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约定
从生态小区大门到16号楼下，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楚曦足足走了十分钟，他走走停停，时而像是漫无目的的闲逛，时而眼神又突然聚焦，露出少有的凝重。
直到站在16号楼下，心中那股郁气愈发浓烈，他抿紧嘴唇，一头撞进了黑漆漆的楼道中。
插进衣兜的右手握紧一把钥匙，翻出钥匙，插入房门轻轻一拧，713的门，开了。
正对门的沙发上坐着个中年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星眉剑目，气宇轩昂，见到他，楚曦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走过去，坐到他面前。
中年人面前摆着张椅子，很明显，是特意为他留的。
“你迟到了，”浑厚的男声响起，中年人睁开眼，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眸，“这不像你的风格。”
“有事耽误了，”楚曦的语气听不出起伏，似乎来见男人，只是他的任务，而并非他的本意。
许是习惯了楚曦的态度，中年人也不以为意，“你见过郁晚卿了？”他随意道。
点点头，楚曦没有隐瞒，“他邀请我们一同前往深渊，上个本难度不低，算上我们三个，也只有4个人活着出来。”
“但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你们三个了，”中年人身躯挺得笔直，直截了当说：“那个女人出来后，就被杀掉了。”
楚曦皱了皱眉，不过转瞬就释然了，“是郁晚卿？”
“嗯，”中年人点头，“他是个很棘手的人，他注意到张城，就代表深渊已经盯上他了。”
“他在深渊中的代号是蝴蝶，不过殉道者们更习惯称他为蝴蝶公子，”对于这个郁晚卿，中年人解释的比较详细，仿佛在他心中，郁晚卿留下了很特别的一笔。
沉默了几秒钟，楚曦将右手插回衣兜，开口道：“除了他，在方圆大厦我还遇到了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特别，一个是女孩，打扮的妖娆妩媚，还有一个是老人，他们都叫他守门人。”
中年人抬起头，“它们和郁晚卿一样，都是殉道者之一，女孩绰号缚时女，能力为束缚时间，逆转时空，老人叫蛇瞳，被它的眼睛注视，可以让血肉之躯瞬间石化，”他的声音雄浑有力，似乎每个字都能激起共鸣，“缚时女与郁晚卿的关系不错，那个蛇瞳是上面指派的，二者并非一条心。”
望着楚曦，中年人的目光渐渐发生了改变，“你的气势比以前更强了，看来这次又有了收获，”他语气颇淡，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张城击杀掉了镇守在那里的鬼怪，我吸收了它的力量，”对于中年人，楚曦一向直白，他也曾尝试过隐瞒，但最终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面前之人的可怕，很难想象。
“不错，距离中阶厉鬼只差一线，”中年人点点头，“是它醒了？”他抬起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慎重，“顶级中阶厉鬼，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楚曦的脸上多出了些复杂的情绪，即便他掩饰的很好，也没逃过中年人的眼睛，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中年人的态度仿佛能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影响，短短几秒钟，楚曦感觉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中年人面前的茶杯壁上，甚至长出了肉眼可见的白霜。
“殉道者究竟是怎样一群人？”楚曦抬眸，正对中年人，“它们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它们不是人，只是一群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说到这里时，楚曦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情绪波动，像是怀揣着某种极端的恶意，“深渊改变了它们，也成就了它们，但它们也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殉道者......”男人停顿了几秒钟，沙哑道：“不过是一群连死都做不到的可怜虫罢了。”
“它们是鬼？”楚曦突然开口。
中年人摇了摇头，“不，它们是殉道者，这个耻辱的烙印会伴随它们一生，无休无止，不死不灭。”
“那你呢？又是因为什么......离开了深渊？”
话音未落，楚曦便觉得一阵寒风扑面，不清楚是不是错觉，他居然听到了宝剑出匣的声音。
凌厉的剑气一闪而灭，从楚曦耳边擦过，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依旧注视着中年人的双眸，在等一个答案。
“那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中年人胸膛剧烈起伏，楚曦的话触及了他的忌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与张凌南决裂，甚至险些兵戎相见，“如果你还希望我们之前约定有效的话，”他嗓音压的很低，很明显的威胁。
在听到约定两个字，楚曦的眉峰渐渐平静，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男人，脸上看不出悲喜。
“它，醒了，”楚曦直白说：“在最后关头，出手秒杀了镇守鬼怪。”
中年人点点头，这一切都与他所料的差不多，唤楚曦前来，不过是多一层保险。
“他有怀疑你吗？”偏过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给了楚曦不小的压力，他虽然未见过男人的可怕之处，但直觉告诉他，他是与郁晚卿一样可怕的怪物，远比缚时女还有蛇瞳更可怕。
楚曦避开他的眼睛，看向灰蒙蒙的窗外，“没有，他很信任我，比任何人都信任，”最后一句话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中年人眼中凌厉的气势不减，就像是一把深藏在剑匣中的宝剑，泠冽的剑气从匣中弥漫而出，与他对视，则仿佛被利剑掖住咽喉。
“他要去找那个救他的女孩，”顿了顿，楚曦继续道：“就是以自己的命，换他命的那个女孩。”
听到这里，中年人脸色微变，“怎么找，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郁晚卿说他有办法，”楚曦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这是张城之前与他的约定，我们将他从深渊副本中带出，他帮张城找到那个女孩。”
“郁晚卿......”中年人深吸一口气，笔直的身躯略微舒展开，发出骨骼特有的脆响，“你也耐不住寂寞了。”
第352章 正义的代价
楚曦皱了皱眉，“郁晚卿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张城动手？”
“不然呢，”中年人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我想不出其它的答案。”
杯壁上的冰霜霎时间化开，水面上雾气浮动，构成一幅氤氲般的景象，男人一张口，吐出的满满都是剑气。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他死，只因为他是张凌南的儿子吗？”楚曦盯着中年人的侧脸，“还是......在惧怕它？”
“二者都有，它也是张凌南留下的后手，再者张凌南为深渊留下的阴影过大，他的名字是深渊中不可提及的禁忌，只要他的血脉还存留在这个世界上，深渊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其抹杀，所以无论怎样，张城都要死。”
“那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楚曦挺直身躯，从侧面看去，他的脸坚硬如钢铁，“至于演了如此长的一出戏码，就为了将我安插在张城身边，成为你的暗桩。”
中年人冷笑一声，放下茶杯的同时，余光瞥了眼楚曦，“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就猜到了。”
“你要毁掉深渊！”楚曦语速很快，中年人说的不错，对于这一点，他早有猜测，“可凭借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你在利用张城，你要唤醒他体内的那股意识！”
中年人没有回答，可楚曦清楚，他猜对了。
那股意识拥有的力量可怕至极，无论是面前的男人，还是郁晚卿，在那股力量面前，都渺小的如同尘埃。
“那张城怎么办？”楚曦突然问到。
他毫不怀疑，那股可怕意识完全苏醒的那一天，也就是张城原本意识消散的那一天。
换句话说，等到意识苏醒，除了这幅身躯依旧存在，如今的张城几乎等同于死亡。
那股意识的霸道，对于经历过上个本的楚曦来说，记忆犹新，它绝不会允许体内还存在一个“自己”，时刻觊觎着这具躯壳。
“它不是意识，”中年人缓缓开口，双眸抬起，与楚曦对视，眼底罕见的流露出一份凝重，“那是一股意志，汇集了无数的负面情绪，最恐怖，最消极，最狂妄，最暴虐，也最......强大的意志，”他一字一顿。
中年人的声音不算大，但气势尤为惊人，耳畔隐约有炸起的气浪带出的回声。
“那是深渊的意志，”中年人叹了口气，嗓音低沉说：“殉道者的传承需要它来维系，而它，也贵为深渊之本，”说到这里，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片刻后，中年人的眼神渐渐复原，此刻的他，周遭少了许多凌厉的气息，“无论如何，他的结局都会死，无论是被殉道者们处决，还是深渊意志被唤醒，重新占据他的躯体......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这就是他的宿命。”
“无法改变，避无可避的宿命，”中年人偏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笼罩大地，为这个世界镀上了一层哀婉的色调。
“正义的牺牲品吗？”楚曦冷笑一声，毫无保留的鄙夷浮现在他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刻薄，“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义必定面临着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也是他所存在的意义！只有依靠那股意志，才可以毁掉深渊，深渊以及殉道者，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引导这股意志，与深渊对抗，最终毁灭它。”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张凌南的？”
“是我的，”中年人望着楚曦，并不隐瞒，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性格上也直来直去，“无论张凌南有多么强大，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父亲，他只想让他的儿子张城活过来，为此不惜独闯苦戮之海，取走深渊之魂，也就是深渊的意志，并在随后的追杀战中，击杀掉了多位殉道者，”他抬起双眸，解释道：“只有深渊之魂的力量，才能让人起死回生，这是复生仪式的关键。”
“深渊之魂是深渊赖以维系的精华所在，一日不拿回它，深渊的力量，以及殉道者的传承就无法继续，张城不死，便不会再有新的殉道者晋升，而现有殉道者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你也受到影响，对吗？”沉默了半晌后，楚曦再次开口。
中年人点点头，接着伸手到身后，取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三尺来长，布下棱角分明，由于男人身型魁梧，长条状物体系在他身后，楚曦并没有注意到。
将布掀开，暴露在楚曦眼前的是一个漆黑色的匣子，中年人左手轻轻在匣子上摩挲，像是在拂去那本不存在的灰尘，又像是在祭奠曾经的什么。
即便与本名王瑞的中年人相识甚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匣子，“铸剑师......”他轻轻说道。
这是具剑匣，不用开启，楚曦就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剑气从缝隙中溢出，彻骨的寒意让他心生敬畏，剑匣中放着一柄罕见的宝剑，他可以肯定。
“十年了......”王瑞嘴角扯开，他很少笑，所以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真是委屈你了。”
自从剑匣出现后，楚曦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压制般，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身体里像是结了冰，王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片刻后，将剑匣收起，用布重新包裹后，就立在身侧，如同一面无字碑。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惫的走动，依旧是王瑞先开口，他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说事务所内已经有人怀疑你了，是吗？”
从剑匣上收回视线，楚曦点点头。
“是谁？”
“段贤林，大家都称呼他为段医生，”他的情绪把控力极好，几次呼吸间，就将心头的情绪压制住，脸上重归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观察我，还曾经试图探听我与张城间的谈话。”
“县医院的那位医生？”王瑞神色轻松下来，似乎在他眼里，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第353章 献祭
“嗯。”
“你不方便动手，我来解决他，”王瑞盯着楚曦，平静道：“一切不可控因素必须剔除，只有深渊之魂在张城体内复苏，才可以将深渊完全毁灭。”
“不必了，”楚曦拒绝了王瑞的提议，转而继续道：“我有办法对付他。”
“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王瑞点头，他对楚曦的能力还是信任的，不然也不会选择他，“你回去后，若是张城问起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要如何回答？”
楚曦双眸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他不会问的，”他摇头说。
“还是谨慎些好，我已经能从他身上看到他父亲的影子了，”即便过了这么久，提起张凌南，王瑞眼中依旧充满回忆。
“我说过了，他信任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楚曦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告别，只是在踏出门槛的刹那，一句话幽幽飘进王瑞的耳朵，“这一点，他比你强得多。”
脚步声渐行渐远，王瑞坐在沙发上，姿势都没有变，就像是一位暮年的将军。
“嘎吱——”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老旧的门轴仿佛下一秒种就要崩溃。
“嘿...嘿...”一阵苍老的笑声从背后传出，粗粝的如同砂纸打磨过生锈的器具，“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嘿...嘿...”
卧室门被从内推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
黑影低矮，驼背，佝偻的厉害，随着他的每一次吐气，半空中都会浮现出一缕白雾。
他的体内好似贮满了冰块。
王瑞很明显知道黑袍人的存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到了他这个层次，想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隐匿在周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张凌南复生也做不到。
“真是......羡慕啊，嘿...嘿...”黑袍人也不在意，兀自笑着，他大口呼吸着空气，黑袍下的那张脸上带着贪婪的表情，“年轻的味道......真是令人怀念......”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管好你的那张嘴，”挺直身躯，王瑞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甚至将黑袍人身侧的寒意都驱散了大半，“入殓师......”他冷冷说。
话音未落，立于身侧的剑匣无风自颤，发出阵阵嗡鸣声，凌厉的剑气弥漫而出，游走在王瑞前后。
“嘿...嘿...，”黑影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苍老的眼眸，苍老中带着丝丝深灰色的诡气，“不要......不要那么......认真嘛，我......我只是好奇......嘿...嘿...”像是没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黑袍人依旧是那副喑哑的嗓音，他在笑，可听着像是破败漏气的旧风箱。
他盯着楚曦离开的方向，罕见的沉默了几秒钟，随后说道：“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我们自己的味道，他也有......资质......变得与我们一样，咳...咳...”黑袍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喉咙都咳出来。
从卧室中窜出道身影，一把扶住黑袍人，另一只手缓缓帮他舒着后背。
“呼——呼——”
黑影发出渗人的笑声，到最后，应该是气息不够，他剧烈的喘息着，但黑袍下的那张脸上，暴露着狰狞的笑，“可惜......深渊之魂......已经不在......苦戮之海，不会......再有新的殉道者......晋升，可惜......”
扶住黑袍人的那道身影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那竟然是个与真人同等大小的纸人！
鲜红色的纸衣，惨绿色的纸裤，粗糙到不甚明了的五官上画了副妖邪诡异的妆容，额头正中还点了颗血红色的朱砂痣。
纸人站在那里，明明面无表情，可就是给人一种它在笑的错觉。
“铸剑师......”黑袍人说话声断断续续，其间不停地大喘气，很让人怀疑，他的这幅身体，究竟还能不能撑得住，他抬起头，一双诡异的灰眸盯着王瑞的背影，“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他......为你所用？”
“咳...咳...”黑袍人还在咳嗽，整具身体也随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可不像是......会被说服的人。”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而他......”顿了顿，王瑞继续道：“是个守信的人。”
“哦？”黑袍人依旧在笑，这份约定罕见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深吸一口气，王瑞摊开手掌，莫名的光晕集中在掌心，缓缓地，如同全息影像般，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在他身前。
是个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姿，细碎的刘海，一眼看去，除了震惊，就只有皓齿明眸一词了，就仿佛是诗书中走出的美佳人。
美中不足的是，女人眼神空洞，像是缺失了些什么。
“嘿...嘿...”在见到女人的一刹那，黑袍人就想通了之前的疑惑，接着笑得愈发狰狞，甚至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堂堂铸剑师......也会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勾当，不，”黑袍人摇头，“是挟美人......以令英雄。”
“想不到......那小子......还是个情种，”他望向楚曦离开的方向，嗓音越发沙哑，听得让人心中烦躁。
王瑞手掌一翻，那个与刘雨薇一模一样的女人就此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需要你......复活这个女人，”黑袍人压低声音，“可只有......她的部分意识......远远不够，你我......都是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应该清楚......复活一个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除了......深渊之魂的加持，还最少......需要一个......甘愿献祭的人，而这个人......与需要复活的人......越相似越好，性格，样貌，等等一切......”黑袍人语速越来越快，黑袍下的脸上写满了狰狞，似乎是对于复生一事，有着极其强烈的怨念。
“这些与我无关，”王瑞依旧是那张平静的脸，语气也未变，“我只负责主持仪式，剩下的是他的事情。”
“但我听说......”他有意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像是在观察黑袍人的反应。
黑袍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息，“听说什么？”他粗吼一声，周遭的空间都随之扭曲起来。
站起身，双眸移开，投向窗外，“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王瑞轻声说道。
第354章 取画
走出16号楼后，楚曦沿着来时的路，脚步不快，灰蒙蒙的天色倒映在眸中，融化成一股异样的色彩。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身上，不大也不小，路上没带伞的行人纷纷躲避，一对年轻情侣匆匆而来，男人脱下自己的衣服，撑起在女孩头顶，雨水顺着脸颊流下，他依旧在与女孩说笑，眉宇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女孩梳着简单的刘海，不时与男人交流，浅浅的笑容下露出两只酒窝。
昨夜也下过雨，道路一侧有积水，楚曦站在另一侧，微微偏过身，让这对情侣先过。
“多谢。”
“谢谢。”
情侣向楚曦致谢，这样的天气很适合遇到暖心的人，身侧簇拥着自己的幸福，要是再遇到好心的路人，完美的像是童话故事。
目送着情侣走远，他漫不经心的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刚才那人不错哦！”男人说道。
“嗯，”女孩点头，笃定说：“相信那位先生也一定有个深爱他，他也深爱的女朋友吧。”
“有道理，”男人故作高深的点点头，接着满脸认真的看着身侧的女孩，说道：“但他没我帅，他女朋友也一定没有我女朋友好看！”
“讨厌！”
……
打情骂俏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弭于漫天的雨雾中，顿了顿，楚曦转身离开。
在风衣湿透前，他又回到了佳怡艺术中心，那面熟悉的幕墙下，透过玻璃窗，刘雨薇的画还挂在原处，像是个无人认领，等待回家的孩子。
前台女孩正打着瞌睡，偶然瞥见门外站着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出了来人，是那个要买画的怪人。
“老板，老板！”她站起身，向身后喊着，老板在休息室内，他特意交代过，男人若是回来，一定要通知他。
“鬼叫什么？”披着外套，秃顶男人打着哈欠出来了，他刚刚眯一会，就被女孩叫醒，满脸不高兴。
女孩指着门外，低声道：“老板，那人又来了！”
秃顶男人揉了揉眼睛，隔着玻璃门，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呵！”他冷哼一声，拿出前台的报名表，推开门，走了出去。
“先生，你又来了，”秃顶男人皮笑肉不笑说道：“画我们是一定不卖的，你如果喜欢，可以来我们这里学习，我们为你安排最有经验的老师，”说完，又将手中的报名表递了上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楚曦根本没理他，一双泛着浅栗色的眸子静静停留在画上，前台女孩站在老板身侧，心中莫名浮起一股感觉，觉得这双眸子与这样的烟雨天很搭。
秃顶男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刚要再说点什么，楚曦突然开口：“画包好，我要带走。”
“呵！”秃顶男人冷笑一声，“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画，不卖，你如果喜欢，可以来我们这......”
“轰！”毫无预兆的，楚曦一拳轰出，整面玻璃幕墙应声而碎，力量拿捏的刚刚好，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溃散的玻璃碎片如瀑布般，倾泻一地。
秃顶男人大张着嘴巴，已经看呆了，前台女孩也是，喉咙里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他们甚至忘记了报警。
走上前，楚曦平静地摘下那幅画，细心卷起，习惯性的收进怀中，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僵持，风衣几乎湿透，他担心画也一样。
浅栗色的眸子抬起，在与秃顶男人对视的刹那，转化为纯黑色，浓的像是晕不开的墨，被这样的诡异的眸子盯着，秃顶男人腿一抖，差点哭出来。
“衣服，拿过来，”楚曦的声线不带任何感情。
秃顶男人打了个哆嗦，下一秒就脱下披着的外套，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谢谢，”楚曦点头，接着用外套细心的将画包裹好，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直到颀长的身影消失后很久，秃顶男人与女孩才回过神来，女孩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就要报警，不料秃顶男人回头就是一巴掌，打翻了女孩的手机，贴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滚了几圈，摔进了泥水中。
“不要命了！”秃顶男人大声呵斥道，对于女孩，他还从未如此严厉过。
“我...我...”连番的惊吓让女孩神情恍惚，她时而盯着老板的脸，时而看向落入泥水的手机，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有打着伞的行人注意到了这里，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明显在争吵的男女，秃顶男人喘了几口粗气，接着扯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拽进了屋。
女孩还在不停发抖，途中秃顶男人又出去一次，将手机捡了回来，之后，落下了卷闸门，“一会学生下课后，让从后门走，”他幽幽说道。
昏暗的房间内有光一闪而逝，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根烟，默默点燃，他已经许久不抽烟了，突如其来的浓烈味道呛的他连连咳嗽。
女孩终于不再抖了，“老板，那面玻璃墙......”
摆摆手，男人散了眼前的烟气，“你不用管，明天我找人修，”他指了指女孩面前的手机，“看看坏没坏，坏了我给你重买一个。”
“不用了，老板，”女孩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她很想绕开有关那个可怕男人的话题，可她想不通，究竟要怎样的力量，才能一拳轰碎厘米厚的钢化玻璃，“老板......”她抬起头，像是有话说。
“不要再说了，”男人斩钉截铁道，扔掉烟头，狠狠一脚踩灭，“今天的事不要再提起，更不要和其他人说，”他沉默了半晌，继续说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你当时不再前台，回来时就这样了。”
男人的额头上不断冒着虚汗，女孩清楚，老板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她低着头，小声道：“知道了。”
点头示意，男人回到了休息室，关上门的刹那，他险些一头栽倒，踉跄的走到办公桌旁，他拉开了最下一层抽屉。
里面什么都没放，只有一张合影照片，上面有几十人，背景是艺术中心的正门，他站在人群正中，意气风发。
第355章 晚报
视线平移，来到照片边缘的位置，那里站着个清秀的男人，淡色格子衬衫外披着件长款风衣，当时恰巧有风，吹皱了风衣下摆，能隐隐约约看到，风衣内侧衬着一点殷红。
男人的拳头骤然间攥紧，他清楚记得，刚才那个男人的风衣款式与楚曦曾经所穿的一模一样，而当他试图将画收入怀中时，风衣恰巧敞开，他同样见到了那处殷红。
那是处刺绣，一个龙飞凤舞的薇字。
刘雨薇的薇。
“真的......是他！”瞳孔震颤，秃顶男人跌坐在椅子上，呼吸声一声粗过一声，虽然楚曦已经死了，虽然那个男人相貌与他完全不同，虽然......
男人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那不是他，可同款风衣，特别的刺绣，诡异的力量，对刘雨薇的这幅画作感兴趣——而这幅画上画的人，正是楚曦......
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在佐证一件事，刚才的男人，就是曾经的楚曦。
死人不可能复活，他是鬼！
是鬼！！
楚曦他......回来了......
男人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
怀抱着画，楚曦没有选择继续走下去，到了个路口，伸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中充满嫌弃，风衣下摆还在淅淅沥沥滴着水，几缕刘海垂下，遮住了墨色的眸。
等到楚曦上车后，司机才发现他怀中抱着件衣服，风衣湿透了，可衣服还好，只是看不清他的眼睛，这让司机心头浮现出一丢丢莫名的不安。
告知了事务所的位置后，出租车疾驰而去，如同一把快刀，斩断雨幕。
付钱，下车，踩在积水中，楚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推开玻璃门，南楠和余秋正在事务所前台闲聊，余秋站在门边，而南楠则趴在前台，下巴抵在记事本上，雨天本来就没什么生意，散漫一些也无所谓。
南楠眼尖，先余秋一步发现了楚曦，“你回来啦，”她突然坐起身，正闲的无聊，多一个人说说话也好，余秋太闷了。
余秋也发觉了楚曦走来，其实比南楠更早，只不过她脸皮薄，没好意思先打招呼，事务所的人背后都在议论她与楚曦，这她是知道的。
“嗯，”楚曦点点头，视线移向余秋，“余小姐，你也在这里。”
“我......我刚出来，是南小姐好心，想陪我说说话，”余秋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她本来只想简简单单解释，没想到说了这么多，眼神尝试着不向他身上瞟，可还是望见了风衣下摆，正淅淅沥沥滴着水，“楚先生，你怎么被淋成这个样子？”她眨了眨眼，关心道。
楚曦怀抱着那件衣服，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没注意，”他话风一转，望着余秋回应说：“外面雨很大，出门记得带伞，多穿一件衣服。”
余秋的脸颊突然泛红，被这双眸子盯着，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嗯，”她小声回道：“知道了。”
楚曦笑了笑，推开门，走进事务所。
“嘿嘿嘿......”等楚曦走后，南楠“噌”的窜了起来，一脸坏笑的盯着余秋，阴阳怪气说：“外面雨大，出门记得带伞，然后多穿衣服呦！”
“别，别......胡说，”余秋很明显有些紧张，语气都不对了，“我和楚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啧啧，”南楠托着下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有说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吗？”
余秋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南楠的陷阱，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眼见余秋羞的不知所措，南楠跳下椅子，伸出左手，拍了拍比她还高的余秋的脑袋，“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余秋很明显还想解释什么，不过南楠手指滑下，遮住了她的唇，“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她笑了笑，语气有那么一瞬间停滞，“别学我，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余秋的眼睛缓缓睁大，她发觉，南楠在说这些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她从未见过。
……
“回来了？”
楚曦刚进门，就碰到坐在办公室里的张城，他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报纸被折叠了很多下，他只在看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嗯，”楚曦点头。
“怎么浇的像落汤鸡一样？”张城望着他，“没带伞吗？”
“忘了，我去换身衣服，”说完，楚曦走进了属于自己的休息室，随手带上了门。
半晌后，楚曦又走了出来，他的衣服款式都差不多，如果不是干的，张城甚至分辨不出究竟换没换。
“在看什么？”他单手拿着毛巾，在揉干头发。
“呼——”张城吐了口气，将报纸推向楚曦，“你自己看看吧。”
站在桌子旁，楚曦随手放下毛巾，这是衡平本地的报纸——衡平晚报，发行量一般，影响力也有限。
在报纸不起眼的一角，一条标题吸引了楚曦的注意力——七旬老者惨死广场绿地，配图不甚清晰，应该是画面过于血腥，被打上了马赛克。
但能看到死者身穿雪白色练功服，视线下移，配文中多次出现五官被毁，四肢残缺等词汇，不难想象现场有多惨烈。
楚曦的眉峰轻轻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吗？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他抬眸，看着张城说。
张城拉开抽屉，又拿出一张报纸，同样是衡平晚报，只是期数时间不同，将报纸铺平，摊开在桌面上，右下角的一处被人用红笔标记，很容易发现。
“我市江边发现一年轻男子尸体，死状离奇，报案人精神受到极大刺激，警方已介入。”
配图被遮住面部，暴露出的手脚，甚至是躯体，通通憋了下去，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干。
“是李昂，”楚曦语气肯定，接着收回视线，望向张城，“第一个老者是周伯。”
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张城点头，接着说道：“不错，都是第二次深渊任务中的玩家，他们在任务中死了，于是在现实中，也死掉了，并且死状与深渊中的他们一致。”
第356章 合同
“这就是深渊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吗？”楚曦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真可怕。”
话音刚落，张城倒显得有些意外，他望着楚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从你嘴中说出可怕，还真是新鲜，”他收回报纸，置于抽屉最下层。
“不过说起影响，我还是觉得用侵袭这个词比较好，这是深渊对现实世界的一种侵袭，”他随后举了个例子，“深渊只是种称谓，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又是如何形成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张城看向楚曦，“它就在我们周围，却无法用肉眼观察到，它可以隐匿在我们的世界中，却又会被阳光出卖，在地上留下影子，周伯，李昂......一切在深渊死去的人，共同构成了这个影子。”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玄妙，张城挠了挠头，问道：“这个......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其实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脑海中也不清晰，只是在遵循本心。
楚曦沉默了几秒钟，接着点头，“很清晰，”他吐出三个字。
张城不禁摇头苦笑，他才不信楚曦的话，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门外有闹哄哄的声音传来，还伴随有拉扯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哪位是张老板？”他大声嚷着，面色不善。
紧接着杜鹏，段医生，前台值班的南楠，余秋也跟了进来，杜鹏脸红脖子粗，嘴里骂骂咧咧的，若不是段医生拉着他，估计就冲过去，狠狠揍中年男人一顿。
“这是怎么了？”张城看着眼前的景象，很明显是杜鹏与中年男人起了冲突，“有话好好说。”
“你就是张老板吧，”中年男人望着张城，“他们都是你的员工，你给评评理！”他右手抓着张纸，气冲冲的递给张城。
“我特么......”杜鹏一膀子力气，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段医生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挣脱开，抡起拳头就要给男人一记铁拳。
还好楚曦眼疾手快，上身轻轻一握，化解了杜鹏的拳势，不然依着男人的身板，估计下半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杜鹏！”张城喊了一嗓子，他向来不崇尚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除非必要。
杜鹏被段医生扯了回去，张城发觉，段医生的脸色也很难看，似乎与中年男人也不对付。
“我就是张城，这间事务所的老板，”他指着杜鹏还有段医生说：“他们都是我的员工，你有话和我说就行。”
中年男人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张城面前的椅子上，摊开手中的纸，“张老板，”男人盯着张城，直截了当说：“我是街口兴隆杂货店的老板，我姓刘。”
“刘老板，”张城点头。
段医生和杜鹏去租店是张城指派的，目的是为余秋还有荣婉女士提供一处栖身之地。
放在张城面前的是份合同，有关杂货店租赁，他简单看了几条，没发现什么不妥。
“张老板，合同已经签了，白纸黑字，赖可是赖不掉的，”刘老板伸出一根手指，敲打着合同。
合同上写的很清楚，一年租金6万，对于这样位置的一间门脸，虽说贵了些，但尚可接受。
张城接过合同，“一年6万，租期三年，一共18万，除去交过的两万押金，还剩下16万，稍后我让前台打给你，”两万押金是段医生带过去的，他这人稳重，张城对他放心，让他看好就可以敲定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张城抬起头，望向刘老板，他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件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张老板，你开什么玩笑？”刘老板眯眯着眼，重重点了下合同，阴阳怪气道：“怎么会是18万？是28万好不好？”
“28万？”张城皱了皱眉，刚想问为什么，刘老板就又开口了，他指着合同上的一处说：“喏，这里写的明明白白，我这铺子正在装修，装修的款项也得算在合同里，这点签合同前，我已经知会他们了，他们也表示同意，”他扭过头，看向杜鹏和段医生，很明显说的就是他们二人。
“城哥，这狗东西耍诈！”杜鹏憋了一肚子火，指着刘老板骂道：“他当时说装修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剩简单收尾了，我们才签的。”
“对，这话是我说的，可那是一期，还有二期，三期呢！”刘老板老神在在，像是吃定了张城一伙人。
“你这是诈骗！”段医生满脸通红，气得不行，他是文明人，不会杜鹏那样口吐芬芳，“把押金退我们，我们不租了！”
“不可能，”刘老板摇摇头，拿起合同，指着上面说道：“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反悔押金不退。”
一来二去的，张城也听明白了，这位刘老板就是个奸商嘴脸，铺子生意红火，他根本没想出租，只是想吞掉两万押金，装修什么的，都是幌子。
而这合同上，也是他玩的一个文字游戏。
身侧的楚曦盯着来人，冷笑一声，“刘老板，您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呵！”刘老板站起身，眼神一撇一撇的，“少说没用的，给句痛快话，到底租还是不租，要是租的话，再打26万，不租的话，押金也不可能退你们！”
“26万委实有点多了，”张城摸摸下巴，最后像是极端不情愿的咬咬牙，“算了，我们不租了。”
刘老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告诉你，押金可不退啊！”
“好，”张城点头，与杜鹏段医生的表现相比，他实在冷静太多。
达到目的后，刘老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张城叫住了他，“刘老板，请留步。”
刘老板警惕的转过身，“你想反悔？我可有......”
张城摆摆手，“刘老板，”他抬起头，微笑说：“如果过一段时间，你还想出租的话，可以来找我。”
“不必了，暂时没这个打算，”事到如今，他也懒得装了，反正合同在手，到哪里都是他占理。
“不，”张城望着他，脸上突然浮起了很特别的笑容：“你会的，相信我。”
第357章 替代品
刘老板走后，张城给了南楠个眼神，她将余秋带出了办公室。
余秋是个很感性的女孩，她清楚租下那家店，是为了自己与母亲。
两人走后，办公室内就留下了张城，以及他的鬼怪团队，杜鹏一脸忿忿，段医生比他稳重些，脸色铁青，虽然气愤，但明显自责更多一些。
“张老板，”段医生抬起头，开口说：“这件事责任在我，是我没确认好情况，盲目签了合同，损失的两万块，从我薪水里扣。”
“怎么能怪你？”杜鹏听到这里不高兴了，喘着粗气，看着张城道：“城哥，这件事怪我，是我催着段医生快点签合同的，责任我负，从我工资里扣。”
张城看着二人的样子，不禁笑了，挥挥手说：“好了，别争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他动了歪心思。”
“可这两万块的亏空......”段医生还在坚持，他始终认为张城肯收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非但没能帮助张城，还给他添了麻烦，这让自己从心底里难以接受。
“我有说这两万块不要了吗？”张城望向杂货店方向，笑得愈发灿烂，“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楚曦笑着摇摇头，他一早就知道张城肯定有别的打算，自从认识他那天起，他就没见过张城吃亏。
杜鹏眼睛一亮，急切问：“城哥，你有办法？”
“嘿嘿，”眯起眼，张城靠在椅背上，摆出个舒服的姿势，“现在还早，不着急，晚些与你们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杜鹏急得抓心挠肝，期间几次找到张城，都没有结果，段医生也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南楠为张城叫完外卖就离开了，余秋也与母亲呆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
夜深了，办公室内只剩下张城，楚曦，杜鹏，段医生几人，，一盏夜灯幽幽亮着，泛着萌黄色的光。
拿起扣在桌面上的手机，12点整，张城嘴角勾起，真是个吉利的时间，很适合上门拜访，兴隆杂货铺生意不错，营业时间跨度大，要到凌晨1，2点钟才关门。
“城哥，你就别吊着我们了，”杜鹏兴奋地两眼冒光，听说能报复刘老板，他举一万只手赞成。
吸过最后一口烟，张城熄灭烟头，“既然刘老板那么不希望自己的铺子租出去，那我们就帮他一把，晚上让他那里热闹热闹，也算给他宣传一下，揽揽人气，”他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杜鹏笑容逐渐变态，随后眼珠咕噜一转，“嘿嘿，这个好，这个好！”
吓唬人是杜鹏的老本行，在县医院的时候，他就深谙此道，更何况这次是吓唬......呸，替天行道，那个刘老板看着就不是好东西，手法之熟练，都不知道有多少老实人遭了殃，今天自己非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爽到极点。
“那行，城哥，我先去了，”杜鹏满脸狞笑，他一秒钟也等不了了，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等等，”张城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你就这么去啊？”
“啊，”挠挠头，杜鹏很自然答道，他没理解张城的意思，吓唬人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张城叹了口气，盯着他说道：“你就这么去，姓刘的不就认出你的样子了？”
“嘿嘿，”杜鹏狞笑一声，张城所说的他完全不担心，脸上的横肉因为兴奋直颤，“这点你放心，我到时候会换一副模样的，保管刘大老板满意。”
张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笑了，“也对，我倒是把这茬忘了。”
在县医院的时候，张城可近距离“欣赏”过杜鹏的真面目，要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估计当时就凉凉了。
“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楚曦插话说，杜鹏的性格他很清楚，属于嗨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担心给刘老板活活吓死。
这种人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更多的还是给他个教训。
“嘿嘿，明白！”杜鹏转身离去。
“等一下。”
接二连三被人叫住，杜鹏快要崩溃了，他已经按捺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又怎么了？”他扭头看向段医生，这还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说话。
段医生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抬头说：“我陪你一起去。”
“哎呦，这感情好，”杜鹏眉开眼笑，对于吓唬人这项运动，段医生可是稀客，杜鹏准备以前辈的姿态，好好指导他。
“张老板，”段医生扭头，看向张城，嗓音低沉道：“我想我还是去看看，别闹出什么大事。”
“也好，”张城点点头，段医生岁数资历在那里摆着，性格也沉稳，有他盯着杜鹏，也省得惹出什么大麻烦。
可没想到杜鹏不乐意了，撇嘴道：“你们这是分明信不过我啊！”
“不然呢？”张城楚曦同时回答。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杜鹏悻悻闭了嘴。
二人身影很快融化在夜色中，张城望了望漆黑的窗外，忽然觉得内心舒畅多了，“刘老板，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他笑着说。
在于楚曦闲聊几句后，楚曦就回去休息了，他一向寡淡，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张城曾尝试开导他，希望他能阳光一点，可收效甚微。
段医生曾私底下告诉自己说，楚曦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但由于他几乎自虐般的自制力，对此掩饰的很好，段医生还很隐晦的暗示自己，要多注意楚曦，时刻留心他的所作所为。
有关楚曦的心病，只有张城知道的最清楚，他还忘不掉那个叫做刘雨薇的女人，他最常穿的那件风衣内襟，就绣着一个薇字。
但令他欣慰的是，余秋的出现，很好的弥补了他空洞心灵上的缺失。
刘雨薇张城短暂接触过，黑化之前的她着实是个不错的人，而余秋无论在性格，气质，还是样貌上，都与黑化前的她相似，如果非要说楚曦对余秋有好感，那么他想，好感更多是为祭奠曾经的爱情，是对曾经的爱人刘雨薇的，而余秋，不过是个替代品。
第358章 没钱
世间煌煌八万字，唯有情字最杀人，张城叹了口气，楚曦是个聪明人，张城希望终有一天，他能自己想明白，不要误己又误人。
至少余秋是无辜的，她对楚曦的感情也是真的。
平躺在床上，楚曦没有任何睡意，画铺散在身边，就像是曾经的那个人陪在身侧。
回忆太多，总有自己忘却不了的场景，无论是轻薄的吻，还是猛然挥下，斩断自己手腕的刀。
与张城等人的印象不同，他从不是个果决的人，岂止不果决，简直有些优柔寡断，他寡言，只是因为不会表达。
但他会伪装，曾经那位善解人意的钢琴老师，以及身处此时此地的自己，段医生的猜测没有错，他压抑了太多东西在心里，戴上了面具生活，面具戴久了，他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而他，又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
“呼——”
他长吐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睛。
......
趁着夜色，杜鹏段医生的动作很快，兴隆杂货铺大门已经关了，只剩下一个售货窗口，一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哈欠连天。
白天他们来这里看过，知道杂货铺后面是一间不大的休息室，生意忙不开的时候，刘老板就住在这里。
“走，去后面看看，”段医生压低声音说。
两人绕到了休息室后面，隔着扇窗，向里张望，只见电视里放着球赛，刘老板靠在沙发上抽烟，旁边还站着个年轻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摞钱。
一见到这笔钱，杜鹏气得脑袋都要掉了，这正是刘老板从他们手中骗去的。
“呵，还以为那个张城有多难对付呢，”刘老板吐了个烟圈，好不惬意的说道：“还是个开事务所的，怪不得生意差到爆。”
“听说他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可他......”年轻人撇撇嘴，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看他招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从侧脸看，年轻人与刘老板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狡诈的味道。
“狗东西......”
杜鹏拳头攥的死死的，刚要跳出去给他们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就被段医生拉住了，“等等，别冲动，看他们还能说点什么，”段医生向里张望着，眼神少有的阴沉。
“你可真能沉住气，”杜鹏看了看段医生，嘟囔一句。
刘老板父子还沉浸在诈骗得手的快感中，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来到身边，年轻人伸手抓起两摞钱，掂了掂，笑道：“那两个蠢货，还真以为我们会出租店铺。”
“谁说不是？”刘老板心情大好，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那个岁数大的长得，一脸穷酸像，就跟那棒槌似的。”
父子俩一阵哄笑，外面段医生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杜鹏能明显感觉到身侧温度在急速降低，段医生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坏了，“段医生，放松，放松，”他替段医生缓缓舒着背，担心他背过气去。
“还有叫杜什么什么那个，”刘老板兴致很高，一手夹着烟，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看着就知道是个弱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脑袋像个夜壶，还是大号的！”
年轻人乐得不行，笑着补充道：“话都说不明白，那就是个大傻*！”
“我特么弄死你！”杜鹏当时就不干了，要不是段医生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他能顺着窗户跳进去。
后面刘老板父子说的什么，二人已经听不清了，杜鹏眼睛血红，耳朵嗡嗡的，他现在就一个想法，吓死刘家父子。
在段医生的拉扯下，两人又返回前门，不一会，穿着便利店服装的男人下班了，店里只剩下了刘老板父子。
二人等的就是现在。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段医生严肃的看向杜鹏，在做最后的交代。
杜鹏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记住了，”他原本以为段医生是不让他胡来，可谁曾想......回想起刚才段医生的计划，他激动的直颤抖，觉得这人简直是个天才，同时他也在心中告诫自己，知识分子发起火来是真的可怕，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上！”拍了拍杜鹏肩膀，段医生使了个眼色。
杜鹏点点头，从暗处走了上去，摁响了一旁的摁铃。
“谁啊？”有人走到售货窗边，由于已经闭店，所以外面只留了个小夜灯，灯光昏暗，也看不清来人的容貌。
“买东西，”担心被认出声音，杜鹏有意尖着嗓子说话。
“要什么，我进去给你拿，”来人露出了半张脸，是刘老板的儿子，嘴上叼着根烟，烟头处时隐时现。
“烟。”
“什么烟？”年轻人随口问道。
“随便，你抽的那种就行，”杜鹏笑笑，他也不是个挑剔的人。
年轻人点点头，接着冲里面喊道：“拿包硬玉溪！”
过一会，踢踏着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刘老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盒烟，甩到杜鹏面前，“23，”他懒洋洋说道。
夜灯样式老旧，外面罩着一圈灯罩，由于位置低，只能映出杜鹏胸前以下。
杜鹏伸出手，缓缓把玩着烟盒，“没钱，”他很自然说道。
“没钱？”刘老板一愣，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气冲冲道：“没钱你买什么烟？”
他伸手想将烟收回，可抓了个空，杜鹏手腕一抖，将烟扔到了地上。
“你是不是找麻烦？”刘老板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伸出手，一把就攥住了杜鹏衣领，将他扯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撒野。
借着光亮，刘老板还有年轻人瞳孔陡的一缩，他们见到了平生最为惊悚的一幕，来人的肩膀上空空如也。
没有头！！
他的头呢？！
一股无法掩饰的恐惧猛地在二人心头炸响，肩膀剧烈颤抖，双眼险些跳出眼眶，不久前的张城也有同样的经历。
“嘿嘿，是在......找我吗？”
耳尖轻颤，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又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狰狞的意味，刘老板父子下意识扭过头。
第359章 你真是个好人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漂浮在身后，更准确些说，应该是悬停在了刘老板的脑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永恒。
鼻翼破碎，双目赤红充血，额头开裂，满嘴的牙齿如倒刺一般充斥着整个口腔......如此种种集中在了一张青紫色肿胀的脸上，最重要的是，相隔仅仅半寸，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会带来怎样的心里冲击。
人头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两行血泪直直淌下，嘴巴大张着，一声绝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嚎叫声迎面扑来......
“啊——，啊——”
刘老板父子的尖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
然后是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大门被撞开，年轻人一边尖叫一边向外跑，后面才是刘老板，他因为穿着拖鞋，即便拼了命，也跑不快。
“救命啊！救命！”
两人完全是没有目的的奔跑，他们只想逃离断头鬼，逃得越远越好。
就在年轻人快要跑出街口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跟我来！”那人声音低沉，却又隐隐让人信服，他抓着年轻人向另一侧冲去，刘老板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身后，拖鞋也跑飞了一只。
“你是？”
“别说话，这里很危险。”
听声音有一点熟悉，年轻人任由对方拽着向黑暗处奔去，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同时心中庆幸，能在危机关头遇到熟人。
“你们看到的，我也看到了，”那人在急速奔跑中，还在不断安慰年轻人，还有身后的刘老板，“它是只断头鬼，我们只要甩开它，就安全了！”
“谢，谢谢，”刘老板头眼昏花，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跑到某处位置后，那人突然毫无预兆的一跃，被他拉着的年轻人脚下一空，脸朝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那是一处阶梯，因为黑暗，年轻人根本没注意。
紧随其后的刘老板更是一头栽下，仅剩的一只拖鞋也摔丢了。
“快，快起来，”从刘老板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人的一双皮鞋，“断头鬼好像追来了！”那人催促道。
一听说鬼来了，刘老板艰难的爬起来，额头磕破了，鼻腔也在向外喷着鲜血。
年轻人像是被吓破了胆，根本没管刘老板，爬起来后，自己先跑了。
那人盯着远去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身侧的刘老板，像是在抉择。
“别，别丢下我！”刘老板哀求道。
“把手给我！”他咬咬牙，伸出手拉了刘老板一把。
“你......你真是个好人！”趴在那人肩头，刘老板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一张脸上混着血水，灰尘，还有感动的泪水。
“没关系，”那人低声笑道：“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的。”
“你说什么？”刘老板没听清刚才的话。
那人也没回答，刘老板只觉得后背一疼，好像撞在了墙上，他刚想说点什么，又是一下，这次是左臂，不知道又撞到了哪里......在追赶年轻人的路上，刘老板被撞得头眼昏花，可他又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这可是在逃命，磕磕碰碰，也属正常。
在能看到年轻人的背影后，刘老板继续道谢：“真是......太感谢您了！咳咳！”他剧烈咳嗽着，刚才的撞击像是伤了肺。
很快，那人背着刘老板，到了年轻人身后，“小兔崽了，连你爹都不要了你！”对年轻人他可是换了副嘴脸，挣扎着上去就是一脚，直接给年轻人踹跪下。
年轻人倒下后，刘老板才发现，年轻人对面......是一堵墙，他又飞快的看了眼四周，这是条巷子，这里就是巷子的尽头。
“这是条死胡同啊！”刘老板突然有股不安的预感。
“当然是死胡同，”那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要不怎么叫死路一条呢？”
年轻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在发现这条路是死路后，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那人带着哭腔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那人笑声低沉，自问自答道：“就是我啊。”
自然是段医生的引路者也发生了变化，脖颈开始裂开，鲜红色的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在刘老板父子的尖叫声中，溅了他们一身一脸。
“救命！救命啊！”
两人运起全身力气，向胡同外冲去，还没跑几步，乌云散开，皎洁的月色下，一道身影矗立在胡同口处，堵死了惟一的生路。
更可怕的是，站立在那里的，只是具无头的身躯，而头，则被身躯拎在手中，“嘿嘿嘿......”杜鹏脸上洋溢着狰狞的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啊——！”
随着杜鹏与段医生越围越近，刘老板父子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双眼上翻，两具身躯直挺挺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喷着白沫。
“切！”蹲下身，杜鹏扒拉着刘老板的脑袋，明显还没尽兴，“这就完啦！白天那能耐呢？”他给了刘老板两耳光。
段医生站在身侧，居高临下打量着昏倒的二人，对于这样的人渣，他没有丝毫同情。
“没劲！”杜鹏站起身，撇了撇嘴巴，看样子是想回去了。
月色下，杜鹏与段医生都没有影子，也幸亏这里偏僻，没人来，不然可能会吓坏无辜的路人。
已经快走到胡同口了，杜鹏扭头，发现段医生还没跟上来，“怎么还不走？”他眉毛拧在一起，不满道：“难不成你还要给他们送回去？”
“要送你送，我肯定不送！”杜鹏话说得很死。
月色下，只见段医生望着刘老板出神，几秒种后，他从衣兜中掏出了什么，像是个布包，杜鹏看着眼熟。
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根根排列好的银针，紧接着段医生蹲下身，隔着衣服，刺了刘老板一个穴位，很快，第二针，第三针......
刘老板的手指不经意动了一下。
“嘿！”杜鹏乐了，走了回来，“真有你的啊，段医生，”他冲着段医生竖起大拇指。
最后一针施完，刘老板“唔”了一声，眼皮开始抖动。
抬起头，段医生望着杜鹏，“借我样东西。”
“借什么？”
段医生也不说话，伸手就将杜鹏的头接了过来，然后静静等待。
刘老板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看不清晰的身影，“你是......”他刚醒，头脑还不清醒。
下一秒钟，段医生从背后掏出杜鹏头颅，直接摆在刘老板面前，平静说道：“你看，这头，是不是又大......又吓人？”
第360章 自作孽
望着脖子一歪，再度昏过去的刘老板，杜鹏乐开了花：“干的漂亮！”
“快，还有他！”杜鹏悬在半空的头上蹿下跳，盯着刘老板的儿子，他是个记仇的人，年轻人骂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忘。
几分钟后，相同的场景在年轻人身上重演，比刘老板略强，他多撑了两秒钟，才昏过去。
反复多次，段医生终于放过了他们，收好银针，带着意犹未尽的杜鹏离开。
胡同尽头，两道人影横卧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
......
推开事务所大门，已是凌晨3点钟，没惊动任何人，杜鹏段医生返回各自房间。
叮咚！
迷迷糊糊中，张城伸手到床边，抓起手机，屏幕上是一行熟悉的字体。
“恭喜你，深渊探索者，深渊任务三已经达成，功勋值+500”
手指下划，这次没有新的召唤师技能解锁，张城有些失望。
“随便给样道具也好啊！”他抱怨一句，收起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张城爬起来冲了把脸，就推开门，来到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张城第一眼就看到了眉飞色舞的杜鹏，他连说带比划的在和楚曦说着什么，看样子很兴奋。
段医生比他稳重，坐在沙发上，小口抿着茶水。
“看来昨天玩的很开心？”抻了个懒腰，张城笑着走过去。
“城哥！”扭过头，杜鹏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可惜了，你是没看到，刘老板当时那样子。”
张城走到办公桌旁，坐下，抬头说道：“身份没暴露吧？”这才是他关心的，后面还有其它计划。
“没有没有，”杜鹏摇头，语气肯定说：“你就放心吧。”
对杜鹏，张城可是不怎么放心，他太粗心了，张城转而看向段医生。
段医生放下茶杯，“张老板，你交代的事，杜鹏他很认真。”
“那就好，”张城吐了口气，“刘老板没什么大碍吧，”他将手机扣在桌面上，随口问道。
“还好，”段医生微微一笑，“就是吓得不行，可能要缓上好一阵子。”
“自作孽，不可活，”倚在墙边，楚曦淡淡说。
段医生偏头看了楚曦两秒钟，又将视线移开。
八点半，南楠还没来，张城微信问了她一句，半晌后，南楠回信，说是今天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张城让她安心休息，今天反正也没什么活。
一上午的时间在平静中度过，张城看了会书，段医生在医疗室，钻研赵丰闻留下来的手稿文案。
楚曦难得主动一回，带着余秋，以及荣婉女士出去走走，名义上是散心，实际上是看她们还缺些什么，再为她们添置。
中午前后，杜鹏风风火火跑进来，叫嚷说：“城哥！外面闹起来了！”
“啪嗒，”张城合上书，脸上露出一副老狐狸般的微笑：“怎么回事？”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段医生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随手将白大褂脱下，挂在门后。
“别着急，慢慢说，”摆摆手，看杜鹏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张城不觉好笑。
“刚才我路过兴隆杂货铺，发现来了很多警察，刘老板还有他儿子也在，”语速很快，杜鹏咽了口口水，“他俩在那不停比划着什么，我距离远，听不清，但听围观的一人说，一大早有人在胡同里发现了昏倒的刘老板二人，怎么叫也不醒，最后还是打了急救电话，来救护车拉走的。”
“那人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与我说，刘老板父子是见了鬼，被鬼吓成这样的，”一想起那人的样子，杜鹏乐不可支。
段医生皱了皱眉，“他们报警了？”虽然已经成了鬼，可段医生本能的觉得牵扯到警察，事情会很棘手。
“然后呢？”张城倒是很平静，点点头，让杜鹏继续。
“我看警察在杂货铺附近拉了警戒线，胡同里也是，”他想了想，补充说：“还安排了几人在附近走访。”
对于查案这一点，张城并不担心，他本人就是侦探，知晓其中的难度。
事发时为深夜，存在目击者的概率很低，吓昏刘老板父子的胡同是张城特意挑选的，地处偏僻，并没有监控录像。
没有证据，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只有两个胡言乱语的当事人，说的还都是鬼神等无稽之谈，无论怎么看，这件案子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这是张城一早计划好的，既然刘老板不仁，那就不要怪自己不义。
这件事过后，杂货店老板父子深夜撞鬼的故事，会被散播至大街小巷，并在传播过程中，愈演愈烈，延伸为无数不同的版本。
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兴隆杂货店的口碑也就算砸了，无论信与不信，大家都会避讳些，白天还好，天一擦黑，都会避而远之。
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碰到这样的事，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会抓紧将店铺出兑，价格嘛......差不多就可以了，毕竟是间撞过鬼的铺子，不吉利。
生意人，谁还不图个吉利。
借着闹鬼的由头，低价收了刘老板的铺子，这是张城的第一步棋。
第361章 怪事
第二步则是将铺子交由余秋荣婉女士经营，一则是为她们找些事做，二则也是给她们份归属感，算是免了后顾之忧。
而这第三步就颇有些玩味了，是为自己事务所打算的。
张城打算收了铺子后，以事务所的名义，高调彻查此事，这间在刘老板父子口中撞鬼的铺子，在张城手中重归平静，足以让他赚足眼球，也同时变相为事务所打了波广告。
一石三鸟，刘老板父子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贪婪什么没得到不说，还为别人做了嫁衣。
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张城翘着二郎腿，就等着刘老板上门。
“张老板，”段医生转过身，望着张城说：“他们已经报警了，会不会......”
摇摇头，张城笑着道：“段医生你放心好了，就刘老板这样的人，正义是不会和他站在一起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张城下意识看向门口，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健壮，虽然一身便装，但眉宇间隐隐浮现着股很特别的气质，“李警官？”张城惊讶的站起身。
“张城兄弟，好久不见啊！”李海逸笑着说。自从县医院分开，两人再没见过，张城多次想去看望，可无奈事情缠身，一直耽搁到现在。
“你怎么来了？”张城脸上藏不住的惊喜，他对李海逸的印象极好，父亲失踪后，李海逸帮了他许多，“伤怎么样了？”他上前关心问。
拍了拍自己胸脯，李海逸笑道：“好多了，我今天过来出案子，正好顺路，就来看看你。”
“案子？”张城瞬间想起刘老板，“是兴隆杂货铺？”
李海逸在沙发上坐下，点点头，接过段医生端来的水杯，抿上一口，抬头道：“你也听说了？”
“嗯，”张城点头，“刚听说，说是外面都传开了，”他也没有把话说透，李海逸是警察，对于神鬼之事并不感冒。
张城皱了皱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疑惑问：“李警官，这种事怎么还要劳烦你们重案组，交给附近的派出所不就好了？”
“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李海逸放下水杯，解释的很模糊，望向张城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可嘴唇张开又合上，眼神不经意在屋内扫了一圈，张城看懂了他的意思，屋内人多，不方便。
“老板，李警官，你们先聊，南小姐没来，前台离不开人，”楚曦很自然说，说完后就直接带着段医生、杜鹏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李海逸才吐了口气，看向张城，压低声音说：“其实不只是我，重案组最近忙翻了天，赵队，曹队他们，也都分别带队，在勘现场。”
“出什么事了？”张城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最近市内发生多起恶性杀人案，案情之恶劣，手段之残忍，实属衡平立市以来头一遭，”李海逸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大口水，像是要将心头的什么压下，“还有多起失踪案，失踪者包括老人，妇女，孩子，甚至还包括壮年男子，据我们推测，他们很可能已经惨遭不幸。”
“还有这样的事？”沉默了几秒钟，张城开口问道，“案发地在什么位置？”
”东郊，西郊，裕华区，上岗区，南宁区......全都有，”李海逸一连报出了7，8个地点，能看得出来，他也一头雾水。
“案发时间清楚吗？”张城顿了顿，继续问道：“目击者，或是监控录像，找到了吗？”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他对这一流程并不陌生。
“案发时间是夜里，大多集中在午夜左右，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监控，目击者......”李海逸抿紧了嘴唇，“他们很谨慎，没有留下活口。”
“他们？”张城敏锐捕捉到了李海逸话中的信息，“已经可以确定是团伙作案？”
李海逸点点头，“案发时间很密集，曾在一个晚上发生过三起凶杀案，地域跨度很大，几乎横穿了整个衡平，除非他们有飞机，”他看着张城，表情严肃的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他们这么密集的作案，目的是什么？”真正让张城想不通的是这点，据李海逸所说，受害者中年龄分布极广，包括老人，女人，孩子，甚至有壮年男子。
常理来说，杀人案无非财杀，情杀，仇杀三种，情杀很容易排除，毕竟为情杀人没道理对老人孩子下手，图财害命也可以排除，受害人随身钱财没有动过的迹象，接下来就剩仇杀了，张城最开始怀疑的，也是仇杀。
可经过调查，受害者无论是在年龄，身份，还是遇害地点，都无关联，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他们就像是冥冥中被选定一样，成为这场猎杀游戏的受害者。
“呼——”李海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不清楚，他们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疯子，是一群畜生。”
感受到李海逸的情绪波动，张城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压力不要太大，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所以你来这里也是......”张城看向李海逸，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李海逸点点头，“是的，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一听有人报案说撞了邪门事，我们就过来了，”他苦笑一声，“如果真的是同一伙人所为，那么刘家父子就是惟一的幸存者，他们口中的情报会很重要，”李海逸解释的很明白。
“但来了之后发现并不是想的那样，”李海逸顺手解开了几粒扣子，压抑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可以肯定，刘家父子口中的鬼，绝不是那伙人，理由很简单......”
“那些人没有留活口的习惯，刘家父子也不会是特例，”张城缓缓坐直，眼中闪过些异样的神色。
“没错，”李海逸回答，不久后，他又喘着粗气补充道：“这伙人已经无法用残忍来形容，他们是魔鬼！披着人皮的魔鬼！现场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各处都是残肢血肉，还有的尸体像是被磨盘撵过。”
第362章 照片
随手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后递给李海逸，“尸检结果怎么样，是什么凶器造成的？”张城问。
接过烟，李海逸狠狠吸了一口，摇头回道：“不清楚，法医嘴很紧，除了赵队他们几个直属领导，其他人根本问不出什么。”
他已经很久不碰烟了，一句话说完，呛得直咳嗽。
张城突然沉默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听李海逸的意思，案件发生了多起，受害人数也很多，但他却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很明显是警方封锁了消息。
可对外封锁消息张城可以理解，是担心引发市民群体性恐慌，但对李海逸这样的重案组成员也守口如瓶，这其中的意味不能不让他多想。
他很自然联想起了刘雨薇，当时刘雨薇尸检后发生异样，李法医也是守口如瓶，并私下联系赵队长，强行将事件压了下去。
如今对比之下，两件事情何其相似。
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最近的案件，弄不好也与那些东西有关。
“李警官，赵队长现在哪里？”张城问道。
“这个......”李海逸挠了挠头，“我还真不清楚，可能在现场，也可能在市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说：“对了，痕检室今天要出几项数据，赵队要得急，他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
掏出手机，张城直接给赵队长打了过去，他很担心赵队长的安危。
如果真是那些东西做的，那么只凭赵队长一行人，根本对付不了，没有人比张城更了解它们的可怕。
“嘟...嘟...”
等待接听的声音扰得他心烦，好在最后一刻，电话接通。
“喂。”
对面是个苍老的男声，与张城印象中的声音大相径庭。
“赵叔？”
有哗啦啦的声音传来，然后还有人快步走动的声音，赵队长那里很乱，隔着电话，都能想到那面肯定忙的不可开交。
“小城，”赵队长顿了顿，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一切都静了下来，“我......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给我打电话？”张城愣了愣，随后压低问道：“赵叔，是有什么事吗？”
他了解赵队长，身为重案组大队长，他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如今吞吞吐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话筒那头是粗重的喘息声，张城从没见过这样的赵队长。
“赵叔，”张城抓着手机，关心道：“您还好吗？”
粗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对面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张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后，赵队长的声音幽幽传来，“小城，我想我们可能找到了，袭击你父亲的那伙人。”
......
半小时后，张城带着李海逸直接闯进了市局，一把推开了赵队长办公室的门。
齐宇正坐在办公桌旁整理资料，被二人吓了一跳，赵队长则站在窗台边抽烟，手边的烟灰缸中满是烟蒂。
“来了，”赵队长回头，熄灭烟头后，挥挥手，让张城坐下。
“赵叔，我父亲他......”
“坐下，坐下说，”赵队长摆摆手，眼圈黑黑的，几天不见，一个精壮的汉子憔悴的不成模样。
二人走到沙发前坐下，齐宇为张城端了杯水，就放在茶几上。
“齐宇，海逸，”赵队长抬起头，“你们先去忙吧，我和小城说点事。”
齐宇点点头，带着李海逸离开了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
没有其他人在场，张城再也忍不住了，“赵叔，你说找到了袭击我父亲的那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距离父亲失踪已经一年多了，张城从未放弃过寻找，甚至不惜踏入深渊。
“难道是......”张城突然想到了最近的案子，“是同一伙人做的？”
“小城，”赵队长声音沙哑，“你不要太激动，只是说可能，现在还无法定论。”
“赵叔，无论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就行，我挺得住。”
赵队长看了张城两秒钟，接着叹口气，站起身，向办公桌走去，弯腰拉开了最中间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牛皮纸袋。
转身走回沙发，递给张城，“打开看看吧。”
牛皮纸袋很轻，张城轻轻一倒，里面滚落出两张照片。
更确切说，是两张尸体的照片，其中一章张城认识，是与父亲一同失踪的林乘哥，他是这起失踪案中，唯一一例，已确认死亡的受害者。
张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有关这宗失踪案的一切都被封存在警方的档案库中。
“这是......林乘？”
张城抓着照片，手不停在颤抖，他知道林乘死了，但绝没想到，他居然死的这么惨，又这么.....诡异。
凭借张城的经验，他一眼就瞧出，这是案发现场的实拍照，背后有一颗枯死的老树，像是处荒地。
从肩膀开始，一道狰狞而又巨大的裂口斜着贯穿了整具身体，险些将他一分为二。
林乘当过兵，曾受过特种训练，身体健硕，能将他一分为二的力量......张城抿紧嘴唇，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东西。
赵队长接过照片，没有指着林乘，而是指向他身后的地面，张城定睛看去，那里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像是被犁开一样。
沟壑的走向与尸体伤口裂开的走向一致，看着就像是这一刀劈开了林乘后，余势不减，又生生劈开了他身后的土地。
眼见张城脸色突变，赵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当时在现场勘查后，得出的结论与你想的一致，确实只有一刀。”
“不，”他又摇头，自语道：：“不会是刀，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一把刀，凶器我们无法判断，但一定有相当的长度与重量，才会形成这样的纵劈痕迹，能使用这种凶器的凶手，也必定是个力大无穷的人。”
“对了，我们开会时，有警员曾提出过设想，觉得凶器很可能不在我们日常接触范围内，他说倒像是放大了10倍的消防斧，”赵队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倒抽一口凉气，张城看向赵队长，“放大了10倍的消防斧？”
“没错，”赵队长点点头，脸色不太自然。
第363章 死者
“你再看这张，”赵队长拿起另一张照片，张城定睛看去，上面是一个女人。
女人被从腹部劈开，一分为二倒在地上，猩红色的血铺了满地。
背景像是某个老旧小区内的公园，附近有几颗松柏。
反复对比两张照片，张城瞳孔骤然缩紧：“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有这种可能，”赵队长点点头，“你看这里，”他指着女尸身后，那里有颗树倒在道旁，在照片中显得很突兀。
断口处平滑，一看就是被利器斩断。
“是同一柄凶器，”张城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震撼，“在斩断女人的同时，也顺势劈开了身后的树。”
赵队长神情发冷，张凌南的失踪一直是他心中的结，可如今找到了线索，却又给他一股猝不及防的错觉，伸出两指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的郁节才缓解一些。
将照片倒扣在桌面上，赵队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瞬间接通。
“喂，老李，你在吗？”应该是得到了回应，赵队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赵队长站起身，就在张城也站起来的刹那，他忽然注意到，女尸的照片背后写着几个字，因为是用铅笔写的，很淡，所以之前他并没有注意。
等到他低头，看清这几个字的瞬间，冰凉的感觉蔓延全身，上面是三个字——王翼如。
“是她？”张城眉角一紧，这个名字很特别，衡平市内同名同姓的应该不常见。
说起来这个女人还和张城颇有渊源，第一次进入深渊，执行协作者任务时，这个王翼如也是成员之一，不过她当时化名为王亦如。
任务只存活下三名玩家，王亦如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张城对她印象很深。
多看了张城几眼，赵队长开口问道：“怎么，你认识？”
紧张的情绪慢慢缓了过来，“算不上认识，见过一面，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他想了想，回答道。
“嗯，”赵队长认可了这句话，“她是个在读博士，所学专业是生僻的文物修复，据我们走访了解，她的性格也生僻古怪，不善言辞，但难以否认的是能力很强，”赵队长顿了顿，又翻开照片，指着说：“她是在深夜回出租屋的路上被袭击的，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只挥出一刀，就将她斩杀。”
“只一刀？”张城看向赵队长。
“对，只一刀，”赵队长点头。
沉默了几秒钟，张城脸色不大好看，王亦如的底细他是清楚的，实打实的高阶玩家，早在第一个本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使用“钢骨”这类召唤师技能，无论是警惕性，还是实力，都属拔尖。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手，却被人一刀就解决了，若是偷袭还好，可如果不是的话......张城抿紧嘴唇，那这凶手的实力至少要强出本中鬼怪苏老爷一个档次。
苏老爷是中阶厉鬼，那么凶手......
“在想什么？”张城的小九九瞒不过赵队长，他盯着张城问。
“没什么，”张城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转移开赵队长的注意力。
“呼——”赵队长吐了口气，“有什么事都先放下，跟我去法医室。”
带着张城沿楼梯下楼，一路上也没碰到几个人，看来确实如李海逸所说，最近凶案频发，重案组忙得很，已经剩不下几人留守。
很快二人来到负一层，推开扇白色大铁门，正对一条走廊，走廊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技术科，后面依次是一个个房间，分别标注着刑事科学技术室，痕检室，照相室等等。
赵队长冷着张脸，带着张城向最里面走去，走廊尽头就是法医室，还没进门，就有股寒气从中溢出。
“赵队，”隔壁探出张脸，是曾经见过的李法医。
“嗯，”赵队长点点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法医穿着身白大褂，听闻赵队长说的话，脸色有些纠结，不过半晌后还是回答说：“都好了。”
“那就好，”赵队长也像是松了口气，“能做通老吴，老齐的工作，真是难为你了，”他叹了口气后说。
“老吴还好，老齐......”李法医顿了顿，看了眼张城，像是想说什么，没好意思说，“算了，不提了，你们跟我来吧，”他掏出钥匙，走向暗处的法医室，“你们的动作要快些，其他人出现场了，说不好什么时间回来。”
“知道了，”赵队长答复。
打开法医室的门，里面的紫外线灯还没关，幽幽的紫光让人心里发慌。
“尸检报告在柜子里，我去外面给你们盯着，你们动作一定要快！”李法医第二次催促，说完转身离开，并给他们关上了门。
走到柜子前，赵队长轻车熟路的打开柜子，翻出厚厚一摞档案，“看看吧，”他抽出一份，简单翻了翻后，递给张城。
尸检报告，初稿，张城翻开首页，里面的受害者是个男人，名字叫魏德，今年43岁，正值壮年，他又向后翻了几页，直到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
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甚至完全失去了人的轮廓，一眼望去，就像一坨肉糜铺在路上，其间夹杂着几根碎骨。
以张城的阅历，完全想象不到，他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的家乡在草原，”站在身侧的赵队长突然开口，“我小时候和父亲一起放羊，那时草原上时不时有狼患，我的一位叔叔因为丢了几只羊，夜里出去找，一夜都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人们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冷笑一声，“只是这些东西没有狼群吃的干净。”
“吃？”张城抬起头，“你说他是被吃了？”
赵队长看着张城，这个曾经亲切的汉子，眼神中多出了些让他看不懂的东西，“小城，”赵队长顿了一下，“你别以为赵叔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你父亲他们一同办案的时候，什么都见过，什么......也都明白。”
赵队长吐了口气，“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一名警察，”他沉沉说道。
第364章 未央湖
气氛只沉默了几秒钟，张城点点头，说了声：“我明白。”
其实张城很早就猜出了这一点，无论是曾经的水库女尸案，还是刘雨薇案，赵队长的处理都堪称典范。
只不过碍着他的身份，没法挑明。
“目前有多少人遇害？”
“截止到今天早上，差不多20人，”赵队长想了想，又很快补充道：“这只是我们发现的。”
张城点头，这点他理解，应该还有一些人遇害，但因所处偏僻，所以还没被发现。
赵队长拿起一摞档案，简单翻了翻，从中挑出了三份，递给张城，“这三份属于比较有代表性，代表了这次受害人死亡的三种类型，也就是三种死亡方式。”
张城接过，依次翻开，第一份是王翼如的，她是被一刀劈死，身体分作两段。
第二份是一位老人，他是在水塘边被发现的，惨白的骨茬上残留着少许毛发衣物，皮肉内脏都不见了，很明显是被吃掉的，就与之前的魏德一样。
缓缓翻开第三份报告，照片上是一张人皮，不，是一张摊开的人饼，就像是钻到了压路机下面。
种种重口味的场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张城，也难以接受，压住胃里的异物感，他缓了好久。
“受害者都是这三种死亡方式？”张城接过赵队长递来的矿泉水，灌了两口，脸色才稍好一些。
“暂时来看是的，”赵队长的回答很中肯。
“案发地点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放下手中的档案，赵队长摇摇头，“案发地点遍布整个衡平市，除了大都是偏远地带，暂时还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点。”
“时间上呢？”张城追问，因为那些东西更偏向于夜幕降临后活动。
这次赵队长没有犹豫，直接了当回答：“都在夜里。根据法医的说法，可以确认都是深夜。”
王翼如就是在深夜返回出租屋被害的，这点与法医的说法不谋而合。
沉默了一会，张城低头，手扶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也就是说，依据死亡方式分类，凶手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甚至可能是三伙。”
“是这样的，三种区别明显的杀人方式可以代表三种完全不同的变态性格，对应的，凶手也应该是三伙，这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改变，”比对张城，赵队长这方面的认知更全面。
“嗡...嗡...”
赵队长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看了下，脸色微变，“快走，他们回来了，”说完便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然后带着张城离开。
走到一楼楼梯的时候，正撞见回来的警员还有法医，其中有位法医手中拎着勘察箱，听赵队长与他打招呼，叫了声老齐。
这人应该就是李法医口中不好沟通的那位。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瞥了赵队长一眼，径直走开了，也没说话。
赵队长笑笑，这次没回办公室，而是来到了市局后的停车场，那辆曾冲撞县医院大门的suv就停在那里。
“上车，”赵队长招呼一声，就拉开了副驾驶车门，然后坐了上去，张城下意识的以为让他开车，可当他走到驾驶室，正准备拉开车门时，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坐后面，”齐宇说道。
“哦哦，”略微有点尴尬，张城返回另一侧车门，坐了上去。
“海逸呢？”赵队长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神情疲惫，他太累了，案子发生后，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打发他回去了，”齐宇回答，他跟赵队长的关系更像是师徒，而非上下级。
赵队长点点头，“做得好，这件事不要把他也牵连进来，这小子轴得很，一根筋。”
“明白，”齐宇点头，一段时间不见，张城觉得他又变了，但究竟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
车一直也没熄火，二人上车后，直接驶出市局，向张城来时相反方向开去。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道路也越来越荒凉，这里虽然也属于衡平市，但已经是市郊的边缘地带，张城从未来过。
“我们这是去哪？”他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但还是问了句。
“未央湖，”赵队长在闭目养神，这次是齐宇代为回答，“那里有处案发现场。”
张城皱了皱眉，作为本地人，未央湖这个地方他可是听过的，那是个颇具规模的人工湖，曾经是市里的环境改善招牌项目，可自从动工后，意外不断，先是有人被钢筋砸断了手脚，接着愈演愈烈，后来听说闹出了人命。
可即便这样，市里也只是下来人调查一番，后又复工了。
也没办法，毕竟前期投资在那摆着，好几个亿不能白扔。
接着又有奇怪的传闻传出，说是其中一个工人晚上和工友喝点酒，结果晚上起夜，出去上厕所的功夫，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工地上围满了人，都是背对着他，黑压压的一片。
也该着他倒霉，借着酒劲，他居然还没发现异常，更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问他们晚上不睡觉干嘛呢？结果那人还不吭声。
工人来了脾气，一把扳过那人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露出白骨的脸，脸颊处的血肉像是被利器削去，露出高耸的颧骨。
工人瞬间醒酒，接着一路尖叫着，向临时搭建的工棚冲去......
第二天，在警察压阵下，工人们在所指认的位置处挖出了大量骸骨，随后市文物局，考古所，还有法医也都来到了现场，经过细致的清理，一座万人坑重现天日。
经过考古专家鉴定，这些死者都是几百年前的古人，骸骨上有细密的刀痕，初步估计，很可能是遇到灾年，被军队充当了军粮。
为了验证工人所说的真伪，考古专家带着他去参观了博物馆，当走到一处复原当时朝代服饰的展品前时，工人眼神瞬间缩紧，大叫一声后，就昏了过去。
等在醒来时，人已经傻了，每天都目光呆滞的盯着眼前，时不时蹦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第365章 诚意
“未央湖这个名字还是后来取的，”齐宇偏头，通过后视镜看了张城一眼，“听说项目落成后，夜里湖中常常传出哭诉之声，直到项目方重金求来一位风水师，改了名字后，一切才平息下来。”
故事讲完，车也到了湖畔，张城降下车窗，看向窗外，抛却故事不说，这里的景色属实极佳，轻风吹过，透着沁人心脾的美好。
又向前开了一段，拐进一处岔道，岔道尽头停着两辆警车，附近围着一圈警戒线，几名警察留在这里看护现场。
将车停在路边，赵队长也醒了，带着张城齐宇走了过去。
这是一处案发现场，尸体已经被移走，小道的碎石路上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执勤警官认出了赵队长，递来几副一次性手套以及鞋套，被齐宇拒绝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辨认位置，没打算进入现场。
“这人是怎么死的？”由于尸体不在，所以张城不好判断。
赵队长叹了口气，“被吃掉的。”
“什么时间发现的？”
“今天一早，”齐宇接话说：“接到报案后，是我出的现场。”
“报案人呢？”张城看向齐宇，“有没有什么异常？”就他的个人经历来说，贼喊捉贼的事情再常见不过，既然楚曦它们能隐蔽在人群中，其它鬼怪或许也可以。
齐宇听懂了张城的话，摇头说：“报案人是个老人，每天都来湖边晨练，没有问题。”
“还有其它线索吗？”
“暂时没有了，”齐宇想了想后回答。
张城沉默了几秒钟，转身，望向不远处的湖面，今天天气很好，湖面难得的平静。
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张城站在岸边，俯瞰湖面，凝视的久了，心头慢慢浮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似乎湖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赵叔，”张城扭头问：“其它几宗被吃掉的案子发生在什么位置？”
“东岸凉亭一起，北岸的防波堤以及电站后各一起，还有我们刚才看过的树林，”赵队长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这里是南岸。”
“也就是说都是围绕着未央湖？”张城问。
“是的，”像是早有打算一样，赵队长示意齐宇拿出张地图，摊开后，在标注着未央湖的位置附近，用红色信号笔打了四个叉。
事到如今，张城的心中已经有了眉目，结合之前的闹鬼案看，深夜吃人的应该是那些骸骨的主人。
它们生前被当作军粮，削肉而死，本就积累了滔天的怨气，现又被今人挖出，扰了安宁，故而怨气滔天，化为厉鬼，以同样的方式报复，这一切都说得过去。
正当张城还想去下一个案发地点看看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办公室的座机。
打电话的人是楚曦，他告诉张城说事务所来了客人，让他马上回来。
可令张城想不明白的是，他问客人是谁，楚曦却始终不说。
“好，我马上回去，”张城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事务所有事？”赵队长开口问道。
“嗯，”张城点头，“我要回去一趟。”
“好吧，”赵队长没有勉强，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几个警察，“我和小齐还要赶去下一个现场，就让他们送你吧。”
“好。”
……
下了警车，张城直接冲进事务所，楚曦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如果不是事情棘手到了一定程度，他是不会打给自己的。
他甚至怀疑，楚曦他们被人控制住了。
小心推开事务所的门，段医生，杜鹏，余秋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楚曦站在办公桌旁，几人的脸色很难看。
“张先生，你回来了，”慵懒的声音响起，轮椅转了半圈，露出一张异常柔美的脸。
“郁晚卿！”
“是我，”郁晚卿笑了笑，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来张先生见到我很惊讶。”
“惊讶谈不上，只是不太喜欢不请自来的人，”张城也没给他好脸色，这人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摸清底细之前，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张先生这话可真伤人，我家公子可一直将张先生当作朋友，”郁晚卿的美女助理也在，还是那副貌不惊人死不休的打扮，她不是张城喜欢的类型，但绝不妨碍张城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惊艳。
随着她开口，整间屋子的温度骤降，点点寒霜开始以女孩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墙壁上，办公桌，甚至是天花板，很快，寒霜缠绕交织在一起，有些竟连成了片。
“你果然不是人，”张城看向美女助理的双眸中充满寒意，看来那次在会议室，令时间停止的就是她。
郁晚卿与自己一样，美女助理就是他的专属鬼怪。
只不过看来，她较楚曦三人强大的多。
“中阶，中阶顶峰，还是……”张城微微退后，直到楚曦身侧，“高阶？”
美女助理咯咯笑道：“张先生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给我家公子捏肩揉腿的，”说完像是要印证自己所说话似的，竟然真的给郁晚卿捏起肩来。
杜鹏撅着嘴，心里骂道：“……别秀了行吗，知道你俩有一腿。”
修长的手指扶额，郁晚卿看起来也有些尴尬，“嗯……让我先将正事说完好吗？”
“好的，”美女助理干脆停了手，作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房间中的冰霜刹那间消融。
“郁公子，有这样的帮手，何需我带你进入深渊呢？”张城不咸不淡说。
郁晚卿笑笑，也不解释，直接切入正题，“张先生，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最近的凶杀案听说了吗？”
“听说了，”张城点头。
郁晚卿的嘴边浮现出一丝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那张先生有什么高见？”
“是鬼做的，最少有三只鬼怪，”张城很坦白，凭借郁晚卿的势力与人脉，这些想瞒也瞒不住他。
郁晚卿偏着头，像是打量新奇生物一样看着张城，忽然笑道：“张先生，你变了，比曾经的你真诚很多。”
“是啊，”张城回道：“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下面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