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相
“是你杀了孙押中？！”张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喊了出来，“他可是你儿子！”
老人听闻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这么做？！”短短两天时间，张城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颠覆，以前小说电影中的情节原来不是胡乱拼凑的，现实中也可以找到原型。
“我杀他是因为他要杀我！再说......再说那只是个意外，哪有母亲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的去手？！”老人的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看得出来情绪很激动。
一直站在身侧的王瑞眼见气氛不对，开口劝道：“孙大娘，你先别激动，我这大侄子没有恶意，麻烦你将事情的原委再叙述一遍，好吗？”
老人盯着张城又多看了几眼，接着视线转向王瑞，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被老人这么一瞧，张城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就像是有一把又薄又冷的刀片贴着皮肤刮过，直到她的视线离开，张城才略微感觉好受一些。
“我儿子孙义诚喜欢赌钱，”老人沙哑的嗓音徐徐响起，“而且十赌九输，别说钱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也都教他变卖了，只剩下了这两套房子。”
张城点点头，他自然清楚老人说的就是709和713两间房。
“之后呢？”他轻轻问，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冲了。
“这次他又赌输了钱，”老人抬起头，紧紧盯着张城，“输了很多很多，”她着重强调。
“他要卖房子？”这点张城毫不意外。
“不，”老人惨笑一声，“不止这样。”
“那他还想做什么？”张城越听越气愤，实在压不住火了。
卖房子都不止，他真是想不出孙押中还想怎样。
再说了，他也不认为老人家里能有比房子更值钱的东西，要是有的话，肯定早就让孙押中拿走换钱，接着赌了。
“他背着我，给我买了一份高额保险，”老人轻轻说。
“什么？！”张城脑袋嗡的一声。
老人说到这里情绪再次崩溃，上身不自觉颤抖着，两行鲜血从眼眶中流出，如同两条血河横挂在脸上，虽然模样可怖，不过张城在望着她时，内心更多的是怜悯。
他是个从小就没妈的孩子，还很小时，每当放学后别的小伙伴都有妈妈来接的时候，他都躲的很远，然后默默望着他们。
看着他们的妈妈给他们摘下厚厚的书包然后背在自己肩上，看着他们钻在妈妈的怀抱里撒娇，说自己在学校听到的奇闻逸事。
每个人都盼着放学，只有张城不是，他主动跟老师要求放学后留下打扫卫生，他会站在二楼玻璃窗前，默默盯着校门口的人流。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他就一人返回教室，天已经擦黑，教室里全部的灯都在亮着，苍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背后，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张城会突然拎起水桶，然后把整桶水都泼在黑板上，接着抄起板擦用力擦拭起来，水哗啦啦流了一地，拖地都省了。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总归不会是嫉妒，他笃定自己是个内心极其坚强的人。
他不该有任何弱点和恐惧。
短短几秒钟，张城想起了很多。
“然后呢？”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散了眼眶附近的红。
老人的情况也好了些，在王瑞几句话后，血泪渐渐止住，“他把我骗去他的房间，说是要好好孝敬我，给我做排骨，”老人止不住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是教鬼迷了心窍，竟然以为是我这儿子有了悔改，哎！”
张城从老人的眼神中看出了心如死灰，他无法想象当看到孩子向自己举起屠刀的时候，老人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你是怎么逃脱的？”驱散了心头的感概，张城重回正题。
他想不明白，手无寸铁的老人是如何在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健硕的孙押中手中逃脱的，非但如此，还实施了反杀。
是有人帮了她！
张城眼神瞬间一变，这应该是唯一的答案。
并且......他偏头盯向了身测的王瑞，眼神渐渐阴冷。
第62章 第二个凶手
张城记得他刚刚才说过，麻烦老人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再讲一遍，这个“再”字说明了很多东西。
他一直是知情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与赵队长和自己透露一个字。
面对张城质疑的目光，王瑞仅仅是回望了一眼，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惊慌失措，相反，眸中出奇的平静。
甚至张城看着他的眼睛，波澜起伏的心境也随之平静下来。
“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他只不过是个知情者而已，”抿了抿嘴唇，张城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老人走的路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一眼就瞧透了张城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和他没有关系，他不过是可怜我这孤魂野诡的老婆子，没事过来陪我聊聊天罢了。”
没事过来和诡怪聊天，张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手里又没有能证明王瑞与713命案相关的证据，暂且只得作罢，他准备先听听老人怎么说。
“当时现场只有我老婆子一人在，是我失手杀了我儿子孙义诚，和其他人没有关系，”老人的话沙哑的很，像是喉咙里结满了冰渣。
“恕我直言，凭您这种体格能杀的掉您儿子？我刚刚才见过他，体格壮的像头牛！”张城冷哼一声。
他说的是实话，几个小时前要不是仗着手里家伙硬，今天说不定就得交代在这里。
“他到底怎么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让张城很难沉住气。
他并不担心撕破脸皮后老人和王瑞会恼羞成怒，突然发难对自己不利，他心里清楚，赵队长知道自己与王瑞在一起，若是自己遭遇不测，王瑞一定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楼下还站着个齐宇。
老人脸上显露出很凝重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我说他是一不留神摔死的，你会相信吗？”
张城嗤了一声，丝毫不给面子：“你说我是该相信呢，还是不该相信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孙押中是摔死的，那我问你，他的尸体呢？你一个老太太是怎么处理掉他尸体的，来过那么多人，为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觉得你一个人做得到？”张城前半句话是盯着老太太说的，可后半句矛头则是直接指向了王瑞，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王瑞也参与其中。
根据赵队长等人对现场的叙述，张城基本可以判定这是一起杀人分尸案件，现场只留有大量血迹，却没有尸体，单元门前的监控录像也可以证明，于可疑时间点前后没人搬运过大件行李。
综上所述，凶手应该是杀人后，或是将孙押中打昏制服后就地分尸，将尸体分割成较小的尸块，然后将分割好的尸块伪装成正常物品，分多次带出楼内，实施抛尸。
这是最常理的推断，不过张城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凶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并分尸孙押中的呢？
要知道那时713房间还没出事，7层的其他房间中都有住户生活其中，可事后据赵队长等人所说，他们当时排查了7层所有的住户，却没有一个人在案发当晚听到过哪怕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一个人可能会产生误判，可要是所有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事实。
张城脑海中不断回放案情，各种线索反复拼凑重组，终于一条较为严密的判断慢慢浮现心中，“老人或许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但她绝对不是一个人，当时她的身边一定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利用自己对案情的理解，张城开始为想象中的凶手进行侧写“画像”。
他应该有一副壮硕的身材，不然很难制服孙押中，还要了解甚至精通警方的痕迹检测规律，张城听说，痕检组的兄弟们在现场甚至都没提取到一枚可疑的指纹，现场出奇的“干净”，可以断定，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再者说，肢解一个人所需要的胆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凶手一定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
面对警方无数次的询问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漏出什么破绽，更说明凶手还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思绪越飘越远，心中的担子却越压越重，张城的鬓角慢慢渗出汗来，身材健硕，懂痕检，胆量大，心理素质强，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无数的证据都完美的指向了身侧的男人，曾经的事务所探员——王瑞。
他就住在713的隔壁712房中，还是生态小区的物业经理，对16栋楼和周边的环境极其熟悉。
换句话说，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担任凶手这一角色了，他与柯南动漫中的黑影完美契合。
“哒哒哒。”
张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一串熟悉的号码，冷冷的屏光映在脸上，勾勒出他锋利的眉。
“嘟...嘟...”
两声过后，电话被接通，那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赵队长，713之前的案子你还记得吗？孙押中的那件？”张城的声音又沉又稳，还透着一点点的冷。
那面翻纸的声音与吵闹声渐渐听不到了，一阵关门声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赵队长正在和同事核对以前的线索，听闻张城语气不对，就自己走出来，来到会议室外面的走廊。
张城父亲失踪后，他对张城没少照顾，没外人在场时张城更习惯于叫自己赵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队长的语气急切起来，张城的父亲已经失踪了，他可不想张城再出什么事。
“我想让您帮我查个人，他很可能与713孙押中失踪案有关。”
“谁？！”赵队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问。
他了解张城，如果不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他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抬起头，盯着王瑞的双眼，张城眼中的寒意仿佛要漫出来一般，“生态小区物业经理——王瑞，”他轻轻说。
张城已经做好了王瑞或是老人突然发难的准备，如果他们动了手，那就说明真凶就是他们，老人之前所说的，不过是想将罪责扛在一人身上罢了。
反正她已经是诡怪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出乎张城的意料，王瑞与老人都显得出奇的平静，甚至王瑞的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不屑，但更多的则像是嘲弄。
“不用查了，他没问题，”赵队长似乎是觉得这问题完全不用考虑，脱口回答。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们是朋友？”张城心里腾的翻起一股无名火，赵队长对待案子的态度让他难以接受。
“案发当晚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晚上喝多了直接睡在了我家，第二天中午才回去，”赵队长随口回答。
第63章 楚门的世界
“知道了，”张城缓缓挂掉了电话，他没有再问什么你确定吗一类的废话，既然赵队长都这么说了，那事实就是如此。
“是你发现的案发现场？”张城收好手机，盯向王瑞。
“是。”
“什么时间？”
“差不多案发后一整天。”
“具体点。”
被张城的目光逼视，王瑞沉默了一小会，“晚上8点多钟，警方接警台显示的时间是8点16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再查一下。”
“你是中午离开，晚上8点报的警，算上你路上耽搁的时间，你最少还有6个小时。”
王瑞很随意的将双手插兜，看着仿佛很轻松，其实却恰恰暴露了他的紧张，“你什么意思？”他斜了张城一眼。
“没什么意思，”张城微微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王瑞的距离，“我想说的是杀人凶手与处理现场的帮凶未必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一定是我？”王瑞挑了挑眉，没有无奈或是愤怒，表情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似乎张城怀疑到他头上他还很开心。
老人就那么静静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入定一般，只有浑浊的眼珠偶尔颤动一下，让张城知道她还“活”着。
“在警局的时候我问过赵队，整栋楼内是否有从事过警察，军人，甚至是法医一类相关职业的住户，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只有你曾经是侦探，”张城的话说的愈发直白，“能做到让市局痕检组都很头疼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王瑞将右手从兜内掏出，自然垂在身侧，“接着说，就算是我处理了现场，抹除了证据，那么尸体呢？案发后单元门前的监控器只拍到了下午我进楼的视频，可我并没有再出去过，”他的意思很清楚，尸体不见了，而他并没有抛尸的机会。
这一点张城确实还没有想明白，不过当着王瑞的面他必须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冷冷盯着王瑞，不经意间发现王瑞的左边衣兜里有幽幽的亮光传出。
他在用手机？他在用手机给什么人报信！！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瑞能与之联系的人必定与案情有关，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现场确实经过了王瑞的处理，而所谓的抛尸，则另有其人，说不准就是王瑞联系的那位。
自知即将败露，王瑞索性联系了之前的同犯，下一步估计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权衡只在一瞬间完成，张城没有迟疑，转头就跑，奔到709房门后又一把拉开房门，夺门而出。
原本设想中的追逐戏并没有上演，王瑞与端坐的老人就那么默默的看着张城离开，似乎并不介意。
跑到长廊中的张城脚步一顿，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就在他打开709房门夺门而出的一刹那，7层中其他房间的门也都同时打开，最先出来的是各家的男人，之后是女人，张城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孩子从门框旁探出了头，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随后又被母亲模样的人按回了屋内。
脑海中嗡的一声，他终于想通了之前所有的困惑。
为什么王瑞不用出门就处理好了尸体，为什么监控器没有拍到某人拿着大件可疑地行李，为什么警方反反复复走访，却没有一个人提供有用的线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声称在案发的那天夜里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地声音。
因为7层所有人都参与了。
张城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现实中的楚门的世界，当身边所有人都在说谎的时候，那么谎言也就变成了现实。
孙押中的尸身可能被分割成了无数快，装在男人出门买菜所用的黑色塑料袋内，女人上街随意背着的包包内，甚至是蹦蹦跳跳的孩子们的书包里。
人群里很是有几张熟脸，开出租的刘哥就站在706的门口，刚才探出头的孩子就是他家的。
还有703的门前，站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腰上缠了圈血迹斑斑的围裙，斑驳的血污下还隐隐能看出老王全羊店几个字，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张城看着也眼熟，正是被自己订餐电话“吓坏”了的服务员。(详情请见27章)
702走出的男人离得远些，不过一身打扮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他踢踏着拖鞋，上身披了件深蓝色大衣，大衣袖肩上印有保安的字样，半天前就是他在和自己争论生态小区的房子到底好不好卖的事情，张城对他记忆犹新。
没有人争吵，也没人表现出过多的敌意，全部人就那么默默的站在走廊两侧，如同没有感情的雕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慢又很稳，张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王瑞与老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是你们一起做的，是你们一起杀了孙押中，然后又一起做了伪证，”事到如今，张城竟然冷静了下来。
“我们没有杀人，孙押中是在追杀孙大娘的时候失足摔死的，”开口的是出租司机刘哥，他还是昨天的那身装扮，不过带给张城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负责抛尸的就是你吧，”张城扬起头，不是询问的语气，像是警方在写结案报告，“只有出租车才能合理的到处跑，将尸块分散到各地而不受警方怀疑。”
“还有你，”张城转向系了围裙的中年男人，“分尸应该是你的手笔，警方在现场只见到了大滩血迹，却没有提取到骨骼或是人体其他组织的残留碎屑，再精心的清理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在仅有几个小时的前提下。”
“可是，这对你并不算困难，毕竟你原本就是个全羊店老板，职业的屠户。”
“这里还应该有人懂如何修改监控吧，”张城大大方方的环视四周，此刻的他仿佛福尔摩斯附体，揭露真相对他来说更像是一门赏心悦目的艺术。
随着张城的话出口，人们的目光集中在尽头处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身上，男人身高不高，不知道留了多久的头发打着绺，贴在脑门四周，上身一件白里透黄的衬衫，下身一件夏威夷大裤衩，完美的诠释了张城心目中it行业先驱的模样。
“是你出的主意，”张城转身看向王瑞，如此“优秀”的团队，如此巧妙的分工，怎能缺少一位优秀的领袖。
他想王瑞就很合适。
第64章 最后的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张城的预料，原本以为随着厉诡孙押中的消失，案子也就结了，可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出如此多的人和事。
“他们是为了我，”站在王瑞身后的孙老太打破了沉默，她慢慢走到张城面前，如今的她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看着非但不吓人，还有些慈祥。
“他们都是好人，不忍心看我一个老婆子背上杀子的罪名，小伙子，你若是一定要一个结果的话，找我便是，不要连累他们。”
刘哥的嘴唇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孙大娘......”
孙老太摆了摆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对不起，我和我的儿子给大家添麻烦了，”老人面向众人，深深鞠躬。
“走吧，”孙老太起身后看了张城一眼，率先朝着楼梯间走去，沿途中有好多人想拦住孙老太，不过在与她对视几秒后，都摇摇头，自动选择退后，把路让开。
张城也没想到孙老太性格如此刚烈，说走就走。
“你要去哪？”他下意识问。
“去自首，”孙老太头也不回。
“你就这么去？”张城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与这位固执的老人交流。
关于如何处理老人张城也很为难，于情于理，孙老太并无过错，况且其已身死，现在留于人间的不过是一缕执念。
再说了，就算是将孙老太带到赵队长处又能怎样，除了给老人的档案中添上并不好听的一笔，其他并无裨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已死多年的老人“活生生”的站在赵队长等人的面前交代案情时，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张城脑筋转的很快，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先叫上两部救护车，随着他与老人一同过去。
“自首就不必了，怪麻烦的，孙押中的案子我会换个说法与他们说，”张城苦笑着叹了口气，算是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孙老太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眉角一蹙一蹙的，能看的出来很激动。
“你说的是真的？”她嘴唇轻轻颤抖着，张城看得出老人是很在乎脸面的人，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
“嗯，”张城点点头，“不过......”他拉了个长音，不再盯着老人，视线在周围人身上缓缓扫过。
被张城视线扫过的人或低着头，或斜视左右，总归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不过什么？”孙老太先绷不住了，急声问。
如果放过她的代价是要向维护自己的邻里追责的话，那她还不如跟着张城去“自首”。
“不过你们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要听实话，”张城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听到张城并非有追究他们的意思，众人都抬起了头，视线最终汇聚在张城的脸上。
“好，你问吧，”全羊店的老板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几下，摆出一副我很认真，我们接下来说的话都是实话的架势。
“第一个问题，我刚刚在713房间中发现了几只断手，有人清楚是谁的吗？”整个7层的住户都算是知情者，发现断手的事情自然也不用避讳他们。
人群沉默了几秒钟，全羊店的老板神色怪异的看了张城两眼，接着回头冲着自家屋内喊了一声，老板用的是绕嘴的方言，张城听不大明白。
不久后，有一个和老板长的五分像的少年从屋内蹦出，真的是蹦出来的，因为少年缺了一条腿，拄着副拐，全靠双手与肩膀发力。
张城瞪大了眼睛，不，不是双手！他只剩下了一只右手！！左手袖口随着少年的动作时起时落，不经意间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腕。
有了少年打头，越来越多的受害者走了出来，it男的老婆，保安的弟弟，开出租的刘哥的儿子，再算上刚才全羊店老板家的少年，已经成了诡怪的楚曦，现在有5位受害者了。
可陈列在玻璃罐内的有四只手，刘雨薇身上的左手是从楚曦处夺来的，孙押中的左手是刘哥儿子的，这么算最少该有6位受害者，最后一位呢？
是谁？
“还有我妹妹，”王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和他一贯平稳的声线不符，这次张城能明显的听出情绪波动，是那种压抑了很久后的悲伤与愤怒杂糅在一起的感觉。
“半年前，她从她所住的高层跳了下来，现场没有指纹，也没有入侵打斗的痕迹，警方最后判定是自杀，”嘴角咧了咧，他看似想笑却没笑出声，“尸检报告我看过，她的左手失踪了，在现场没有找到。”
张城不禁悚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孙押中执念不散屡屡现身16栋楼7层，原来这根本不是回家那么简单，而是复仇！
对参与处理他尸体的所有人的**裸的复仇！！
王瑞策划了这一切，所以他妹妹死了，保安利用职权之便在楼下为处理现场等人放风，所以他弟弟失去了左手，全羊馆老板亲自操刀肢解了尸体，刘哥开车各处抛尸，it男篡改了监控录像......所以，他们的亲人都相应遭到了报复。
“第二个问题，”张城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舒缓心态，“既然你们已经发现孙押中化为厉诡，回来寻仇，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却不搬走？”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刘哥将抱着的孩子放下，挥挥手，让妻子先把孩子带回房中，等到房门关上，他才继续往下说。
“我和我儿子是在穿山隧道里发生的车祸，那里距离生态小区最少也有几十公里，可依旧逃不出他的毒手。”
“那你们在这里就有办法了？”张城很不理解，“都聚在这里，岂不是更方便他对你们下手？”
“不会，大家在这里更安全，”王瑞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变回了那个看不出深浅的男人。
“我们做过实验，如果有人躲在屋子里，只要不发出声音，门缝与窗口都用深色布料蒙死，即便是孙押中从门口经过，也察觉不到异常。”
“更何况我们还做了一定的欺骗与伪装，”王瑞向前走了两步，随手撕下对面房门上的招租启事，递给张城。
通过与楚曦孙老太的面对面“交流”，让张城明白这些诡怪的思维与活人其实差不太多，能说话，识字读书想必也不在话下。
他们更多的是强化了身体的某一部分机能，例如力量，速度等，并没有某些小说电影中描绘的那般夸张，全知全能。
第65章 凌瑞侦探局
“最后一个问题，”张城放下了手中的招租启事，直视王瑞双眼，“为什么是我？”
王瑞双手突然攥紧，似乎很意外张城问出这样的问题。
张城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冷冷说到，“这一切都是你设好的局，刘哥的出租车接到我不是偶然，是你授意他在事务所门前等我，并利用我的好奇心给我讲了他儿子的故事。”
“还有在物业处，不过是你与保安唱的双簧罢了，目的就是为了骗我入局，将矛头对准刘雨薇，换句话说，刘雨薇能找上我恐怕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助力，只不过你做的很隐蔽，连她也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是随机找了个替死诡。”
“继续说，”王瑞紧蹙的眉头竟随着张城说话慢慢舒展开来，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你是猜的，还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城也不再藏私，“我在713房间的纸篓里找到了这个。”
他从衣兜中翻出了一张折叠了几次的彩纸，拿在手中，当着王瑞的面慢慢展开，这是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凌南特别事务所几个字，下面跟着一行行小字简介。
“生态小区所处位置偏远，我们事务所的传单根本发不到这里，我想应该是有人拿了我的传单，然后“不经意”的贴在了713的门上。”
“你为什么要拉我入局？又为什么单单选择了我？”
张城脸色少有的严肃，这个问题是他一定要弄清楚的，他总觉得这个王瑞来者不善，或许背后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原因很简单，因为只有你能对付的了孙押中，”出乎张城的意料，王瑞直接了当回答，并且看他那副样子，骗来自己似乎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张城的第一反应就是王瑞与那个黄泉系统有关，弄不好他就是系统的实际操控者之一。
不过冷静下来细想，又觉得不会，要是王瑞真有操控黄泉系统的实力，那么他还担心个毛的孙押中，直接叫出来那几个“亲切的慰问者”，三分钟不到就能将孙押中解决。
还至于叫自己的妹妹枉送了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能对付得了孙押中？”
黄泉系统是张城自己的秘密，也是短期内能找到父亲下落的唯一途径，他自然不会透露给王瑞。
“聊了这么久，冷了吧，走廊风大，我们进屋说，”王瑞偏过身，看似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就给张城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他自然明白王瑞的用意，他是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明原委，两人很有默契的互相点了点头，跟在王瑞的身后，张城重新回到了709房中。
孙老太也随着走了进来，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不清楚是对他二人接下来的谈话不感兴趣，还是收到了王瑞的暗示，孙老太径直走回到卧室，卧室角落里摆放着一台老式拉门冰柜，她直接拉开拉门，然后两条腿分两次迈了进去，躺好后又从里面关闭拉门。
这一套操作下来看的张城目瞪口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用冰柜了，再用是狗。
看出了张城的疑惑，王瑞开口解释说：“刘老太的情况与楚曦不同，她只能借助自己的尸体才能活动，至于为什么，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嗯，”张城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转入正题，“你怎么知道我能对付孙押中？难道......你之前见过我那根球棒？”他猜测会不会是王瑞从球棒上发现了什么。
“没有，在你拿出它之前我都不清楚你还有这样的武器，”提起球棒，王瑞的话语中满是羡慕。
“那你凭什么找我？难道单纯因为我长得帅？你是不是想凭借我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刘雨薇，然后勾引她交代一切？！”张城越想越觉得可能，声音也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样的任务。
没想到隔壁卧室里突然传出噗嗤一声，附近很安静，笑声就显得尤为突兀，接着是那种竭力压制住的笑。
“是冰柜里不知死了多久的孙大娘在笑我吗？”张城一脑门黑线，似乎已经看到了孙大娘捂着仅剩的几颗门牙在冰柜里打滚的场景。
“有那么好笑？早知道她那么爱笑就带她去自首了。”
王瑞也听到了笑声，不过看表情并未在意，他是个务实的人，幽默感与他并不搭边。
“我找到你也实属无奈之举，除了你，我不知道整个衡平市还有谁能对付得了他，”王瑞看着张城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打住，赶紧打住，”紧忙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张城心里直突突。以他对王瑞的了解，你不招惹他他都算计你，他要是给你戴个高帽还不得给你往死里坑啊！
“别套近乎，有事说事。”
被张城噎了一嘴的王瑞脸色变了变，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接着说到，“因为你是凌南特别事务所的继承人，张凌南的儿子。”
“怎么？你认识我父亲？”虽然张城是父亲一手带大的，不过他与父亲张凌南的关系并不算多融洽，在他的印象里的父亲总有忙不完的案子，而为了案子他可以放弃任何人的感受，包括他自己的，当然也包括张城的。
父亲在时张城还没有什么感觉，每几个月联系一次已是极限，可当父亲失踪后，他才领会到父亲两个字的含义，为了寻找父亲的线索，张城接过了事务所，磕磕绊绊一直走到今天。
现在听到了可能与父亲有关的线索，怎能让他不激动？
“嗯，算认识吧，”王瑞的回答明显不自然。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明知道这是个基本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可张城就是想问一遍，也只有问过了，他才会死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王瑞摇了摇头，语调也变得沉重起来，“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断了联系。”
“很多年前？”张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关键词，“很多年前你们就认识了？”
“怎么认识的？”
他穷追不舍，父亲过往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谜，他了解的越多，对找寻父亲也就越有利。
王瑞的视线慢慢拉远，瞳孔随之放空，似乎在回忆着很久远的什么。
“当年是我与你父亲一同创立了这间事务所，那时还叫凌瑞侦探局，张凌南的凌，王瑞的瑞，”他收回视线，与张城四目相对。
“也就是凌南特别事务所的前身。”
第66章 不对劲
“你说是你与父亲一同创立了事务所？”张城的惊讶已经写在了脸上。
“是的，”王瑞点点头。
“可我为什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你？”张城只是疑惑，却并不怀疑王瑞所说的话，他是不是与父亲认识，又是不是如他所说与父亲一同创立了凌南特别事务所的前身——那个所谓的凌瑞侦探局，他给赵队长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他不认为王瑞会在如此明显的事情上欺骗自己。
“那你们后来又为什么分开，还断了联系？”
从父亲将事务所的名字改了，张城大体也能猜测出一定是两人起了很大的分歧，以至于最终不欢而散。
王瑞低头沉默了几秒钟，“有一些事，我不同意他的做法，”他抿紧了嘴唇，缓缓说道。
“什么事？”张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王瑞非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就好像是藏了很多话没有说，却又不知该不该说，从何说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张城被王瑞盯的直发毛。
王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没有。”
“咚...咚...”
走廊中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不过不是在敲他们这扇。
敲了一会后也没听到开门或是回应的声音，来人似乎还不死心，又继续换了扇门。
“有人在家吗？”来人敲门声越来越大，态度也变得急躁起来。
“是齐宇！”张城与王瑞二人都听出了他的声音。
“赵队长不是不让他上来吗？他怎么自己摸上来了？”在张城的印象里，这个齐宇就是赵队长的第一号跟班，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走吧，咱们去见见他，”王瑞抬腿就朝门口走去，路过卧室时顺手将卧室门掩上。
“齐先生，”王瑞打开房门后喊了一声，齐宇正背对着他，斜站在713房门前，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在这里？”齐宇望着709的门牌，眼神中透露着不解，“赵队不是让你们守在713吗？”
张城刚好从709房间中走出，顺嘴接到：“我们在713房间中找到一把钥匙，上面写着709，就来碰碰运气，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对了，你怎么上来了？”张城好奇问。
“嘘......”
齐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快步走到二人身边，“小点声，先跟我下楼，脚步轻一些，”他凑到二人身侧，神神秘秘说。
“怎么了？”
“这楼里不太对劲，”齐宇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四周，警惕性很高。
“哪里不对劲？”这次是王瑞开口。
“10分钟前，我突然发现7层好多房间都亮起了灯，可我明明记得713案子后几乎所有7层的住户都搬走了，事起诡异，我担心你们出事，就上来看看。”
“有什么发现吗？”
“嗯，”齐宇一手扶着右腰上的枪套，一边用很快的语速回答，“我上楼后没找到你们，就先敲了敲亮灯家的房门，可一连换了两三家，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还在门上找到了这个，”齐宇左手紧紧攥着张张城所熟悉的招租启事，或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手心出汗，纸面已经泛潮。
“这里情况不对，你们先和我下楼，我已经呼叫了支援，他们随后就到，”齐宇的临危决策能力很强，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你放心，不论遇到什么状况，我和王先生一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或许是担心张城害怕，齐宇转过头强挤出张笑脸，让他宽心。
“呵呵，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张城背地里还了他一个大白眼，“要是再蹦出来一只诡怪，估计你们还要爸爸来救。”
听完了齐宇的话，王瑞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开灯是哪几家？”
“703，705，还有......”他记忆力很好，似乎是在将楼下视角中亮灯的房间与走廊上的门牌一一对应，“还有711。”
“你去叫门没人开？”王瑞左手很自然的插在衣兜里，张城看到里面微微映出亮光。
“他在给7层的住户发消息，”半个小时前不知情的张城就吃了这样的亏。
“对啊，”齐宇皱了皱眉，按他的打算三人撤下去等支援就好，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我去看看，”王瑞大马金刀的直接走到最近的711房门口，敲响了门，齐宇反应慢了半拍，想拦没拦住。
两声过后，里面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谁啊？天还没亮敲哪门子门啊！”
随后铁门打开，探出颗“睡眼惺忪”的大脑袋，脑袋下是一身休闲款的纯棉睡衣，确实是刚醒不久的样子。
“这......”王瑞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齐宇。
眼看着王瑞什么也不说，住户似乎也来了脾气，“神经病！”返身就要带上门。
“等下！”齐宇一个健步就窜了上来，单手撑住了门，没有让门合上。
“你们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我可报警了啊！”男人明显被眼前这景象吓了一跳，睡劲也醒了大半。
“那正好，我就是警察，”齐宇单手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在男人脸前晃了晃，“我问你，刚才敲门你为什么不开，你在房里干什么呢？”
“刚才有人敲门吗？没听见啊？”男人一见警官证马上老实了许多，抱怨更是不敢了，“这个点肯定是在睡觉啊，阿sir，”男人显得很可怜。
“你家睡着睡着觉还起来开灯？”齐宇差点被逗乐了，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尿急起来上厕所不行吗？这个你们也管？”男人苦笑一声。
“少装蒜，昨天今天我都来过这里，7层根本就没人住，再说了，今天凌晨闹出那么大动静都没见你出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阿sir，”男人一嘴港台腔，“我们这层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吧，大半夜有点啥动静谁敢出门啊，谁知道外面的是人还是......”男人瞥了齐宇两眼，越说声越小，到最后基本听不清了。
“还是什么？”齐宇大声追问。
“还是诡呀，阿sir，”男人声音突然变冷，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第67章 老板，你什么也别说了
“少胡说！谁教你的这些无稽之谈！”齐宇一把就将男人摁在了墙上，他只相信理性与科学，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并不感冒。
楼梯间隐约有跑动的声音，想来是支援到了。
“齐先生，”张城走到齐宇身后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先将男人放开。
齐宇也听见了脚步声，慢慢松开手。
“好了，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王瑞冲着男人摆了摆手。
男人也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见拐角处又跑上来几人，麻利的关上了门。
“齐警官，”带队的警官几步就走到了张城等人面前，看着几人气喘吁吁的样子，该是奔波了一路。
“田警官，实在不好意思，又让你们折腾一趟，”齐宇很正式的点了点头。
来人很面熟，正是不久前“捉住”张城与王瑞的那队警员，张城还记得带头的好像叫田野。
市局距离这里太远，想来又是赵队长联系的东郊派出所，请他们就近支援。
“他们怎么还在这里？”田野看到张城与王瑞两人，有些吃惊。
“是赵队长请他们过来的，协助我们重案组办案。”
一听是赵队长请来的人，田野的脸色明显有些尴尬，还有身后的几个人，脸色惨的就像霜打的茄子。
刚才他们几个可给张城两人好一顿收拾。
“都是误会，解开就好了，”齐宇一心扑在案子上，也没过于在意田野等人的脸色，“田警官，现在我需要你派人到楼下蹲守，记录7层哪些房间的灯是亮着的，然后反馈给我。”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用意，但田野还是回头对一人说，“小王，听懂齐警官的话了吗？”
“懂了，”被唤小王的警员转身就准备下楼。
“等下，”齐宇叫住了他。
王姓警员刚好迈进楼梯间，听到有人叫他，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田野问。
“没什么，多去两个人，”齐宇看似不经意的说。
“看来711男人的话齐宇并非完全没放在心上，嘴上说着不信，身体却很诚实，”张城也理解他的难处，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那就应该是一名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
“好，小吴，小刘，你们一起下去，”田野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指示，安排下去。
三人接到命令后，迅速下楼。
“齐警官，还需要我们做什么？”田野可不认为将他们叫过来会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任务，能牵扯到市局重案组，并让赵队亲自打了两通电话求援的，绝不可能是小案子。
“去703和705看看，有没有人在家？”齐宇一边说着一边向703房间走去，张城与王瑞跟在他身后。
“走，咱们去705看看，”田野一挥手，带着剩下的两名警员向另一侧走去。
或许是知道此次是与重案组合作，田野等人准备的很充分，不但人人插着根警棍，还有两人腰间携带了配枪。
砰！砰！砰！
“谁啊？”
“警察，请马上开门，配合调查，”相对于田野等人一人敲门两人躲在门后的警戒阵型，张城三人就显得业余的多了。
和张城预想的一样，两间房门都毫无悬念的被人打开，理由也很充分，让齐宇田野等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甚至703，705的住户还互为对方作证。
“呵呵，”张城盯着703门口一脸无辜的中年汉子，心中不禁冷笑。
“齐警官，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刚才进屋看了，小孩子睡的正香，”田野收起了手中的记事本。
“嗯，”齐宇点点头，目光却一直在走廊中徘徊，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警惕性很高，对于线索的追踪能力与临机决断能力也很强，似乎还有一种很敏锐的嗅觉，张城终于明白为什么赵队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田队，市局痕检组到了，”最先被派下去的王姓组员带着一群人上了楼。
打过招呼后没有废话，齐宇直接将他们带到了713房间，开始搜集物证，提取线索。
赵队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整整忙了一宿，张城也累到不行，收拾完网球包，在与齐宇说了一声后，本来打算直接打车回去睡一大觉，可奈不住田野等人的好意，一定要开车送自己回去。
一路上四五个人聊得甚为投机，要不是张城实在困的不行，差点拜了把子。
没让他们送到事务所，张城直接在附近找了家宾馆停下，开了间大床房，倒头就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下午2点，张城先冲了个澡，接着拆开盒泡面，用开水随便一冲，坐在床边直接开吃。
“嗡...嗡...”，衣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睡前张城为了能睡安稳，又将手机调至震动。
“喂？”张城又咬了一大口泡面。
“老板！！”手机里传出南楠震耳欲聋的呼喊。
吓得张城手一哆嗦，一桶方便面全扣在了床上。
“别激动，怎么了？”
“老板你现在还好吧，”听到了张城的回话，南楠的语气瞬间变得委屈起来，“老板，都怪我，要是我不接这单就好了。”
“没事，”张城心中一暖，他下意识的认为南楠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一晚上没回去不说，自己又睡了半个白天。
“不！老板，都怪我！”像是再也绷不住了，南楠带着哭腔喊着：“要不是我贪心接了这单，你就不会见色起意，对刘雨薇做出那样的事！都怪我！”
“嗯？wtf？！”张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神都不淡定了，“见色起意？你在说什么？！”
“老板，你什么也别说了，我都懂，毕竟你也是个还算正常的男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南楠强忍住泪奔，语速很快的说：“老板，那个......你先别着急，我已经在网上发了条帖子，通过万能的网友，一定能给你选出一条安全的逃跑路线。”
“你发了什么？”张城心头一激灵。
“作为一名在逃人员，如何规避警方的追捕？本人身在衡平，在线等，挺急的。”
张城眼前一黑，强扶着桌子才没一头栽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给她恶补的培训课都算是浪费了。
“老板，你等下，有人回信了！”南楠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激动。
“回了什么？”张城嘴角一抽一抽的，已经不再对南楠抱有任何幻想。
安静了几秒钟后，哇的一声大哭从话筒那头传来，“是不是有人留言骂你了？”张城很淡定。
换位思考，他要是遇到发这种无脑帖子的人，那可真就......呵呵。
“没有，就是衡平市公安局我了，让我放弃无谓的逃亡，他们的大门永远冲我敞开。”
“留言下面还有东郊派出所的点赞，”南楠哭的更凶了。
第68章 再见刘雨薇
“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我对刘雨薇......”张城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意思到了就好。
“从早上到刚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警察，都是来问老板你的，”南楠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我当时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什么刘雨薇在拘留室，指名要见你。”
“老板，她一定是报案了，现在要指证你呢！”听南楠的语气，似乎还觉得刘雨薇的做法不仗义。
“少瞎想，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一天装了点什么？”
“你现在手里有没有现金？”张城口风一转。
“有，有，”南楠忙不迭回答，接着是一阵犀犀缩缩的声音，还有硬币掉落在桌面上，“老板，我这里还有600多，应该够你搭从这里到新疆哈密的慢车了。”
张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好，你一会给我送到市府大路北街的爱上主题酒店，直接给前台就行。”
“我是207房间，”他又补充。
“爱上……主题酒店？！”南楠睁大了眼睛，“老板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给酒店床单弄脏了，你帮我赔给人家，好了，就这样，”张城挂断了电话。
“主题酒店，床单……”南楠喃喃自语到电话都忘了挂，更是自行脑补出了一场史诗级年度狗血大戏。
“老板，你不是去办案了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挂断了电话的张城打开通讯记录，不出所料，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张城找到了赵队长的名字，直接拨了回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赵叔，我是小城。”
“你现在在哪？”赵队长语气急切，背景音也很吵，像是在案情分析室一类的地方，“现在马上来市局一趟。”
“哦，好，我马上过去，”电话里来不及问原因，张城挂了电话后直接从宾馆后门溜了。
20分钟后，市局审讯室内，张城与赵队长齐宇等人并坐一排，面前不远处孤零零的特制铁椅上坐着刘雨薇。
“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按照约定，你下面要老实交代，”赵队长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上。
刘雨薇没有搭话，换句话说其实看也没看赵队长一眼，自从张城走了进来，她的视线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
还没进门的时候，是齐宇出来接的自己，说刘雨薇点名要见自己，不然拒不交代案情。
“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张城也不逃避刘雨薇的目光，冷冷与其对视。
他惊讶的发现，不过几个小时没见，刘雨薇好像老了十岁，从这个距离与角度，甚至能看到她眼角的鱼尾纹。
刘雨薇的手上戴了两副手铐，分别将左右手都固定在了铁椅扶手上，铁椅直接焊死在地面，就算她有天大的蛮力也难以挣脱。
“对付她一个女人不至于吧，她又跑不了，”张城小声建议。
他心中清楚，孙押中已被自己击杀，现在的刘雨薇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不行，”赵队长还没张口，张城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就先说了话，“这个女人很危险，必须这样。”
“是啊，小兄弟，一放开她，她不但伤人，还会自残，”之前见过的李姓法医也站出来劝阻。
“自残？”张城有些想不明白，“是针对左手吗？”
李姓法医摇摇头，眼神也很疑惑，“她一直在叫喊着疼，疼，之后不停的抓挠全身，在地上打滚，好像是五脏六腑都在疼的样子。”
“她疼个屁，就是在装疯卖傻！抗拒交代！”高大男人明显是个暴脾气，将手中的档案往桌面上一摔，伸出手指指着刘雨薇说：“我今天就陪你在这耗着，看谁能熬过谁？！”
“吴队，嫌疑人刚才疼的直打滚你也不是没看见，瞳孔缩小，额头见了细汗，我看不像是装的，”三番五次被高大男人打断，并质疑自己的专业判断，李姓法医也来了脾气。
“老李，老吴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赵队长偏头安抚了法医一句，接着又转向了高大男人，“老吴，我知道你们室伤了好几个年轻人，不过案子归案子，情绪归情绪，你是老资格了，应该能拎的清轻重吧。”
这时张城才知道，在值班室被刘雨薇打伤的警员，都是高大男人那组的。
男人真名叫吴刚，这还是不久后齐宇对自己讲的。
“我要和他单独说话，”刘雨薇紧紧盯着张城，“你们都出去。”
“不可能！你痴心妄想！”吴刚直接拒绝。
“还有，把这个打开，”刘雨薇挑衅式的晃了晃手上的手铐，“我不舒服。”
“我你......”吴刚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被勾了起来，他双手攥拳，魁梧的身材气的直哆嗦，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张城相信他一定会扑过去狠狠给她一拳。
“让我和他聊聊，我就交代，不然......”刘雨薇冷笑一声，意思大家都懂。
“好，我答应你，”张城抖抖大衣站起身，面向赵队长，“赵队长，请把钥匙给我。”
“你疯了？！”吴刚脸涨的通红，“四个警察都不是她对手，你一个毛头小子逞什么能？一边去！”
虽然吴刚的态度很差劲，不过张城还是能从话中听出他的关心，这人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就是脾气暴了些。
“小兄弟，你要三思呀，”李法医也过来劝。
而原本与张城关系最好的赵队长与齐宇却没开口，齐宇只是在默默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把握吗？”赵队长也站起身，视线与张城平齐。
“有，不过......”张城视线往门外瞟了瞟，“我还需要.......”
“我知道，”还没等张城说完，赵队长就给了齐宇一个眼神，后者开门走了出去，半分钟后就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了，正是张城放在门外的网球包。
张城心里一紧，望向赵队长的眼神都不自然起来，看来他并非对自己的那些事情毫不知情，而是碍着这身警服，不便明说罢了。
“手铐钥匙给你放这里了，注意安全，”赵队长将一串钥匙轻轻放在了桌面上，随后带着其余三人直接走了出去。
关门的一刹那更是冲张城点了点头。
第69章 你和我一样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收回视线，张城重新打量起刘雨薇来。
“我说了，把它打开，”刘雨薇伸了伸手，钢制的手铐摩擦在铁椅扶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城将网球包反手背在肩上，然后抓起钥匙向刘雨薇走去，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全，即便手铐打开后刘雨薇突然发难，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抽出球棒反击。
没有了孙押中，他不认为刘雨薇还会是自己的对手。
哗啦…哗啦…
两只手铐先后打开。
紧紧留意着刘雨薇动态的不仅是张城，隔壁监控室内气氛也很紧张，赵队长等人换下了原本的值班人员，和吴刚齐宇一起围在大屏幕前，李法医挤不过去，在后面干着急。
“把声音调大一点，”吴刚紧紧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喊。
“齐宇，你去警械室找两根电棍过来，”赵队长坐镇屏幕正中央，偏头吩咐。
“是。”
齐宇的动作很快，2分钟不到，就有4，5根警棍被他捧了回来，“好久没人动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赵队长挨个试了试，选了根电量最足的拴在腕上。
若是一会刘雨薇突然发难，也不至于没有称手的家伙。
“好了，你找我来到底想做什么？”张城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异常清晰。
刘雨薇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缓缓站起身，眼神中也不再是之前的楚楚可怜，泛着狡黠的光，“我要你帮我从这里逃出去。”
“什么？”哪怕张城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也没成想会听到这样离谱的要求。
离谱，并且可操作性基本为0，在衡平市重案组几十名精锐的面前逃走，电影怕都不敢这么拍。
相对于问题本身，张城更好奇她凭什么敢提出这个问题，他与刘雨薇也没什么交情，后者更是曾对自己动了杀心。
两人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
“我凭什么要帮你逃走？”张城冷笑一声，他只有一种想法，觉得刘雨薇可能是疯了。
“你要是帮我的话，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可以帮你保密，”刘雨薇一本正经的说。
“我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我张城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不像你，连最亲近的人都下得去手，”张城一点面子也没给刘雨薇，**裸的嘲讽。
从最开始觉得这女孩还不错，到现在一提起刘雨薇就心生厌恶，张城是真的觉得楚曦挺冤的，他不笨，肯定也早就察觉出刘雨薇对自己图谋不轨，可终究还是没抵得过虚伪爱情的诱惑，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眼见张城油盐不进，刘雨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略微有些狰狞起来，“我不干净？那你就干净吗？！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清高！”
“你做的那些事......，一样的人？”监控屏幕前的吴刚皱起了眉头，这场景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上个月他带队刚破获了一起跨省尸体藏毒案，几名主犯互相检举揭发的现场就是这样的景象。
“赵队，这个张城......是个什么来头啊？”人毕竟是赵队长领进来的，本来就不太合规矩，作为20年的老交情，李法医也不希望他摊上麻烦。
赵队长没回话，眼睛依旧盯在大屏幕上，将吴刚与李法医晾在了一边。
“他是张凌南探长的独子，张探长失踪后是他接手了事务所，”赵队长不解释，可不代表齐宇会允许其他人质疑赵队长，他对赵队的感情已经不再局限于工作关系，而更类似于亲人。
“张探长？”吴刚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对整个重案组来说，张探长这个称谓甚至比张凌南这个名字更熟悉，每逢大案特案忙不过来或是毫无头绪的时候，大家总会想起这位张探长。
他曾协助警方侦破了许多大案特案，光是从吴刚手中发给张探长的各类表彰就不止三四份了。
闲暇的时候，他们还会以私人身份邀请张探长来警局或是警校讲解刑侦学知识，他授课的思路很独特，有些甚至在以受害者的视角解析现场案情，听的学员们一愣一愣的，那感觉就像是面前站着具尸体，在一条一条的帮你分析他是如何死的。
总之，他的刑侦学，犯罪心理学等在这么一拨人中有口皆碑。
“原来是张探长的儿子，怪不得，”李法医不尴不尬的笑了一声，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吴刚也没有再质疑，监控室内重归安静，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从音响中传出。
或许张城自己都想不到，即便父亲失踪一年后，自己还能凭借父亲的名声，安然度过一次可大可小的误会。
“别废话，我做过什么？你倒是说啊！”张城气的直拍大腿，没想到都这步田地了，刘雨薇还要反咬一口，拉自己下水。
“冥*！你和我一样都配了冥*！”刘雨薇指着张城，大声喊着。
“冥*？”张城一愣，随即胸口剧烈起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刘雨薇确实是疯了，她直直朝着张城冲过来，两手平举，十指绷直，就像是要掐死他一样。
张城早就做好了准备，腰部一用力，堪堪避开了刘雨薇，右手反身一个擒拿，将刘雨薇摁在了墙上。
“老实点！”张城大吼一声。
可刘雨薇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拼命挣扎，右臂关节处甚至传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掰断。
虽然刘雨薇罪无可恕，但让张城活活掰断她的胳膊他还是做不到，一瞬间的交手过后，张城也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即便放开她，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我可以松手，不过你要老实一点，”不再挣扎，刘雨薇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随后他轻轻放开手。
不出所料，刚刚被放开的刘雨薇回身就是一爪，这一爪是冲着张城脸来的，若是抓实了，最少也是个毁容。
运气再差点，一双招子都可能让她废了。
张城来不及思索，直接朝后退去，这一爪抓空了，堪堪擦着脖子过去，两根手指勾住了挂在半空中的项链，直接将项链扯掉。
“不对，她原本的目标就是项链！！”随着刘雨薇的脸色从狰狞一点点变为狂喜，张城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
第70章 我走位好
这项链是诡萝莉给的，虽然张城也确实不喜欢，但项链被夺走的一刹那他心尖猛的一颤，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有人从他心脏上挖走了一块。
“还给我！”
张城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右手插进网球包中就要抽出球棒，球棒是他的秘密，刚才险些被刘雨薇废掉双眼他都没有拿出，可现在他居然想要掏出球棒狠狠砸在刘雨薇的身上，最好能打碎她的脑袋。
就在张城即将失控的一瞬间，门，开了。
腰部有股巨力袭来，狠狠将他摁在墙上，“张城，你要做什么？！冷静点！”
声音很熟悉，可此时的张城双眼血红，内心全部被杀戮所充斥，他只想砸碎刘雨薇的脑袋，然后拿回项链，仅此而已。
“叫人帮忙！”压着张城的男人很有力气，两人沿着墙边一起滑倒在水泥地面上，张城没有一刻不再挣扎。
很快，门口又冲进来几个人影，有去控制刘雨薇的，不过大部分还是压在了张城身上。
“躲开！”
张城眼前爆出一团冰蓝色的电花，紧接着后背一阵剧痛，直接昏了过去。
......
光，有光。
好刺眼。
张城的眼皮还没完全睁开，便被白炽灯晃的生疼。
眯了眯眼，他尽量让眼睛适应明亮的灯光。
大脑还是昏沉沉的，眼睛也很沉，周围的事物在他眼中都是一圈一圈的光团，只是大小亮度不同罢了。
“你醒了？”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很熟悉。
张城微微偏过头，久也不动的颈部发出咳哒咳哒的脆响，“赵叔？”随着人影渐渐清晰，张城认出了来人。
“怎么样？好点了吗？”微微皱了皱眉头，赵队长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张城，“吃吧。”
“哎，”张城习惯性的用右手去接，却发现右手移动范围有限，他低头下看，一条明晃晃的手铐戴在他的右手腕上，另一端扣在病床床头的铁栅栏上。
“别多想，是法医建议的，他怕你情绪不稳定，伤害到自己，”赵队长看出了张城眼中的疑惑，将苹果放在左边的床头柜上。
愣了几秒钟，张城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个解释根本站不住脚，若是怕他自残光控制住一只右手怎么够，左手就不能自残了？
他是亲眼见过医生如何处置有自残倾向的心理疾病患者的，先是两针镇静剂，再来一套拘束服，没的商量。
而看现在这架势，更多的只是防止自己逃走。
“赵叔，我......”
“叫我赵队长，”赵队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我叫赵岳川，是衡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
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张城一跳，脑袋里的浑浊状态一扫而空，这是怎么个情况？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还用得着自我介绍？
赵队长的眼神不经意的向右侧瞟了瞟，张城缓缓坐直，也跟着望去，一根录音笔就立在左边的床头柜上，上面象征开启的红灯微微亮着，边上就是苹果。
张城瞬间会意，脸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暗中却冲着赵队长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刚才在审讯室中发生了什么？又因为什么与刘雨薇起了冲突？”赵队长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过脸色明显缓和下来。
“是不是她先攻击了你？”赵队长有意加重语气。
“对对，是她先攻击的我，她要杀了我！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站那儿让她杀呀，然后我就躲，各种走位各种躲，qwer都让我走位躲开了，可平a没法躲啊，我就一顿挣扎......”张城也算是半个行里人，清楚只要咬死了自己是正当防卫，问题都不大。
“行了行了，”张队长直接摆手打断他后面的话，他本来只想给他点暗示，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
张城确实是无辜的，这点他比谁都肯定。
“知道刘雨薇为什么攻击你吗？”赵队长边说着话边慢慢站起身，随后像坐久了活动身体一样，沿着病床，从张城的左手边绕道了右手边，停住，站下。
从张城的视角里看，赵队长正好挡住了挂在墙角处的监控器。
赵队长微微抖了抖袖口，一条金色项链从袖中滑落，掉在赵队长手心中，他弯腰装作检查手铐紧实程度，顺手将项链塞进了张城被子里。
“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攻击我，我和她并不熟，”张城伸进被中的手指勾到了项链，随后抓进手心。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想起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们，”赵队长点点头，表情依旧严肃。
“明白。”
“对了，你的东西我都让人收拾好了，现在在我办公室里，你算是配合警方调查，不是拘留。”
“我们不会过多的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手机在抽屉里，你可以随意取用，当然，案件还未公开，上面不希望消息泄露。”
赵队长看了下手表，“现在是晚上8点半，你晚上没吃饭，半小时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向他反映，”反映这两个字，依旧加重了语气。
赵队长语速很快，像赶时间一样，张城很认真的在听，一一记在了心里。
“砰”的一声关门声过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待赵队长离开，张城才得空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这是一间颇为独立的房间，甚至都没有窗，房间内的装饰品少到几乎没有，看来实用性远大于装饰性，张城猜测应该是用于关押某些特殊嫌犯。
他左手捏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赵队长最后几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在有意提点张城。
第一，他的网球包被赵队长收起来了，现在在他的办公室内，很安全，他可以放心。
第二，没有人检查过他的手机，并且手机就在床头抽屉内，只要不泄露案情进展，可以随意取用。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半小时后会有人给他送饭，而这个人是张城可以信任的，他将会告诉张城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他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与他被关在这里的原因有关。
仅仅是与刘雨薇动了手，应该不至于专门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大的排场，又是监控器，又是录音笔的，甚至于赵队长本人都得偷偷摸摸的才敢提点自己一些东西。
由此足可见市局对自己的重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有相当分量的领导发了话。
“难道......是刘雨薇那里出了问题？”张城捏着苹果的手一抖，苹果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第71章 变故
刘雨薇夺走项链时的狂喜张城记忆犹新，那绝不是装出来的，表情夸张到怪诞，就像是得到项链后她便能安然脱身一般。
“算了，与其自己在这里毫无根据的猜测，不如一会等送饭人来了，问问就清楚了。”
张城想到赵队长临走前留下的话，腰部微微发力，尽量将左手伸的远些，打开抽屉，从里面勾出了手机，手机被一个透明袋子包裹，张城单手打开袋子，取出手机。
墙角的监控探头离床还有一定距离，应该拍不清晰手机屏幕，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张城还是侧过身，挡住了探头。
幕后黑手孙押中已被自己消灭，帮凶刘雨薇也已经关押在了警局之中，楚曦，孙老太，还有王瑞刘哥等人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也都教自己一一挖出，在张城眼里，这次黄泉系统随机出的任务应该算是圆满结束了。
“不知道这次能得到什么奖励，”上次慰问者任务被攻略后，张城获得了染血的球棒，也正是有了球棒的助力，才得以击杀孙押中，解决了困扰7层居民已久的敲门声。
对于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他抱有十足的期待。
点击黄泉系统，屏幕画风突变，一阵诡谲阴翳的暗红色字体缓缓浮现在张城眼前，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还是叫人心里不大舒服。
“耳听为虚，眼见非实，你唯一能做的便是顺从本心。”
“恭喜你，黄泉体验官，在第一缕晨曦洒下之前，你已经完成主线任务之午夜零时的敲门声，功勋值+100 ”
“触发道具类奖励：绝望的钢琴曲”
“道具库已解锁，绝望的钢琴曲已收纳入库，请注意查收。”
绝望的钢琴曲？
张城蹙着眉头返回初始界面，找到道具库，直接点了进去。
一本残破的曲谱静静的陈列在道具库内，旁边挨着染血的球棒，现在道具库内已经有了两件道具。
不同于染血的球棒，张城对钢琴一窍不通，他也不清楚系统奖励了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难道为了这么首曲子，我还要去学钢琴？”
张城摇摇头，点击了一下曲谱图标，几秒钟过后，图标下方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这是一本逝者的专属，只配在午夜以亡灵之心演奏，当序曲响起之时，绝望的气息会笼罩一切，有罪的灵魂匍匐在神祇面前，祈求临终前的宽恕。”
“卧槽，卧槽卧槽，”读完简介，张城眼睛都亮了，“这个叼啊，又是神祇又是宽恕的，听着就像是网游**oss被打爆后掉落的史诗级神器。”
“不过......”最初的兴奋过后，张城放下手机，陷入了沉思，“简介中说这是逝者的专属，并且只能由亡灵之心演奏，也就是说这本曲谱是与活人无缘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会弹钢琴的诡怪自己恰好认识一个，等自己出去了，试试看能不能把楚曦招徕到自己身边，这本曲谱配他刚好合适。”
经过与楚曦的几次接触，张城对他很满意，也有心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发展。
这两次任务让张城清晰的认识到所走之路的凶险，若是无法快速提升自己一方的实力，别说是找寻父亲了，就算自保都是奢望。
类似球棒一类的道具固然重要，但终究是死物，能发挥出多大威力颇受使用者当时的状态与地形场景的限制，而楚曦的出现则为张城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门。
他在寻求一种可能性，能不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完成任务，以诡怪敌诡怪，一方面自己可以快速通关任务，找寻到父亲等人的线索，另一方面楚曦可以根据自己所提供的任务信息，击杀一部分罪无可恕的恶诡来成长壮大自己，达到双赢。
毕竟第一次主线任务中就出现了三只诡怪，那么之后路途的艰险程度可想而知。
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楚曦谈一谈，若是他愿意则万事大吉，若是他不愿意，那么张城也不想勉强，毕竟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有敲门声响起，张城快速收起手机，又将项链藏在了枕头下，“请进。”
一位穿着一身法医制服的警员走了进来，手上捧着盒饭托盘，脸上戴着淡蓝色的医用一次性口罩，身材笔挺，虽然看不清脸，可张城觉得身影莫名熟悉。
“吃饭了，”来人走上前轻轻招呼了一句，随后将托盘放在张城面前。
这声音太熟悉了，张城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来人，“齐宇？”他一激动险些喊出来。
与张城不同，齐宇表现的很平淡，他绕行到了之前赵队长的位置，老样子，替他挡住了监控探头，右手从衣兜里掏出个遥控器，对着录音笔的方向摁了一下，录音笔上象征开启的红灯缓缓熄灭。
一切都完成后，齐宇摘下口罩，“找你一次还真不容易，”他嘴角上扬，苦笑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一醒过来就被关在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张城憋了一万个问题，可算找着人了。
“长话短说，我是偷着混进来的，监控室那面赵队在拖着，拖不了几分钟，”齐宇一边说着一边在电子表上摁了几下，张城瞥了一眼，是三分钟倒计时。
张城整理了一下思路，先问眼前的情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市局重案组的特间，专门给特殊犯人备着的，全屋内外没有尖锐铁器，防止犯人自尽，”看来真的是时间紧急，齐宇语速很快。
“那为什么给我关进来？下午审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与刘雨薇冲突的一瞬间，再之后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齐宇顿了顿，接着说：“下午我们从监控室中看到刘雨薇先对你动了手，然后你将她控制住，摁在了墙上，不过很快你又放开了她，之后她再次袭击你，最后......”
“最后什么，你倒是说啊？”没想到齐宇在这个时候还卖关子，急的张城直接坐了起来。
“最后发生了什么你真不记得了？”齐宇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望着张城的眼神有一丝丝的不信任，不过更多的还是顾虑，甚至于还有些恐惧。
“我真不记得了，你快说吧！”张城真心觉得齐宇入错行了，不去说评书可惜了了。说两段就给你卖个关子，来个下回分解，这谁受的了。
齐宇抿紧了嘴唇，随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突然抬头，开口说：“刘雨薇死了，”他声音发颤。
“什么？”张城一个哆嗦，放置在腿上的托盘瞬间打翻，连饭带汤洒了一地。
“怎么死的？什么时间？”他猛起身，一把抓住齐宇的胳膊。
“下午，我们冲进去之后，人就已经死了。”
第72章 女朋友送的
“怎么会？！我碰都没有碰她！”张城急了，一觉醒来从协助警方破案的英雄沦落到杀人嫌犯，他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无法接受。
“你冷静点，没有人说是你杀了她，现在一切还在调查当中，你要相信警察，相信赵队，”张城的反应在齐宇意料之中，他也没有过多解释，继续说道：“毕竟当时现场只有你和刘雨薇两个人，暂时将你安置在这里，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她是怎么死的？现场什么样？”张城打断了齐宇接下来要说的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尸体与死亡现场一样，是受害人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常人只能看到血腥与凶手的残忍，若是经过专业人士合理解读，可以从中提炼出很多细微的线索，不必说，市局痕检组的精英们自是个中翘楚。
“痕检组那里有什么消息？尸检过了吗？报告你看到没有？”得益于父亲早年间留下的一些笔记，张城对警方处理现场的流程颇为熟悉。
没等齐宇接话，张城继续自言自语道：“你说下午你们冲进来的时候刘雨薇就已经死了，我是三点多一点到的市局，就算是3点吧，那么刘雨薇的死亡时间大概在4点左右，现在......”
他飞速瞥了一眼齐宇的手表，“现在是9点整，以重案组的效率，在发现刘雨薇已经死亡的几分钟内，就应该上报市局有关部门申请尸检，713案件案情恶劣影响巨大，刘雨薇又是已知的唯一嫌疑人，并且还是不明不白死在了警局审讯室中，一旦消息传出，无论是对警方声誉还是社会风闻都会产生影响，所以批示会很快下达，同意立即尸检，前后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最迟6点尸检已经开始进行。”
“正常尸检一般在7天之内公布结果，你们内部大概可以缩短到48小时，不过若是要的急，并不涉及病理切片等耗费时间的流程下，最快12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再给你两个小时拿到尸检报告，那么也就是明天早上8点。
“你刚好可以借着送早饭的机会给我拿过来，”张城盯着齐宇，很认真的说。
张城的表情比较平静，他在谨慎分析着，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可齐宇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张城对他们内部程序的了解让他不禁有些恐惧。
他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他不禁做了这样一种设想，若是有一天有类似张城这样的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自己该如何应对。
张城自然是猜不到齐宇心中所想，他单是看着齐宇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发呆，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大哥，你直勾勾瞅着我干啥呀，还有啥情况，你倒是痛快儿的呀！”
齐宇一愣，几秒钟后，表情恢复正常，“赵队让我把监控视频拿给你看看，我正准备发送到你手机里。”
“有监控视频？”张城心中一喜，“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眼见张城欢欢喜喜的就要去翻手机，齐宇的脸色忽然有些变化，“那个视频......”他抿紧了嘴唇，眼神直往张城手机上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视频怎么了？”没注意到齐宇的微表情，张城顺嘴一问。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视频上，他也想知道他失去意识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雨薇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电子表的提示音响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听方向是冲着自己房间来的。
“视频很特别，我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齐宇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接着迅速戴上口罩，熄灭闹铃，又将录音笔调至开启，整个流程不超过5秒钟。
等到有人从外面一把拉开房门时，正见到齐宇背身蹲在地上，收拾着被张城打翻的饭菜。
“怎么那么久？”一位领头模样的人几步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不满。
“饭菜洒了，我收拾一下，”齐宇蹲在地上，用纸巾一点点将饭菜拢到一起，随后装进托盘中，他的声音与之前相比完全不同，张城很诧异，没想到这小子会的花样还不少。
领头的男人来屋子里转了两圈，带着狐疑的目光着重查看了张城的手铐与一旁的录音笔，又对着监控探头招了招手，很快，就有“能看见，很清晰，监控已经恢复正常”等大概的话从男人腰间的对讲机中传出。
“收到，刑侦二组明白，”男人拔出对讲机，给予回应。
张城眯了眯眼，看来问题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713案件一直是重案组跟进的，刘雨薇是713案的嫌犯，她不明不白死在自己面前，按理说也该是重案组两案并案，由赵队长等人同步跟进，可现在看来却转交由刑侦组负责。
结合赵队长与齐宇的谨慎表现，张城做出了以下猜测，要么就是重案组因为赵队长等人与张城熟识主动申请避嫌，要么就是有更上层领导发话，将713案件与刘雨薇无故死亡案两案拆开，由更“干净”的刑侦组负责后案，其他人无权过问。
张城本人更倾向于第二种。
“好了，不用收拾了，你先走吧，”男人话音未落，便有人上前接过了齐宇手中的托盘。
应了一声，齐宇看也没看张城，转身就走。
“检查他的床，被子里，床垫下，枕头，还有床头柜，都要看一下，”待齐宇走远后，男人深深的望了一眼背影，接着转过头，吩咐下去。
“是。”
另外两人上前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遍，在此过程中男人一直盯着张城的眼睛，他的的眼睛往哪里多瞟了一下，或是两人搜到哪里后张城略微紧张，他都会默默记下，随后亲自去搜。
毫无疑问，手机和项链都被翻了出来，摆在床边。
“这是什么？”男人左手摆弄着金色项链，项链下有吊坠，按理说能打开，不过男人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开关。
“项链啊，”张城一副我很老实，你问我银行密码我都老老实实告诉你们的良善样子。
“我知道是项链，哪里来的？”男人捏着项链，在张城眼前晃了晃。
“女朋友送的，”张城嘴角一咧，谎话张嘴就来。
第73章 视频
一声脆响后，在张城震惊的目光中，吊坠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后慢慢弹开。
“嗯？”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吊坠会突然打开，他又将项链拿回面前，好奇打量。
打开后的吊坠只在眼前闪过一刹那，张城隐隐约约中看见里面好像是一张照片，他下意识的探头想看个仔细，可右手被手铐拴着，上身活动范围有限。
什么情况？
脸色霎时间惨白，张城莫名中有种感觉，吊坠弄不好就是因为刚才自己的那句话才打开。
“女朋友的，呵呵，”张城反手就想给自己一大嘴巴。
或许也觉得长时间打量别人的私物不太礼貌，男人将吊坠扣好后又递了回来，直视张城双眼，语气诚恳的说：“你女朋友很漂亮。”
还哪里敢接，项链在现在的张城眼里就仿佛毒蛇一般，似乎只要一触碰，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还是见血封喉那一种，无药可救。
见张城脸色惨白，男人还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你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汗？”男人随手将项链放在床边，盯着张城的额角看，冷汗居然汇在一起，成股流下。
“没......没事，”张城怕的要死，可还是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可以给你叫医生，”似乎是担心张城多想，男人停顿几秒钟，接着半解释半安慰说：“你不要多想，现在一切都还未明朗，你这算是配合警方调查。”
“嗯，”张城强挤出一个字，没有颤音。
“那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男人站起身，“我们走。”
“张组长，”身后一个年轻人突然开口，崭新的警服配上一张略显青涩的脸，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手机还没看呢，要不要查一下，”他一脸认真说。
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齐宇发给自己的视频还在里面，现任警官给犯罪嫌疑人传输现场视频，听着罪过就不小，更主要的是他担心黄泉系统暴露，那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是寻找父亲等人线索最直接的途径。
张城紧张的盯着男人的嘴，他的下一个决定将会改变很多东西。
“小张，屏蔽器有问题吗？”男人多看了张城一眼，偏头问。
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的年轻人走到饮水机前，从旁边拽出个盒子，“灯都亮着，没问题，”夹克年轻人回了一句，随后手脚很麻利的将屏蔽器塞了回去。
“好，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走，”男人话音刚落，率先朝着门口走去，几人先后跟上，只有青涩脸的年轻人没有动，他抿着嘴唇，紧紧盯着张城手机，似乎笃定了里面藏有什么秘密。
“走吧，”接替齐宇收拾烂摊子的人单手托着托盘，用另一只手拉着青涩年轻人离开。
等到屋内只剩下张城一人时，他才彻底放松下来，向后躺倒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刚才吊坠打开，他看见了什么？”张城还记得男人对自己说话时的表情，他说你女朋友很漂亮时的眼神很真诚，似乎里面真的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女朋友”。
“项链是诡萝莉给的，如果吊坠里有女人的照片，那最大可能性就是她自己的照片，”张城绞尽脑汁的在回忆一切与诡萝莉有关的场景，试图还原她的真实相貌。
“乌黑的秀发如墨般披散，于颈间扎了个简单的马尾，上身贴身，从高腰开始散落的百褶连衣裙，白色针织长筒袜，厚底松糕鞋......，恶搞不算，现实生活中能撑得起这一身的女孩儿颜值一定超级能打。”
“可惜了，当时抬头看她一眼好了，”他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一丢丢遗憾。
几秒钟后，张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腾的一下坐起身，“卧槽！我在想些什么，单身久了，这么饥不择食吗？”
“诡都不放过？”
“童言无忌，百无禁忌，莫怪莫怪，”张城一边给自己舒着胸口一边安慰自己。
项链张城是不敢再碰了，就让它自己呆在一边吧，他小心翼翼的抓起项链旁的手机，动作轻柔无比，似乎害怕动作幅度过大引起项链注意。
再三确认项链正常后，张城划开手机屏幕，微信通讯录中有人申请添加自己好友，备注是713，张城直接点击通过。
没有一句废话，很快一段短视频就发送过来，齐宇效率很高，张城猜测他应该是一到安全地点，就拿出手机，等待自己添加好友。
“看后直接删除，不要保存。”
“好。”
“好友也删除。”
“明白。”
等到齐宇那面不再打字，张城才点开视频，正如齐宇所说，视频是自己与刘雨薇于审讯室中独处的画面，是以固定视角拍摄的，他猜测应该由审讯室中的监控探头拍下。
视频很短，是从刘雨薇第一次袭击自己后开始剪辑，张城很耐心的在看，前面没什么特别，异像是在刘雨薇一爪抓来，抢走项链后的瞬间发生的。
由于探头一早设定的角度就是正对着嫌疑人拍摄，所以张城是背部出境，而刘雨薇刚好被拍了个正脸。
几秒钟后，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接着能很清晰的看见刘雨薇的表情从一开始拿到项链时的狂喜转变为疑惑，再之后双目圆睁，颤抖着拼命的向后退去，就像是面前突然出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当时她看到了什么？我也在场，为什么我没看见？”张城带着疑惑继续往下看，几秒钟后审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赵队长最先冲了进来，上来一把就抱住了即将暴走的自己，接着是吴刚与李法医等人......齐宇也是个狠茬子，眼见三四个人都很难摁住自己，劈手夺过赵队长手上的电棍，打开开关直接插上了自己后背。
在张城被电晕过去的一瞬间，刘雨薇身形一软，直直栽倒在地上，模样像极了擂台上被重拳ko的拳击手。
接着李法医等人迅速围了上去，从他们紧张的表情里张城就能判断出一定是出事了。
“变故发生在她抢走项链的一瞬间，”张城拖动进度条，又退回到那一瞬间，他反复重复着倒退，播放，再倒退这一流程，中间多次暂停，希望能停在画面模糊的那一瞬间，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条新消息传入，张城退出播放，点击打开。
是齐宇发给自己的，这次是一张照片，照片很模糊，看样子像是从某段视频中截取下来的。
照片中张城背部入境，刘雨薇表情惊悚的站在自己侧前方，双腿作退后状。
粗一看看不出什么，可当张城将照片放大后原本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他慢慢眯起了眼，在自己微微分开的两腿中间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条腿，和张城的腿相比这条腿又细又直，看着就是女人的，踩着的那只厚底松糕鞋非但不能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反而令人心中阵阵发寒。
“诡萝莉？！”张城心里咯噔一下。
第74章 吓死
这个诡萝莉可真算得上是阴魂不散，事务所不算，现在竟然一路跟到了警局当中，甚至当着张城的面直接出手杀死了刘雨薇。
“她为什么要杀刘雨薇？难道仅仅是因为刘雨薇想要夺走项链？”项链张城一直戴在身上，他与刘雨薇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若是诡萝莉因为其他原因要杀她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除去所有变量，张城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
也不要说什么是因为孙押中的阴魂附着在刘雨薇身上，而使诡萝莉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动手，纯属胡扯！
张城还记得，当亮出染血的球棒后孙押中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而诡萝莉却能单手抓着球棒，硬逼着张城收下项链，其中差距不用细说。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楚曦孙押中与孙老太三个绑在一起，再加上个手持球棒的张城助阵，估计也敌不过诡萝莉一“人”。
一想到诡萝莉只现身了一刹那就杀死了刘雨薇，张城狠狠咽了口吐沫，他悄悄伸出左手，颤抖着拿回项链，接着小心翼翼一板一眼的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临了，又将项链下的吊坠扶正。
“萝莉小姐姐，你送我的项链我超喜欢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守护它的，要是可以的话，一辈子都不想摘呢！”
张城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兮兮的，视线不住在屋内打转，就怕诡萝莉突然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清空了与齐宇的聊天记录，又删除了他的微信，带着对诡萝莉的“甜蜜”回忆，张城辗转反侧了好久，终于沉沉睡去。
满屋的灯都被他打开，亮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张城被一阵脚步声吵醒，脚步声急促，他刚睁开眼睛，房门旋即打开。
一位从来没见过的中年男人直接走了进来，即便有黑色镜框的遮挡，眼角处的那道疤痕依旧触目惊心。
中年男人进屋后，身后又陆陆续续走进来好多人，有熟悉的赵队长，暴脾气的吴刚，还有昨天刚刚见过一面的刑侦组男人，李法医与几个年轻人站在最后面。
“你是张城？”中年男人在病床一米远的位置站定，语气又沉又稳。
“是，我......我是张城，”中年男人的气场很足，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由上而下俯视，给了张城很大压力。
干他这一行常年与案子打交道，一来二去的，各种身份的警察也见了不少。
是跑外勤的还是内勤的，是常出现场，还是专职坐镇资料室精于大数据分析，张城一打眼就能看个大概。
眼前的中年男人气场很强，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凌厉的气息，这点与赵队长他们很像，是所有常年奔波在一线的刑警所特有的气质。
只不过看样子......中年男人的位置应该要比身为重案组一把手的赵队长还高上一头。
“实在不好意思，刘雨薇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与你无关，”中年男人语气诚恳的点了点头，“我谨代表衡平市公安局对你在侦破713失踪案中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不止是口头嘉奖，待稍后案件细节可以公开披露后，我们暂定将授予你优秀市民的荣誉称号，并随同颁发奖金5万元以兹奖励。”
“5万？”
张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眼睛都明亮了好多，“是人民币吗？现金还是支票？”
事务所因资金短缺周转陷入困境，这笔钱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中年男人眉锋一挑，明显被问的一愣，“嗯......在我国境内只有人民币一种货币享有法定货币的地位，至于现金还是支票嘛......”他顿了顿，“这个可以看你的要求。”
“还是现金吧，现金方便，我直接就能拎走，”张城嘴一咧，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你开心就好，”中年男人哪里碰到过这么无耻的受奖人，硬着头皮强接了一句。
咳！站在身后的赵队长实在看不过去了，轻咳一声，将张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位是我们市局的齐局长，主抓刑事案件，生态小区713失踪案就是由他一手负责的，”赵队长借着为张城介绍的时机给他猛使眼色，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齐局长，您好您好。”
“你好，”中年男人笑了笑，转头对身后一人说：“张磊，把手铐打开，一会我那里还有事，收拾好东西后你们替我送小兄弟出去。”
“是，”刑侦组男人从腰间解下钥匙，上前为张城打开手铐。
缓缓活动着僵直的手腕，张城将刑侦组男人的名字默默记了下来：张磊，刑侦二组组长。
齐局长重任在肩，在与张城道别后先一步离开，随后张城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在赵队长等人身后，一路向外走去。
路上张城几次想要询问刘雨薇的情况，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只能憋在心里，因为网球包还在赵队长的办公室内，他婉拒了张磊要派人开车送他回家的好意，先假装出了市局大门，接着十几分钟后又顺墙根溜了回来，直奔赵队长办公室。
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赵叔，”他看见赵队长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抽烟，齐宇则站在办公桌附近，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材料。
“你来了，”赵队长并不意外，招手说：“过来坐。”
“哎。”
“小齐，把刘雨薇的尸检报告拿过来，”赵队长摁熄了指间燃了一半的香烟，单手接过齐宇递来的资料，转手递给张城，“自己看。”
张城接过尸检报告，第一感觉就是好沉，厚厚一摞，估计至少20页。
“赵叔，你给我说说就行，太多了，我怕看不完，”张城耍无赖似的摊开手，有一位从警20余年的老刑警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再说了，自己看的能有他看的明白？
“眼睛突出，瞳孔放大，脸色发青，面部以及颈部肌肉扭曲，”赵队长一边介绍一边翻到了尸检报告的第7页，那里有张死者面部近处彩照，像素还算不错，基本还原清晰。
“双手僵直，呈爪状置于前胸，像是在防御着什么，”又翻到下一页，如他所说，刘雨薇双手如鸡爪一般勾起，手背上青筋绷起老高。
“这是......被吓死的？！”张城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诡萝莉的样子到底是有多恐怖才会将刘雨薇活活吓死，要知道，刘雨薇可不是普通女人，她为了夺取楚曦的左手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与厉诡冥*。
这样“霸气”的女人居然也能被吓死，张城对诡萝莉的样子更好奇了。
第75章 应该结束了
“你认为她是被吓死的？”站在沙发另一边的齐宇突然开口，表情明显不太自然。
“不然呢？”张城抬起头，冲着齐宇疑惑的眨了眨眼，刚才在赵队长翻动尸检报告时，他隐约看见了体内心肌纤维撕裂一类的词汇，再结合刘雨薇临死前的神态与动作，他想不出还有第二种可能。
挥挥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小城，你先看看这个，”赵队长将尸检报告翻到了最后几页，折叠好，又用力压了几下，摆在张城面前。
瞳孔慢慢缩小，张城深深吸了口气，才将最后几页看完。
“怎么会？心肺肝肾多器官严重衰竭，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赵队长，似乎笃定后者能为自己解惑。
由于职业的关系，张城对基本的病况病理还算了解一些，脏器大范围衰竭一般在临危的老年人身上出现较多，像刘雨薇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如果这份报告不是警方出具，张城甚至会怀疑是报告本身出了问题。
“除了高强度辐射等特殊情况，器官衰竭应该是一种长时间的效应，而非即时所能产生的，”他双手合上报告，转头看向赵队长，语气肯定的说：“法医本人是什么判断，有些东西应该不方便写在报告里。”
听了张城的话，赵队长放于桌上的左手不自觉握紧，几秒钟后，又缓缓松开。
“不错，尸检负责人是李法医，尸检过后他神色慌张的找到了我，和我说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
“他说了什么？”张城对李法医的印象不错，那是一个既细致又懂变通的人。
赵队长缓缓直起腰杆，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城，“他怀疑刘雨薇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张城没太听懂，不过这个死字本能的让他一哆嗦。
“就如你所说，作为一个正常人，若是像刘雨薇这样心肺肝肾多器官大面积衰竭的话，早应该神智不清的躺在医院icu病房里，甚至于直接被推进太平间，那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齐宇的声音在张城耳边适时响起，“可你也亲眼看到了，10几个小时前，她还思路清晰，抗拒警方审问，甚至差一点伤到你。”
“简单点说，她的身体与各处脏器已经被现代医学判处了死刑，但她还“活着”，身体还能正常运动，这一点与欧美丧尸电影中的行尸走肉很像，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还有思维，有思维支配着她的一切活动。”
“很清晰的思维，”齐宇强调。
“一个身体已经死亡的人却还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张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突然回忆起713卧室中那副诡异的婚纱照，刘雨薇是与孙押中签了冥*的，而按照规则，冥*的一对新人自然也都该是死人。
“就目前情况来看恐怕是的，”齐宇点点头，能看得出来，他也在不断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这件事情除了你们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思考了几秒钟，张城再次抬头。
“没有了，李法医知道轻重，这件事情他只和我说起过，”赵队长拿回尸检报告，简单查看一遍后又将其合上，叹了口气：“其实真实情况远比报告中写的要更加严重，据李法医回忆，当打开刘雨薇胸腔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那感觉就像是剖开了一具死亡已久的腐尸。”
“怎么？脏器已经开始腐烂？”
“嗯，单从体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有尸斑，没有淤青，什么都没有，皮肤甚至还很光滑，富有弹性，但一打开胸腔后……”说到这里赵队长突然顿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城猜测很可能是李法医偷拍下了照片，拿给赵队长看过。
“刘雨薇的尸体你们放在了哪里？”
“已经接走了，准备运到东郊县医院，然后直接送到郊外的火葬场火化，”提到如何处理尸体，赵队长和齐宇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刘雨薇是713案件的嫌犯，正常情况下即便在收押期间身亡，也该在验明死因的前提下将尸身妥善保管，这样当天尸检，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去火化的高效率，张城还是第一次见。
可想而知赵队长等人是顶了多大的压力。
“这些都是李法医再三交代的，他干这行久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邪门的事情，”齐宇把话接了过来，有些话他来说比赵队长说更合适，“李法医还说一定要快，不要隔夜，就怕……”他欲言又止。
“就怕什么？”
“就怕迟则生变！”齐宇盯着张城双眼，一字一顿。
经历使人成长，很难想象两天前齐宇还对诡怪之说嗤之以鼻，可在亲眼见了许许多多无法用科学所解释的诡异现象后，前半生的世界观崩溃，新的世界观被迫重组。
“刘雨薇的尸身被固定在铁床上，左右手各上一副手铐与铁床铐死，颈部，腰部与小腿都分别用麻绳捆紧，除此之外，我们还额外安排了三位组内资深警员随车通行，人人配枪配弹，”听着齐宇的介绍，张城大概脑补了一下现场画面，觉得应该和大闸蟹待遇差不多。
似乎也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说这些不合适，赵队长终结了这个话题，“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不论刘雨薇是死是活，往火化炉里一塞，就都死透了，”他拍拍腿，拿着报告站起身，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事务所的那个……，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的？她找不到你，一个劲的给我打电话。”
“南楠？”张城一脸无奈，“赵叔，你就没叫对过。”
“现在叫不叫对能怎么样，你俩办事那天我叫不错就行呗！”话题转换的有些生硬，张城看得出来，赵队长也不想再提与刘雨薇有关的事情。
就如他所说，案情已经明了，刘雨薇的尸体也正在运往火葬场的路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
不论真实死因如何，尸检报告上都会以突发急性心脏类疾病而盖棺定论，没有人会再提起，也没有人会再质疑，这个女人的死为713失踪案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三天两夜，张城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