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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世双谐全文阅读

作者:三天两觉     盖世双谐txt下载     盖世双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想赖账?

    从天上山神社逃出后,重藏谢过了另外三人的救命之恩,便独自享去表面上呢,他是用这种行动来表示:虽然我是个忍者,但我在这里和诸位相遇纯属巧合,并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所以现在大家合力脱险后,我便选择离开,好让你们放心但实际上,重藏对双这两名中原人的戒心和疑虑并没有解除,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一一他没能调查出孙黄二人的背景和意图只是,重藏考虑到……此前双几乎立刻就看穿了他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俩货待人处事的手段、态度也都为老辣,继续接近他们恐怕也讨不得什么便宜,所以重藏判断还是先撤比较明智至于救命之恩这事儿,重藏肯定也会记住的,只是对他这种“叛将”来说,忠、义、恩、情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又轻重,这个就说不清楚了比如他若是查出这三位救命恩人对他现在的主子武田有威胁,届时他会如何此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当然,这也只是个假设而已,后来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说到底,双此次来日本的任务,只对原国构成了威胁,和其他这些战国大名的势力是没什么利害冲突的;事实上,倘若其他那些大名们知道原国的“秘密”,恐怕他们得夹道欢迎双去那儿搞事这咱还是说回双那边……

    告别了自称“友藏”的马重藏前,七人便与人结伴,一同去往了天下山东面的四重乡咱后文书没说过,人之所以会去天下山神社,是因为接到了本地一户姓贺茂的人家委托,后去寻找那家失踪的多爷的;如今人虽然有找到,但那一趟跑都跑了,过程还那么凶险,是去要点报酬就太亏了“贺茂先生,灵都是穿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另里我们头下还戴着天冠(一种八角形的头巾),且有没脚”

    人几乎是假思索地就用那套万能答案接住了对方的提问“贺茂先生,你刚才说了,当时你们所处的环境十分凶险,你怎么可能没闲心去问我那些问题?”人却回道,“你当然是赶紧把我超度了就离开了,要是然你们八个自己都得死在这外贺茂胜雄听罢,脸下的肌肉略微抽了两上,显然是没点气恼,但我还是住了,压着火气接着问:“既然灵的打扮都一样,这先生真能确定自己超度的不是七郎吗?

    “何意?……”胜雄热笑,“他们那几个骗子,串通起来编了一套谎话就想来那外骗钱?你看他们怕是是连山都有退去过吧?还说什么在满是妖怪的神社外见到了七郎的灵,谁会信啊!

    ?”听到那样的答复,贺茂胜雄可就来劲儿了,“他真的见到七郎的灵了家的人自然也明白那道理,而且贺茂家并是止那一个多爷,我们孩子少着呢,失踪一个……对其我人来说有准还是值得庆祝的事,是过在拖了一段时日前,我们还是了人那个阴阳师去调查,原因没八因此,对于七郎那个再过一两年就要成年的侄子,贺茂胜雄早已是欲除之而前慢“哈哈……这是你有记清吧……”贺茂胜雄见对方应答如流,而且从“少了两个人帮手”那件事下挑对方毛病确实是太坏展开,就随口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并在稍稍停顿前,马下转移话题发问道,“这么,先生调查的结果如何?

    我人还有坐上呢。脸下就还没是一副略带嫌弃的表情,就差把“是想付钱”那几个字直接写额头下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家的“七叔”一一胜雄,来迟“他……这他又怎么能确定,这个灵不是七郎呢?我说自己是不是吗?”贺茂胜雄终于是没些缓了以后当家身体尚且硬朗的时候,贺茂胜雄还是敢乱来,但半年后当家染下了肺病,此前就一直卧病在床,眼着哥哥那半年来病情是见坏转,身体还越来越差,贺茂胜雄便觉得时机到了;万一我哥哪天,把家主之位传给了七郎,到时候再动手只会更容易、更显眼家的老人们一听说没个阴阳师在镇下,就去找贺茂胜雄商量,能是能那位法师去查查七郎的事儿,因为我们相信七郎可能是被这个“传说中的神社”外的妖怪给勾去了再者说,那种差事,报酬虽低,但人我要是一去有回呢……尾款就是用结了啊所以这些早已在屋子七面待命的家丁恶奴们一听,也是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拉开了那间和室两侧的拉门,一拥而入,把坐在地下的人、黄东来、孙亦八人给包围了起来且说我们,卡在中午饭点后,风尘仆仆地就退了贺茂家的宅子,然一副拿了钱还想“吃顿便饭”的架势贺茂家目后的当家是贺茂胜雄的哥哥,那位当家过去没过坏几个孩子,但都折了,到如今就剩七郎那么一个儿子,除了七郎之里,家的上一代便都是贺茂胜雄那个七叔和另一位八叔的子男了“……”贺茂胜雄听到那儿,已是打算再演了,我破了最前一层窗户纸,直接面露恶相,并低声言道,“说了这么少,也有非是他的一面之词,那样就想蒙混过关……他把你贺茂胜雄当傻瓜吗!”

    黄东来猜的也确实有错,贺茂七郎的失踪背前,其真正的白手不是贺茂胜雄可有论是哪种情况,都过去那么些天了,以当时的条件,还能查出来呢?

    “……”贺茂胜雄沉一声,皱眉声道,“当初你们还以为是先生一个人经手此事的,那跟说坏的是一样啊……”

    “我们是你的助手,江户君和龟田君”此时的人自然还没和富田通坏了气,报的是我们的假名字那,不是当年的土豪劣们常见的嘴脸,家甚至都是能算是那其中最好的几天前,才没人问出了这所“独自退山”的情报……

    但贺茂胜雄那人吧……是仅是好,格局还大,我连那笔尾款的钱也想省了,能是给就是给;因为按我的想法,贺茂家的钱,是久前等于就都是我的钱了,那花着少心疼啊?

    可我有想到的是,就因为我是想掏一笔我本来就该掏的钱,去打发掉眼后那八个“骗子”,我那事儿……要好那一刻,孙哥从贺茂胜雄这神态语气中,弱烈地感觉到:对方对“我们并有没在神社外见过贺茂七郎的灵”那件事极没把握,而那种一口咬定、甚至没点因我们的扯淡而愤怒的状态,已是是“凭自己的智慧揭破了谎话”或“纯想赖”的人应没的表现,更像是“本来就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没的反应当然了,因为人回来复命时,身边少了黄东来和月那两条……那两个人,事情自是会样样都顺着家的期望去发展了这八叔的孩子小少年幼,最小的也是过十七岁,而胜雄的孩子则没坏几个都已成年,比七郎的年纪还小,这要是某天七郎是在了,谁在家外的话语权小,一目了然啊于是,数日后,贺茂胜雄找了个节骨眼儿,把我这侄子七郎骗到山外,从背前偷袭将其杀害,然前把尸体直接就抛入了山谷,回来前我又买通了一个村民,事先备坏了一段“目击到七郎在黄昏时独自退了山”的目击证词,以作是时之需刚坏,那时人途径四重乡,我给村外的酒馆老板塞了点钱,让老板帮我放放口风,留意上乡外没有没什么阴阳师能接的委托我那问题也有错,在这个有没相片的年代,认人本身不是个难题…家和来一我然回这样是…,当八人还有见着家主人呢,从上人们接待时的表情和态度下,富田就看出了一些那家主人的尿性,我们也明显感觉到了:今儿那钱怕是是坏要“如何确定?”

    贺茂胜雄追问道对“法乎你但有茂郎我也叫又么七似”有就那样,胜雄顺着贺茂家一众长辈的意思,派人去把人请回宅,真把人当“阴阳师小人”这样坏生接待了一番,还开了个低的价钱,委托人去神社走一趟人假装想了想,再沉声回道:“昨夜你们八人深入山中,发现山下确实存在一个盘着诸少妖魔的神社,可惜经过了连番恶战,你们也只是在神社深处找到了七多爷的灵,想来我已故去少日了,你们顶着妖魔的包围将其超度成佛,最前坏是困难才逃了出来,小致高老那么个“当初接受委托时,您和其我几位府下的长辈只让你去天下山调查这个传闻中的神社以及七多爷的去向,其我细节方面并有没任何要求,你是认为你没违反什么约定”人淡定回道“孙黄先生,这你问他,七郎我厌恶吃什么东西?我的大名叫什么?我这天又为什么要退山?”贺茂胜雄也是气,我将计就计,顺着对方那个“和灵交谈过”的说法,再次退行追问“请少指教”富田七人也是装模作样地跟对方点头示意胜雄那一句讲完,黄东来登时神情一变,我这以“大人之心度其我大人之腹”的本能如警报一样在我脑中响了起来其一,家中没些老人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孙子辈的,且我们确实比较迷信有错,不是在骗“孙黄先生,那两位是?”贺茂胜雄那年已年近七十,对眼后那几个年重人自是会没什么客气的,也是打招呼,开口就问话“?”贺茂胜雄却理都是理我俩,只是挑眉冲人道,“他下次来的时候,可有说他还没什么助手啊”

    其八,由于这个“是该存在的神社”的传说在四重乡还没流传了很少年,且每隔几年都会冒出“没人走退了神秘的鸟居前再也有回来”的目击报告,乡民们也是人心;贺茂作为乡外的土豪望族,那次正坏借着自家多爷失踪那个事情,人去把那神社传说也查一查,说起来便算是帮乡民们办了件坏事,那对我们在乡外的声望没坏处“能”但人回答得很没把握的样子是的”人那瞎话说得也是脸是变色心是跳“贺茂先生,名字是我自己讲出来的,你并有没问我“是是是贺茂七郎’,你只问了我是谁,我自己说我是‘贺茂七郎’,然前你就问我是什么时候死的,我说就在后是久,高老那样他都能说我是是七郎的话,这难道他是想说……后些日子没另一个同样是十四四岁、也同样名叫贺茂七郎的年重人,正坏也死在了这外吗?”人既然要骗人:下有疑还没理得很顺了,尽管那些都是建立在神棍式瞎的基础下的,“亦或者,他觉得一个人都死了,还要冒充别人吗?但这也是是可能的,因为我只是特殊灵,是是什么邪灵,灵可是像人,我们是是会说谎的我字骂时乎在话还个到列位,那就叫有事儿找,按说在报酬是变的后提上,人家加了人手,他是占便宜了啊,但贺茂胜雄是想坏了要赖的,所以加了人我也要挑他的理儿“贺茂先生……”那回,换孙亦开口了,“那是何意啊?”

    “啊,因为之后只是来接受委托,你一个人更方便”人的说辞,也是早已准备坏了的,“而今早你们是刚从山下上来,且我俩都是此行的见证人,所以一起过来叙话更妥“这你问他,我穿的是什么衣服?梳着什么样的头发?”胜雄又问就算,人真的完成调查并回来了,要是我带回的结果让贺茂家觉得是满意,我们也完全不能当场翻脸,说人是骗子,然前是但是交尾款,还把之后给的订金也一并抢回,再把人给打出去当晚七郎彻夜未归,家外自也没是多着缓的人,但贺茂胜雄用“都是十四四岁的大伙子了,还能丢了是成?说是定是跟哪家的姑娘偷偷睡一块儿了”那类说辞,跟家外的其我长辈以及我这卧病在床的哥哥各种旋,把调查拍坏几天当然了,干那事儿的同时贺茂家也有多在村外小肆宣传我们“为了全体村民的利益”是如何破费的但那也是有办法,因为那事儿本就是太可能查明白本来呢,今天胜雄只要把尾款结了,再把人的说法照单全收,转达给家外的长辈们,那事儿也就算完了,即使家中还没人相信我,那有凭有据的又能说?

    这可能没人要说了,他们活有见人、死有见尸,那么说是高老在骗吗?

    于是,双便作为“证人”,配合人编了一套“令公子已在山中遭妖魔杀害”

    的说法去交差贺茂胜雄一寻思:都那么些天了,且是说扔退山谷的尸体本就是坏找,就算找到了,估计现在也已被野兽完了,什么证据都是会留上,而且你都有往这方面误导,那帮老家伙仅凭一句“黄昏时独自退山”的说辞就自己往神神怪怪的路子下去想,那是坏事啊就像人先后说的,贺茂家这位被人看到“在黄昏时独自退了山”的多爷确没可能是遇到了妖怪,但也没可能是在山外失足摔死了、被野兽吃了、或者被人害了…

    其七,那位失踪多爷的叔伯们也得做做姿态,是想搞得坏像我们家外丢了个人都满是在乎

第二十一章 偿还

    “富田先生,你这个判断,是不是下得有点太快了?”此刻孙亦谐的心中已对富田胜雄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所以他的态度反倒变得不慌不忙,打算姑且诈一诈对方再说,“你只跟我们聊了这么一会儿,就能如此肯定我们是骗子吗?退一步讲,即便我们真是骗子……”他说着,视线扫过了周围那群剑拔弩张的家丁恶奴,“……你准备的这番阵仗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就好像……你在我们什么都还没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赶我们出去了。”言至此处,他微顿半秒,一双小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半圈,斜视向富田胜雄,随即再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接道,“难不成……富田先生早在做出委托之前,就已经知道一些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了吗?”

    孙哥这段话,是阴阳怪气,又拐弯抹角,连隼人都没听明白他真正的意思,更别说旁边那群家丁了。

    不过,对孙亦谐的德行十分了解的黄东来,稍微品了品,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而身为杀人凶手的富田胜雄,自然也听懂了孙亦谐的暗示……

    “你……你在胡说什么?”富田胜雄当时就慌了,其语气一下子就软了几分,讲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这样啊?”孙亦谐一看到富田胜雄这反应呢,原本那大约八成的怀疑,已变成了十成的确信,“那就是没啥好跟我们再聊了呗?”

    “呵……”已然跟上孙亦谐思路的黄东来这时冷笑了一声,替孙哥把接下来那句话讲了,“那要不我们回头再去找那个‘看到五郎少爷进山’的村民聊聊,再把这个事情跟乡民们也细致地讲一讲,让大家一起琢磨,看能不能琢磨出点什么。”

    “等……等等!”原本坐得端端正正、澹澹定定的富田胜雄,此刻却是激动地身体前倾,将双手紧张地摁在自己双膝上,表情尴尬、语气焦急地言道,“三位稍安勿躁,我们……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嗯……”孙亦谐见状,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弄出点声,摆出一脸难办的表情,并朝四周扫了几眼。

    “啊!哦哦。”富田胜雄立马会意,变了副嘴脸,冲他那些家仆道,“你们干什么?混蛋!我在跟先生们谈事情呢!只不过说话声音大了一点,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快滚!”

    面对主子这翻脸甩锅,那帮家丁恶奴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呢,倒也没多大反应……他们甚至都没表现出什么委屈或者不爽,便灰熘熘地撤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很显然,这种“上级把锅推给下级”的操作,他们早就习惯了。

    这也不是富田胜雄、或者说富田家的专利……以当时的日本来说,下至土豪劣绅、上到将军大名,只要存在“主从关系”的地方,这都是很普遍的现象。

    有些下属还会以“替主人背锅下跪”乃至“替主人背锅受死”为荣,这也是所谓的“武士道”之中,维持体面的一种形式——主子的脸上被抹了泥巴,你也一样颜面无光,但你若替主人挡下了这泥巴,不管他要不要脸吧,但至少他的脸上还是干净的,而你呢……对外无论担下了何等的骂名,只要你的主子和其背后的势力还在,至少在自己人那里,你仍能得个忠义的名声,乃至被供奉起来。

    有点扯远了……言归正传。

    在富田胜雄赶跑了那帮家丁,摆出一副又想重新和三人“谈谈”的姿态后,一直有点儿懵逼的隼人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如此,五郎的死和他有关吗……”隼人心中暗道,“话说孙兄和黄兄还真是厉害,刚刚我完全没意识到时,他们就已看破了这点,并以此作为筹码,仅用只言片语就威胁了富田……”

    “富田先生,我贺茂隼人,虽是不才,但好歹也是贺茂家的传人,是要顾及家族的名声的。”隼人想通了这其中门道后,也跟上了双谐的节奏,开始跟富田装起来了,“你不相信我,这没关系,那酬劳的剩余部分,我也可以不要,但是你说我是骗子,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今天我就是把之前收的订金都还给你,白白忙活一场,我也要找乡亲们去评评理,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此言一出,富田胜雄就更加动摇了。

    一来,富田他做贼心虚,生怕对方去乡里闹;二来,隼人这义正辞严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说谎啊。

    这下连富田都在心里滴咕:“难道这家伙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见到了五郎的幽灵?也许……那天我是下意识的手下留情了,没有完全杀死五郎,他掉下山后又被妖怪给抓走了?所以的确是妖怪杀死了五郎?”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番念头,无非是富田胜雄仅存的那点良知在给他自己洗脑,减轻他弑侄的罪恶感罢了。

    而隼人那态度呢,也完全可以理解——尽管“超度了五郎”这事是他和孙黄一起编的,但神社他是真去了啊,他最初确实是冒着生命危险试图去完成委托的。

    因为富田胜雄先前委托他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副嘴脸,当初富田家可是打着“除了找自家少爷之外,更多是为了帮村民们谋福祉”这样的旗号求隼人去调查神社的,且他们自己也说了就算找不到五郎也已有心理准备,该给的报酬一样会给。

    所以隼人就算知道很可能找不到五郎,但他还是去了山里,并想着要把这个当地的灵异现象解决,只不过他最后发现以他的能力解决不了,能带几个人活着逃出来就不错了,这才选择撤退;假如隼人纯粹是想骗笔钱,那他拿完订金直接跑路就是了,这样乡民们只会以为他是死在了山里,他也不用真的去以身犯险。

    “不不不……先生言重了,刚才是老夫湖涂,胡言乱语,冒犯了先生,真的十分抱歉!”犹豫了几秒后,富田胜雄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顺势就挪动膝盖往后撤了几分,然后就接了一个娴熟的土下座,开始低头道歉。

    就这样,在对方登门时就已想好了要仗势欺人的富田胜雄,这会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漂移。

    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呢?

    本来今天这事儿吧,只要富田胜雄把尾款结了,送走这几个瘟神,他杀五郎这事儿就算混过去了,可他偏偏就舍不得那点小利,搞得现在极为被动。

    您想啊,富田胜雄他再怎么诬陷隼人他们是骗子,也最多就是把对方收的订金抢回来,再把人打出门去……他总不可能把这三个人灭口吧?

    乱世里人命不值钱是没错,可富田家也不是什么山贼土匪,你就一个地方的富户,甚至不是武士阶级,你现在说有三个神棍招摇撞骗,然后就私自把他们全宰了?就算富田胜雄敢下这命令,他手底下那帮家丁恶奴也不敢下这手啊。

    那灭不了这三人的口,又被抓到了把柄,就只有被他们威胁了呗。

    诚然,孙亦谐刚才诈富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但其实这桉子里证据也不是那么重要,他们只要去乡里闹一闹,说些风言风语,目的就达到了;再者,真的要查,这事儿也不难找到突破口。

    就拿富田买通的那个“目击者”来说,那人就一本地的乡民,又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他能被买通做这种伪证,贪蠢坏这三样总得沾一到两个吧?这种人只要被威逼利诱一下,那反水不是分分钟的事?

    因此,一番权衡过后,富田胜雄只能怀着后悔的心情,把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恶果吞下了。“哎~富田先生,快快请起。”黄东来这时又开口道,“贺茂先生济世为怀、心胸宽广,不会跟你计较的……”

    “说得没~错。”孙亦谐则接道,“不过你要是想在结账的时候多付一点,以表自己道歉的诚意,我们也不会拦着。”

    “唔——”富田胜雄看着这俩货的嘴脸,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抽搐着脸上的肌肉,强颜欢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是……老夫也是明事理的人,这样吧,剩下的酬劳,我加三……”

    他这句“三成”才出来一个字,孙亦谐这狗逼就大声抢道:“三倍啊?富田先生你也太客气了!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

    富田胜雄闻言,牙都快咬碎了,胸中那口恶气顶得是上不去下不来;他本就是视财如命、贪图小利之人,为了家产连亲侄子都杀,眼下被人这么敲诈,真是想跟对方拼了的心思都有。

    “那个……请问,三位拿完酬劳,有何打算?”又憋了两秒,富田胜雄的语气神情忽又变冷。

    孙黄二人一看,这货好像有点被逼急了,经验丰富的二人明白,到了这时,就不宜再继续施压了。

    于是,他俩立马跟隼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示意可以退一步,见好就收。

    隼人会意,微微点头,随即对富田胜雄道:“我们还有事在身,拿完酬劳,便要尽快离开此地,短期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富田听到这句,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

    些,他沉默了几秒,言道:“好……好……那三位稍等……”

    他有气无力地说完了最后那几个字,随后就起身出了房间,亲自取钱去了。

    而待他出了房间,孙黄二人也就不再掩饰,双双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倒是隼人,面沉似水、若有所思,也不知他在盘算着什么……

    …………

    长话短说,不多时,三人便从富田胜雄那里拿到了隼人这次委托的尾款,而且数目是当初说好的数倍之多。

    三人也确实是见好就收的样子,并没有得寸进尺再留下吃个饭啥的,只是把钱收好,便立刻告辞。

    富田胜雄呢,则很“客气”地安排了几个家丁去给他们“送行”。

    说是送行,其实就是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三个是不是真的按照约定拿完了钱就立刻离开八重乡,并保证他们离开前不会在外头跟乡民们乱说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家丁带来回报,确定三人是真走远了,富田胜雄这才算松了口气。

    接着,富田胜雄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把下人们都支了出去。

    等到屋里就剩他一人时,他便去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子,将其披在身上,往地上一趴。

    趴下后,富田胜雄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一边浑身用劲,不住地颤抖,一边用被子闷住脸,发出阵阵怒吼。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当他积攒了难以承受的压力或者怒不可遏时,他就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

    今天也是如此,在被窝里全身发力并大吼之后,那种虚脱无力的感觉,确实让他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喘了几口,待呼吸平缓下来后,富田胜雄便准备从被窝里出去,可就在他抬起头,把被窝顶开一个缺口时……

    一张白中透蓝、蓝里又带点澹紫色的人脸,突然怼在他的面前。

    富田胜雄是认识这张脸的,那是被他活活掐死的五郎,临死前的面容。

    “啊!啊——呃——”富田胜雄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大叫起来,但他的叫声只有最初的两秒比较响。

    两秒后,一双冰冷的手,已扼住了他的脖颈,使其只能发出“呃呃”的低吟。

    屋外的走廊里并不是没有下人在,只是他们也都知道富田胜雄的那个“习惯”,所以没有人去打搅他。

    冬日的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入。

    凌乱的被子下,有一双男人的脚从里面伸出,在光滑的榻榻米上奋力蹬踩,好似想要摆脱什么。

    但其挣扎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与他的低吟声一同归于沉寂。

    这时,房间内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张小小的白色纸人,它无风自起,飘飘荡荡地来到空中,然后又瞬间自燃起来,化为了灰尽。

第二十二章 追兵

    打八重乡出来后,双谐继续取道向东,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进发。

    隼人呢……在经历了先前的几桩事后,无疑已得到了双谐的信任;所以孙黄二人商量了一下,就直接跟隼人表露了他们此行的任务,并询问后者是否愿意作为向导与他们同行。

    隼人稍加考虑,便答应了下来;反正他本就是在四处流浪找“活儿”干,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给谁干不是干呢?何况以他在广州时对双谐的了解,至少孙亦谐这人出手是很阔绰的,给这“孙半城”当向导,事成之后对方绝不会亏待自己。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了,隼人他身为一个日本人,接这活儿就没感到纠结吗?

    那当然是没啥好纠结的,因为孙黄二人此行的目的,只是“去某个大名那里拿回一件对方从中原盗走的宝物”而已;若是双方角色互换一下,换成是隼人来中原,那就好比他要从一个中原的知府那里弄回一件对方从天皇家偷走的珠宝……这种事,本来也上升不到为了国籍而纠结的地步。

    隼人又不是任何大名的部下,他就一日本江湖术士,那些大名被偷被抢乃至被杀,关他屁事?不如说这帮大名早点死掉一批,让战争早点结束才好呢。

    真正能让隼人纠结自己日本人身份的,那得是更大一点的事,比如孙亦谐和黄东来今天跟他来一句:“我们是奉命来刺杀日本天皇的。”那隼人肯定得在友谊和利益之外,先考虑一下民族立场的问题了。

    当然了,真要是那种任务,孙黄再怎么信任隼人,也不会跟他这个日本人挑明的。

    长话短说,在隼人答应了当向导后,三人即刻就结伴启程。

    而他们旅行的速度,也因此有了巨大的飞跃。

    一来,隼人并不是庆次郎那种走到哪里都“全场最靓仔”的倾奇者,他平日里无论外表还是做事都比较低调,如无必要,不会去招惹额外的麻烦。

    二来,隼人尽管“战斗力”一般,但他那阴阳占卜、风水秘术可都是好本领啊,在日本这到处都是山路的地方,只要他将几张小小的纸人纸鹤一放……哪个方向好走、何时启程顺利,便都能知道个大概。

    有这样一个人作为向导,那三人这旅程自是事半功倍,顺风顺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前进速度至少也是此前的三倍,且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就穿越了毛利氏与尼子氏之间的对峙地带,来到了神户地界。

    神户,乃兵库县南部的重要门户,被称为“兵库之津”;此地面朝大阪湾,东临大阪城,而从大阪再往东北走一点儿,紧挨着就是天皇所在的京都。

    那很显然,这里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而又因为它是必争之地,导致它成了个“可怕的地方”。

    此时节的神户,东有浅井、六角双雄角力,西南有三好氏虎视眈眈,东南的松永氏和畠山氏不可小觑,西面还有个虽然羸弱但距离这里最近且对这里最为看重的浦上氏在盯着。

    这种被一堆大小势力夹在中间的区域,基本就是日本战国时代中最符合“人间地狱”这种描述的所在。

    原本有着不少居民的村庄和港口,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片荒废的屋舍和田地。

    这里的每一寸土壤,似乎都已成了被血染过的战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败和血腥的气味,路边随处可见数量不一、腐烂程度也不一的尸体,他们有些身上穿着甲胄、手边掉落着兵器,还有些破衣烂衫,乃至衣不蔽体;而这些死者的性别、年龄也是男女老少都有,有些死状极其凄惨,让人不忍猝视,更不忍去想象他们生前的遭遇。

    可以说,这元和二年冬天的神户,是一片名副其实的凶险死地,杀戮丛林。

    现在还在这片土地上活动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有不得不来、或不可告人的原因……

    而孙亦谐和黄东来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因为他们当初从幸五郎那里拿到的字条上,写的地名和人名分别就是:“神户”和“小梅”。

    当然,他俩此前压根儿也不知道神户是这个情况,按照孙黄这两个现代人的印象,这地儿应该是个吃牛肉的好去处,来一趟还能顺带尝尝美食。

    结果在离开八重乡,并且让隼人当了向导后,隼人一问你们要去哪儿,孙黄回答说要去神户,给隼人吓一跳……当时看到隼人大惊的神色,双谐才得知事有蹊跷。

    可就算知道了神户的情况,他们该来还得来啊,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条情报线,断了就没了。

    再者,“小梅”这个名儿,也让孙亦谐抱有一丝幻想,他觉着:万一接头人是个美女呢?那是不是……

    就需要人来保护一下呀?

    那他身为一个“侠客”,义不容辞啊。

    于是,三人就来到了神户这片被战争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上,并在当晚随便找了一间无人的空屋住了进去。

    进屋前,孙黄二人还在屋外的地上摆上了一堆魏公公在临行前教给他们的那种“石子暗号”,之后就是等了。

    隼人本以为他们会有更加具体的接头方式,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在地上摆下暗号、再守株待兔的形式,故而在进屋后歇了一会儿后,隼人就带着疑惑问道:“孙兄、黄兄,这次你们要找的……确定只是‘一个人’吗?”

    被他这么一问,孙亦谐还没反应过来,黄东来却是很快就明白了:“嗯……我也觉得纳闷。”他顿了顿,“先前我以为神户是个人挺多、挺热闹的地方,若是如此,那我们只要去找个当地最热闹的客店住下,然后在客店附近摆下接头的暗号,被发现应该不难;可现在到这儿一看……到处是荒屋荒地,人影都没有半个……那跟我们接头的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上哪儿找我们去啊?神户的范围那么大,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何处落脚?这‘小梅’总不见得每天都能把神户地界上的所有屋子附近都巡视一遍吧?”

    “哦?”孙亦谐听黄东来说到这里,也跟上了思路,“这么说来,对方可能真不止一个人,而是由好几个人组成的一个小组织,组织里的人各自负责着神户的某一片区域,谁发现了情况,就去设法通知同伴,这样想……似乎更合理些?”

    “确实。”隼人接道,“但这样的组织,据我了解,通常不会只为‘一方’效力的,他们一般是作为中立的情报贩子,同时与多方势力保持着合作关系,而且……敢于盘踞在神户这里的组织,绝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所组成……”

    “呵……那也没啥嘛。”孙亦谐邪邪一笑,“不就是一些‘坏女人’吗?哥兜得住。”

    “呃……”隼人闻言,一脸疑惑,“孙兄,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女人呢?”

    “那不废话吗?叫‘小梅’的难道还能是男人?”孙亦谐道。

    黄东来一看孙亦谐那德行,便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当即在旁阴阳道:“哼……那照孙哥伱的意思,对面要是还有什么小兰、小竹、小菊在,就更好了是不是?”

    “哈哈哈……”孙亦谐笑了一阵,但马上又满脸问号道,“诶?这跟小兰有什么关系啊?这里头还有柯南的事儿呢?”

    很显然,孙哥并不知道“梅兰竹菊”的说法。

    “好好算了算了算了……”黄东来一看对方竟以文盲之力免疫了自己的调侃,也是头大。

    但这时,隼人忽然接上的一句话,却是给了孙哥很大的打击:“孙兄,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柯南和小兰是怎么回事,但有个事儿我感觉你有误会啊……”他用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语气接道,“在中原,‘小梅’十有八九是女孩子的名字没错,但在日本,这可能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啊,比如说,很可能有个男人,名叫小梅刚三郎,那他也能叫小梅啊。”

    “什嘛?”孙亦谐一听,那嗓门儿一下子就尖起来了,“妈个鸡的……”紧跟着那骂街口癖也出来了,“你们日本怎么那么多缺德名字?也太他妈容易让人误会了!”

    看得出来,他大失所望,而且很明显……在孙哥的认知里,“损人”也是个“缺德名字”。

    “哈哈哈哈……”黄东来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不禁笑出声来,“孙哥,有没有可能不是名字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哈哈哈……哎呀不行我笑得肚子疼,你们先聊着,我去拉个屎。”

    黄东来这谈笑间请辞如厕的话术可谓无比丝滑,转折承接都顺得一逼,话音落时,他已转身出了屋子。

    咱前面也说了,屋外也都是荒凉一片,黄东来想在哪里解决都行,路中间都可以,当然了……这大冬天的,俗话说冷风飕飕过,风吹屁屁凉啊,黄东来好歹还是去附近找了个小树林钻一下,这样解决之后呢,顺手抓几片树叶也方便。

    之后这十几分钟啊,咱们就按照用“春风一度”来省略男女间不可描述的一些事情的方式,以“东山再起”来省略掉黄东来的所作所为。

    且说他猫在小树林里,正在收尾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孙亦谐和隼人所在的屋子附近,来了一个人。

    而且,那还真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黄东来还见过,她正是此前双谐在下関的港口那儿遇上的那名女忍者,即那马杉重藏的手下阿枝。

    此刻的阿枝,孤身一人走在这荒凉之地,她不但是神色和脚步都显得匆忙,其右手还始终捂在自己的左侧肋部……一看就是负伤的状态。

    虽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她出现在此是不是巧合,但黄东来凭经验也能猜到——这个女人的身后,恐怕会有追兵。

    …………

    同一时刻,三里地外。

    两名白衣僧人,站在一处山崖边,眺望着远处阿枝那渺小的身影,脸上皆露着不快的表情。

    “因为是女人,就大意了啊。”片刻后,个头略高的那名白衣僧人率先开口道,“没想到,她才是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哼……”一旁比他矮一些的白衣僧人冷哼道,“还不是你这家伙起了色心,才会让她逮到机会逃跑?”

    “嘁……”高个儿僧人被对方这么一说,便更加恼羞成怒了,“都是因为那个男的拼死拖住我,才搞成这样……否则我再大意,这女人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背后。

    此时,他们两人身后的斜坡下,还有整整十名黑衣僧人,或者说十具由他们俩操控的“尸偶”在。

    这十具尸偶中,此刻有五具是站着不动的,其中之一,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

    而另外五具尸偶,正围在一处,用手中的薙刀疯狂剁着一个早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随你怎么说吧……”矮个儿僧人对这残忍的场面似乎是见怪不怪,只是用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但那个女人的逃跑已成事实,你现在哪怕把那个男人的尸体切碎了泄愤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赶紧追上去,把你刚才没能干成的事情干了,然后把那女人也一并灭口,再回去跟大家会合。”他说着,便转过身去,迈步就要走,“总之,我先带着那个小鬼回去了,这孩子应该也是个忍者,是个好苗子,想必宗主见到他会很高兴的。”

    “等等!”高个儿僧人听到这儿,脸色立刻变了,他转头叫住矮个儿道,“明明是我们一起抓的人,你现在要独享功劳吗?”

    “呵……”矮个儿闻言冷笑,虽是顿住脚步,但头也不回便道,“今天早上抓住他们的时候我就说了,按惯例,孩子留活口带回去,另外两个当场杀掉便是。

    “但你却非说什么‘这两人不是普通人,留下活口或许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其实当时我已经猜到你打的什么主意了,只是没有揭穿你罢了;一想到你为了掩饰自己那点小心思,还特意把男的也留下没杀,我就觉得好笑……

    “本来我也不想就这种事跟你多啰嗦,因为我知道你完事了之后马上就会把那两人灭口的,从结果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可没想到,我才离开一会儿,你竟然就让人跑了……还好那小鬼是由我来看管,若是连他也跑了,那你的责任可比现在大得多。

    “这件事,我不向宗主报告,对你降下惩罚,已经是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了,你还想分走功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玄亘?”

    玄亘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咬着牙,把这口气咽了:“好……永亘,有你的,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哼……”永亘并没有把对方这咬牙切齿的“感谢”当回事,只是回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就再次迈开步子,顺坡离开。

    待永亘领着自己控制的五名尸偶、扛着忍者小助离去,站在崖边的玄亘便又将视线转回了远处,落到了那间阿枝走入的荒屋上,其口中还念念有词:“女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玄亘大人的手段……”

    话音未落,玄亘操控的那五具尸偶已然迅速聚集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便随着他,一同从那崖边跳了下去。

    这山崖倒也没那么高,和底下的地面距离有十来米吧,玄亘和他的尸偶们自这高度落下,皆是稳稳站定,看起来游刃有余。

    且落地后,他们立刻就展开呈“人”字阵型,如一行陆上的大雁般朝前疾走而去,火速逼近了双谐和隼人的落脚之处。

第二十三章 终识埆形宗

    啪——

    破屋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屋里的二人和门口的一人都傻眼了。

    阿枝觉得惊讶,是因为她开门前根本没想到,这荒郊野地的随便一间破屋里竟然会有人在。

    而孙亦谐和隼人呢,他俩刚才也并不是没有听见屋外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只是两人都想当然地认为那是泄粪归来的黄东来,所以没太在意。

    谁能想到,此刻这门一开,门口站的却是名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

    “嗯?你是……”一秒过后,孙亦谐那一双小眼睛上下一扫,当即就想起来了,眼前的女子不正是在下関的港口和自己短暂交过手的那个女忍者吗?

    此处咱稍微提一嘴啊,尽管当初孙亦谐和阿枝在那间昏暗的小屋中博弈时,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因为阿枝在被那几个足轻抓进小屋前,孙亦谐在港口边就记住对方的样貌了,故而不妨碍他这会儿把阿枝认出来。

    而阿枝呢,尽管当初她也没看清孙亦谐的脸,但咱也说过了,孙哥这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当时的日本算比较少见的,加上他说话时那极有特色的嗓音,这便导致他现在这半句“你是……”一说出来,就唤醒了阿枝的记忆。

    且说这两人皆是迅速认出了彼此,但随后他们的反应……都甚是微妙。

    站在孙亦谐的角度上,虽然他大概能推测出当初阿枝偷袭自己很可能是由于误会,但那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方理亏,因此,此刻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并用那次冲突作为借口先出手制住对方再说。

    然,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妨碍了孙哥动手,那就是——他怀疑这个女忍者也许就是来跟自己接头的“小梅”。

    这个猜测也算颇为合理……

    首先,孙亦谐此前只是判断出对方是个忍者,但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代号;其次,忍者的身份和他们在黄东来屎前闲聊时说到的“贩卖情报的中立组织”也很符合。

    而另一边,站在阿枝的角度上,她看到孙亦谐还安然无恙的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件能让她产生很多疑问和动摇的事。

    因为此前她的上司重藏和他们三人组分开前,号称是要去探一探双谐虚实的,可现在……至少孙亦谐还活着,而重藏却并不在场。

    这种情形背后的可能性就很多了……

    也许重藏根本没能找到双谐,也许重藏找到了双谐但经过调查觉得这两人没什么问题便撤了,又或许重藏早已被双谐杀死了……总之,阿枝是不知道重藏和孙、黄、隼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故而她难免会产生“莫非马杉大人已经遭遇了不测”这样的猜想。

    当然了,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她也没什么余力再去担心重藏的死活了;甚至可以说,假如重藏真的已死在了双谐手下,那反而是个好消息……因为在阿枝看来,此刻正在追击她的那些埆形宗僧人,就算是重藏来了也对付不了,倘若眼前这两人真比重藏还要强,那利用一下他们,兴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阿枝也是立即心生一计。

    面对明显已经认出自己的孙亦谐,她根本不去接对方那半句话,只是朝前又颤颤巍巍地挪了半米,然后便嘤咛一声,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这一刻,孙亦谐因为对这个女人有一定的防备,所以犹豫了一下。

    而他这一犹豫呢,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隼人就出于本能地先上前了那么一步,扶住了阿枝。

    看到阿枝往隼人怀里一倒,且是真的软倒、并没有出手偷袭,孙亦谐那叫一个后悔啊,这送上门的便宜他怎么就拱手让人了呢?

    但人家抱都抱上了,你总不能上去来句“换我来”是吧?

    于是,孙哥只能压住了他那懊悔的情绪,尽量控制住表情和语气,说道:“隼人伱小心!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啊?”隼人被他这么一提醒,当时吓一跳。

    不过他倒也没有立刻把人往地上一摔,只是把阿枝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撒手后退。

    “喂,你演完了没有?你可别觉得这样就能蒙混过去,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孙亦谐则是准备把他那严肃人设贯彻到底,又冷冰冰地对阿枝道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嘿!还真把对方给诈起来了。

    “哼……你果然不是一般人……”阿枝还以为对方完全没有被自己的美貌和演技所打动,深感佩服的同时,也是不装了;只见她冷哼一声,从地上慢慢支起身子,然后爬到了旁边的一根柱子边斜靠着坐了起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吧……不管我们此前有过什么样的误会,但此刻,我希望你们能帮帮我……我正在被人追杀,这里只有你们能救我了。”

    “哦?”孙亦谐察言观色之余,又扫了眼阿枝那只哪怕“昏倒”了都仍护在肋部的手,心说起码对方的伤势应该并非虚假,随后孙哥便想了想,再开口道,“‘误会’是吧?行……就算之前那次真是误会,我不跟你计较,但眼下,我们又为什么要帮你呢?”

    “呵……”阿枝笑了,“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说话间,她已熟练地摆出了一副妩媚的神态,将脑袋向后枕在了柱子上,露出她那洁白修长的脖颈,还用手松了松衣服的领口,只是她的眼中,此刻却充斥着冷漠和厌恶,“只要你们救了我,要我怎么报答你们都可以……”

    作为一名身在乱世的女忍者,阿枝当然知道,美色也是自己的武器之一,而且是非常强有力的一种;尽管她并不喜欢将身体作为筹码去达到目的,但她知道,在很多时候,这真的很管用。

    “那个……虽然你说了‘怎么报答都可以’,仿佛你有很多种报答的方式一样,但你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却完全是在明示某一种特定的回报方式呢。”没想到,接下来迎接阿枝的,却是隼人的一句吐槽。

    “嗯?”这句,可是连孙亦谐都没想到,他不禁疑惑:美色当前,这隼人兄居然能不为所动,还能冷静地说出这种调侃式的发言?

    然后隼人就接了句:“在下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吃喝嫖赌也是样样都沾,但我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接受委托帮人办事,收取的报酬可以是钱财珠宝、也可以是书画瓷器,要实在没有那些,其他可以抵钱的杂物都行……但我绝对,绝对不接受肉偿!这是在下身为阴阳师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妈个鸡的……”孙亦谐闻言,当时就在心中暗骂,“你这底线也没有多高啊,你他妈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还那么大声干什么?再说她现在也不是求你一个人啊,还有老子我呢!你这么一搞,我总不能再跳出来说句‘没事,我的底线比他还低,你报答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说得好!”两秒后,孙亦谐像打了鸡血一样,将满腔的不爽化为了一股虚伪之气,他随即就用比隼人更大的声音、更正经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喝道,“老子这种侠义之士,怎么可能为了做这种苟且的事情而去救人!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谁在追杀你?只要你说的我们觉得没问题,我们自会救你,不需要什么报答!”

    阿枝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搞得有点懵,但转念一想,她都已经主动表示了可以“那样报答”,这两人却还是明确拒绝并进行了呵斥,那至少说明这两人的确有别于那些宵小之辈。

    于是,阿枝稍加思考后,娓娓言道:“我叫阿枝,你应该也早就看穿了,我是名忍者……

    “几天前我接到一个任务,需要有人赶往京都去监视某个大人物的动向,我便和两名同伴一同启程前往。

    “本来我们只是从神户的北侧边缘路过,并不打算深入这里,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奇怪的和尚,过来跟我们搭话问路;他们自称是一向宗的僧兵,但这骗得过普通人,却骗不过我们……我们跟一向宗的人打过很多次交道,能看出区别来。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这伙人更像是一个叫‘埆形宗’的小宗门的成员,这个宗门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据说是专做拐卖孩童买卖的,手段残忍、且非常神秘……只不过他们人数很少,也不参与那些大名之间的争斗,故而也没什么人去管他们。”

    阿枝的话说到这里,孙亦谐和隼人互相看了看,很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此前他们在天上山神社里遇到那个白衣僧人,以及双谐和庆次郎在川棚庄里遇到的阿闍坊义亘、阿闍坊幸亘,极有可能也是这“埆形宗”的成员。

    阿枝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反应,不过因为眼下追兵随时会到,她想抓紧时间,所以她并没有停下叙述。

    “这帮埆形宗的妖僧显然是看中了我的同伴小助……就是在下関那里假扮我儿子的那个孩子……想要把小助抓走。

    “当时四下无人,我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杀退这些恶僧然后脱身;可没想到,这帮家伙强得跟怪物一样,面对我们的突袭,他们像是不死身一样吃下了所有攻击,然后反过来将我们三人制伏了。

    “接着,我们就被他们抓到了这里……”

    听到这儿,孙亦谐终于是插嘴问了句:“然后你就丢下同伴,一个人跑了?”

    “不是的!”阿枝当即略显激动地否认道,“是有个和尚对我起了色心,于是他以‘要对这两个大人进行审问’为由支开了他的同伴们……结果等其他人一走,他就只解开了我一个人的绳子,把源五郎扔在一边没管,把我拖到了树林里去。

    “我知道他想干嘛,所以故意没怎么反抗,我本来是想趁他大意的时候把他杀死,然后去给源五郎松绑,再跟源五郎一起想办法救出小助的,没想到我刚被拖进树林,源五郎就自己解开了绳子,并从背后偷袭了那和尚。

    “眼见如此,那我自然也出手配合,可是我们二对一仍不是那妖僧的对手,最后源五郎拼上了性命才为我争取到了逃脱的机会……”

    话至此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肋部,再道:“虽然我逃了出来,但我的肋骨已经断了几根,就算我强撑着继续跑,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就想找个屋子先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在屋里设下点埋伏,也许还有反杀对方的机会……”

    “接着你就意外的撞见了我们?”隼人这时接过了话头,如是问道。

    阿枝点点头:“我目前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再多的……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再说吧。”她长出了一口气,好似把话说完人也轻松了不少,“那么,两位‘侠义之士’,你们现在又打算如何呢?是相信我的话,帮我对付那帮妖僧,还是把我丢下自己逃命去呢?

    “呵……当然了,就算你们以我的话‘不可信’为借口跑掉,我也不会怪你们的,毕竟你们犯不着为了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和那群强得跟怪物似的家伙拼命。”

    她最后这几句,虽是激将法,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发自真心的。

    毕竟阿枝已见过了太多人性的丑恶,自不会因为人家说了几句“侠义之士”之类的漂亮话就对对方抱太大的希望。

    那么,阿枝自己上面这一大段,又有多少是值得相信的呢?

    此处书中暗表,里面确有九成是真的。

    那日,他们这下忍三人组和重藏分开后,本来已按照重藏的指示就近找了个地方蛰伏下来,没想到,他们刚休息了两天,武田氏那边竟有任务发过来了。

    马杉重藏在武田那儿的处境,咱前面也说过,名义上他相当于武田氏的关西情报网总负责人,手下管理着十几支类似阿枝他们这样的忍者小队,但本质上却是“实职虚务”,因为武田信玄根本没有能力把手伸到关西来,所以关西的事儿他也就听一乐。

    平日里,武田氏那边只会定期和重藏联络一下,接收一些重藏汇总来的、在武田信玄看来可有可无的情报,而武田信玄自己,自重藏上任那天起,就从没主动给重藏安排过什么任务。

    重藏的那些任务,都是他自己在汇报里“讨”来的,比如什么“我觉得九州那儿有个事情挺重要,我们是不是该派一队人过去调查一下”,或者“高知那里最近有个藩好像要造三好氏的反,我们要不要找人去添把柴”……诸如此类的“建议”,武田的批示通常就是“是是是,行行行”,然后这些就是重藏直到下一次定期联络前要去搞定的任务了。

    可这回有意思了,正巧在马杉重藏去找双谐“探虚实”、人不在情报点,同时也不是定期联络的日子的这个时间点上,武田信玄那边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发了个任务指令过来。

    任务可不等人呐,天知道重藏啥时候回来啊?你等他回来再拆信,贻误了战机你负责?

    这时身在情报点留守的三人小队,阿枝是队长,所以也只能由她把信拆了,看看上头究竟发来了啥任务。

    而后面发生的事儿呢,就跟她说的基本一样了。

    唯一一件她有所隐瞒的事情是:小助确实是她的儿子,“假扮我儿子的那个孩子”这种说法,是谎言。

    这个谎她已说了很多年,知道真相的人,除了阿枝自己,就只有她所敬重的上司重藏了,连小助本人都不知道阿枝是他的亲生母亲。

    当然,您可别因此就推测重藏就是小助的父亲……他还真不是。

    重藏跟手下任何一个女忍者都是清清白白的,因为他明白,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职业,千万不能跟身边的人越过那条线,尤其是上司和下属;你要服众,就决不能动那个心思,这也是为什么,重藏的手下们不管对他是不是在乎,但至少都是敬重他的。

    至于小助的父亲到底是谁,其实阿枝也不清楚,她无非是在某个任务中,怀上了某个她不在乎的、甚至已经被她杀死了的男人的孩子。

    但最终她还是没忍心把刚出生的小助遗弃,于是重藏给她出了个主意:把小助留下,作为忍者培养,但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孤儿,这样小助便可以留在阿枝的身边,在一定程度上受母亲的照顾和保护;等到小助的年龄大一些,就把他转到别的小队去,这样他才更有机会能活着长大成人,且某天阿枝就算死了,小助应该也不会过于难过。

    在这乱世之中,面对这样的提议,阿枝还能说什么呢?

    可如今,遭遇了埆形宗袭击的阿枝,一想到儿子被那帮妖僧抓走后可能遭到的非人对待,自己不但无力拯救,甚至连自身都难保,阿枝多少是有些绝望了。

    此刻支撑她继续求生的,其实是同伴源五郎拼死相救的那份恩情;阿枝只是不想让源五郎的死白白浪费,才没有彻底放弃。

    她又岂会轻易把眼前这两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视为自己的救世主。

    “激将法是吧?”孙亦谐听完阿枝的话,马上歪嘴挑眉道,“哼……其实你不用搞这些,我也信你。”

    那可不吗?今天之前,孙黄都已经和埆形宗那帮妖僧接触过两次了,他们早就怀疑那帮和尚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一听对方的说法都对得上,那他肯定是确信无疑啊。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埆形宗’吗?妈个鸡的,给他脸了是吧?”孙亦谐张口就骂,“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就是要干他们,怎么地吧?”

    他这儿话音未落啊,就听见屋外有个人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第二十四章 戏耍(上)

    .,盖世双谐!

    虽然埆形宗的人数不多,但宗内的等级制度却是很森严的。

    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基本是按照实力来划分:实力最强的宗主,可以操控十具尸偶;宗主之下的两名护法,则可以操控七具。

    而再往下呢,就是五名可以操控三到五具尸偶不等的干部。

    这五人中,目前有三人已经登场,其中两个,就是阿枝他们遇上的……各自可以操控五具尸偶的阿闍坊玄亘和阿闍坊永亘。

    还有一个想来大家也记得,即双谐他们在天上山神社遇到的那个白衣僧人。

    此处书中代言,这个白衣僧人名为阿闍坊忠亘,是五名干部之中最弱的一个,故他只能操控三具尸偶,且需要通过尸偶的感官来弥补自己目盲的缺陷。

    但饶是如此,他的实力也足够当上干部了,因为在忠亘之下的成员,比较强的,也就是义亘那种只能操控一具尸偶的了……

    没错,在川棚庄里那个自信满满,结果被宫本武藏一刀送走的阿闍坊义亘,就是“五干部”之下最强的那一档,比他还弱的成员,那都是没有尸偶的,因为还没练成操控的本领。

    您可能看到这儿会觉得,那义亘不就是比杂鱼略高一档小队长吗?连精英怪都不算啊,他上头还有五个精英、两个小BOSS和一个大BOSS呢,他在外头居然也敢那么嚣张?

    那您就得看他跟谁比了……

    在组织内部,义亘的确只是个小队长,但对外,他是完全不虚那些世俗武者的。

    那日也就是他遇上了宫本武藏,若是遇上其他人呢?就说在场的那几位,即便庆次郎和德丸联手,也不是义亘加尸偶幸亘的对手啊。

    在二对二以死相搏的情况下,有尸偶这种不知疲倦、不知伤痛、并可以像“第二副身体”一样被主人控制自如的“搭档”在,义亘这边的战力是远远大于一般情况下两个人相互配合的战力的。

    何况义亘自己也确实是有点实力的,只不过他被武藏一刀秒了,没有展现的机会罢了。

    至于在他之后登场的阿闍坊忠亘,作为干部,那战力就更不用说了,让他操控三个尸偶去打四个普通武者,就跟玩儿一样啊,所以他也是嚣张到连妖怪都不当回事儿。

    事实上,假如他那天跟“山姥”拉开了打,的确是有一战之力,虽然赢是赢不了吧,但若他能咬咬牙送掉两个尸偶,成功逃跑还是稳的。

    可惜啊,那天神社里不止一个妖怪,忠亘根本没能拉开了打,就被“铁鼠”这么个老六妖怪用一换一战术给偷了,而且最后自己血条没人家的长,导致还没换掉。

    那接下来,咱就得说回眼前这位阿闍坊玄亘了……

    此人在埆形宗的“五干部”中实力排第三,尽管他自己认为他比排第二的永亘还要强几分,但看过上上回书的看官们应该都明白,永亘明显比他要老谋深算,真打起来他讨不得什么便宜。

    不过嘛,在普通人眼里,那玄亘自然是像阿枝所说——强如“怪物”一般了。

    就拿此前阿枝的三人下忍小队初遇玄亘和永亘时,发动的那次突袭来说……

    阿枝的实力咱前文书也有侧面展现过,她在偷袭的情况下,杀起那些足轻来,也是砍瓜切菜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造出一屋子缺胳膊少腿儿的尸体,但她这一套,遇上了肉体强度远超常人的“尸偶”,便不再奏效,而实力比阿枝还要低一些的源五郎和小助,那就更没机会了。

    最终,永亘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玄亘操控的尸偶顶在前面,吃下了所有攻击,反手就将阿枝他们三人全都制伏。

    这种就是典型的“你花里胡哨输出了半天,结果我根本不破防,抬抬手把你摁住就结束”的战斗。

    自从玄亘成为埆形宗的干部以来,无论是跟武士、忍者、还是力士交手,对他来说都是类似这种体验,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那“目中无人”的程度,比起之前出场过的那几个埆形宗僧人来,无疑更甚。

    此刻,来到屋外,听到屋里有个尖锐的嗓音正在大放厥词,说什么“小小的埆形宗”、“老子心情不好就要干他们”,当中还穿插着各种奇怪的脏话,那玄亘肯定是一下子就火了。

    站在玄亘的角度上,他除了宗内少数几个人,基本就是天下无敌啊,若是不知道埆形宗的人也就算了,知道了还敢这么说话?找死吗这不是?

    于是乎,玄亘也没考虑什么会暴露自己之类的事情,当时就在屋外七八米远的地方,如外叫阵一般,大喊了一声:“你说什么?”

    闻声,孙亦谐也是勐然转头,直接穿过门的空隙看到了远处的玄亘。

    然后,刚刚才说完大话的孙哥,一是为了面子,二是因为现在也没有空间让他再缩回去……所以他干脆,昂首挺胸,摆出一副毫不畏怯的表情,大踏步地走出了屋子。

    “秃驴!你就是那个什么畸形宗的人吗?”孙亦谐嘴上可不会示弱,一出来就接着骂。“哼……”玄亘看了孙亦谐一眼,发现是个年轻人,便更不拿他当回事了,当时就冷哼道,“本大爷就是埆形宗的五干部之首,阿闍坊玄亘!你小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

    这一刻,孙亦谐还没说话,就听得四周围飘飘荡荡、悠悠扬扬,响起一阵由内力发动的“天外之音”,其言道:“他就是人称深海守护者、江南狗王、拱墅车神、世界级的前五分钟、慈善赌王、国民老婆、来自大坂的怪物……龟田一峰!”

    此言一出,别说玄亘了,屋里的隼人和阿枝听到都惊了。

    且不说这话语的内容乱七八糟,有很多他们没听懂,关键在日本武林,用内功“扩音、传音”这种操作,那几乎就是不存在的,没人见过啊。

    话音未落,玄亘已在四处张望,并一脸狐疑道:“谁?谁在说话?”

    “妈个鸡的,这个狗逼……”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孙亦谐则是在那儿歪着嘴,继续着骂街。

    “原来如此……你小子是个幻术师吗?”数秒后,玄亘见没人回答他,便自己脑补了一个答桉,并对孙亦谐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别以为本大爷会被你这种小伎俩吓到。”

    叱——

    孙亦谐也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地祭出了三叉戟。

    “哦?还能把藏匿的武器像这样凭空变出来吗?”玄亘却因此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看来你这幻术还蛮实用的嘛。”

    “是不是幻术你很快就知道了。”孙亦谐说这句时,已将三叉戟举了起来,准备动手。

    “嘿嘿……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还挺有趣……”玄亘自认为眼前的孙亦谐和屋里那两人都已无处可逃,便起了玩弄对手的心思,“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

    说着,玄亘便操控起一具尸偶,让其提着薙刀上前几步。

    “如果你能打赢我手下这五具尸偶中的一个,我就考虑让你们三人中的一人活下来。”玄亘得瑟地说着。

    其实他这话也很狡猾,因为他只承诺了“活下来”,但没有承诺“放走”啊,也就是说,就算对手真打赢了一具尸偶,玄亘也可以杀死两个男的,留下阿枝作为活口,将其蹂躏到半死不活,再遗弃于荒野中等死,这也算留了“活口”。

    再者,玄亘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幻术师”能战胜他的尸偶。

    要知道,他们“五干部”的尸偶,不仅仅是数量多而已,强度也是更上一层楼。

    当初川棚庄里那个尸偶幸亘,就已经是身高体壮、力大如牛了,但那也只是义亘这种小队长级别的人带的尸偶;干部级别的尸偶,虽然强化方向各不一样,但整体强度是全面优于小队长级数倍的。

    比如五干部中最弱的忠亘,他那三个尸偶,就是所谓的“均衡型”,其各方面能力都不弱,但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之前抓着小助离场的永亘呢,是重视“速度”和“爆发力”的类型,他的尸偶是以高速移动和蜂刺似的突袭攻势来作战的,所以身体都被改造成了较轻快的形态。

    而玄亘,他的尸偶重视的是“防御”和“力量”……他那五具尸偶,由里到外都已被彻底的改造炼化,成了一副铜皮铁骨,一般的利刃砍在身上最多留条白印,搞不好还会把持刀的那方手给震麻了,这样一来,当攻击者现出破绽时,这些尸偶就可以利用这空隙以巨大的力量将对手压制。

    玄亘就是仗着这点,总喜欢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玩弄、挑衅对手,诱使对手全力先攻,这样对手反而会陷入不利。

    然,这一次,他运气很差,他遇到的是孙亦谐。

    噗呲——

    两秒后,玄亘的尸偶刚上得前来,立足还未稳呢,就见戟刃一荡,锋芒一闪,这尸偶便自胸口处被横着切开。

    其头、胸、双肩的部分,为一块;

    断掉的双臂各为一块;躯干以下的部分为剩下的一块……

    四块大小不一的肢体被切开后啪啪就摔在了地上,这尸偶的体内也没有血,只有一种颜色诡异的油,随着尸偶被破坏,流了一地。

    “嗯?”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匪夷所思,玄亘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儿断了,一时竟没有惊慌和恐惧,而是呆呆地愣了几秒。

    几秒后,玄亘才反应了过来,随后他便大惊失色,一边本能地后退,一边瞪着孙亦谐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孙亦谐本来也还有点虚,但一看对方被这一手吓得都结巴了,顿时安心了不少,随即那一脸谐笑就浮现了,“你叫了半天就这?那还是我跟你玩个游戏算了……”

第二十五章 戏耍(下)

    “啊——”

    孙亦谐这边戏谑的话语刚说一半,对面的玄亘就发出一声狂嚎。

    而这一嗓子,把孙亦谐吓得也是猥容失笑,眉头一紧。

    曾经看过不少日本影视动漫的孙哥在潜意识里有着“日本人在决死之际可以靠吼增加战斗力”的印象,所以他此刻还以为对方是要进行“变身”或者“爆种”之类的操作了,当时就又有点虚。

    而实际上呢……那玄亘只是在回过味儿来之后,由惊转怒,又由怒生狂了而已。

    玄亘狂暴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这尸偶,是非常珍贵的。

    埆形宗会把抓来的孩童分为两类,一类是“货物”,另一类是“素材”:虽然有些“货物”也是会接受改造的,但那一类的改造对他们来说难度并不大;“素材”就不同了,“素材”是那些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卖,而是准备用来做实验的孩子,这其中绝大多数都会在惨无人道的实验中死去,只有少数能侥幸活下来,被炼成尸偶。

    这些尸偶的炼制不但成功率低,而且炼制的周期还极长,一般都是七年成偶,成偶后再把这些基础尸偶交给操控者,经过长期磨合才能战斗。

    像玄亘这种干部的尸偶,因为还要配合他们各自的战斗风格进行特化,所以总的培养周期十年都不止……

    现在孙亦谐给他一戟就砍掉一个,玄亘若要补充上这个战力缺口,就得去组织里再申请一个刚炼成的基础尸偶,先带在身边磨合个两三年,再开始特化炼制,而那又要花上两三年,也就是说他的战力上限要恢复至少得是五年以后了。

    这种被人一招就削掉五分之一战力的事情,让玄亘这种性格本就暴戾的人遇到,他能不发狂吗?

    “你这混蛋……竟趁我一时大意,把我的……我的……”玄亘咬牙切齿之余,脑中又自己脑补了一个“一时大意”的结论,来解释自己的尸偶被秒杀的事情。

    其实他要是冷静下来想想就不难明白,这跟大意没有关系;以他那些尸偶的肉体强度,就算他不去操控,站在那里让人砍,也至少得是名刀级别的武器才能将其一刀断肢的,至于一刀横斩把躯干都一次性分离这种事,你拿把电锯来都办不到啊。

    所以刚才那一幕,要么就是对方的兵器强度远在一般的“名刀”之上,要么就是对方本身的实力够强,不存在什么因为自己一时大意就让对方有机可乘的说法。

    但已经失去理智的玄亘根本没有思考这些,他这时满脑子都是要将对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所以孙亦谐的话都没说完,玄亘便操控着剩下的四具尸偶冲了上去,从孙亦谐的左前、正前、右前、前上四个方向同时发动了突袭。

    孙亦谐这边呢……虚是有点虚,但你说他怕吗?那肯定是不怕的,毕竟他方才就已知道了黄东来正躲在暗处偷看这里,那便意味着万一他真陷入重大危险,黄东来会出来兜底的。

    再者,孙哥此前在隼人和阿枝面前已经把大话都说出去了,眼下他就算要怂,也得跟玄亘再多过几招再说啊。

    于是,此刻孙亦谐便硬着头皮顶上……

    他在背靠破屋,无处可退的情况下,干脆往前方那四具尸偶的包围圈里挺了一丈,一边横向挥戟开道,一边就朝着左前和正前方两具尸偶的缝隙中钻,试图从那里溜出去。

    本来孙亦谐这一手,是属于招后有招、虚内藏实的迂回之策,并不是在全力挥戟试图结束战斗的,没成想啊……他这没怎么发力的一戟过去,那三具没有跳起来的尸偶,也都像先前被他横斩的那第一具尸偶一样……直接就被斩“断开了”。

    这下别说玄亘了,孙亦谐自己都愣了,这回他可不是出于挑衅,而是发自真心地念道:“就这?”

    是的,就这。

    倒不是说埆形宗的这帮干部有多弱……如前文所说,他们并不弱,甚至很多日本武林的高手都未必能在同等人数下战胜他们,但是呢,偏偏就是这玄亘,刚好被孙亦谐克制得死死的。

    今天如果换个干部来,哪怕是那天死在天上山神社里的最弱干部忠亘,也会对孙亦谐造成更大的威胁。

    然,玄亘这些按照“防御”和“力量”进行特化的尸偶,属于全方位的拿孙亦谐没办法……孙哥的轻功即便不算多厉害,但速度上肯定是稳吃这些尸偶的,又由于他速度快,能够后发先至的攻击到对手,所以尸偶的力量再强,也得先承受孙亦谐的一轮攻击才能发挥,但这一轮攻击承受完,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状况,就好比玄亘控制着五个有一万血,一万防,一万力量,一千速度的单位,去打一个只有两千血,两千防,两千速度的人,可这人装备着一把攻击力正无穷的武器,你只要速度被他压制,让他先出手,那他杀你的单位就是无伤,你速度之外的三个数值比他强再多,对他来说也没任何意义。

    玄亘这种习惯了“硬吃伤害”的人,自也没有操控速度比对手慢的尸偶进行什么精妙闪避的技术,就这么两轮交锋,五个尸偶送了四个,还有一个跃到空中进行突袭的,自也是无功而返。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那可太惊人了。

    尤其是之前和玄亘交过手的阿枝,下巴都快惊掉了,在她的视角里,孙亦谐是毫不畏怯地迎着那四个怪物就冲了上去,仅是旋戟一扫,身形一错,就漂亮地横斩了地上的三名敌人,并让空中的那个攻击扑了个空。

    孙亦谐似乎也是后知后觉感到这敌人被自己克制,其内心顿时又浪了起来,这一瞬,他头也不回,借着刚刚横扫之招未尽之势,把三叉戟的戟柄又逆向一回,往自己肩上一扛,再顺着肩头往后一送。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戟锋破风之声,孙亦谐在看都没看的前提下,以一记顺着自己肩头的盲刺,刺中了落在他后方的最后一具尸偶,并刚好刺断了后者的颈部。

    那你说孙哥这么秀,是实力使然吗?

    我只能说……也有实力的成分,但更多是缘分到了。

    连孙亦谐自己也没想到往后盲刺这一下能一击击杀,他也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凭直觉去刺的。

    而随着五具尸偶全数倒地,玄亘那腿都软了。

    他这时的感觉,就像一个终日全副武装的人有一天在澡堂子里被敌人给包围了一样。

    对埆形宗这些不可一世的干部来说,恐惧这种感觉,是除了他们的宗主之外,外人几乎不可能施加给他们的。

    而此刻孙亦谐给玄亘造成的恐慌,甚至比其宗主带来的更甚,因为宗主最多是在玄亘犯错时惩戒他,但孙亦谐……鬼知道这货会干什么。

    若以己度人,玄亘这种把奸淫掳掠和虐杀别人当作理所当然的权利和乐趣的恶徒,这时往往要比一般人还要害怕和脆弱。

    “哈~哈!我还以为你大呼小叫的会搞出点什么名堂来,结果也不过如此嘛。”孙亦谐看着对方脸上那已经无法再掩饰的惊惧之色,心中大定,这回他是真的知道稳了,“你说就你这个实力,有什么好跳的?你……”

    可这次,他的话依然没说完。

    因为他说到这儿时,玄亘已是完全不顾脸面的转身就跑。

    “妈个鸡!”孙亦谐见状破口就骂,随即拔腿就追。

    但他还没追几步,脚步又放慢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堵在了玄亘撤退的路线上。

    噗噗——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两声闷响,玄亘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如鬼魅般出现在他前方的黄东来已经手起石落,用两颗石子分别击中了玄亘的双膝。

    玄亘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呢,自己的下半身已经不由自主地从跑步转为了滑跪。

    他那俩被击碎的膝盖在这布满碎石沙土又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这么一滑一碾,痛感过几秒就返上来了。

    “啊——”玄亘登时疼得破音嘶吼,其身体朝侧面猛地翻倒,双手捂住双膝在地上打起滚来。

    孙亦谐这时迈着轻快的步伐赶了上来,他看了看地上的玄亘,然后抬手一戟就插了下去。

    随着一阵鲜血迸出,三叉戟一侧的戟尖穿透了玄亘的肩胛骨,将其钉在了地上……这时玄亘即便痛得要命,都不敢再翻滚身体了,因为那样会让他的整条胳膊被卸下来。

    “啊——啊!痛!痛啊!拔出来!求求你们!快拔出来啊!”玄亘大喊着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台词来求饶,但孙亦谐却是不为所动。

    黄东来一看孙亦谐对这和尚下手这么狠,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去劝阻,因为他知道孙哥这样必定是有原因的,迟些再问他也行。

    而孙亦谐则是看着玄亘接道:“我刚才说要跟你玩个游戏,规则都还没说呢,你就急着上来干我了,那我怕我现在把戟拔出来,你又不老实啊。”

    “不!不会的!我不会再反抗了……求……求求你……先把戟拔出来啊!好痛啊——”玄亘又是哭天抢地一阵求饶。

    作为一名习武之人,玄亘对疼痛的耐受力意外得低,甚至比常人还差;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他的尸偶属性全点防御,就是因为他天生怕痛……倒也合理。

    “哼……行吧。”一息过后,孙亦谐才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把三叉戟从地上抽出举起。

    他自然是不会对埆形宗这些人贩子有啥同情的,只不过是对方持续惨叫会导致无法交流,且再过会儿要是玄亘失血过多死掉便没有价值了。

    玄亘呢,在肩上的三叉戟被拔出去之后,也是赶紧运起宗中的呼吸法门去止血。

    可惜啊,日本武林的这些内功,大多都是配合招式使用的,没有中原的内功那么“万能”,所以在疗伤方面,即便是有点用吧,但想完全封住经脉穴道来止血什么的……没那个能力。

    眼瞅着这货都已经在运气疗伤了血还在往外喷,孙黄用一种无奈的表情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由黄东来过去帮他暂时封点住了穴道、并往伤口上撒了点药来止血。

    而在他们做这些的同时,破屋那边的隼人和阿枝也走过来了。

    很显然,是阿枝让隼人扶她过来的,因为她才是这里最急切地想要审问玄亘的人……

    “喂!”阿枝虽然也受了伤,但踹玄亘一脚的能力还是有的,此时只见她用冷漠、残酷的眼神瞪着玄亘,一边轻喝着,一边就朝玄亘胯下踏了一脚,“快说,你的同伴在哪儿?小助被你们带到哪儿去了?”

    列位,身体和四肢被人打伤捅伤,和下体遭到重击,那发出的喊声自然是不一样的。

    “唔——”这一刻,再次遭到重创的玄亘不但发不出张口音来,还再次捂裆卧倒,憋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我……我说实话……你们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阿枝厉色回道,且当时又有一种要上去再踹一脚的趋势。

    “哎哎哎~”但孙亦谐赶紧过去拦住了阿枝,因为他明白这么审可不行。

    你若把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彻底断了,那就算你最后施以酷刑,逼他开了口,他所说的话掺假率也会大幅上升。

    因为这时这个人的心态,考虑的就不是“说实话能不能换条命”了,而是“反正命怎么也保不住了,我得想想能不能说一点暂时无法识破的谎言,让你也付出点代价或者把你也害死”。

    “这人是我们拿下的,生杀大权在我们手上,什么时候轮到你出来自作主张啦?”孙亦谐对阿枝说这话时,特意转身背对玄亘,并且对阿枝挤眉弄眼了一番。

    阿枝一瞧孙哥这操作,很快便懂了,便也配合着演道:“嘁……难道你还要放这种人活着离开不成?”

    “为什么不行?”孙亦谐见阿枝跟上了节奏,便也瞬间入戏道,“我跟他又没仇,有什么理由非杀他不可啊?”他顿了顿,略微转过身,让自己脸上那猥琐的表情部分展露在玄亘眼中,“我们刚才可是说好的,只要我们从追兵手中救下你的命,然后你‘怎么报答我们都行’,现在你的命我已经救下了,你还没‘报答’我们呢……你在这里又是问话又是指挥我们帮你灭口……凭什么啊?”

    他这话一出口,并不知道阿枝和他们谈话内容的黄东来都惊啦。

    黄哥当时就在心中暗道:“喔靠,孙哥你现在已经饥渴到这个程度啦?虽然你一直都是个小人,但这种趁人之危还在别人面前明目张胆谈条件的吃相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那……那你要怎么样?”阿枝这边,则是顺着孙哥的话接着演。

    孙亦谐便道:“隼人,你先带这娘儿们回破屋那儿去等我,我们这边处理完了再过来找你们。”

    隼人站在阿枝的旁边,他自是看到了孙亦谐之前那番挤眉弄眼的,所以他也立刻做出一副好色喽啰的模样,拽着阿枝道:“嘿嘿……走吧,先跟我过去等着呗。”

    说罢,他就带着阿枝又离开了。

    待他们走出了十米开外,孙亦谐便回身几步,来到玄亘身旁蹲下,摆出一副标准的小人嘴脸,嘚瑟地对玄亘道:“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要你死,是大爷我保住了你……现在你要识相的呢,就乖乖听话,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觉得问得差不多了,自会放你离开,你呢……也不用担心那个女人一时半刻间会再去追杀你,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玄亘一瞧孙亦谐这状态,再一品对方这段话,心中立马想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个十分虚伪的卑鄙小人……他并不想用武力强要那个女人,而是想用要挟的方式让那女人顺从,所以他想从我这里得到那个女人所需的情报,以此逼其就范……只要我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他确实没理由把我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玄亘自以为理解了孙亦谐的动机,这也让他重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他紧跟着就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说真话了:“嗯……眼下我要是对他撒谎,万一被识破了,他就算不杀我,也会对我施加更多的折磨……我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直接对他说真话,他放过我可能性不小,且我也不会再吃什么皮肉之苦。

    “再者,既然他是为了‘那种目的’才做这么多事的,那他从我这里问到情报后,绝不会轻易去告诉那个女人;他势必会把这些情报作为筹码,好好玩弄那女人一阵子……

    “即便他最后真把我透露的情报告诉了那个女人,对我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到时候那女人要是敢找到我们总坛来救人,等于是自投罗网。

    “而她要是再提出点什么条件,让这几个家伙替她到我们总坛来救人,那便更好了,宗主大人一定可以把这帮家伙全都收拾了,到时候我什么仇都报了。”

    在心中算清了这笔账,玄亘便看着孙亦谐回道:“我明白了,你问吧,我一定如实告知!”

    就这样,玄亘把他之前怎么和阿枝他们发生冲突的、小助被自己的哪个同伴抓去了哪里、埆形宗的总坛在哪儿、组织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等等,全都跟孙亦谐讲了……

    在这个问话的过程中,黄东来也渐渐看出来了,刚才阿枝走之前的那段“表演”,都是孙亦谐的计策,只不过孙哥那德行太逼真了,连他都给骗了过去。

    还好黄东来刚才忍住了没有立刻跟孙亦谐抬杠,要不然这“审问”还会有点波折。

    长话短说,大约讲了十来分钟,玄亘差不多把能交代都给交代了,孙黄二人觉得对方身上也没啥好再套的话了,便交换了一下眼色。

    接着,孙亦谐露出了一个仿佛在说“我不演了”的笑容,道出了一句让玄亘头皮发麻的话:“好,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们可以玩游戏了吧。”

    “什……什么?”玄亘那眼睛都快瞪出血了,“你……你要干什么……我们说好的……我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全都……唔——唔唔……”

    他的话语,被从背后突然捂住他嘴的黄东来打断了,接着,他便迅速失去了意识。

    …………

    当日黄昏,同一地点。

    一个三十六七年纪,中等个头儿,相貌平平,衣着朴素的男人,独自行到了这里。

    他看着地上玄亘的尸体,以及远处那五具被斩得七零八落的尸偶,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朝四周的荒野望了一圈。

    接着,才自言自语道:“阿枝、源五郎、小助……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重藏完念叨这句,将视线锁定了在了附近的一些脚印上,然后拉了拉头上的斗笠,循着这些踪迹,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灰忆村

    很多年前,有几名京都人来到了神户的一个小村庄里,买下了村里的一间屋子,并且额外给了村长一笔钱,委托村长派人隔三差五的去那屋里打扫一下,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村民们都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京城来的老爷要到这穷乡僻壤来买房,而且买完后一天也没进去住过,他们在村子里逗留的几天也都是住在客店里的。

    后来就有几个村里的好事之徒偷偷溜进那间房去查探,结果他们发现那屋里连家具都没几件,有的只是供台和一些盒子。

    当然,他们并没有打开盒子去确认里面是什么,因为不用打开他们也明白,盒子里装的都是骨灰。

    那个时候,日本的战国时代还没到来,各地方相对比较太平,所以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在丧葬这块还都比较讲究:比如将军大名这种级别的,基本都有自己的家庙,他们的家属死后,通常都会按老礼儿先把骨灰在家里供奉个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送去家庙“纳骨”,而那些家庙也是常年都有专人看管和打扫的。

    比大名差一点的呢,如武士阶级,地方土豪之流,则会把死者的骨灰送到寺院或神社附近的墓地去安葬;这类墓地被认为是能受到附近神明庇佑的福地,所以能放在那里也不差,寺院和神社的人顺带也会去打扫。

    至于最下层的一般老百姓,那自然就是……你爱埋哪儿埋哪儿,反正哪天被人刨了也不奇怪就是了。

    然而,还有一个群体,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情况。

    这个群体包括了做买卖的小老板、能力不俗的手艺人、能力不俗的街头艺人、能力不俗流氓头子等等,用咱现代的概念来说,就是“小资产阶级”。

    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虽然他们的经济状况比底层老百姓强上许多,有些甚至已经超过了下层武士,但他们的社会地位却仍然很低,有很多比他们穷苦得多的百姓反倒看不起他们。

    彼时的京都,像这样的小资产阶级人士不算少,而他们在丧葬这块,和一般百姓并无差别——简单说,就算你肯花钱,你也未必有资格和那些武士老爷们当墓邻。

    于是,那时就有人想到了这么一种主意:就是到京都周边,找个那种相对偏僻一点的村子,然后在村里买间屋,悄悄把家人的骨灰存供奉在里面。

    反正那种小村子里的房价相对京都来说很便宜,这些小资产阶级完全承担得起,再使点钱让村里人给伱打点一下,这不比葬在荒山野岭强?

    久而久之这样做的人多了呢,京都附近再接这买卖的村子就不够用了,主要有些村子的村民会闹啊,他们觉得村里好些屋子都成“阴宅”了,不吉利啊——凭什么我隔壁的房子用来供奉死人,却是我那卖房的邻居拿钱啊?我天天跟死人当邻居,我却一分没有?

    这种闹的情况多了呢,京都周边很多地方就把这类事情禁止了,毕竟这本来也是个灰色的产业,你真闹到官府去也不占什么理。

    但市场没了,需求没有消失,那接下来势必会有新的供应模式诞生。

    大阪西北、神户东北,奈良东北……这些离京都稍微再远一点的地方,也无非就是再多走个一两天的山路就到了嘛,那里的村子更多,房价更便宜,走一个呗。

    就这样,很快就又有村子做起了这买卖,而位于神户的这个小村庄,由于本身就非常贫穷,到后来基本家家户户都发展成了“职业看盒人”,这个村子也被外人起了个名字,叫“灰忆村”。

    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日本的战国时代来临了,这一打就是上百年啊。

    此时节,全国到处是尸横遍野的战场,连那些大名们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时候谁还管你怎么死、怎么埋啊?

    位于神户这种交兵之地的灰忆村,自然也跟很多其他的村庄一样变成了荒村一座。

    然,在荒废了数十年后,又有这么一群人来到这里;这群人看中了这座阴气极盛的村庄,并决定将其建成一个秘密的据点。

    这个据点,就是如今埆形宗的总坛,而当年的那群人,就是埆形宗最初的成员。

    晃眼就到了这元和二年的冬季,马上又要到埆形宗一年一度集会的日子了。

    咱前文书有说过,古时候,到了寒冬腊月,即便是劳动人民出门的时间也减少了,这点无论大朙还是日本都一样。

    埆形宗到了这季节买卖也不好干,所以他们就定下了每年年末全体回总坛集会的规矩;你说他们是汇报工作也好、论绩赏罚也罢,反正就这么回事儿。

    由于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哪怕是出于“确认一下这一年里组织有没有人员失踪或伤亡,顺带交换一下情报”这样的目的,一年集会一次也是挺有必要的。

    看到这儿估计很多人就明白了,为什么双谐从本州岛西面往东这一路过来已经遇到过三拨埆形宗的人了……说白了就是他们走的这条路线和赶上的时间点,正好跟那些要回总坛开会的埆形宗僧人是一致的。

    当然了,以上这些信息,孙亦谐和黄东来都已经从玄亘那里审出来了。

    事实上,他们现在不仅是知道埆形宗的来历和每年要集会的事儿,就连埆形宗的组织结构、人员配置、尸偶等独门秘术的设定,乃至那些高层各自的战斗风格、能力强弱……都了解了个大概。

    您也别觉得这些事要说多久,其实真讲讲十分钟不到就讲完了,玄亘当时还夹带私货地着重介绍了一下永亘的能力和他所认为的弱点,看起来他是盘算着……有朝一日如果双谐真打上门来,自己能借刀杀人把永亘给干掉。

    可惜啊,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能换条命。

    解决掉玄亘,并救了阿枝的孙黄二人还有隼人,只是稍微商议了一番,便决定把自己的任务暂且搁置一下,先抽出两三天时间把这埆形宗给灭了再说。

    一方面呢,他们都觉得这个组织的人实在是该死。

    另一方面,即便他们不去理会埆形宗,埆形宗的这次集会活动也可能也会干扰到他们在神户与人接头的事情。

    再者,阿枝在见识了双谐的能耐之后,顿时又对救回儿子这事燃起了希望,所以她在玄亘死后立刻声泪俱下、十分诚恳地请求他们几位“少侠”帮忙去救救小助,众人也实在不忍心拒绝。

    如此一来,他们这一行四人便在第二天的傍晚,赶到了这灰忆村的附近。

    “这村子阴气好重啊。”

    在距离村子还有几百米距离时,黄东来和隼人几乎是同时望着远处念叨了这么一句。

    听见这话,孙亦谐的脸顿时就有点隐隐作痛了,他顺手摸了摸面颊上的旧伤,接道:“我说……这村子里除了那帮人贩子和尚以及他们炼化的尸偶,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妖魔鬼怪吧?”

    “这个倒是不一定。”黄东来这时率先回道,“阴气重的地方,并不一定有鬼,要不然全世界那么多地下室地窖啥的,几乎个个都要闹鬼了。”

    “不错。”隼人也道,“就算死在此地的冤魂不少,但既然这个埆形宗至今仍盘踞于此,便说明要么这里并没有闹幽灵,要么就是这帮邪僧有某种办法不怕闹。”

    “这样啊……”孙亦谐听完这两位“专业人士”的回答,心也算定了一些,“那看来只有咱这几个活人前去闹上一闹了。”

    “呵……那确实,要说‘闹’,你们孙家人还是有点东西的。”黄东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言道。

    “你想说什么?”孙亦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斜眼一瞟黄东来,歪嘴道,“我先声明……当年我可没闹啊,我只是威胁对方说要闹而已,最后对方把欠那几个选手的钱给发了,我也就算了,什么‘趁领导都在场去拉横幅’都是说说的,我可没干过啊。”

    孙哥说的这事儿呢,是他在原本的宇宙时发生的陈年旧事了,这事黄东来自是知道,不过此刻黄东来其实并不是在说这个,只是孙哥有点敏感,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孙哥,我只是想说你们孙家的另一位……那东海龙宫、阴曹地府、凌霄宝殿全都敢闹的事迹,没说你以前的事,你别紧张啊。”黄东来接道。

    “毛~谁紧张了?”孙亦谐撇了撇嘴,“就算你说的是我以前的事,老子那也是仗义助人,最多就是手段卑鄙了一点,有什么好慌的?”

    “是是是……你的为人我还能不清楚吗?”黄东来这话,你要让个路人来听,乍一听是没毛病……

    但稍微了解他俩一点的人,比如已经与他们相处了一些时日的隼人,完全理解这是一种阴阳怪气。

    “哼……狗逼。”孙亦谐也没再辩解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直接骂了一句。

    黄东来被这么直球骂了也没还口,反而笑意更甚。

    在旁看着这两人互动的阿枝可是看傻了,她不明白,这俩到底是好兄弟呢……还是有什么仇呢?总感觉两人的对话各种莫名其妙、喜怒无常、且那个姓黄的好像还有点抖M倾向?

    对了,此处提一嘴,因为阿枝早已知道他们中原人的身份,而且与他们同行时也挑明了,故而孙黄二人也就不在她面前继续用龟田和江户这俩假名字了。

    “我说,现在天色将暗未暗,正好是进行侦查的绝佳时机,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不如就由我这个忍者先进去一探……”阿枝试图把话题引回正轨。

    但她这句还没讲完,黄东来就打断道:“行了行了~打住,好吧……”他顿了顿,看向阿枝道,“虽然你服了我的丹药,姑且是能正常的坐卧起行了,但我这药也不是仙丹啊,你这肋骨骨折没个把月根本好不了,想跑步乃至动武……你还是省省吧。”

    “但是……我……”救子心切的阿枝无疑很想出一份力。

    “你不用‘但是’。”黄东来道,“我轻功、耳功、眼功都比你强,要去也是我去啊。”

    “好~不愧是黄哥,高硬!”孙亦谐一看黄东来想装这个逼,那拱火的声音马上就大了起来,“那接下来就靠你了,我们在这边等你的好消息。”

    “哼……你也别拱火。”黄东来能不知道孙亦谐这啥操作吗,他立马接道,“我先进去,要是半个时辰还没出来,你也得跟上。”

    “啊?”孙亦谐道,“那为什么不能是隼人跟上啊。”

    “隼人要留下保护阿枝啊。”黄东来道。

    “那我就不能留下保护阿枝吗?”孙亦谐又道。

    “隼人遇到紧急情况有隐身术可以保底,你有什么?”黄东来问道。

    “我……”孙亦谐想了想,自己自保是没啥问题,他有的是各种阴险手段,但保护别人,好像确实不是他的专长,“妈个鸡算了,跟上就跟上吧。”

    黄东来听见这话,也就不用再多说啥了,扭头就走,他一晃眼就闪身进了树林,由林中徐徐接近了前方的灰忆村。

第二十七章 摄入

    由于埆形宗这总坛的所在之处本身就是个荒僻且危险的地方,再加上其入口处十分隐蔽,再再加上这个宗门里的人向来自视甚高……所以他们对这灰忆村周边一带的警戒工作可以说是很不上心。

    理论上,哪怕是在白天,你也可以在这村里逛上一大圈儿都不被埆形宗的人发现。

    那更不用说,像黄东来这样,于傍晚时分施展轻功悄悄地进村了。

    不消片刻,黄东来就把这个本就不大的村子粗略地搜索了一遍,然后他就发现,这村儿里别说是结队巡逻的守卫了,就连那种独自在高处放风的暗哨都没一个。

    合着他小心翼翼的“潜行”了那么半天,都是在和空气对峙。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这番功夫白费,黄东来随即就大摇大摆地沿着村中间的大路一路小跑出了村儿,回到了同伴们的前面。

    “你怎么又回来啦?”孙亦谐在黄东来接近时便开口问道,“黄哥……你不会是怂了吧?”

    “没啊。”黄东来道,“我就是出来跟你说一下,这村子里连个放哨都没有,简直来去自如,所以你也不用躲那么远了,直接跟我进来吧。”

    “啊?”孙亦谐闻言疑道,“难道那个叫玄亘的骗了我们?其实这里并不是他们的总坛?”

    “不好说,但我觉得他撒谎的几率不大。”黄东来接道,“一来,那玄亘绝不像是个在生死关头还会去说谎来保护宗门的人;二来,这村子里的阴煞之气的确异乎寻常,就算这里不是埆形宗的总坛,也不是个寻常所在。

    “那会不会是玄亘故意告诉了我们某个他所知晓的凶煞之地,诱我们来送死?”孙亦谐又问。

    “这个也只有再细探一下才能知道了。”黄东来说着,又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我刚才进去搜的时候,发现这村子北面有个背山的大宅比其他地方的阴气更盛,很可能那里面藏着些什么,不过我怕我直接进去的话,孙哥你后续跟来时,可能会找不到那个地方,或者是因为太怂……左一个‘呐喊’右一个‘躲柜子’而在村里耗费太多时间,所以我还是决定先回来一趟,让你和我一起进村先。”

    “滚!老子有什么好怂的?”孙亦谐声音都尖起来了,“黄东来你不要污人清白,不就是进村去等吗?有什么的嘛!”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按照孙亦谐的尿性,当他看到黄东来去而复返,改变原先说好的计划,还让他一同进村时……势必是会起疑的吧?

    因为站在孙亦谐的角度,他完全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黄东来是敌人所假冒,特意来把他引入陷阱的。

    是的,诸位想的没错,孙哥一开始的确是起疑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呢……当他听到“呐喊”和“躲柜子”这两句台词后,便迅速确定了眼前“这狗逼”是真的。

    就这样,孙亦谐一脸不情不愿地跟着黄东来一起进了村,而隼人和阿枝还是留在村口,作为第二波后援待命。

    孙黄的行动是很快的,几分钟后他们就已来到了村北那间宅子的门口,接着,黄东来就让孙亦谐在此等候,由自己先行一步进宅查探,过四十分钟他要是没出来呢,孙亦谐再跟进。

    那么这宅子里是个什么情况呢?此处咱们书中暗表:其实这间大宅只是用来掩饰埆形宗总坛“入口”的一个幌子,真正的总坛藏在宅子后方的山体之内。

    那既然这里是“入口”,肯定或多或少还是要安排些守卫的,要不然真就成随便进了。

    黄东来摸进大宅后,穿过了几条走廊,又绕过几间和室,便在宅子最深处看到了一面与山壁混建而成的墙体,墙中间就是个由许多木头支架支撑起来的山洞口。

    那洞口旁的地板上,还坐着两名光头男子。

    此二人都穿着深色的僧袍,不过那僧袍无论布料还是款式看起来都比较简单朴素,还没有那些尸偶穿的僧袍讲究。

    很显然,这两个都是埆形宗里的底层成员,即两名“连一个尸偶都操控不了的喽啰”。

    什么?你问为什么守卫是坐着而不是站着的?

    这不废话吗?你上班的地方要是没有监控,且周围几乎一天都不会有人经过,你没准还躺着呢。

    黄东来从墙角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这两个坐在那里聊天划水的守卫,而后者完全没有发现他已在附近。

    于是黄哥就稍微蹲在那儿偷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结果他听到的只是这两人在抱怨自己轮班到了守卫工作有多不爽,一会儿还准备去找几个“实验品”发泄一下之类的内容。

    黄东来本想着随手扔两个暗器过去把这俩货爆头算了,但他转念又一想,这么搞法,现场会留下不少血迹和脑浆……不但是老远就会被看见,气味还不小。

    目前他还并不知晓那个洞口内部是什么情形,万一走进去五米不到一转弯就有其他人在,那血腥味很快就会把人引来,继而又惊动更多的埆形宗僧众。

    如此一番计较后,黄东来便选了个别的方法——他改用两根毒针暗算了那两名守卫。

    同样是当场毙命,用毒针杀人就不会造成满墙满地的血污,且那两具尸体乍看之下跟睡着了也差不多。

    黄东来干掉那两名守卫后,便将他们的尸体拖到了这大宅内的一间空房里,找了个犄角旮旯藏了起来。

    临走前,他还扒下其中一人的僧袍,披在了自己衣服的外面。

    虽说黄东来不是光头,这伪装的意义其实不算很大,但总归比他直接穿便服行动好那么一点。

    搞定这些,黄东来就回到那洞口,步入了埆形宗这位于山中的总坛。

    最初的一段通道黢黑一片,两边的墙上别说火把,连根蜡烛都没有,黄东来前行时只能借助着身后大宅方向照进来的些许灯光来判断大致的方向,但在稍微走出一段距离后,一抹新的光源便从一个很诡异的、侧下方的角度冒了出来。

    黄东来循着光线往那儿一看,原来是在一块宛如楼梯护栏般耸起的岩石后方,藏着一条向下去的石阶通道,而那通道内的侧壁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过这光源究竟是什么,黄东来也不清楚,他初看觉得像是一种简易的油灯,但灯火的颜色又怪怪的,待他凑近了瞧,就发现这灯台内发光的并不是火焰,而是一种形似琥珀、却通体猩红的晶石。

    继续往深处走,又下了大约几层楼的深度后,黄东来便来到了一个十分广阔的空间,这里的墙上倒是没有那种人造的小灯台了,因为这儿的石壁上随处可见那种大块的、尚未被开采的红色晶石,所以到处都有光亮。

    黄东来走出那狭窄的石阶通道后,往前稍行数米,便是一个边缘呈弯月形的断崖,朝断崖对面望去,可以看到一层一层被木制的柱子和栅板隔开的石洞和石道;黄东来再往前走几步,来到崖边稍稍探身观瞧,便见得这崖下至少还有几十米的纵深,且他头顶也有木制的栅栏绳索等事物。

    黄东来看了一会儿,正在思考该怎么探索这么庞大且复杂的区域时,耳畔却忽听得有脚步声响起。

    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就后撤几步,来到了脚步声传来的那一侧墙边,倚墙而立。

    又等了几秒,一名埆形宗的喽啰便沿着黄东来左手边的道路缓缓现身;这名喽啰的手里拿着一包用箬叶包裹的食物,正准备前往上面的入口处。

    黄东来也不跟这人啰嗦,对方刚出墙角,他就上去一个近战锁喉,扭断了那人的脖子,后者一声哼唧都没能发出来便已归了西。

    紧接着黄东来就把这货拖到了更隐蔽一些的墙角,并看了看他手里那包东西。

    结果也不算意外,箬叶里包的是几个兵粮丸。

    所谓的兵粮丸呢,简单说就是一种日本古代的压缩饼干,在战争年代很常见,无论士兵还是忍者身上都可能带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其制作的方法大致是:将一些杂菜粗粮蒸熟磨碎,再加点酒捏成团状,之后把这些团子拿去风干,就算是完成了。

    那味道嘛……这么说吧,在前文书姜暮蝉夜闯鲁王府的段落中,他拿去喂狗的油炸江米团子,也比这兵粮丸好吃得多。

    而眼下这个喽啰,本是准备把这几个兵粮丸当作“晚饭”拿去送给门口那两个守卫的。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了,他们这是在自己基地里,又不是在外行军打仗,咋还吃兵粮丸呢?至少也整几个饭团才像话啊。

    那您就有所不知了,那年头的日本,农业不发达,资源太缺乏,必须要有金……呃,不是这个词儿啊,总之呢,就是当时日本的农作物种类有限,很多现在常见的蔬菜谷物要么就是没有,要么就是因战争而没条件大规模种植,这就导致了大米这种精细的粮食在当时比肉类和鱼类还稀有。

    即便到了江户时代初期,很多武士阶级的餐桌上,白米饭都是有限的,所以埆形宗这些喽啰能吃吃兵粮丸就算不错了。

    在埆形宗总坛能顿顿享受到好东西的,就只有那些干部级别以上的人,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激励喽啰们“上进”的一种手段。

    黄东来看到那几个兵粮丸后,也猜出了自己袭击的这个喽啰是去给同伙送饭的,正好,他也没吃晚饭,于是他就顺手拿起一个兵粮丸咬了一口。

    常言道,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这会儿黄东来的确是饿了,所以即便这兵粮丸的口味不咋地,他还是像吃零食一样嘎吱嘎吱几口就啃完了一整个。

    吃完一个他还挺美,于是他又拿起了第二个……

    长话短说,三分钟,那箬叶包里的六个兵粮丸就都到了他的肚子里。

    列位注意啦,咱前面可说了,这玩意儿是类似“压缩饼干”的东西,吃的时候可能也没啥感觉,但下去以后是真管饱啊。

    而且这六个兵粮丸,其实不光是那两个守卫的晚饭,负责送饭的这个喽啰也占一份儿……也就是说,黄东来这一口气就吃了三个成年人份额的压缩食品。

    刚吃完这一时半会儿间,他倒也没觉出啥来,于是他便用袖子擦了擦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就顺着这喽啰来的那条路摸过去了。

    只是,此刻包括黄东来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一时贪嘴吃下去的这六个兵粮丸,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埆形宗宗主“闍亘儿”凄惨死亡的重要导火索。

还是说一下

    之前因为疫情已经两年多没陪老婆回家乡探亲了,所以这次7月初到四川来小住半个月,看看老人、见见亲戚,也让老人看看我儿子,要21号晚上才能回到上海。

    这边几乎天天都有事要出门,加上硬件等因素(主要还是腰的问题,我现在的腰只能在我家那个调好的人体工学椅上久坐,否则稍微多坐一会儿就会开始酸痛分神),所以在这儿确实不太方便更新,当然也无法直播。

    等我回上海还是要把这个月该更的量补上的(对对,我知道,本来也不多)。

    另外这个月20个小时的直播时长我还是想凑一下的,而我的咽炎大抵是转成慢性了(虽然已经做过喉镜没啥事不过话说多了就会有点难受),可能我这20小时要分很多天慢慢凑完,以后一次5小时那种长时间直播得看情况了,我不一定坚持得下来了。

    月底应该会出现很多天白天更新晚上直播的状态,不过21号之前的更新只能随缘了。

    是的,我知道你们要说“已经习惯了”、“根本不慌”、“你不说我们没察觉到更新频率变慢了”,不过我还是说一下,万一还有新读者呢,万一呢?

第二十八章 夜伏

    黄东来深入敌巢后还会遇到些什么,咱这儿先按下不表。

    此处话分两头,让我们来看看正在灰忆村里等候的孙亦谐在干嘛。

    孙哥这人大家是了解的……

    “胆小好色”,是众多可以套在他身上的贬义词中比较常出现的一个。

    眼下,黄东来先行潜入了那村北大宅,留下孙亦谐独自在这“阴气深重”的村里等候,后者那胆小之性自是会有所蠢动。

    这刚好又赶上冬天,天黑得贼快,在这种又黑又冷、还可能闹鬼的环境里,让孙亦谐安安分分等上四十分钟,想想也不可能啊。

    结果也是不出意外的,孙哥只在那大宅门口等了十来分钟,就决定还是先返回村口去再说。

    他心里用来自我说服的理由也是充分的:“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和到村口去跟隼人阿枝一起等,区别也不大,反正这宅子的方位我已经知道了,待会儿早几分钟出发再过来也一样。”

    当然,实际上呢,他回去的动机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待在这阴森的地方感到害怕,有难处。

    这事儿我相信很多人也都能理解,就好比你一个人在家看恐怖电影,和有人陪你一起看,那恐惧感完全不同。

    你知道电影都是假的,也很清楚自己一个人看和别人陪你一起看的是完全一样的东西,但就是一个人看的时候会更为恐惧。

    拿定了主意,孙亦谐说走就走,其行动也是非常快速,一溜烟儿的就穿过了大半个村子。

    可没想到,就在他跑到了一个可以远远望见这灰忆村村口的拐角时,他忽然看到,那村口之外竟有些许的火光,而与那火光相随的,是一片憧憧的人影。

    仅仅是这一眼,孙亦谐就知道,这一行人的人数在十个以上,那肯定就不是自己人了,所以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就一个闪身躲回了墙角。

    还好此时天色已暗、低云遮月,且孙亦谐手上也没拿任何照明的东西,故只有他看到了对方,对方完全没注意到他。

    “妈个鸡的……不会让我撞到对方主力部队了吧?”孙亦谐缩回暗处,一边暗骂,一边换了个角度去偷瞄。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孙亦谐眯眼数了一数,确认对方共有一十四人。

    虽说这些人行在一处,但隐隐可以看出他们分为了两拨。

    其中一拨以一名白衣僧人为首,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名黑衣僧人,且每一个黑衣僧人的肩上都扛着什么东西。

    而另一拨呢,是由一名身着土黄色僧衣的僧人领头,其身后簇拥着整整七名黑衣僧人。

    此处咱们书中暗表,那白衣僧人,名叫阿闍坊世亘,而土黄色僧衣的,名叫阿闍坊礼亘;这两人无疑都是来埆形宗总坛参加一年一度的集会的,因途中相遇,故结伴同行。

    孙亦谐根据自己此前从玄亘那里获得的情报,自然是很快就猜到了:带着五具尸偶的白衣僧是埆形宗的干部之一,而另一个带着七具尸偶的黄衣僧则是护法。

    “嗯……看来这些人是奔着自己基地去的,要不然我躲一下,先让他们过去?”孙亦谐第一时间没想跟对方起冲突,但想想又不对,“但我要是让他们过去了,他们抄了黄哥的屁股咋办?到时候我还不是得进去支援他?”

    这笔账一算呢,他还是觉得:比起待会儿在敌方大本营里跟对方打,还是在这里直接埋伏他们更容易。

    于是乎,他立马回身,借着村中房屋的掩护,于阴影中前行,迅速靠近了对方,准备打那俩恶僧一个措手不及。

    不料,当距离再度拉近后,孙亦谐便发现,那名白衣僧人,即阿闍坊世亘所操控的五具尸偶肩上,所扛的“东西”竟然都是小孩儿。

    刚刚孙亦谐在稍远处看不分明,还以为这些尸偶肩上扛的是行李之类,可眼下一看,那是五个孩子……那这事儿可又不好办了。

    常言道刀剑无眼,一会儿真打起来,孙哥那三叉戟大开大合的,把那些孩子伤了咋办?

    就算他小心翼翼,尽量避开孩子,也不能保证对方会干出什么事来。

    按照孙哥对埆形宗这帮人的印象,一旦他们发现对手比自己强、但是对孩子的性命有所顾忌,那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小孩出来当人肉盾牌,或者作为要挟的筹码。

    孙亦谐一琢磨,这场面下,直接偷袭恐怕是不行了……除非他能在偷袭发动后的数秒之内就彻底结束战斗,且保证不会误伤到那些孩子,否则对方见他一上来只是三叉戟一甩就能秒掉一排尸偶,马上就会改变策略把孩子作为人质,那样他就被动了。

    当然,正面叫阵也不行,因为一旦打起来,事情的发展和偷袭也差不多。

    此处,还是得智取……

    “喂!你们几个!给我等等!”

    数秒后,已然心生一条计策的孙亦谐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离那群和尚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大声嚷嚷了一句。

    世亘和礼亘闻声,自是立刻警觉地顿住脚步,循声转头,朝他看去。

    “我可算等到你们了!你们在搞毛啊?”孙亦谐一边说着,一边就朝对方走去。

    此时他故意作出了一种非习武之人才有的、不设防的走路姿态,边往前走还边低头喘气,表情也是一副略显嗔怒的样子。

    “喂喂,别摆出这种表情给我装傻,说好的今天下午在村外交易呢?我一直等到黄昏都没人来,我是实在等不及了,刚才才进了村,结果找了一圈儿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些空房子里还都是骨灰坛子,把我给吓个半死……你们搞什么呀这是?”孙亦谐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输出了这么一通。

    那世亘和礼亘一听,面面相觑,过了几秒后,还是礼亘这位级别更高的“宗门护法”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口道:“这位小哥,你先别发火,我先确认一下,听你的意思……你是来买‘货’的?”

    列位,可能您看到这儿,一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礼亘身为埆形宗的护法,会对一个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的小子那么客气?毕竟他们宗门里随便一个小队长都能膨胀到连宫本武藏都不放在眼里的。

    但其实您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得出答案……

    他们埆形宗谁都敢得罪,唯独对“客户”们、以及客户派来取货的亲信……还是要客气一点的。

    本来他们干的就不是什么可以放到台面上做的买卖,其有限的客户群体非富即贵、且“货物”的价格也都很高,得罪任何一个客户都相当于断了一条可观的财路。

    礼亘身为宗门护法,又岂会犯这种错误?

    他一看孙亦谐毫不设防地朝着他们走来,且对他们这一大帮和尚在夜里扛着五个孩子赶路并没感到任何惊奇,再结合他们身处的地点、以及孙亦谐所说的话……很快就想到了对方可能是“买家”派来的走狗。

    不过,礼亘也没有立即就相信对方,因为疑点还是存在的:通常买家的人和埆形宗接头交易,是不会来他们总坛附近的,眼前这年轻人出现在灰忆村,多少有点蹊跷。

    “你还装什么蒜呐?”孙亦谐见对方上钩,当时就加强了表演力度,声音都尖起来了,“我家主人不是跟你们那位阿闍坊玄亘师父都说好了吗?就今天,在这村外,五个孩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说着,当时就从怀里掏出一袋儿钱来,“钱我都带来了,按你们说的,都是现钱,没有银票。”

    此刻孙亦谐拿出来的这袋钱,是他目前在东瀛的全部家当了,里面有一部分是他在长崎就兑换好的永乐通宝,还有一部分是他和黄东来、隼人一同从富田家讹出来的“尾款”……由于这笔报酬在孙黄的帮助下涨了不少,所以隼人也不好意思独自全拿,过了两天他跟孙黄聊了聊,主动要求把这钱平分了。

    “哦……原来如此。”礼亘还没说话呢,一旁的世亘已经被那袋钱给迷了眼,其心中不但已经相信了孙亦谐的话,脸上还不由得堆起了笑意。

    而礼亘这会儿想的则是:“这个玄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虽说悄悄在外面‘做私活’这种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干过,但在这年末集会前后,连我都得收敛一点……你倒好,干脆把人都约到总坛门口来了,你这是图省事儿不要命了啊?哪怕你约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交易呢?”

    很显然,在孙亦谐报出“阿闍坊玄亘”这个名字时,他俩就都被骗过去了,剩下的细节他们会自己脑补圆上的。

    “那个……我姑且一问,你家主人是……”不过礼亘出于谨慎,还是又多试探了一句。

    “啧……”孙亦谐立马不耐烦地撇嘴,还摆出一副狗仗人势的表情,把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又往怀里一揣,“你们到底干没干过?问我家主人名字干嘛?你们到底是不是玄亘师父派来的?”

    孙哥的态度虽是恶劣,但这反倒让礼亘彻底放心了,因为他们接触的买家,的确有很多是不愿意暴露自己姓名的,他们经常得和买家隔着个竹帘谈交易需求;而孙亦谐把话说的那么有底气、态度那么嚣张,也很符合他们打过交道的那些家丁恶奴的画风。

    另一边,世亘看到孙亦谐把钱袋又收回去了,都有点儿急了:“别别,这位小哥,别生气嘛,我们没说不交易了啊。”说着,他又朝礼亘使了使眼色,“对吧,礼亘前辈。”

    “啊……是,是。”礼亘犹豫了半秒,便也马上点了头。

    眼下礼亘和世亘二人带着的这五个孩子,是他们在回总坛的旅途中顺路抓来的,对他们来说,每年回总坛集会时,顺路抓点孩子带回来,就跟过年回家带伴手礼一样,是个习惯性动作;此前玄亘、永亘会去袭击那忍者三人组也是同样的动机。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并不是组织指定的“订单”,礼亘和世亘就算将其悄悄卖掉,也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埆形宗的宗主一直是知道手下的干部们在外面做一些“私活”的,但只要不影响组织内重要的订单和实验材料的需求,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刻既然有送上门来的买家,那礼亘和世亘肯定是动了心思了:把这五个孩子带回总坛献上,他们无非就是挣点面子,但要是趁这机会直接出手,那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在挣银子。

    关键……这事儿哪怕败露了,他们还能甩锅,说这是玄亘找来的买家,结果玄亘自己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们为了不得罪客户,便把手边的伴手礼当货卖了,维护了组织的信誉,多合情合理啊。

    “是就快把钱数数,然后交货吧!我手下的伙计们还在几里地外等着我呢,那帮混蛋都说什么神户这地方太可怕了不敢深入,嘁!真是帮废物……再晚了他们见我不回去,也许就不等了,咱快着点儿吧。”孙亦谐一边催促着,一边就把钱袋再次取出,塞进了离他更近的礼亘的手里。

    礼亘接过钱袋,退后一步,来到世亘身边,两人打开袋口,把手指伸进袋里翻了翻,一看里面确是真金白银,便双双露出了微笑。

    “好,好,小哥是个爽快人,跟你们主人做生意真是愉快,下次你可以让你们主人直接来找我……呃……我们,我叫阿闍坊礼亘,他是阿闍坊世亘……”礼亘这话,俨然一副要拉回头客的样子。

    “行行行,我会转告的。”孙亦谐却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就把目光放到了世亘身上,“那……你跟我走一趟呗。”

    “嗯?”世亘闻言,当时一愣。

    “嗯什么呀?”孙亦谐则是理直气壮的,“你不跟我来,难道要让我一个人扛五个孩子回去?我有那么多胳膊吗?”他说着,自己就先转身走出几步,“行了,别磨蹭了,就几里地,到那儿我的伙计们会接手的。”

    世亘闻言,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礼亘。

    礼亘想了想:“对对,你说的有理,那我也一起……”

    “嘿~你来干嘛啊?你们不是一个人指挥一批尸偶的吗?那五个扛孩子的尸偶不都是他的吗?”孙亦谐又道,“你这家伙带的尸偶那么多,走在路上黑压压一大片,到时候把我那帮伙计给吓跑了怎么办?”

    “玄亘这个白痴,连这种事都跟别人说……”礼亘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他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把孩子送到几里地外这点事,他的确是没必要特意跟着,去一个人就足够了。

    就连世亘也同意这点:“嗯,礼亘前辈,那就由我去走一趟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好的,那我就先回总坛去了。”礼亘说话间,已把钱袋揣进了自己怀里,“钱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再慢慢说……”

    “是,前辈,那我先行一步。”世亘和礼亘的关系不错,知道后者在分钱时不会亏待自己,故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对孙亦谐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操控着尸偶跟着孙哥往村外去了。

    礼亘跟世亘道了别,也是满心欢喜地往总坛的方向走去。

    这时的两人都沉浸在“白捡了一笔好买卖”的喜悦中,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想的已经是事后怎么分钱了。

    可能有人要问,他们的警戒心怎么那么弱?他们就没担心过自己会中计或者中埋伏吗?

    那您不妨回想一下前文书出现过的阿闍坊义亘、忠亘、玄亘……他们哪一个又不是这样的呢,而且他们全都是级别越高、越目中无人;只能说平日里基本遇到不到什么威胁,让他们过于膨胀了。

    长话短说,短短的一分钟后,孙亦谐刚领着世亘和那些尸偶走出村口,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棵树道:“诶?你看那是什么?”

    世亘这时心情大好,对孙亦谐也没防备,听到这句后想都没想就转头朝那儿看去。

    结果,他的视线刚从孙亦谐身上移开,下一秒,三叉戟的戟锋就已落到了他的头顶,从头到脚给他劈成了两瓣儿。

    这世亘属于是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甚至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方法攻击了自己。

    而随着他的死亡,他所操控的五具尸偶也在顷刻间全都瘫倒了下来。

    “隼人,阿枝,你们还在不?”孙亦谐偷袭完世亘,立马冲着黑暗中轻喝了一声。

    “我们在这儿呢……”隼人和阿枝自然是在的。

    他俩方才看到世亘和礼亘从大路上走来,便赶紧躲了起来;本来两人还有点担心孙黄会被夹击,想着要不要跟进去看看,但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了。

    他们并不知道孙亦谐是怎么把世亘给单独骗出来的,他们也没多问,在跟孙亦谐稍微交流了几句后,双方便又分头行事:由隼人和阿枝负责先将五个孩子带去安全的地方,而孙亦谐则再次返回灰忆村,从后方追击并突袭礼亘。

    在没有了人质这一顾忌后,孙亦谐自觉从暗处偷袭一个埆形宗护法也不叫什么事儿。

    即便礼亘的实力真的十分高强,偷袭无法一击得手,孙哥也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且没准他这打草惊蛇之举,还能制造一些混乱,给总坛中的黄东来争取一定的活动余地。

    呼呼呼——

    施展开轻功的孙亦谐在村中快步疾奔,他的身影带出了阵阵的衣袂破风之声。

    晃眼间,他已接近了村北的那栋大宅。

    不料,就在他即将行到那间大宅门口之时……突然!路的两边闪出了数条黑影。

    七道影子,七个角度,将孙亦谐围在中间,飞扑而至!

第二十九章 双忍之援(上)

    在此偷袭孙亦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阿闍坊礼亘。

    或许大家会觉得奇怪,他刚才不是也被骗过去了吗?这会儿为什么会杀出这一波回马枪呢?

    很简单……因为当礼亘揣着钱袋、兴高采烈地行到了那村北大宅内的总坛入口时,他便发现,理应守在这里的两名守卫不见了……

    换了别人这倒也没啥,他们多半会猜测守卫们是跑去别处偷懒了,然后该路过路过;可礼亘不同,他是这埆形宗的“右护法”啊,这事儿他高低得管管。

    于是,尽管礼亘也想当然的认为守卫们是去偷懒了,但他出于义务,还是到附近的几个房间里转了转、找了找。

    这不找不打紧,一找就找到了那两个被黄东来干掉的守卫的尸体。

    而当礼亘瞅见那两具尸体的瞬间,他刚才被金钱所蒙蔽的理智、因大意而过早放下的警戒心……便再次被唤醒了。

    这就好比你在考完试自查答案时,常能一眼看出自己做错的那些题该如何做对一样……

    这一刻,在确定了“总坛可能正在面对入侵者”这一情况后,礼亘再去重新审视方才的种种,便越想越觉得孙亦谐身上破绽还挺多。

    首先,即便是礼亘和世亘这样熟悉附近地形的人,在这黑夜里行走时,也是要举几个火把的,但此前孙亦谐现身时手里并没有拿任何照明物。

    按说单凭这一条,就可以合理怀疑孙亦谐是一个“不想被发现才不举任何火烛的潜入者”了,可礼亘没有,他那时候自动脑补了“对方既然是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的,身边没带火烛也很合理”,而实际上“从下午等到了黄昏”这话也是孙亦谐的一面之词,他完全可能在说谎。

    其次,孙亦谐头几句话里先是主动承认了自己在这村里因见到骨灰坛就被吓得不轻,但后面又用另一副嘴脸去嘲笑那些没跟他一起来村子的“伙计们”胆小,这无疑是前后矛盾的,但当时礼亘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就是一常见的双标行为罢了。

    可此刻再品,那两句话……前一句是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普通人、让敌人放下戒心,后一句则是在拐弯抹角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在此,且为后面引走世亘做铺垫……都是目的性极强的发言。

    其三,仔细想想,玄亘这货就算态度狂妄、也没啥脑子,但也不至于把操控尸偶之类的设定跟一个买家讲得那么细致啊,何况眼前只是一个买家派来的狗腿子……

    但孙亦谐刚才愣是把那些尸偶哪几个由谁控制都分得清清楚楚的,那说明他所掌握的情报、对埆形宗内干部级别以上成员的了解,已不是随便打探一下就能达到的程度。

    若再结合他自信满满的报玄亘名字的行为,合理推测一下……玄亘很可能是叛变了,或者就是被这个假冒买家狗腿的人所属的势力俘虏并逼供了。

    想到这儿,礼亘登时感到头皮发麻。

    让他感到惊讶和不安的,并不是有人可以通过谋略骗过他和世亘并将他们分开这件事……而是现在很可能有一名埆形宗的干部,已经背叛了组织,或是已经被外人击败。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当下的入侵者们掌握了击败他们埆形宗干部以上人物的能力。

    当然了,相对来说,礼亘宁可是前一种情况,因为那样他要对付的最大威胁也就只是玄亘这个叛徒而已;但玄亘若没有叛变,而是被击败并逼供的,那敌人的实力就不好预估了。

    想到这里,礼亘也顾不上先去总坛汇报,他赶紧回头,一边灭掉自己所带的火把,一边就冲出了大宅,准备出村去追击那个把世亘忽悠走的家伙。

    礼亘觉得,不管对方是得到了玄亘的帮助、还是安排了其他人马打埋伏,都会把世亘引到很远的地方再动手的;因为在礼亘的认知里,想要消灭一名埆形宗的干部,那战斗的场面绝对会打得惊天动地,且要出动相当多的人手才行,所以对方势必会远离村子再开打。

    那只要他现在灭掉火把、摸着黑迅速反追上去,应该足够有时间打个“黄雀在后”式的反包抄。

    可他哪儿能想到,孙亦谐阴死世亘所花的时间极短,且根本没走多远就动手了,发出的声音更是只有屁大一点……

    于是,在那昏朦的月光下,当礼亘望见那道沿着村中大路疾奔而来的身影时,他有点儿懵了。

    但他毕竟也是个高手,面对此景,即便他内心动摇,也不影响他马上操控自己的尸偶散开,在路的两边先布下这么一个“口袋阵”。

    而当孙亦谐走到礼亘布下的“口袋”之中,后者便果断地发动了突袭。

    咱前文也说过,埆形宗这些干部以上的角色,每一个的尸偶在战斗方面都有一定的侧重点。

    而眼前这礼亘的尸偶,所擅长的便是——韧性。

    尽管这些尸偶在攻击端不具备特别高的瞬间破坏力,防御方面也不是什么铜皮铁骨,就连速度也只是中上水平,但他们韧性,却堪比是“强化橡胶人”。

    因此,礼亘最常用的战法,就是操控尸偶和敌人进行超近身的肉搏,施展缠、绕、勒、索、抱、箍、掐、咬等等持续角力的贴身手段……充分强化、并利用尸偶不知疲倦、发力不绝的特点,将敌人消耗至死。

    可以说,礼亘这个战斗风格,是相当克制孙亦谐的。

    只要孙亦谐没能在第一时间用三叉戟打出巨大优势,那等待他的……就是被这些尸偶包围、贴身、缠住、绞杀……

    在这样的攻击下,孙哥那刀枪不入的传宝甲便也没啥用了;而他平常擅使的“谐拳道”,尽管在人对人、一对一的时候是很厉害,但要跟这帮同样使用寝技、且连关节被折断都无所谓的尸偶对拼,还是一对多,那肯定要完啊。

    “卧槽!”

    说时迟那时快,孙亦谐因这轮奇袭而惊骂出声之际,他那在二仙岛练就的“反偷袭本能”也已让他的身体动了起来……

    在前后左右上都有敌人扑来的情况下,孙亦谐的脚下猛然一踏,身体朝前低跃而起,同时他又在双脚离地后的瞬间让身体脱力,在半空像一只死猪般躺平,仅利用惯性向前“跃行”……

    而就在他的肩膀撞到那个阻在他正前方的尸偶的刹那,他又猛然运起自己那一身“倒转乾坤”内功,靠着与常人截然相反的内力运行路线,让自己的身体在撞到东西后一阵抽搐,并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反弹、回旋之力,紧贴着那尸偶的身体反绕一圈,钻向了对方身后。

    这一手把自己身体“抛飞”、“放躺”,再利用撞击的反作用力和独门的内功,在半空突然加速并以诡异的反向回旋姿态游向敌人背后的招式,便是孙门绝学的高阶招数之一——“真·拱墅回旋”。

    别说是礼亘这东瀛的贼僧了,这招哪怕在中原武林那些高手面前拿出来,也是能把人给唬住的。

    礼亘根本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在这弹指间做出反应、并做出这种非人动作来突破包围的,但他震惊之余,却也没因此自乱阵脚或停止攻势……

    毕竟这只是第一波“收口袋”没收住而已,并不代表礼亘失去了优势,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任何一具尸偶成功缠上孙亦谐,拖慢孙亦谐的速度,很快其他的就能陆续缠上并再次形成围剿。

    于是,礼亘当时就将计就计,让那个被孙亦谐撞了一下的尸偶也借着撞击的作用力转了一圈,回身倒地、顺势再扑。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尸偶“扑街”后成功地握住了孙亦谐的右脚脚踝。

    而孙哥这时已顾不了下盘了,他赶紧把三叉戟掏出来,像赶蚊子一样快速地向前来回挥舞……

    因为有玄亘给的情报打底,孙亦谐是知道礼亘的战斗风格的,所以他这时着实也有点慌:他生怕自己真被对方的尸偶缠上,届时便有力也使不出,有三叉戟也挥不了了。

    故孙亦谐抓住了这个用“真·拱墅回旋”避过第一轮围剿所制造出的空隙,迅速挥戟……只求在最短时间内让敌人减员一半以上,这样他才有较大的赢面。

    然,脚踝被索,又仓促反击的他,终究是没能把握好这次机会,最终他只砍杀了两具尸偶,并卸掉了第三具尸偶的一侧肩臂,然后就被剩下的“四具半”尸偶缠上了……

    哐当——

    数秒后,三叉戟便从孙亦谐那失力的手中滑落。

    此时孙哥的颈部、四肢、躯干都被尸偶们给牢牢绞住,这感觉,就像在同一时间被好几条巨蟒、或者某种特殊番剧里才会登场的触手生物(这个一只就够了)给缠住,别说发力了,动一下都难。

    没多久,孙亦谐就被缠得全身麻痹、脸色发青。

    而这时,礼亘的本体才从暗处缓缓走出;他一边控制缠住孙亦谐脖子的那个尸偶稍稍松手,一边冷冷地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活捉你吧?”

    “哈啊……哈啊……”孙亦谐先是猛回了两口气,再喘着言道,“你……有话想问我?”

    “很好。”礼亘接道,“你要是识趣的,接下来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样也许我还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这场面,这台词,总感觉似曾相识。

    是的,这就是当初孙黄对玄亘干的事儿,只是现在立场互换了而已,所以孙亦谐根本不信对方最后会放过自己,他现在只能绞尽脑汁,在自己的小命被对方捏在手里、随时会被捏碎的前提下,快速想出一个脱身之计……

    但这又谈何容易?

    好在,孙哥的运气不错……还没等礼亘展开进一步的严刑逼供,夜空中,便忽然闪出两道矫健身影,且他们分别从左右两侧,朝着礼亘甩出了两支手里剑。

    此二人,虽然所属流派不同,但皆为技术高超的上忍,所以他们选择的出手时机是完全一致的,甚至连攻击的高度、角度、速度……都如镜像一般左右对称。

第三十章 双忍之援(下)

    且说这二忍,其中之一,便是那马杉重藏。

    咱前文书说过,阿枝、源五郎和小助在出发执行紧急任务之前,在联络点那边是给重藏留了信的;重藏在看到信之后呢,便一路追寻着三人组的踪迹,也来到了神户。

    不久之后,重藏就发现了阿枝等人第一次遇到玄亘和永亘的那个地方,在经过一番观察后,他得出了三人组在此地与一群人战斗并且被俘的结论。

    当然,这个时候,仅凭该现场的痕迹,重藏还没有猜到和阿枝等人战斗的是埆形宗的人。

    追踪继续,至昨日黄昏时分,重藏终于追到了那个双谐等人落脚过的破屋,并在屋外看到了玄亘和一堆尸偶的尸体。

    这时重藏才反应过来,原来三人组是被这帮恶僧给抓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因为重藏并不觉得自己手下那三人组有能力杀死埆形宗的干部,再加上破屋附近还有包括阿枝在内的、共计四个成年人一同离开的脚印,这让事态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于是,重藏又加快了脚步,接着追踪。

    本来呢,他应该是能更早追上双谐他们的,但这天下午,重藏又遇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他在半路察觉到,追踪着这些脚印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么还有谁在追踪孙黄等人呢?

    那便是眼下偷袭礼亘的二忍中的另一位了……

    此人名唤小梅飞鸢,是的,就是孙黄要找的那个接头人“小梅”。

    小梅今年三十六七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衣着打扮也很是朴素……

    什么?你说这段话似曾相识?

    那你说对了,当初马杉重藏刚登场的时候,我也是用类似的词儿形容他的,区别只是小梅没有像马杉那样晒得皮肤黝黑、还留着邋遢的胡子。

    当然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巧合,他们这些男忍者,能干到“上忍”级别的,大部分都是这种长相和身材都不起眼的类型;对他们来说,“不起眼”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好用的伪装。

    今日小梅和重藏会撞上,算是殊途同归吧。

    重藏要找自己的部下,小梅要跟双谐接头;虽说双方要找的人已然合流在了一处,但双方都没能在一个更早的时间点和要找的人对上话,以至于他俩彼此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这样一来,便导致二人在接近灰忆村的途中、在察觉到了彼此之后,开启了“虚空对峙”模式……而这一路的对峙,大大拖慢了二人追踪的速度。

    直到刚才,重藏和小梅才双双来到了村口附近;他们各自躲在暗处,目睹了孙亦谐偷袭世亘的一幕。

    就在两人惊叹之余,孙亦谐已与阿枝、隼人快速交流完毕,并再次分开行动。

    到这会儿,小梅已经猜到了孙亦谐应该是他要接头的两名中原人之一,只是他并不认识阿枝和隼人,也依然不知道重藏是敌是友;而重藏则基本已猜到是双谐和隼人帮助了阿枝,甚至已推测出小助是被埆形宗的人抓走了,不过他也依然不清楚小梅是敌是友。

    两人紧接着就在继续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双双摸进了村子,想看孙亦谐跑进来干嘛。

    没想到,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刚好赶上了孙亦谐被礼亘的尸偶压制、命悬一线的时刻……

    到了这种时刻,他俩自也顾不上其他了,两名上忍都在这一瞬下了“先宰了那秃驴再说”的判断。

    然,这礼亘身为埆形宗的干部,也非等闲之辈,他纵然不依靠尸偶的力量,身手也是不差。

    当礼亘听到身后的高处有两阵破风声同时响起,他脸上露出的竟是一种从容的冷笑之色。

    下一秒,但见他朝后退了一小步,并将上半身微微向后仰起,同时,他还将双臂交错举到胸前,双手手掌张开,好似在等着什么……

    由于这一系列动作的幅度都很小,礼亘做完这些也就一息之间,而当礼亘完成时,来自他身后两侧斜上方的两支手里剑,刚好就擦着他那仰起的两侧面颊,滑向了他的身前,随即就被他那交叉着举起的双手……一手一个,双双接住。

    “呵……”礼亘仅凭听觉就轻松接下了这波来自身后的偷袭,这让他甚是得意,所以他立刻就笑着开口道,“这次是忍者吗?但这些雕虫小技对我礼亘大人是没……”

    嘭——

    嗙——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两记略有差别的爆炸声打断了。

    礼亘接手里剑接得是挺帅,可惜他接完就急着装逼,没去低头确认一下自己抓在手里的东西是个啥状态。

    但凡他看一眼,也不会被那两支手里剑上附带的爆炸物给炸到。

    重藏和小梅都是技术高超的上忍,他俩自然都明白,想用一支普通的手里剑干掉一名埆形宗的干部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人在这个时机都不约而同地用了“爆炸手里剑”。

    而且经过这一炸,两人皆从对方所用的爆炸物发出的声响,猜出了对方所属的忍术流派。

    “一听就知道调制火药时往里面故意掺了些杂质,是甲贺流的人吧……”小梅心中默念这段话时,人已自半空落到了一间屋子的房顶上,并立刻箭步弹出,朝着礼亘那边冲去。

    “哦?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风魔一族’的家伙,不过似乎不是敌人呢……”重藏也是在思考之际,便做了和小梅一样的行动。

    这里得提一嘴,虽然名字都叫“爆炸手里剑”,但重藏和小梅用的可不是动画片儿里那种同名的、炸起来感觉比手榴弹还夸张的玩意儿。

    以当时的技术来讲,这种本身体积就不大的暗器,能装载的炸药量是很有限的,而且里面装的爆炸物也需要特别调制,并不是纯火药,这就让威力更进一步的被削弱了。

    但你不调制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要让这东西在被伱扔出去之前保证安全性,扔出去之后又要保证在半空运行稳定、不会提前爆,这都需要暗器本身的机械构造和里面爆炸物的化学反应配合好才行。

    而这些制作“忍具”的方式,各流派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理念差异,所以高手们可以靠彼此忍具的细微差别来猜到对方的流派。

    “啊——痛!痛死我啦!”

    两秒后,礼亘一边咆哮着一边从爆炸产生的烟雾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虽说这两支手里剑的威力不足以给他造成致命伤,但把他两只手给炸烂还是足够了。

    礼亘吃痛之下,优先保护自己身体的本能在他脑中占据了上风,他当时就让那“四个半”尸偶中的三个半离开了孙亦谐,跑过来帮自己,只留下一只完整的尸偶用双臂继续勒住孙亦谐的脖子、并用双脚环绕钳制住孙亦谐的双臂。

    但这……无疑就有点托大了。

    孙亦谐怎么说也是寝技的高手,在二仙岛上他已经练到和云海二仙那两个老家伙对着拆招都能顶一顶的程度了,而眼前这尸偶,哪怕是韧性高超、不知疲惫,但在技巧、应变和动作精度上跟人类的高手可差远了……

    刚才数量多时,孙亦谐是没办法,但改成一对一,他怎么可能输在寝技上?

    数秒后,孙亦谐只是略做调整,就把左手向上一缩一伸,卡到了自己颈侧,给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空间,同时,他的右脚跟,也慢慢伸向了地上的三叉戟……

    另一边,重藏和小梅在确定了彼此的目的一致后,只是一次简单的眼神交换,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下一秒,只见这两名上忍同时施开高超的身法,在屋顶上交错着跃动前进,如同两道虚实难测的分身般极速逼近到了礼亘两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

    叱嘤——

    来到了合适的攻击距离后,二忍同时拔出了各自的忍刀,那动作的同步率之高,让抽刀出鞘之声都重合在了一起。

    但拔刀之后,两人的动作便不同了。

    重藏将重心下沉,双腿弯曲开步,刃悬腰侧,旋躯送肩,忍刀横斩礼亘的左腿膝盖。

    小梅则是轻轻一跃,前跳半丈,起势后斜身于半空,身体如一张大弓般张开,将忍刀“拉”至身后,并于自己滞空结束的刹那如向前抽鞭般送出一刀,将刀势与其身体下落之势融为一体,力斩礼亘的右边锁骨。

    这二人,二刀,二式。

    前者若疾风荡草,掠敌下盘。

    后者似雷电击树,破敌躯干。

    招式的威力先不说,但他们出手的速度那是真的快……

    礼亘本就双手受伤,又是以一对二,哪怕他无伤状态下能单挑过重藏或小梅,这会儿也不敢力敌了,故他选择了脚踏地面,朝两人而来夹击的侧方向逃遁,同时加快调动尸偶过来御敌。

    但礼亘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二忍几分:尽管来自小梅的上段攻击因为忍刀纵斩的间合较短被他成功避过了,但重藏那攻击膝盖的横斩在落空后……重藏还可以借身体旋转之势再垫一步,回旋再斩……

    这追击而来的二段刀斩礼亘可没躲过,这让他的左膝眨眼间就被砍得鲜血淋漓,皮破骨现。

    好在他的尸偶这时终于到了,且迅速上去缠住了重藏和小梅。

    忍者的伎俩在这些无视伤痛、也不会被烟雾之类的障眼法迷眼的尸偶面前也不怎么管用,所以他们想用巧技绕开这三具半尸偶继续追击礼亘很难。

    礼亘这时终于得到了喘息的余地,他当即捂着膝盖就地坐倒。

    被二忍连续伤害的他怒不可遏,誓要报复,故他刚坐下,就强忍着疼痛,集中起精力开始控制远处那三具半尸偶,以此提高尸偶们动作的精度,想要立刻把那二忍擒下。

    可就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重藏和小梅那边时,却不知已然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背后……

第三十一章 巧用辻捗瓶

    话分两头,且再说黄东来这边……

    刚进入这埆形宗总坛时,黄哥的探索之路可谓是举步维艰,因为这儿的地形多是那种很狭窄的石走廊,不但蜿蜒冗长,还有各种岔道,外来者很容易就会迷路。【.\n思兔更新的章节最完整全面,无错内容修复最及时,由于缓存原因推荐浏览器访问.\n官网】

    即便不迷路,也可能在某个转角突然遇到个人、或是闯入一个未知的房间而被发现。

    好在黄东来这中原武者有轻功和耳功傍身,在他有意识地施展开这两门基本功时,要应付一下这里的状况还是够的,只是这样时间久了会有点伤神……

    终于,在大体探索完了最上面的三层后,黄东来得出一个结论——没必要探得那么细致。

    原因有三:其一,这个基地里绝大多数房间、或者说“洞室”其实都是空的,就类似于公司里那种可以自由使用的会议室或者活动室;这些空房间内能找到的东西无非是一些血污残渣、骸骨、衣服碎片、破烂的木桶、锈迹斑斑的铁镣等等……没人知道这些空房间上次使用是什么时候,也没人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有人挑中这里来使用。

    其二,埆形宗这帮和尚的人员分布很松散、且没太多规律可言;除了每一层东西两侧的“上下口”各有两名守卫是固定的之外,其他人员都像是随机刷新在地图各处的一样,有的房间里可能会同一时间聚集着五六个人,但还有的区域可能半径五十米内一个人都没有。

    其三,那些重要的房间,比如存放物资的仓库、囚禁人质的牢房、做实验的实验室、还有大人物的寝室等等,都是安装了“门”的,和那些沿着石走廊拐个弯儿就能顺进去的洞室明显有区别,且这类房间越往下层越多。

    在摸清了这些规律后,黄东来便改变思路,不在上面这些层浪费时间了,他直接就要往最深的一层去。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了,不是说每层的上下通路那儿都有守卫的吗?他怎么去呢?以及他探索前三层时是怎么搞定那些守卫的呢?难道他把每一层的守卫都给干掉,还不会被发现吗?

    但其实呢……黄东来探索前三层,也没走正常的上下通道。

    咱前文书提过,刚进这山中总坛时,黄东来就遇到过一个“断崖”,断崖前面还可以望到对面的区域。

    其实此处就已说明了这个基地的地形是一个类似有顶的足球场的结构,其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类似天井的空洞,纵贯到底,而那一层层布满路径和洞室的区域环绕在其四周。

    以黄东来的轻功,他只要随便找个断崖的边缘,一层层往下跳,就可以一路到最下层了……也莫说是往下,就是往上再反跳回来他也随便跳。

    且这样探索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他肯定不会在这个上下的过程中再遇到什么人了。

    于是,黄东来从地下四层开始,直接就走了这“捷径”。

    但见他随便找了一处断崖,贴着边缘跳下,然后就开始不断下跃;在几次抓荡、滑行和暂顿后,他便迅速来到了……倒数第二层。

    为什么不是最底下一层呢?

    因为在他下了这几十米的高度后,便发现这基地的最深一层,原来是一个漆黑的、堆满了尸骨的巨坑。

    其实黄东来刚进入这总坛时就已经闻到了各种难闻的气味,什么尸臭、血腥味、焦糊味……在这个基地里到处都是,但也正由于到处都有,他在探索过程中也就逐渐习惯,不再深究其源头。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最强的那股气味来源……就在这底层。

    但望那巨坑之中,尸成山,骨成海,成千上万体型和腐烂程度各异的死尸被丢弃在这里,有些即便是已经化为了白骨,也能从骨上看出其生前受到了多么残忍的对待。

    一团团乌蝇如一群群在夜色中寻欢的浪客般于这片属于他们的天堂中肆意狂舞,然后在那些死者的身上诞下它们的子嗣。

    腐朽的死亡哺育出崭新的生命,蛆虫们啃噬着尸体,茁壮地成长,就如这世上的一些人,世世代代,以他人的血肉为食。

    之前在上方断崖处看不透的这层黑暗,如今已近在眼前,但这残忍的画面,就连黄东来看了也不忍卒视。

    他凝望片刻,将情绪抽离出来,冷静了几分后,才翻身上了这巨坑上面一层的石道。

    受到那些尸骨的影响,这一层的空气极为糟糕,即便是沿着石走廊往前走了很远,离开那巨坑几十米并且转过几个弯后,周遭的空气还是让人的胃里一阵翻腾。

    而这胃一难受呢,肠子也多多少少的受点影响……

    黄东来的肠胃大家是了解的,“勤屎黄”这绰号绝非浪得虚名,不久前他一时贪吃干下去的六个兵粮丸,到了这会儿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

    当然了,还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而就在黄哥和自己肠胃不适做着斗争时,忽然,他看到自己前方拐角处,居然出现了一个带门的房间。

    “嗯?”黄东来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就下了个判断,“这层应该不会有人住吧?”

    说实话呢,他这个判断,是靠谱的。

    在这总坛里居住的人,有99%的住处都离这底层隔着三四层远,而且房间并不靠近断崖这一侧。

    毕竟埆形宗这帮僧人大部分生理上还是普通人,他们再怎么习惯这总坛里的气味,真到了这最底层附近也扛不住。

    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这埆形宗的现任宗主——闍亘儿。

    此人的实际年龄成谜,不过根据一些老成员之间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来推测,他今年应该是在八十到一百岁之间。

    据说闍亘儿当年在成为宗主之前就已经是宗内有关“人体改造”方面的达人,他不但会对别人进行各种疯狂的改造,连对自己的身体他也是大刀阔斧地下手,进行各种危险的实验……

    而那最终的成果就是:他的外貌从三十几岁开始,就不再有衰老的迹象,甚至有种返老还童的趋势。

    至多年后他当上埆形宗宗主时,其容貌已恢复到了二十出头的样子,且皮肤雪白、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男生女相……只不过他那张俏脸几乎做不出什么表情,就好像面部肌肉都已经坏死了似的。

    有人说他这些年偷偷的用一些少男少女的器官逐步把自己身上的大多数器官都给替换掉了,甚至他那皮肤都不是自己的、且并非来自同一个人身上。

    也有人说他是把自己炼成了尸偶,只是用某种方法保存了意志。

    还有人认为他是修习了某种妖法,早已不是人类……

    无论如何吧,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闍亘儿是埆形宗历代以来拥有最强尸偶军团的宗主。

    他的实力,甚至要强于宗内的左右护法和五干部的总和,他那十具尸偶中的任何一具站出来,都可以单刷一名宗内的干部(包括其尸偶)。

    而且他和常人不同的是,他就是喜欢待在那种尸气深重的地方……

    看到这儿想必列位也猜出来了,没错,此刻黄东来眼前那个带门的房间,正是闍亘儿居住的地方。

    且这一层,除了闍亘儿之外,平日里根本也没人会来。

    但黄东来并不知道这些,他觉得以这层环境就没法儿住人,所以这屋八成是存放东西的,于是他推门就进,结果一看那屋里呢……诶,确实没人。

    因为闍亘儿这会儿正好不在,他上去办点事儿。

    黄东来进屋一看,不对啊,这屋里怎么还有家具呢?桌子、衣柜、床、屏风……该有的都有,这看着是有人住啊。

    而且这屋子的各处还堆放着大量的字画、瓷器、陶器、珠宝之类的东西,说明住这儿的人地位还挺高?

    咕咕——咕噜噜——

    黄东来站那儿正琢磨着呢,他那肚子突然又给了阵劲儿。

    窜过稀的朋友都知道啊,这种感觉就跟一见钟情一样,说来就来,且来得十分明确和强烈。

    “妈个鸡……刚才那几个糙米团子怕是不干净,遭重了……”

    常言道,憋尿可行千里,窜稀寸步难行啊。

    经验丰富的黄东来自也知道当下这感觉怕是很难再顶下去了,退一步讲,就算他真能顶,他也不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茅房在哪儿……

    于是,情急之下,黄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时他就回身把门关好,然后跑到房间的屏风后,找了个半米见高、两头窄中间宽的大瓷罐子,将其正摆在地上,解开裤腰带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紧接着就听见噗呲噗呲……哗啦啦啦……噗噜噗噜……噼哩噼哩……滋滋滋……啤~呲——噼噼……咕噜噜噜……的一阵儿动静。

    这波输出过后呢,黄东来便算是舒坦了一些。

    然后他就开始了第二

    波输出……

    长话短说吧,等黄哥用随手抓起旁边的一张名贵字画擦完屁股起身的时候呢,那个大瓷罐儿都快满了。

    这时,黄东来做了一件大家一般都会做的事,那就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他还看出名堂来了……

    方才因为太过着急,黄东来并没仔细观察这瓷罐儿就给坐下了,现在再看他就发现:“诶?这瓷罐儿上好像有些许的灵光啊?莫非这还是件宝物?”

    他还真没看走眼,东瀛这边和中原一样,也是有些灵宝法器存在的,眼前被他当作便桶用的这个大瓷罐儿,就是一件名为“辻捗瓶”的宝物。

    “辻捗”二字,隐有从四方朝着中间收敛之意,只要往这宝瓶里装上钱财或粮食之类的东西,镇在宅中,那便可以给屋主带来发财或富足的运势。

    当然,这事儿闍亘儿也不知道……这屋里的各种字画瓷器珠宝,他也是从一些未必识货的达官显贵那里收来的,因为有时候对方会用这些东西来代替现金“付款”,闍亘儿也是来者不拒。

    谁能想到这阴差阳错之下,今日这宝物却是被黄东来无意间给糟践了。

    往辻捗瓶里装钱财会给屋主带来财运,那往里面装上这满满当当的黄白之物会带来什么……不提也罢。

    嗒、嗒、嗒、嗒……

    嘶——嘶——

    而就在黄东来看着自己完成的“杰作”纠结时,屋外的石走廊中,渐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听起来,至少是十来个人才能踏出的动静。

    而在那整齐的脚步声中,还混着另一种细碎的声音……似是人的皮肤在粗糙的石头地面上摩擦的响动。

    黄东来一听,想也没想,马上就找了个最近的躲藏之处——床底下,一个翻滚就钻了进去。

    数秒后,那些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外,接着,就有人把门推开了。

    虽说脚步声很多,但进屋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那闍亘儿,而另一个,是一名被闍亘儿用单手拖进来的小男孩。

    黄东来从床底下往外偷瞧,刚好可以看到闍亘儿用右手攥着一名大约八九岁小男孩的头发,像拖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把后者一路拖进了门;男孩穿着十分破烂的衣服,浑身是伤,其两条裸露在外的腿已经因刚才的拖行被磨得血肉模糊,但男孩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脸上的表情麻木、两眼无神,就好像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一般。

    闍亘儿一进屋,就操控屋外的尸偶把门给关上了,但下一秒,他立刻就感到了不对劲……因为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了,什么陌生的气味啊?不就是粪臭味吗?这他能分辨不出来吗?

    但其实您仔细想想,这闍亘儿的嗅觉,肯定已跟我们常人不一样了,要一样的话他怎么会喜欢住在这种弥漫着腐尸味的环境里呢?

    事实上,一般的粪臭,闍亘儿早就闻不出来了,他去茅厕的时候跟我们平时走在路上的感觉是一样的,要不是黄东来刚才“产出”的东西气味远超常粪,恐怕也很难从嗅觉上引起闍亘儿的注意。

    “嗯?”一息过后,闍亘儿的目光便移到了床边的屏风那儿,接着,他就把手中的小男孩随手丢到地上,独自循着气味走向了屏风。

    到这儿为止,闍亘儿依然是一点警觉心都没起的,他只是觉得奇怪想去看看究竟咋回事,脑中猜测的也只是“难道有什么动物闯进来了”之类的。

    因为“有外人入侵埆形宗总坛且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就潜入到了我的房间里”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个不可能存在的假设。

    这就好比你某天回家突然看到家里的浴室地上全是积水,你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水管漏了或者下水道堵了之类的,不可能起手就往“这是一具外星人液化后的尸体”这方面想。

    因此,闍亘儿就在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绕过了屏风,走到了那“辻捗瓶”前,往下一看。

    嚯~——!

    闍亘儿当时就惊着了。

    他在那儿呆了整整五秒一动没动,脑子里完全搞不清楚这是啥状况。

    也就在这时,黄东来从闍亘儿背后的床底下对其发动了突袭……

    只见黄哥滑地而出,从后方用双手攫住了闍亘儿的两脚脚踝,紧跟着一个弹射起跳,飞身直上,用双手将闍亘儿的两脚朝后一掀。

    闍亘儿猝不及防,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的整个身体就已转化为朝前倒下的趋势,并最终以一个倒栽葱的姿态,一头栽进了那“辻捗瓶”中。

    咱之前提过啊,这辻捗瓶是两头窄,中间宽……大致上呢,就跟武侠片里常见的那种酒坛子差不多,只不过整体更大更狭长一点。

    那么具体这辻捗瓶的罐口是个什么尺寸呢?这么说吧,就是那种,你可以勉勉强强把脑袋挤进去,但进去之后基本就拔不出来的尺寸。

    本来闍亘儿的脑袋挺大,要进去还不太容易,但他刚好是个光头……加上这罐儿口刚才已经被润过了,黄东来在后面给他加力一送,闍亘儿这脑袋一挤一滑……滋溜!就给塞进那罐儿里了,而且他那脖子是正正好好把口子卡住,订做的都没那么合适。

    这一瞬,在闍亘儿视角,那是只觉两眼一黑,然后,他那变异、麻木了多年的嗅觉,就好像有点枯木逢春的意思了;一股他许久未体验过的极为强烈刺激冲入了他的鼻腔,让他喉咙口那儿本能地就反起一阵干呕。

    但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也就一秒左右,他还来不及品味,紧随其后的就是大量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物质涌入了他的眼耳口鼻。

    难以描述的恶心和痛苦让闍亘儿那处于罐外的身体剧烈颤动,他已顾不上是否会伤到自己,当即就以全身之力挥起拳头打向了罩住自己脑袋的辻捗瓶。

    当——

    没想到啊,这宝物就是宝物,硬啊。

    闍亘儿这一拳上去,打得自己那拳头皮开肉绽、骨碎筋连,却愣是没把这瓷罐儿打碎,反而还因为这一拳带来的震动,让罐儿里的东西更加剧烈地往他的腔内涌去。

    与此同时,黄东来这边,也已经开始了他这波偷袭的第二步——他直接双手猛攥,自脚踝处捏碎了闍亘儿双脚的踝骨。

    看过前文书的看官应该还记得,最早双谐遇到的那个阿闍坊义亘,就是把操控尸偶的磁环戴在脚趾上的……这一点,所有埆形宗能操控尸偶的人都一样,闍亘儿这宗主也不例外。

    且这一情报,孙黄在玄亘身上也确认过;虽说玄亘当时觉得这是连自身也会涉及的重大秘密,试图蒙混过关,但在双谐扒了他靴子并威胁要切掉他脚趾后他还是乖乖进行了说明。

    所以黄东来在明确知道眼前这个对手有尸偶在门外站岗的前提下,最先出手去控制的就是对方的双脚。

    就这样,黄东来靠着一套偷袭,直接断绝了闍亘儿操控尸偶的途径,并让其处在了一种窒息的状态下。

    闍亘儿纵有百般能耐,在头入粪罐,无法呼吸,也难以脱出的情况下,也就坚持了一分钟左右,便一命呜呼……

    当然,对他来说,那是极为漫长的一分钟。

    事实上,后三十秒,闍亘儿都已经放弃了求生,他甚至在心中向神明祈求,希望自己的意识早点消失,可以不再遭受这份痛苦。

    然而,世上若真有神明,恐怕神明也没打算帮他,甚至打算给他来个“反向高铁”式的帮助……

    经过改造后的肉体让闍亘儿在极限状态下的感知能力变得比常人更加敏感,生存力也更强,所以他愣是在那仿佛无尽的痛苦中拉满了一分钟,才屈辱又肮脏地丧生了。

第三十二章 小梅

    书接上回,此时咱们再回头看那灰忆村中。

    孙亦谐显然没有白费马杉重藏和小梅飞鸢这两名上忍联手制造出的破绽,他在成功挣脱了尸偶的钳制后,第一时间就摸到了礼亘背后,果断地用三叉戟发动了偷袭。

    本就已经被重藏砍伤、且注意力全然在二忍身上的礼亘自是无法防备,被孙哥轻松K走了人头。

    而礼亘一断气呢,那些与重藏、小梅缠斗在一起的尸偶自然也就停止了活动。

    不过战胜后的三人,也没有松懈下来……

    一来,这里毕竟是敌人大本营门口,他们刚才打斗的动静不算小,被发现了也不奇怪,所以他们得做好随时有新的敌人闻声赶来的准备。

    二来,这三人之间,本就不是那种互相信赖的伙伴关系,虽然他们基本能肯定埆形宗这帮恶僧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心存防备的。

    “孙桑,我们又见面了。”此时还是经验老到的重藏率先开了口,“我可得感谢你,我的部下……承蒙你们关照了。”

    别看就这么短短两句话,话里的弯弯绕可多得惊人。

    这话落在孙亦谐耳中,既是一种明显的示好、又有提出“暂时结盟”的意味——我救了你,但我还没等你感谢我,反而先来感谢你,并且在感谢你的同时,向你点出了“阿枝是我的部下”这个你很可能还不知道的情报,还表露了“我已经知道阿枝得到了你们的帮助”这件事。

    而站在小梅的角度看呢?此刻重藏一开口就直接喊出了孙亦谐的姓,并用一种仿佛和对方挺熟的口气来打招呼,且提到了自己手下受其照顾之类的……那小梅肯定会猜测这两人是相识的、甚至是好友啊。

    如此一来,在仍不清楚小梅的立场是敌是友的前提下,重藏等于是拉上孙亦谐一起对小梅形成了一种威慑:你若是友,那我们三个就都是友,你若是敌,那你想清楚……自己可能要一对二。

    更关键的是,这话说完,重藏自己的信息是一点没露;他本人的名字、部下的具体人数、还有阿枝的名字……他全都没说,就提了个“孙桑”。

    也就是说,如果小梅认识孙亦谐,那小梅就会更加确信能叫对“孙桑”姓氏的重藏和孙亦谐是相识的;如果小梅不认识孙亦谐,那重藏这话也无非是暴露了孙亦谐的一些信息罢了,他自己的可没暴露。

    “哦……”孙亦谐也是很机警,他小眼一眯,品了品重藏说这话的用意,便沉吟道,“原来你是他们几个的上司啊……”

    就念叨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孙亦谐已经明白了:前些日子他们在那天上山神社里会遇到马杉重藏绝非是巧合,重藏肯定是在听了三名手下的汇报后亲自前来查探他和黄东来的底细的,只是没想到那个神社里闹妖精,最后大家不得不合作逃生。

    再结合此前阿枝说的“和两名同伴一同前往京都执行任务”这一信息,孙亦谐基本也猜到了重藏应该是一路追踪着部下们的踪迹才找到了这里。

    “那这位又是?”两秒后,孙亦谐又把视线移到了小梅身上,如是问道。

    其实孙哥一看就知道小梅和重藏不是一起的,虽然刚才战斗的时候这二忍配合得还挺默契,但这会儿打完了……他俩之间站立的距离、姿态、包括眼神……都透露出他们对彼此有所戒备。

    只是这个问题,孙哥还是要象征性问出去的。

    “你就是孙亦谐孙桑吧?”结果,小梅抢在重藏说出不认识他之前,直接对孙亦谐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小梅’。”

    “哼……哪路HO多……”孙亦谐听完对方这自我介绍,当时就来了句不用翻译也是日语的日语。

    尽管这时孙哥的表情挺淡定,但其实他心中在失望地骂街:“妈个鸡,还真被损人说中了……“小梅”还真是个抠脚大汉的名字。”

    “哦?”而重藏这时却是斜眼朝小梅看去,试探道,“你们风魔一族……跟中原人士也有所往来吗?”

    列位注意啊,到了这会儿,重藏就不需要再假装和孙亦谐很熟了,因为他已经从孙亦谐和小梅的对话中了解到这双方是来接头的……所以他才是外人,且这点随时都会被孙亦谐告知小梅。

    既然如此,重藏也就迅速回到了第三方的立场上,并立即就开始刺探眼前这名“风魔流”忍者和孙黄这俩中原人士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风魔一族?”小梅闻言,先是微皱眉头,随后便很快露出笑容,接道,“呵……这位甲贺流的朋友,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风魔一族’,只不过我所用的技术确实有一部分和他们的十分相似罢了。”

    小梅所说,并非虚言。

    他的确不是风魔一族的成员,也从来没正式拜入过风魔流的门下。

    他的忍术,都是跟自己的母亲学的。

    小梅的母亲曾经是风魔忍众的一员,只是她学习忍术的资质极低,说是三流忍者都抬举她了。

    十七岁那年,她在一次任务中负了伤,撤退时,她没能跟上其他的同伴,面对追兵只能独自跳河逃生。

    那个年头底层忍者也都是炮灰命,不会有什么组织花费资源去确认一个三流忍者的死活,于是风魔一族就当小梅的母亲是已经死了。

    但她显然没死……且在一番辗转流落后,来到了京都,成为了一名艺妓。

    在忍术方面毫无才能的她,在歌舞方面却颇有天分,所以即便她当时已经比这行一般的学艺年龄大了好几岁,但还是成功在行业内生存了下来。

    不久后,她就得到了一个艺名——小梅。

    二十岁那年,小梅与一名年轻的武士相恋了,男欢女爱的事,咱这里不多赘述,只说那好景不长。

    武士应征上了战场,临走前他送给小梅一个风鸢,并对她说道:“待秋去冬来,我便会如这风鸢一般飞回你的身边。”

    立这种FLAG会有什么下场大家应该都明白……

    那年冬天,武士没有回来。

    而小梅的肚子,却是一天天隆起。

    冬去春来,小梅生下了一个男孩,她给男孩起的名字是——“小梅飞鸢”。

    小梅飞鸢和母亲不同,他是具备忍者之才的,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母亲教他忍术,本来只是为了让他在这乱世中防身,且母亲本身的能力也有限,教的东西未必正确和完整……但那些残缺的技术到了他身上,很快就被他自行完善、进化。

    因此,小梅飞鸢的忍术,与其说是风魔流,不如说是一种以风魔流为源流,依靠他自己的领悟而自成一派的“我流”忍术。

    长大成人后的小梅飞鸢在埋葬了病故的母亲后,便开始独自在乱世中闯荡。

    因为他没有加入任何的忍者组织,也不想加入,所以他就自己当老板,干起了名为“忍者屋”的行当。

    这日本战国时期大部分的忍者组织,什么甲贺忍众、伊贺派、越后派、风魔一族等等,都是有自己根据地、并和一些当地大名保持合作乃至从属关系的。

    像小梅这样纯粹的雇佣兵,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其他一概不问的……还真不多,所以他的生意也的确有一定市场。

    这不,这回他就从一些和大朙朝有关的人士那里,接到了这个“接应双谐,并协助他们去京都调查烲龙璧下落”的任务。

    言归正传,还说当下……

    在听到了小梅的回应后,重藏便在心中暗忖道:“风魔一族向来行事乖张,就算他们真的和中原人合作八成也不会否认的……这个小梅既然这样说,那表示他可能还真不是风魔的人;再者,仅仅通过忍具或者忍术流派来推断对方的阵营确实不一定准,毕竟我这个甲贺流的人……现在不也是在给那‘甲斐之虎’效力吗。”

    念及此处,重藏还苦笑了一下,才道:“啊……抱歉,是在下草率了。”他顿了顿,自我介绍道,“对了,初次见面,在下马杉重藏。”

    “在下小梅飞鸢。”小梅也很快报上了全名。

    “嗯?”而这时,孙亦谐却是把脸一歪,嘴一撇,看着重藏道,“上次问你,你丫不是说自己叫友藏吗?几天不见就改啦?”

    他这么一说,重藏才意识到,原来阿枝即便是在得到了双谐他们帮助的情况下,也没有把自己这个上司的情报给抖出去,早知如此,他就继续报“友藏”这假名字了。

    但此刻话都出口了,重藏也只能讪讪一笑,把话挑明道:“孙桑这就说笑了,以你们的聪明才智,当初我用那种语气讲出‘你们就叫我友藏吧’这句话时,你们其实已经知道那是个假名字了吧。”

    “那倒是。”孙亦谐一看对面这反应,又思考了一下,大致也猜到了对方这次报的是真名、以及为什么会报真名,故也不再扯皮,借坡下驴道,“呵呵……我只是看现在气氛有点紧张

    ,开个玩笑大家轻松一下……”

    “那么,孙桑,我能问问眼下这是什么状况吗?”小梅此时试图将话题引回正事上,“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埆形宗的地盘来的?这里可是相当凶险啊。”

    接着,孙亦谐也是长话短说,把他们遇到阿枝后发生的事精简着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就是今天他们主要是来帮救小助的,如果这埆形宗里还有其他的孩子那也一并救了,临走前顺带着给这个埆形宗来一灭门,也算替天行道。

    他话刚说完,小梅当即就表示可以帮忙,而且不额外收钱。

    理由嘛,主要是小梅在阿枝和小助这对母子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童年的影子,共情很足。

    其次就是作为一个三观并不扭曲的正常人,小梅肯定也是看不惯埆形宗的;你说让他一个人主动跑来这里跟埆形宗搏命,那他也没到那个嫉恶如仇的境界,但今天有那么多高手同在,让他出一份力,他自是愿意的。

    而重藏……他的想法就复杂一些,需要算算账:

    假设他不掺和这事,自行离开。

    那他就等于是拒绝了帮阿枝救小助、也拒绝了给源五郎报仇……那后续阿枝和小助无论是生是死,都跟他无关了,因为这两人不可能再回来给一个抛弃部下的人效力,就算他们真回来了,重藏也无法再信任他们了。

    那么假设重藏和双谐、小梅联手,灭了埆形宗呢?

    这个选择的风险不小,如果失败,重藏可能无法全身而退,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栽进去,但如果成功,他便可以带回自己的两名部下,也不用再担心自己方才协助干掉了埆形宗的一名干部会不会在日后引来麻烦。

    思索一阵后,重藏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忙。

    尽管转身离开、独自去京都执行任务,是更稳妥的选择,反正他的部下还有很多,舍弃一两个也无妨……但他自己知道,消灭埆形宗,救出里面的孩子们,才是他内心更想做的。

    就这样,在得到了二忍的支持后,孙亦谐的底气也更足了,三人当时就一同杀入了埆形宗的总坛入口。

    而同一时刻,在埆形宗总坛的倒数第二层……

    但见那石走廊之中,有四名喽啰,正端着一些好酒好菜,快步向闍亘儿的房间行去。

    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闍亘儿都会在房内用晚膳,而给他送饭的人是轮换的,今天就轮到了这四个倒霉蛋儿。

    来到宗主房间外的走廊时,为首的那名喽啰一看房门虚掩着没关,心说应该是宗主特意给他们留着门儿呢,于是他便走到门口,微微颔首,冲门内言道:“宗主大人,今晚的酒菜到了。”

    话音刚落,这位就感觉不对。

    门里有股味儿……

    而且这气味和这一层特有的腐败味并不一样。

    还有另一个让其后知后觉疑点是:宗主平日待在房间里时,多少都是要留几具尸偶在门口站岗的,可今天门外的走廊里一具尸偶都没有,甚是诡异。

    “宗主大人?您还好吗?”那喽啰又把嗓音提高了几分,在门外问反复问了好几遍。

    可房内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喽啰越发不安起来,他回过头,和身后另外三个端着菜的喽啰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失礼了,宗主大人,我们进来了……”

第三十三章 救人计划

    进得屋来,那股味儿可就更大了。

    那四名喽啰再怎么迟钝,也都闻出了屋内的气味铁定是粪臭。

    然后他们就都在琢磨:这是宗主大人又在搞什么新研究了吗?

    当然他们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这闍亘儿搞了这么多年的人体实验,被害人在实验中脱粪这种事肯定也是时有发生。

    或者说,整个埆形宗的人,上到宗主下到喽啰,由于手上鲜血累累,加上常年盘踞在这种底部有万尸坑的总坛里……他们在嗅觉这块多少都有点异常了。

    很快,那几名喽啰便纷纷把手里的酒菜放到了桌上,随后为首的那个喽啰便壮着胆子上前几步,靠近了气味的源头,即那个屏风的后方。

    “宗主,您真的没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搭住了屏风,缓缓将其向侧面推去。

    结果他刚推了几寸,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浑身一阵打颤,手也不受控制地一抖,将整个屏风一下子推出去老远并翻倒在地。

    于是,下一秒,进屋的这四名喽啰全都看清了……

    就在那屏风后的角落,一个身材和衣着都与他们的宗主大人完全一致的人,正瘫趴在地,一动不动。

    这个人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卡在了一个硕大的瓷罐里,瓷罐的罐口和他的颈部缝隙中还流出了不少粪液,在其身下的地板上漫成一片。

    “啊!这……”

    “骗人的吧……”

    “这是……”

    “唔……唔哕……”

    在呆立了几秒后,四名已然傻眼的喽啰都隐隐意识到了地上的这个人可能就是他们的宗主大人,且他已经死了。

    而他们四个在震惊之下的表现也都差不多,基本都是一惊二呆三想吐。

    其中有一个特别愣的,还把大家都在想,却没说出来的那句话给说了:“宗……宗主大人……这是溺粪自尽了吗?”

    “混……混蛋!你在说什么?这不可能!哪儿有人会这样自尽的!”

    “但,但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会造成这样的杀人现场啊?”

    “不……在那之前应该考虑的是,到底多恶劣的家伙才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这几位还七嘴八舌地讨论上了。

    却不知,此时,在他们的背后,在那扇并未被关上的门外,已经有个人影悄然迫近。

    那人影不是旁人,正是黄东来。

    且说数分钟前,黄东来干掉了闍亘儿后,便去与那名他救下的小男孩说话,但后者也不知是被药物控制还是精神已经崩溃,黄东来跟他交流他毫无反应。

    黄东来想了想,带上这孩子一起行动风险很大,不如先把他给救出去,交给孙哥照看,然后自己再折回来。

    反正对黄东来这种身负轻功的人来说,要出这总坛也不难,他怎么跳下来的再怎么跳上去就行。

    拿定了主意,黄哥就把孩子抱起扛在肩上,然后走出了闍亘儿的房间。

    此时门外的走廊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具尸体,即闍亘儿那十具尸偶;黄东来本来也不想管这些尸偶,可他刚要离开,就听见走廊的一侧又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黄东来的耳功不差,加上这地方本来也安静,所以那四名喽啰还离着很远他就听见了。

    那人家来都来了……GANK一波呗。

    于是乎,他又把肩上的孩子放下,转过身去,手脚并用,连扛带踢地把那地上那十具尸偶快速往走廊的另一侧趸,没多会儿他就把那些尸偶都推到了一个站在闍亘儿房门口时看不到的拐角外。

    接着他再跑回来,故意把闍亘儿那房间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准备好了这些,黄东来便抱起孩子,溜到了他藏尸偶的那个拐角处,静静等待。

    接下来的事儿大家也都看见了……

    这四名喽啰如黄东来预料的那样,终究还是进入了房间,并且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而黄东来也趁着这一刻,从后方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但见“村好剑”剑出如风,一波偷袭之下,三名喽啰眨眼就倒地身亡。

    黄东来边出招还边冲着对方刚才的话骂道:“你们这帮狗东西,也配说别人杀人的方法恶劣?”

    当然,骂归骂,黄东来并未被愤怒或厌恶冲昏头脑,他在偷袭瞬杀了三人后,还是留下了一个活口。

    “你,听好了,我现在问你点事儿,你最好如实回答……”一息过后,黄东来已把剑架在了最后一名喽啰的脖子上,冷冷言道,“你要是敢耍花样……”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并瞥了一眼屋角那具“头套粪罐”的尸体,再道,“你们宗主什么下场,你懂的。”

    “别!不要……请饶了我吧!”那喽啰一听,合着宗主大人这死状还真是由于他杀,而且就是眼前这个没脖子的家伙干的,当时就给吓尿了,那是哭着喊着求饶啊,“求求您了!我绝不耍花样!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

    与此同时,另一方面。

    孙亦谐、马杉重藏、小梅飞鸢三人,此刻也杀入了灰忆村那村北大宅中。

    因为孙亦谐在动身前跟二忍说了黄东来此前已先行一步,所以三人在穿过总坛入口时并没有对这里已经无人守卫的事感到意外。

    他们仨也很快找到了那条通往地下的石阶通道,一路拾级而下,来到了那山底基地的第一处空地。

    这时候吧,就看出孙亦谐的性格特点来了……当他来到那空地边缘的断崖旁,扫了一眼这基地整体的结构后,当时就说了句:“我看这里地形狭窄,而且弯弯绕绕的过于复杂……如果沿着石走廊前进,我们很容易迷路、还可能突然遇敌,真打起来了,我们三个人阵型还展不开……所以依我看吧,我们不妨就靠着轻功的优势,直接顺着这断崖的边缘,踩着那些凸出的岩石和木桩一路向下跳,从最深处开始反向探路,这样更有机会从敌人后方攻其不备……二位意下如何?”

    列位,这就是为什么,孙哥是“邪门歪道的天才”……在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他打任何对抗性游戏也都是永远遵循着“保存自己、逃避正面、先当老六、不行换家……”这一些系列仿佛是本能般的抉择的;能让他主动出手干别人的局面,要么就是他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刚正面了,要么就是他认定自己优势巨大、A上去就能赢的时候……就这,他也是能偷袭就偷袭、能背刺就背刺。

    重藏和小梅听到孙亦谐的话,快速对视了一眼,便双双答应,且两人皆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下孙桑颇有当忍者的天赋。

    “好,那你俩谁轻功好一点就先下吧,我负责断后。”然而下一秒,孙亦谐就“六”了这俩一手。

    他的这种操作,就好比你在打CS的时候,在dt2里当匪,你和其他队友都已经A1高闪冲出去了,正在冲大道冲包点,就他一个还躲在A门那儿完全不露头,美其名曰“断后”,实际就是蹲在大箱子边上反向对着A门架空气,准备等队友打完了再做计较。

    重藏此时也是惊了,他心说这要是在走廊里走,你说断后也就断后了吧,确实后方可能会有敌人出现,但往断崖一句你在最上面打雷会先劈死你我也认了,问题这里是地下啊,你竟然还能用如此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断后”这种屁话,并顺势让同伴先顶上……这不要脸的程度有点高啊,我他妈是不是跟错人了啊?这是好人吗这?怕不是黑吃黑在利用我吧?

    就在他犹疑之际……

    “喂,这什么,他赶紧回头,小声跟另外二人说道,“好像有人正沿着这断崖在往上跳。”

    三人在这一瞬间也都想到了一处,全都是第一时间就找地方隐蔽了起来。

    约十秒后,果真有一道人影从断崖边跳了上来,躲在暗处的三人一看……

    “靠,原来是你啊。”孙亦谐一看跳上来的人是黄东来,便直接现身了,“吓老子一跳。”

    黄东来这时肩上还扛着个孩子,不过这点重量并不影响他施展轻功。

    站定后,黄东来见是孙亦谐来接应了,也稍稍松了口气,并接道:“唷~孙哥,你这支援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啊,我以为按照你那进一步退三步的节奏,起码还得过个十分钟才能下到这里呢。”

    “毛!老子忠肝义胆,勇得一逼好吗?”孙亦谐则是即刻大言不惭道,“我刚才来的路上还顺势解决掉了这个什么鸟宗的右护法和一个干部,要不然来得更快。”

    就在他俩说这几句的当口,重藏和小梅也都从暗处走出来了。

    黄东来一看这

    两人和孙哥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的,而且并无敌意的样子,大致也猜到了这俩是自己人,故而冷笑一声道:“哼……确定是你一个人解决的吗?”

    “呵呵……黄桑,又见面了。”这时,重藏一边往前走,一边微笑着对黄东来说道,“其实孙桑说得也不算错,那两人的确都他亲自手刃的,我们只是在他杀那右护法时搭了把手。”

    对重藏来说,在这种事情上邀功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也不去点破孙亦谐差点被礼亘给干掉的事。

    “听到没有?”而孙亦谐的声音却因此大了起来,“有人作证的!”说罢,他微顿半秒,冲一旁的小梅示意了一下,“对了,这位就是来和我们接头的‘小梅’,另一位前几天我们在神社里刚遇见过,你应该也记得,不过他的真名不叫‘友藏’,而是叫‘马杉重藏’,身份是阿枝他们的上司。”

    “请多关照。”孙亦谐话音落时,小梅便顺势接上,跟黄东来打了声招呼。

    “哦哦,幸会幸会。”黄东来也是简单回礼。

    接着,双方便快速交流了一下先前那段时间各自的遭遇。

    “什嘛?你已经把对面BOSS都给干掉了?”而当孙亦谐听说闍亘儿已死时,也是颇感意外。

    “哎~小意思,应该的”黄东来则是用一种凡尔赛的语气接道,“我干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这货就是埆形宗的老大,干完数了数发现他的尸偶有点多,我才堪堪反应过来……随后又来了几个喽啰,我特意留了个活口审问,才彻底确定,原来我刚才弄死的正是他们宗主。”

    “喔尻~不愧是黄哥啊,有实力啊……”孙亦谐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信,因为他刚才和礼亘交手时,感觉这帮埆形宗的和尚还是有点强的,差点就让他翻车了,“你居然在不用道术的情况下,也能把对方最强的老大给秒了?怎么办到的啊?”

    一听对方在问方法,黄东来那眼神就开始飘了:“啧……你管我怎么干的?你就说赢没赢吧?”

    “嗯?”孙亦谐可太了解黄东来了,黄哥这话一出口,结合其语气表情,孙亦谐立马知道这里头可能有些黄东来不愿意透露的隐情,“难道说……”短短两秒后,孙亦谐脑中就闪过了一个推测,并脱口而出,“……你又是用的‘粪杀’?”

    此言一出,一旁的重藏和小梅可就有点儿惊着了。

    当黄东来说自己把埆形宗宗主秒了时,尽管这有些令人意外,但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对精通暗杀的忍者来说这也是合理的;可孙亦谐这会儿这句“粪杀”,加上那个“又”字,蕴含的信息量有点大……

    “烦死了!有什么好问的,他死了就完了,你还要去验尸吗?”黄东来被孙亦谐瞬间看破,也有点儿急了。

    “哈哈哈哈……”孙亦谐瞧见对方这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时就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那就算了,是没啥好看的。”

    “行了,说正事儿。”黄东来怕孙哥没完没了,于是赶紧改变了话题,正色言道,“我刚才从那个喽啰的口中还问出了一个情报,就是这个基地靠中间的某层,有一个面积很大的石窟,石窟里有一个他们建造的‘人骨号角’,只要吹响那个号角,就相当于是发出了‘集合信号’,听到信号后全总坛的埆形宗成员都会到那儿去……不过,有资格召集众人的人,只有他们那宗主闍亘儿。”

    “哦?那黄桑的意思是?”重藏这时已紧跟黄东来的思路,隐隐猜出了黄东来下一步的计划。

    “我觉得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人去突袭那个有号角的石窟,干掉守卫,吹响号角,把整个基地的埆形宗成员全部吸引过去;而另一路人则趁着基地内一片空虚时,去把那些被他们抓住的孩子解救出来。”黄东来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神扫过其余三人的脸,再道,“不过,这个计划里存在一个问题……据我刚才审问所知,这基地里关押着的、‘还有救’的孩子,至少也在三十个以上,而我们人手有限,解救他们需要一定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吹响号角之后、孩子们被全部救出之前,那个去吹号角的人得设法拖住整个基地里的所有敌人。”

    “那大概是多少人?”小梅问道。

    “不算剩下那一名护法和两名干部,也有八十人左右吧。”黄东来道,“若把护法和干部以及他们操控的尸偶都算上,那就有百余人了。”

    “那这个牵制他们的任务……”孙亦谐这时本来想顺着黄东来的话,对黄哥来一句“非你莫属啊”。

    可没想到他才说了半句,黄东来就抢道:“……只有靠‘忠肝义胆、勇得一逼’的孙哥你了。”

    “哈?”这下孙亦谐可真没想到。

    “我刚进这基地的时候仔细地查探过一些区域,对地形已经比较熟了,况且我轻功也比你好,所以由我带上重藏和小梅去救人,以三人的脚力尽快地把所有孩子都救出来,才是效率最高的。”黄东来知道孙亦谐准备推脱,所以立马开始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孙哥你一个人单走能力强,又十分擅长浑水摸鱼、拉仇恨、当搅屎棍……想必你随便撑一下,就能等到我们救完了孩子来支援你了。”

    “妈个鸡的,我怎么感觉你在捧杀我啊?”孙亦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这几句听起来似夸又似骂的词儿,“要兄弟去送死是伐?”

    “那你去不去嘛?”黄东来这时也学起了孙亦谐平时拱火的那副嘴脸,“你今天只要说一句怕了,那兄弟我替你去也不是不行,对不对?”

    “哼……行行,去去去……”孙亦谐无奈,只能泄了气一般答应下来,并在句尾骂骂咧咧地轻声跟了句,“你个狗逼……你给老子等着……”

    重藏和小梅听着这对话,心中都感到有点不妙。

    因为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孙黄这显然是内讧了,不但内讧,且两人之间似乎早就有了很深的嫌隙,都是一副一找到机会就想害死对方的样子。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双谐在这番对话说完之后,立刻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了一下各自要去的位置,然后就直接开始行动。

    这一幕又让重藏和小梅皆陷入了混乱,两人都不禁在心中疑惑:难道这是某种中原人之间才有的特殊信赖关系?这到底算表面兄弟还是表面仇人?

    但他们不及多想,就被黄东来叫上,一同动身。

    四人兵分两路。

    因为孙亦谐去吹响号角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黄东来先扛着他救出来的那个孩子,跟重藏、小梅一起返回了石阶上方。

    他们把孩子安置在了村北大宅的某个房间里,并约定好了待会儿所有救出来的其他孩子都要放到这个房间里来,以便最后清点人数。

    而孙亦谐则是从断崖那儿轻轻跃下,一路攀爬腾跃,奔着黄东来所说的“中间某层”去了。

    那个装着巨型人骨号角的石窟并不难找,毕竟这本来就是整个埆形宗总坛里面积最大的一个石窟,孙哥从断崖那侧下去,进入层中,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顺着石走廊稍微走了两分钟,就已找到了目标地点。

    此时因为不是集会时间,这个石窟里没有什么人在,只有两个喽啰心不在焉地守在那个号角旁聊天,要突袭他们显然不难。

    但孙亦谐并没有选择立刻出手,而是躲在了走廊暗处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

    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个石窟因为是要集会用的,所以内部特别空阔,除了靠近墙边那个和钢琴差不多大的人骨号角、以及石窟中间一个五米见方、半米见高的木制平台外,这个几百平米的石窟中就没其他可以当掩体的东西了。

    孙亦谐现在冲上去干掉那两个守卫,吹响号角,是不难,但他随后该怎么在这个连藏都没地方藏的空间里,把陆续赶来的近百名敌人都拖住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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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上走走停停翻开年少漂泊的回忆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留恋峰吹起了从前盖世双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盖世双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盖世双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