他们不会揭穿你,我会救他们,本来你可以跟在后面受益,逃过一死,结果你偏要折腾。”
“这结果,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