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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白衣     道听txt下载     道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二章 破城

    函谷兵镇。

    大将军阡陌长风率领着那支重甲大军袭掠去往骊山长城以后,函谷兵镇兵力其实已经所剩无几,偌大的函谷兵镇除了几支编制还比较完整的军营外,已经见不到其余巫族将士的身影。

    毕竟阡陌长风当初在收到那封来自长城的密信后就已经是孤注一掷想要豪赌一场。

    赢了就是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以让后世铭记千古的功绩。

    若是输了...当然可能阡陌长风当初在率领重兵离开函谷兵镇时并没有考虑过那个后果,毕竟在他看来这注定会是一场“必赢”的豪赌。

    但是老天仿佛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所率领的重甲大军甚至都没能够见到骊山长城那巍峨恢宏的城头就在葫芦口全军覆没。

    根据后世记载,葫芦口一役两军战死数十万人,尸首堆积如山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本就是赤红色的土壤一天之间已经是猩红无比,触目惊心。

    重甲大军被俘四十余万,战死的五十万人中有三品的冲折将军也有寻常的兵甲士卒。

    葫芦口一役也让诸天百族见到了巫族并非只是只死士卒而不死将军。

    因为葫芦口一战不管是巫族还是骊山长城这边陨落的将领极多,甚至其中不乏有正在冉冉升起的璀璨将星,所以后世便将葫芦口改名为落星谷,并且在谷外立下石碑。

    而在这场大战落幕后,骊山长城那边特意为战死的将士在一座名为英灵山之地立下了石碑以示祭奠。

    而雕刻在第一块石碑上之人就是魏武卒燕回风。

    函谷兵镇当下并不知道葫芦口兵败之事,自然也没有察觉到骊山长城的三军将士正策马扬鞭兵临城下。

    而且哪怕当下城中兵力空虚,但依旧有护城法阵可以庇护城池无恙。

    传言那座护城法阵可以挡下轮回境大帝之下修士数天的不断攻击,这也是阡陌长风敢放心让自己“后院”兵力空虚的原因所在。

    况且他不觉得内乱四起的骊山长城还能够分出心神去打函谷兵镇的主意。

    只是这所有的种种在葫芦口一战后烟消云散。

    主帅阡陌长风身负重伤遁逃不知所踪,百万重甲大军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而且现在士气正盛的大秦虎师已经在姬青云的率领下剑指函谷。

    函谷兵镇城头之上。

    “将军,有将士禀告在城外黄沙四起,隐约间看到军队的踪迹。”一名负责巡查城头的校尉单膝跪在一名男子身前,低头说道。

    站在校尉面前的那个男子复姓尉迟单名一个瑾字。

    是阡陌长风离开兵镇之前亲点的统领负责整座函谷兵镇军务之人。

    面容质朴刚毅的尉迟瑾闻声转头凝视着漫天黄沙处,沉声说道:“是将军返城了?可是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这才出征几天难道就已经将骊山长城攻破了?难不成这就是兵书上所说得兵贵神速?

    “回禀将军,有眼力极好的守城将士看到那支行至最前头的白甲军队上的大纛上是一个姬字。”那名校尉颤巍巍地说道。

    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又岂会是蠢货,在确认过那杆上书姬字的大纛以后他心中就已经有了那个最坏的打算。

    “这怎么可能?!”尉迟瑾神色一凛,沉声说道。

    那杆姬字大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一幕即便是时隔多年现在他回想起来依旧是记忆犹新并且历历在目。

    当年还是一名校尉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那杆姬字将旗兵临城下,在那杆将旗前那位白袍男子策

    马而立,枪尖直指城头。

    若不是当时其余四大兵镇出兵拱卫函谷兵镇及时,可能那年函谷兵镇就被破了。

    即便是现在每每有人讨论起当年这桩旧事时,亲身经历那场惨烈战事而且已经退下来的老人依旧是后怕不已。

    也就是从那时起,那道意气风发白袍胜雪的身姿便深深刻印在他的神海深处,挥之不去。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白袍胜雪的男子叫做姬青云,也就是那一役后,姬青云这个名字响彻两座天下。

    天下谁人不识姬字将旗。

    可现在那杆本该竖在骊山长城城头的姬字将旗现在却出现了这里,出现在了函谷兵镇的城下。

    “大将军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尉迟瑾神色凝重地说道。

    让一支人数这般众多的强军绕过军阵兵临城下,将整座函谷兵镇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尉迟瑾知道大将军不会犯这么致命的错误。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一个让他胆颤抖心惊后脊冷汗直流的真相。

    “尉迟将军,阡陌大将军是不是已经...”那名校尉脸色难看地说道。

    “不可能!”尉迟瑾脸色一沉,冷声呵斥道。

    “大将军是怎样的境界修为你我都清楚,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百万的重甲精锐,怎么可能会战败呢。”尉迟瑾转头看向城外那烟尘四起之地,呢喃道。

    可是如果大将军没有遭遇不测,为什么会让姬青云率领着军队直奔函谷兵镇而来呢?

    哪怕尉迟瑾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某个念头,但他还是不敢去深敲推测,他害怕自己的那个猜测最后会成为事实。

    可是很快他就知晓自己的那个不敢亦或者可以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念头真得成了真相。

    “函谷兵镇的众人听着,你们的大将军已经在葫芦口一役中战败不知逃亡何处,那支重甲大军也被俺程三斧砍得溃不成军,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出城投降。”程三斧策马走出军阵来,朝着城头望去,高声喊道。

    这句话被他以灵力裹挟响彻开来,哪怕城墙高耸巍峨但也落在了守城将士的耳中。

    “将军,那人说我们的将军战败了。”那名校尉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惶恐不安地说道。

    尉迟瑾冷眼看着他,“若是你再敢动摇军心,我就将你军法从事。”

    “卑职不敢!”那名本来已经站起身来的实权校尉扑通一声跪下地上,连声叩首求饶道。

    “下不为例。”尉迟瑾神色漠然地说道。

    随后他缓缓走到墙垛边,目光微低朝城墙下望去,在大致清点过了来犯的兵马人数后转身对那名校尉吩咐道:“传令下去,开启护城法阵,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准踏出城门半步!”

    “卑职领命!”知道战事眼中的校尉拱手抱拳,神情肃穆地应道。

    看到城头上没有半点动静传来,耐不住性子的程三斧冷哼一声,旋即右手微微抬起。

    紧接着就有一道尸首被人从军阵中拖拽了出来,然后放在了程三斧的战马前。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得话,觉得我家将军是趁阡陌长风大意之时从两侧迂回绕过然后直逼你们函谷兵镇而来。”

    “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程三斧高声喊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据守城池不出,然后再秘密传信于阡陌长风,届时等到他率领重甲大军后后方围杀而来,最后你们再选择出城前后夹击,将我们尽数绞杀?”

    城头上的尉迟瑾听到这番话后眉头紧皱,因为他先前确实有这个打算。

    “告诉

    你们。不要想了。”程三斧指着眼前的那道尸首,狞笑问道:“出来个明眼人认认这具尸首,看看他是不是你们大将军身边的人。”

    其实不用程三斧这般说,守城的尉迟瑾就已经认出了躺在地上灵力散尽的正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担任军机郎的封铮。

    若是没有重大变故大将军是绝对不会容许这个心腹中的心腹出现半点意外的。

    由此看来大将军是真的出现意外了。

    “轰!”

    就在尉迟瑾沉思之时,一道巨大的声响在他身后的城中传荡开来。

    声音巨大哪怕是远在城外也能够听到宛若闷雷般地沉闷响动。

    程三斧甚至感觉地面都有些震荡晃动。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程三斧转身问道。

    军阵之中的章邯与吴白丁一齐看向了身边的姬青云,目光中带这询问之色。

    “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人将兵镇之中的护城法阵开启了。”姬歌摩挲着手中的缰绳,神色淡然地说道。

    “将军,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吴白丁低声建议道:“若是被对方成功开启护城法阵届时攻城肯定会耗费我们颇多的灵力,将士受伤还是小事,延误战机可不是儿戏。”

    “若是再向上次那样...”吴白丁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将军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姬青云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再让将士们失魂落魄地回长城去。”

    就在他们的谈话间,一道数丈之宽璀璨夺目的光柱猛然间冲天而起,没入云霄宛若是要将头顶的这方天幕彻底地撑破开来。

    紧接着在那道光柱的顶端缓缓有一道绘刻着晦涩玄奥道纹的灵气光罩生出。

    那道泛着淡金色的光罩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军镇落去,几息过后就已经将整座函谷兵镇笼罩开来。

    从城外远远望去,整座函谷兵镇就宛若被一倒扣的琉璃盏笼罩其中,甚至就连城头上的景象都模糊了几分。

    “这就是函谷兵镇的那座护城法阵了吧,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大日冕灵阵,阵眼设在了城中心的将军府内。”驱马来到阵前的无涯老前辈望向那座霞光万丈云雾飘渺的法阵,眯着眼睛说道。

    姬青云闻言微微点头,“这座大日冕灵阵是当初函谷兵镇建城伊始巫族的那位巫主亲自设下的法阵,后来数千年间又被巫族的三位大祭司修缮过数次,好像最近一次修缮还是在百年之前。”

    “你觉得凭我们两个人能够破开这座法阵吗?”无涯老前辈神色古怪地看向姬青云,询问道。

    姬青云摇摇头,坦然说道:“老前辈有点异想天开了。”

    哪怕他们两人皆是大帝之下一品的归真境强者,但想要凭借“己力”破开函谷兵镇的护城法阵,是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

    “什么?”无涯眯了眯眼睛,反问道。

    姬青云环顾左右,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说道:“我有说什么吗?”

    “没有没有。”吴白丁与章邯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无涯老前辈冷哼一声,满脸正色地说道:“说说吧,怎么破。”

    “实不相瞒,破城之法不在我身上,而在小歌那。”姬青云沉声说道。

    “来阵前一趟。”姬青云以心声同姬歌说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姬歌听到父亲的声音后缓缓睁开眼睛,轻哦一声。

    手中握着的是那道连翘亲自交给自己的描绘着函谷兵镇城防图的机密卷轴。

    破城之法确实是在他的身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城破

    姬歌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踱步向阵前的时候有双美目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黄姑娘,既然你这般关心督统大人为何不直接走上前去表露心迹?”满身是伤气息内敛的慕容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黄庭的身边,笑容和煦地问道。

    他们魏武卒的任务已经完成,并且葫芦口一役魏武卒将士伤亡惨重,虽然说不上十不存一但情况也没好到那去。

    魏武卒的三大都统至今能够站着的也只有底蕴深厚的慕容垂了,至于徐天德与李长庚他们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现在还在行军帐内沉睡不醒。

    所以在葫芦口一役后西征之事多半已经与魏武卒无关,而一直劳心劳力的慕容垂也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暂且放下肩上的担子闲散一会儿。

    而且他注意到,自从大秦虎师赶至葫芦口时,这位红鸾营的统帅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了督统大人的身上。

    这一路行来,从未离开过。

    当然在这期间他也从陶寄人的口中听说过督统大人与黄庭之间的事。

    也确实,一桩万军之中舍命相救的恩情即便是换作寻常女子也会感激涕零,就更别提这位重情重义甚于男子的黄姑娘了。

    目光一直在那道白衣背影上的黄庭突兀间听到身边的声响后微微一怔,随后微微转头,便看到了站在身边满脸笑意的慕容垂。

    “说什么?”被其看破心事的黄庭莞尔笑道。

    她认得身边的这个人,魏武卒三大都统之一的慕容垂。

    她听说如果不是臣歌空降魏武卒并且被上将军吴起亲自任命为督统的话,那魏武卒的督统十有**就是眼神这个男子。

    但是他对于空降魏武卒的臣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传闻除了初次见面时的交手切磋之外两人再没有任何争斗。

    而且这次魏武卒在葫芦口拖住巫族的那支重甲大军如是说臣歌居功至伟,那紧随其后的就是眼前的这个慕容垂了。

    黄庭可以预见,只要慕容垂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长城,骊山长城那十二大主将之位势必会有他的一席,当然只要他愿意。

    黄庭望向那道已经瞧不见的背影的方向,嗓音轻柔地说道:“我总不能去揭他的伤疤吧,若是我现在过去落在外人眼中多半会变成对他的施舍。”

    “外面可能就会传出‘你看他臣歌已经是个灵力全无的废人哪还值得黄庭亲自去探望,’的流言蜚语。”说到这里黄庭看向神色怪异的慕容垂,眉眼澄澈地说道:“慕容都统大可不用质疑我说的话,论智谋我可能比不上出身将门世家的你,但若是谈到对市井之层人心的认知,您比不上我这个女子。”

    “黄将军这话说得可半点不谦虚。”慕容垂看向面覆假面的黄庭,笑吟吟地说道。

    随后两人之间便是久久的无言。

    “可黄将军若是不让督统大人知晓你的心思,那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道?”慕容垂沉声问道。

    听到这番询问的黄庭轻笑一声,那只纤细的手掌搭在了剑柄之上,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慕容垂抿了抿薄唇,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慕容都统有心仪的女子吗?”黄庭宛若葱白的手指轻轻摩

    挲的剑柄处的花纹,笑着问道。

    “啊?”被这一问问得满头雾水的慕容垂不知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看样子是没有了。”黄庭面具下的朱唇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若是以后慕容都统遇上了喜欢的女子就会知道,世间欢喜一事是从来都没有公道可讲的。”

    ...

    姬歌自然不会知道黄庭与慕容垂两人之间关于他的谈话,即便是知道姬歌也只会是一笑了之。

    当时他出手救下黄庭只是为了袍泽之情,并非是什么男女之情。

    这件事哪怕是当着百里清酒的面他都敢讲。

    已经走到阵前来的姬歌将手中的那道事关重大的卷轴递到父亲手中,说道:“应该是差不多了。”

    是凭借这道卷轴差不多就可以破城了。

    姬青云接过那道破城关键所在的卷轴,微微一笑。

    在出发前吴起就将连翘贡献出函谷兵镇城防图这件事告诉了他,并且还同他说那道卷轴他已经交给了姬歌。

    当初葫芦口一役结束后姬歌本来就打算将那道卷轴交给自己,但姬青云当时并没有收下,因为他要给姬歌一个在白袍祁师阵前露面的机会。

    “这就是将军的嫡长子啊。”已经知晓姬歌身世的程三斧笑呵呵地嘀咕道。

    “我就说将军这般俊朗那儿子能丑到哪里去嘛。”程三斧盯着姬歌的那张清秀俊逸脸庞看了又看,说道。

    当初他们同姬歌刚刚初次见面时因为后者脸上覆着面皮的缘故,所以是一副脸色蜡黄面黄肌瘦病痨鬼的模样。

    若不是当时他手握沉香证据确凿程三斧的那两把大斧就要劈砍下去了。

    可事后即便他接受了这个面黄枯瘦的少年是将军的嫡长子这个事实,但他心底里还是有些许不舒服的。

    可现在当他再见到姬歌时,后者虽说是脸色苍白虚弱至极,但程三斧还是能够认出那双眉眼像极了将军。

    而且面如冠玉丰神俊逸的姿态比起白凉那小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他程三斧很是满意。

    “确实是人中龙凤。”与程三斧一齐策马而立的章邯眼神柔和地看向军阵前那席白袍,笑眯眯地说道。

    在他的印象当中将军的儿子就该如此,境界不境界的是一回事,但关键还得是底子好。

    吴白丁的目光同样是落在了姬歌的身上,在他以灵觉隐晦地探查一番后,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说道:“确实如军中所传的那样,已经没有半点境界修为了。”

    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可惜的,哪怕他已经听说了缘由因果。

    “姓吴的,你少在那唉声叹气的。”程三斧猛然转头看向吴白丁,脸色铁青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觉得境界尽废的姬歌不足以担任白袍祁师的统帅嘛。”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但将军只要让他来白袍祁师,我老程第一个服他。”程三斧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关于姬歌的事迹他已经从小白那里听说了,没别的话,就两个字,服气!

    “你知道老吴不是那个意思。”章邯从中间打圆

    场说道。

    “我不管他的境界如何,哪怕他是个凡夫俗子但只要他体内流的是将军的血脉,那我程三斧就愿意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程三斧神情坚毅地说道。

    听闻这句话的章邯与吴白丁两人相视一眼,极为默契地点点头,后者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从来都不会意气用事的吴白丁现在还不能保证一个境界尽废的姬歌能够统帅好白袍祁师。

    “接下来就交给我和无涯老前辈了。”用神识将卷轴上记载的内容扫过后的姬青云同姬歌说道。

    姬歌轻嗯一声,哪怕是自己境界还在的时候都不一定都能帮上忙所以就更别提现在他没有半点灵力在身了。

    随后姬青云转头看向无涯老前辈,拱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说道:“还请前辈同青云一起出手破阵。”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无涯双手拢袖没好气地说道:“婆婆妈妈半点都不利落。”

    旋即他右手往身后一抬刹那间便将背后那柄名为刺鲸的长剑拔出剑鞘,而后身形腾空而起,脚踏虚空看向那座将整座函谷兵镇尽数笼罩在内的云雾缭绕的法阵,神色凝重。

    与无涯老前辈并肩而立的姬青云脸上的神情想比前者倒是平静了不少。

    根据这副卷轴上的描述,这座看似完美无缺的法阵上确实有半点瑕疵,也正是这点瑕疵导致法阵之上的道痕流转缺少了一点顺其自然当中的“自然”韵味。

    当然这点瑕疵当年巫族的巫祖在构建完法阵后就察觉到了,只不过当时这点在外人眼中即便是归真境修士眼中都无法察觉的瑕疵是因天时而生,又因地利而固,所以即便是当时的巫祖都无法将其彻底修缮。

    等到后来巫族的三位祭司先后出手加固法阵,可那道瑕疵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拔出。

    而这百年间又是那位性情懒散的老道人出手修补巩固的法阵,所以那道“暗疾”依旧没有被拔除。

    “按照卷轴上所说,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法阵上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瑕疵,若不是我按图索骥将其找寻到,只怕你告诉我我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姬青云指着法阵的某处方位,说道:“就在那里。”

    无涯老前辈顺着姬青云手指的方向极力远望而去,在一炷香的时辰后神情专注的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眼眸发涩地点头说道:“确实有些端倪。”

    虽然没瞧出异样,但一炷香的功夫足以能够让他察觉到在那里灵力的流转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意外”。

    “看来卷轴没错。”无涯老前辈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姬青云一手掐剑诀一手负于身后,眉眼间的笑意比之先前更盛,“那是自然,前辈即便不相信我和吴起,总该相信小歌的。”

    无涯闻言白了姬歌一眼,一手拍在后者的后脑勺上,“啰啰嗦嗦,出手!”

    “哎。”白挨了一下的姬青云嘿嘿一笑,应声笑道。

    随后,有一轮皎洁如霜雪的圆月从天幕垂落,裹挟着浩荡之势砸落在了法阵之上。

    紧接着,又有一道剑气自天地间而生,自上而下接连天地,在圆月之后斩落在了那点法阵瑕疵当中。

    霎那间,山河陆沉,九霄震荡。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她不在乎

    奉天城之上的云宫。

    依旧坐于云海之畔垂钓天下气运的那位巫族的大祭司将那杆紫竹鱼竿轻轻抬起,那条其实本就不存在的渔线上有一条气运所化的青鲤高高跃起。

    其实这位发须花白如雪的老人在钓起那尾金赤之鲤时就可以收杆了,但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所以今日兴趣使然他又趁着自己的宝贝徒弟练功修行时偷偷坐在了云海之畔。

    白发老人看着空中的那尾青鲤,所负气运太少,顶多也就是“中人之姿”。

    而后他微微摇了摇头,紫竹鱼竿轻轻一抖,将那尾主动咬钩想要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青鲤甩回了人间。

    身着宽敞白袍的老人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半点收徒的念头了,因为在这位老人心中自己已经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徒弟。

    “师父。”就在这位巫族的大祭司放下鱼竿起身准备离开云海之畔时,一道清脆如黄莺般的悦耳声响在他的身后响起。

    听到这声师父后,老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挂不住要溢了出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刚打算去看看这个乖徒弟,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寻自己了。

    “哎。”老人眉眼微弯笑吟吟地转过身去,朝对着那个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红衣女子招手说道:“璎珞,你怎么来啦?”

    这位巫族三位大祭司当中话语权最重的白发老人的开山弟子也注定会是关门弟子正是录天城中龙门江湖的大小姐裘璎珞。

    这天底下有人挤破脑袋想越过龙门一步登天,也有人无欲无求却偏偏得苍天眷睐骤然富贵。

    其实凡尘俗世中的种种都躲不过造化二字。

    可能就连姬歌都没有想到裘璎珞会被巫族的大祭司收为弟子,并且得到其真传。

    而且在白发老人将还是满头雾水的裘璎珞带回云宫之时,除了那两位祭司之外云宫中的所有人皆是一脸茫然,甚至都不清楚这个红衣女子究竟是出身那座名门望族竟然能够入得那位的法眼。

    哪怕是身为掌玉门生的景心事他们内心也是震撼不已。

    景心事自然知道这个突兀出现在云宫并且显得惊慌失措的红衣女子究竟是谁,但依旧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

    至于孙乞儿当时大抵也是同样的神色表情。

    一身红衣在茫茫云海间显得极为突兀的裘璎珞走到老人身前,帮忙接过老人手中的紫竹鱼竿,一手挽着老人的手臂,莞尔笑道:“在殿内没找到师父你徒儿一猜你就来这了,所以便找过来了。”

    哪怕裘璎珞如今已经适应了云宫中的生活,并且已经接受了老人作为自己师父的这个事实,可她至今还是有些恍然。

    名不见经传的自己竟然会被身边的老人收为弟子,并且将自己带来云宫亲力亲为教导自己修行。

    裘璎珞依旧记得自己那日这位老人登临家门,向来心气高一辈子都没有弯过腰的父亲在见到这位老人后叩首纳拜,在听说自己会被带去云宫后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甚至直到依旧还是云里雾里的自己跟随老人走出家门时,大院中的父亲依旧保持着跪拜的身姿,不想也不敢起身。

    在来云宫的路上老人同自己说了很多,有自己知道的也有

    自己不曾知晓的。

    但自己大致想到了这位在巫域可以真正一手遮天的老人为何出现在家门前,又为何收自己为徒。

    皆是缘起一人。

    “大元道诀修习会了吗?”老人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女子,笑呵呵地问道。

    裘璎珞臻首轻点,说道:“回师父的话,灵力运转的基本灵脉路线已经修习的差不多了。”

    搀着老人的裘璎珞对着老人眨了眨眼,其实师父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严厉,哪怕是修行资质并不是如何出众的她都未曾受到老人的责怪,甚至是一句语气过重的话都没有。

    在裘璎珞的印象当中,自己这个当真是从天而降的师父对自己总是笑意慈祥,当然裘璎珞也绝不会恃宠而骄。

    “嗯,好好好。”白发老人闻言连连点头,极为满意地说道:“我就是璎珞你比那个老道士的姓伍的臭小子强出了不少。”

    裘璎珞听到师父这般夸奖自己后,微微一笑,说道:“师父,您拿我同伍师弟比可就过分了。”

    她来到云宫后见面次数最多的并非是瓦岗兵镇的少将军景心事,也不是奉天城孙家的那位武痴孙乞儿,而恰恰是师父口中的那位老道人姓伍的徒弟。

    而且裘璎珞在见到他的第一次就知道了这个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道袍喜欢在云宫殿内“招摇过市”的小道士名叫伍子胥。

    虽然自己入门比他晚,但因为师父的辈分摆在那里的缘故,所以伍子胥还要喊自己一声师姐。

    但她同样知道,这个小师弟的修行天赋高到让她都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到哪怕是十个裘璎珞在修行方面也比不过一个伍子胥。

    白袍老人闻言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自己的徒弟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猛然间,有一抹“灵光”掠至心头,白袍老人停住了脚步,神色显得稍微有些凝重。

    紧接着他掐指算了一卦,在确认卦象无误后眉头一皱。

    这座天地内原本升腾起伏的云海猛然一滞,仿若被人以高深手段禁锢一般,旋即砰然消散而去。

    “师父,怎么了?”察觉到身边老人异样的裘璎珞神情关切地问道。

    难道是自己先前的那句话惹师父不高兴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大祭司怔了怔神,轻轻拍了拍裘璎珞的肩头,笑容和蔼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是出什么事了吗?”心思玲珑的裘璎珞狐疑问道。

    能够让自己师父露出先前那副神色来的肯定是大事,而且最起码会在整座巫域掀起惊涛骇浪。

    “函谷兵镇失守了。”白袍老人没必要同裘璎珞掩饰什么,嗓音沧桑地说道。

    “什么?”裘璎珞闻言那双秋水长眸中满是惊愕之色,惊呼喊道。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作为土生土长的巫族中人,函谷兵镇被破究竟意味着什么裘璎珞再清楚不过。

    “你没听错。”白袍老人此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函谷兵镇失守了啊。”

    “是骊山长城那边?”裘璎珞咬了咬朱唇,轻声问道。

    大祭司点点头,笑着说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是阡陌将军中了他们的埋伏?”裘璎珞继续问道。

    当时函谷兵镇那边呈递上来的请战奏折师父让自己看过,所以她对于这场巫骊大战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大抵算是吧。”这位巫族的大祭司轻叹了口,淡淡说道。

    至于阡陌长风为何会兵败其实他已经推演的差不多了,甚至那支西征的大秦虎师是如何破开那座护城法阵的,这其中又是谁出的手他大致也已经“看”到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感慨一句“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哦。”裘璎珞点点头,那张顾盼流转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她想问却不敢问,因为这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知道你这丫头想问什么。”老人眼神宠溺地看向裘璎珞,轻弹了下她的光亮额头,说道:“你不就是想问一下破城之人究竟是谁嘛。”

    被看穿心事的裘璎珞闻言吐了吐如雀舌般的娇嫩舌头,俏皮一笑。

    她确实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般本事能够攻破函谷兵镇。

    “是姬青云。”白袍老人神色平静地说道。

    “姬青云?”裘璎珞没有黛眉微蹙,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底里突然冒出另外一个名字,在她的神海中出现了一张熟悉且遥远的面孔。

    老人点点头,转头看向裘璎珞,缓缓说道:“其实你想得没错,姬青云就是姬歌的父亲。”

    “那姬歌是不是也身在这场战事之中?”裘璎珞双手微微攥起,神色略显紧张地追问道。

    “是,而且还是居功至伟。”白袍老人眯了眯眼眸,如实说道:“若不是他甘愿当做诱饵,阡陌长风也不会率领重甲大军咬钩继而身陷包围。”

    “这一仗虽然破城的是当爹的,但战功最煊赫的却是这当儿子的。”

    “那...他怎么样?”裘璎珞瞪大了秋水长眸,朱唇轻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关心同族之人的生死却心心念一个手上沾满同族鲜血的异族敌将的安危,这在裘璎珞自己看来都是罪无可恕,但她却依旧忍不住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生是死。

    白袍老人闻言叹了口气,悠悠开口道:“那小子死倒是没死,只是葫芦口一役他选择自废境界得到保全下魏武卒,所以眼下的他已经近乎是个废人了。”

    一字不漏将这番话听闻的裘璎珞此刻怔怔地站在那里,神情茫然。

    回荡在她耳边的是师父的最后那一句“他已经近乎是个废人了”。

    “这怎么可能?!”过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的裘璎珞痴痴地说道。

    他曾经是那般优秀,优秀到即便是她这个龙门江湖的大小姐站在他身边都自惭形秽。

    她想也只有当初在瓦岗兵镇见到的那个宛若天人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姬歌了。

    可眼下自己的师父亲口告诉她姬歌已经是个废人了。

    那他此时此刻心里该有多么难受。

    “不行,我要去函谷兵镇。”裘璎珞突兀说道。

    她要在他最难熬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哪怕她会遭同族万人唾弃。

    可她不在乎。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可天下人会在意

    裘璎珞说完之后美目通红地看向师父,朱唇紧咬。

    白袍老人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弟,默不作声。

    他知道裘璎珞这一去代表的什么,又会惹来怎样的争议,说不定可能到最后就连云宫都会被牵扯进去。

    哪怕云宫现在超然于整座巫域,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老人对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再清楚不过。

    只要身为云宫嫡传弟子的裘璎珞出现在战场上,而且还是站在骊山长城那方阵营,届时云宫就会失去民心,当然也不至于会从云巅跌落,但总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师父...”看到师父沉默不语后,裘璎珞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确实太过意气用事,就在她刚想改口时,老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无妨,你去吧。”

    裘璎珞看向师父,朱唇轻启,“璎珞这一去是不是会给师父惹来诸多的麻烦?”

    她心思玲珑在师父沉默之时她就已经想到了很多。

    若她还身在龙门江湖自然可以无所顾忌,毕竟江湖中人眼中没有那般多的顾忌与忧虑。

    可现在她身为云宫的嫡传弟子,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的云宫的意思,甚至就是身为大祭司的师父的立场,所以当下的身份已经不再允许她意气用事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白袍老人轻轻摸了摸自己宝贝徒弟的脑袋,笑吟吟地说道:“当师父的可不就是要给自己弟子处理麻烦的嘛,你放心去,一切有我呢。”

    裘璎珞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站在那里始终不肯挪步。

    “痴儿啊。”白袍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世间三万字,唯有情之一字绕不开躲不掉,最伤人。”

    随后他从裘璎珞手中接过那根紫竹鱼竿,不再说话,朝着那座云宫缓缓走去。

    裘璎珞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又重新聚拢起来翻腾起伏的云海,神情恍惚。

    天上云卷云舒,地上花开花落,不知君心可好。

    “师姐,你这是惹大师伯生气了?”就在裘璎珞心绪纷乱如同一团斩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之时,一道打趣笑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听到声音后的裘璎珞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了来人是谁。

    况且在这云宫之中能够喊出自己一声师姐来的,除了那个“人小鬼大”的伍子胥之外也没有旁人了。

    一身红衣的裘璎珞收敛起心神,蓦然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同样朝自己这边望来的伍子胥,神色平静地问道:“你又知道了?”

    站在云海之上的伍子胥依旧身着的那声于他而言极为不合身的道袍,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背着双手笑嘻嘻地说道:“刚才瞅着大师伯脸色不是很好。”

    “可能是因为函谷兵镇破了吧。”裘璎珞瞥了他一眼,嗓音轻柔的说道。

    “哦,函谷兵镇破了啊。”伍子胥轻哦一声,重复说道。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瞳孔骤然一缩,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沉声问道:“函谷兵镇失守了?!”

    裘璎珞臻首轻点,淡淡说道:“

    战报应该还在路上,不过师父已经知晓了。”

    伍子胥闻言甩动着双臂宽大的袖袍宛若两多灰黑之色的云朵,好奇问道:“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能够攻破函谷兵镇?”

    只是还没有等到裘璎珞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说道:“骊山长城的吴起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坐镇长城的他因为职责所在所以不会轻易出城,至于赤甲镶龙军的那位无涯可以出其不意到若是说想要做到攻破重城,凭借他赤甲镶龙军那几万人恐怕都不够看的...”

    等到伍子胥将骊山长城所以能够拿的上台面上来的将领挨个点评过一番后,属实没有想到究竟是谁有这般手段能够拿下那座“天下第一关”的函谷兵镇。

    于是他还是将狐疑的目光看向了裘璎珞。

    “姬青云。”裘璎珞嗓音轻柔地说道。

    伍子胥听到这个姓名后神色一凛,凝声说道:“原来是他。”

    他见过姬青云,但估摸着后者并没有见过他。

    当初在阳关兵镇自家老祖设下的那盘棋局中他曾为了姬歌主动入局,当然最后并没有打算为难他的老祖也任由他离去。

    不然哪怕当时有宁策还有青荫福地的上任老主在场他们也不会毫发无损的离开巫域。

    想到这里,伍子胥神色怪异地看向这位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师姐,问道:“师姐,姬青云都露面了那你的意中人没道理不出现在战场上啊。”

    当初这位师姐第一次闯入他的视线当中还是在阳关兵镇的那盘棋局中,也就是在那时自己知道了原来姬歌还有这么一位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红颜知己”。

    只可惜在他的眼中,是妾有情郎无意,以他的某个本命神通看去,他们俩人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伍子胥愣了一愣,“该不会先前你是同大师伯说你要去见那个姬歌吧?”

    裘璎珞默不作声,但在伍子胥看来这已经是默认了。

    伍子胥双手背后绕着裘璎珞转了两圈,“所以也难怪大师伯会不高兴了。”

    “我没有。”裘璎珞出声否认道。

    当然她的看向伍子胥的眼神有些躲闪,好像担心被伍子胥看穿自己的心事。

    可这个动作落在伍子胥眼中正恰恰印证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相信她说得才有鬼了。

    “师姐你知不知道函谷兵镇被破意味着什么?”伍子胥话锋一转,神色凝重地质问道。

    裘璎珞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金碧辉煌代表着巫族至高权势的云宫,朱唇轻启,“我当然知道。”

    函谷兵镇被攻破就意味着巫域数千里的平原沃土暴露在了诸天百族的视野当中,生活在其上的巫族百姓就成了那些个长城士卒刀下的亡魂功劳簿的一笔笔战功。

    “相信这次战事之后巫域就会有很大的变动。”伍子胥不复平日里游戏模样,满脸正色地说道。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郑重其事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大师伯是怎样同你说的,但我觉得师姐你现在不该在这个关键时期再给大师

    伯他老人家添麻烦了。”

    说实话,其实伍子胥已经从心底里真正认可了裘璎珞。

    哪怕她修行资质确实一般,也并非是什么惊才艳艳的女子,但伍子胥就认定了她这个师姐。

    若是云宫中现在有谁会质疑裘璎珞的身份地位,那第一个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的应该不会是景心事和孙乞儿,而是这个性情古怪难以捉摸的伍子胥。

    若是换作旁人,伍子胥根本懒得也不值得他浪费这么多的口水,毕竟你死你的干我什么关系。

    可眼前之人是裘璎珞,是大师伯的嫡传弟子,也是自己的师姐,所以他不能放任她意气用事。

    最重要的是伍子胥担心她一个任意会毁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大道前程。

    裘璎珞盯着这个与往常嬉笑打闹游戏人间仿若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大不相同的师弟,神色不悲不喜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先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伍子胥转身说道:“当然想必老祖也已经知道了。”

    裘璎珞微微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头上的那顶莲花道冠,笑着说道:“放心,你师姐我知道该怎样做。”

    伍子胥轻嗯一声,然后便离开了云海之畔,踩踏着翻腾起伏的云海缓缓离开。

    裘璎珞看着自己这个大有来头的小师弟离开云海之畔后,心湖上的波澜久久不能够平复下来。

    “对不起。”裘璎珞转身看向函谷兵镇所在的那个位置,神色凄然地呢喃道。

    ...

    函谷兵镇。

    函谷兵镇的那座高大宽厚的城门猛然间被攻破了开来,那支扛着姬字将旗的铁甲洪流疯狂涌入兵镇内。

    这也就意味中屹立在巫族边陲之地千年不倒的函谷兵镇被攻破了。

    进入城中后,按照姬青云的军令,不管是白袍祁师还是大秦虎师都不得杀害手无寸铁的巫族百姓,哪怕是函谷兵镇的将士只要选择投降也不能够残杀。

    在这条军令之后很快又有一条军令传达之军中各营。

    凡是违抗军令者军法从事。

    所以在大秦虎师进入函谷兵镇后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暴动动~乱,除了守城的将士大部分战死以外,其余分散在城中各处的零散将士大多选择弃械投降。

    姬青云他们进城以后姬歌才跟随在大部分缓缓进入城中。

    距离城门较近的建筑大多损害较重,甚至有的大火至今都没有熄灭。

    没办法,战争就是这样,不是死人就是伤财。

    “终于是能够送一口气了。”坐在一一辆马车中的姬歌双手放在红泥碳炉旁边,感慨说道。

    他现在身子实在是太虚了,甚至都受不住马背上的颠簸。

    而这辆马车还是无涯老前辈后来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督统大人,姬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有要事要与你相商。”车厢外慕容垂温醇的嗓音淡淡响起。

    姬歌闻言双手枕着后脑勺,摆出一副极为无赖的模样向后一躺,拒绝说道:“不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最苦是白衣

    “将军,这不太合适吧。”听到车厢内传来的那道异常坚定的回复后,站在车厢外的慕容垂小声提醒道。

    当然并非是因为将衔高低的问题,督统大人与姬将军现在两人的将衔相当,所以哪怕督统大人回绝了姬将军的邀请那也不会牵扯到太多官场上的利益。

    但这人情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

    而且他知道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从白袍祁师的那三位统帅对督统的态度就可以看的出来。

    车厢的厢帘被人从里边掀了开来,露出一副脸色苍白眉眼间却神采奕奕的俊逸脸庞。

    “有什么不合适的。”姬歌反问道:“就说我这副身子不能下车,他总不能强迫我见他吧。”

    慕容垂闻言讪讪一笑,旋即看向姬歌的眼神微变,冲着自家的这位督统大人使了个眼色。

    姬歌本来还想接着说什么,但看到慕容垂这个突如其来的眼色后眯了眯眼睛,立马牙关紧闭不再吭声了。

    “说啊,接着说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在马车车厢前响起,“我不能强迫你见我,然后呢?”

    “末将见过姬将军。”其实早就见到姬青云的慕容垂赶忙对其作揖行礼,喊道。

    “起来吧。”姬青云双手负后微微点头,面带笑意地说道。

    对于慕容垂他们几人姬青云是打心底里看好他们,这次巫骊大战以后,凭借着这份战功他们以后在骊山长城只会是平步青云。

    姬青云当做是没看到慕容垂给姬歌这小子“通风报信”,嗓音温醇地说道:“你身上受的伤也不轻,没必要时刻跟随在他左右,先下去好好养伤吧。”

    姬青云口中的这个他自然就是已经将车厢厢帘放下去的姬歌。

    慕容垂闻言看了眼车厢,车厢内没有半点动静传来,看来督统大人是没有异议了。

    “那末将就先告退了。”慕容垂拱手行礼,神色恭敬地说道。

    姬青云点点头,再次嘱咐道:“好好养伤。”

    随后姬青云跃上马车毫无顾忌地钻入了车厢内。

    自己是他的老子有什么好顾忌的。

    “爹。”端坐在车厢内的姬歌看着走进来的姬青云后,面无表情地喊道。

    姬青云随手在车厢内设下一座禁制,隔绝了四方的虚空。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坐下身来,看着面前自己的这个儿子,问道:“怎么,不愿意去?”

    他来找姬歌的目的以后者的聪敏心思怎么可能没猜到,也正因为是猜到了才不想见自己。

    “我都是这副模样了若再登上城头只会引来更多人的猜忌。”姬歌沉吟了许久后,这才嘴唇翕动,说道。

    “这是你该得的,谁敢在背后说闲话?”姬青云倚靠在车厢厢壁上,正色问道。

    “还是父亲你去吧。”姬歌摇头拒绝道。

    “当老子的抢儿子的功劳,旁人不清楚也就算了,可这事若是让你娘知道她不得跟我断绝夫妻情分啊!”姬青云毫不犹豫地赏了姬歌一脚,笑骂道。

    本来姬歌修为全失这件事自己就没想好怎么同妻子交代,这若是再抢了儿子的风头,家中的那位还不得气冲冲从巫山段云谷跑到骊山长城来砍自己。

    挨了不轻不重一脚的姬歌龇牙咧嘴,揉着小腿满脸委屈地说道:“您再欺负我小心我向娘亲告状。”

    听到姬歌这般“威胁”后姬青云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

    “不去行不行?”在车厢内一阵两两沉默后,姬歌意倦神被惫地向后倚靠过去,同父亲商量问道。

    姬青云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没得商量,况且即便你将功名看做过眼云烟,想要置身事外,可你总要替你身后的这群兄弟想一想,给那些战死在葫芦口内的魏武卒将士一个交代。”

    “这并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的荣耀。”

    姬歌闻言十指交叉,拇指相互交错转动,沉默不语。

    其实若是他境界还在哪怕身负重伤他也会去争一争那份泼天的功名。

    可现在说难听些他就是一个废人,得了那份功名又能够怎样呢?说不定还会给某些人平添笑柄。

    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思,可现在这份本来已经打定的心思却因为父亲的这番话而出现了松动。

    现在看来他这般心思确实是有些自私了。

    “走吧。”姬青云沉声说道:“无涯老前辈已经等你很久了。”

    姬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姬青云,那双眼眸不复先前的懒散,而是精芒闪烁。

    他仿若是下定了决心般,郑重其事地应道:“好。”

    一炷香后。

    在那座巍峨的函谷兵镇城头之上。

    有一白袍青年拾级而上,最后一步踏在了那座千年来从未有过异族人踏足过的城头上。

    在其身后,自左向右依次排开的是慕容垂,李长庚,徐天德以及陶寄人。

    再往后,是魏武卒大战过后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伍长,什长,百夫长。

    人数已经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人而已。

    率先一步踏上城头的姬歌手握沉香将竖立在城头上的那杆上书阡陌二字的将旗斜剑砍断。

    在这一刻,不管是城头还是城下,不管是魏武卒的二十余人还是大秦虎师的百万将士,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那袭白袍身上。

    一双双炙热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狂热以及崇敬之情。

    从今日起,臣歌这个名字注定会名动两座天下。

    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在不久的以后,他们都会知道在姬青云之后有一个名叫臣歌的年轻将领登上了函谷兵镇的城头,并且砍落了那杆巫族将旗。

    这个白袍青年,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巫族与骊山长城对峙千年而不变的僵局。

    也就是从今日起,两座本来各归平静的天下再次风起云涌,山雨欲来风满楼。

    “甚是令人欣慰。”城下无涯老前辈以此景佐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桃花酿,满脸笑容地感慨道。

    佟冬冬站在无涯身后,抬头望向城头的那袭白袍,在那份崇敬当中还有一丝丝的遗憾。

    可能在此之后城头之上再也难见那袭白衣了。

    大秦虎师军阵中的黄庭双眼满是那道白袍男子的身影。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白衣立城头这一幕已经深深刻画在了她的心湖湖底。

    多年之后,随着那抹白衣仗剑破开天幕而去,当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最先想到得还是当初也就是当下的这一幕。

    白衣立城头,天下皆知君。

    站在城角处的白凉抱臂环胸倚靠在城墙上,在眸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寂。

    “怎么了?”不知何时站在白凉身边的姬青云轻拍他的肩头,笑问道。

    “白凉见过

    义父。”看到来人是义父后,本来神色冷漠的白凉赶忙转身对其作揖行礼,嗓音低沉地喊道。

    姬青云微微一笑,双手撑住他的肘臂将他扶起身来,“你就不能够同姬歌那个臭小子学一下?在我面前随意一些,不用这么拘束。”

    听到义父这么说,白凉那张冷峻如冰山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小歌可能小,义父你别放在心上。”

    姬青云摇摇头,嗓音深沉地说道:“小歌的心思其实很深,当然这一点他对你,对他的那群朋友应该从未表现出来。”

    姬青云目光深邃地看向白凉,说道:“当初我同他娘亲一齐离开岛境之时他才这么小。”

    说到这里姬青云用手掌在自己的一侧比划了一个差不多到他膝盖处的高度,追忆道:“然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便被送到了思规楼中,索性有那位老先生在楼中给他授业解惑,不然...”

    姬青云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当然他与妻子一起离开岛境时最放心不下的并非是已经上了年纪依旧主持家务的父亲,而是姬歌。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小歌怎样的心性他这个当父亲的最清楚,若不是有思规楼中的老先生替他约束心性的那十年,可能小歌会因为自己同他母亲一事而陷入魔障。

    “小歌可能从未同你讲过他在来骊山长城之前的事情。”姬青云嗓音醇厚地说道:“走出思归楼后他的所要面对的是其余几大世家名门对姬家的打压,而他却凭借一己之力从各大名门望族的势力中周旋捭阖,最终替姬家搏得了一线生机。”

    “这种家族纷争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的血腥惨烈,可稍有不慎也会落得满门覆灭的凄惨地步。”

    “战场上杀敌壮烈可歌可泣,但在那些家族纷争的风云诡谲中可能就会死得无声无息。”

    “所以哪怕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其实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小歌的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姬青云感慨万千地说道。

    “当他传信去往青荫福地说他要赶赴葫芦口时我就知道已经拦不下他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率领魏武卒去充当诱饵,面临一场又一场的死战。”

    “义父,是白凉无能没有保护好小歌。”白凉猛然单膝跪地,神情悲怆地说道。

    姬青云低头看向这个请罪的义子,淡淡说道:“这又不是你的过错,恰恰相反,若不是因为你出手及时,可能小歌连最后的那条性命都保全不住,所以应该是我同你说声谢谢才对。”

    “义父...”白凉神色复杂地喊道。

    “这场大战结束后我会带小歌离开长城回到青荫福地。”姬青云轻声说道。

    “没道理再继续让他背负那么多了。”姬青云在心中呢喃道。

    从走出思规楼到与信庭芝争夺少族长之位,再从离开岛境历经艰辛终是抵达骊山长城,然后代表骊山长城同各大豪族的天才妖孽一辈参加狩春之猎并且拔到头筹,当然这其中也差点折损在鬼族圣子手上,还有最后那次在巫族中的险象迭生,哪次不是他用命拼出一线生机,哪次大战之后不是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一直到现在葫芦口内他自废修为境界护住魏武卒并且拖住巫族大军的脚步,一路行过千山万水,姬歌背负着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可有谁能够想到姬歌现在只是一个刚至弱冠之年的青年。

    当下白衣立城头,风光一时无两。

    但有谁知道,最苦是白衣。

第四百一十七章 闻大捷

    骊山长城。将军府。

    一间布置的古色古香的书房之中,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翻看这最近从前方战线上传回来的战报。

    魏武卒战损多少,又斩杀了号称是“巫族精锐之师”的重甲大军多少甲士,当然几封战报下来后者的战亡人数要远远多于前者。

    一吴起看着手中战报上那一道道数字,沉默不语。

    在外人看来可能这只是一个个无关痛痒的数字,但亲自指挥调度这场大战的他清楚,在这看似可增可减的数字之后是一具具不可更改的战死沙场的长城将士的冰冷尸首。

    而且这封封战报之所以能够送到骊山长城又呈放在他的桌案上,这其中又有多少隐藏在暗中的谍子为此行踪暴露继而死在另外一处战场上,身为上将军的吴起心里边清清楚楚。

    吴起看着手中那份距今最近的战报,是有关阡陌长风率领着重甲大军涌入葫芦口内,而姬歌率领的魏武卒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旬的光景,可前线依旧迟迟没有战报传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派了乐毅去军机处看着,只要一有葫芦口那边的战报传来,不用层层递呈,乐毅可以直接送往他书房来。

    吴起食指轻轻敲打着书案,长眸半眯。

    “姬青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吴起轻声说道。

    率领着大秦虎师的姬青云即便不能够按照计划在葫芦口全歼那支重甲大军,但最起码也能够将被困死地的姬歌救出来。

    最不济他也该传信骊山长城请求支援。

    可现在一切宛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让坐镇骊山长城的吴起怎么可能不心急。

    “将军,前线有战报传来了。”就在吴起将要坐不住的时候,书房外猛然间响起了一道使他心神一震的喊声。

    大步走进书房来的乐毅双手捧着一道避免军机外泄故而施以了咒印封禁的玉册。

    “将军,这是军机处刚刚收到了自前线传来的战报。”乐毅缓缓走到桌案前,双手将玉册呈递上前,低头沉声说道:“在来时的路上末将已经确认过了,上面的咒印确实是姬将军的手法。”

    吴起接过那道玉册,然后以特有的手段将上面的咒印剥离开来。

    若是强行剥离这道咒印,不仅咒印会破碎,这份载以军机辛秘的玉册也会炸裂开来。

    看到上将军打开了玉册,乐毅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一旁,不敢有任何的打扰。

    吴起看着玉册上所记载的战果,原本焦虑的神色继而变得凝重无比,等到最后看完这道玉册后,他将其轻轻放下,缓缓吐出一大口浊气,神色晦暗不明。

    “将军,是前方战事不利?”说实话追随吴起多年的乐毅从未在前者的脸上见到这般复杂神色。

    吴起闻言抬眸看向自己的心腹爱将,摇摇头,说道:“没有,一切都已经按计划完成了。”

    随后他将桌案上的玉册往前一推,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姬青云在葫芦口内大败阡陌长风的重甲大军,函谷兵镇大将军阡陌长风重伤而逃下落不明。”

    不等乐毅开口,吴起指着玉册继续说道:“而且不止如此。姬青云这家伙率领着三军将士西征兵临函谷兵镇城下,最终将那根插在他心头多年的那刺给彻底

    地拔了出来。”

    听到这番话后的乐毅神色一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将军,你是说...”

    “没错,姬青云攻下了函谷兵镇!”吴起一拍桌案,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地喊道。

    乐毅看向满脸笑意的吴起,不解问道:“既然如此,那将军先前为何会流露出...异样神色。”

    被乐毅这么一问,吴起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重新坐下身来,看向依旧是满头雾水的乐毅,苦笑一声,“魏武卒这次损失惨重,这次西征之后只怕会伤上加伤,多半是要重建了。”

    乐毅轻嗯一声,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魏武卒这次所行之事本就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

    只不过接下来吴起的那句话让乐毅如遭雷击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以至于在他走出书房后很久,神海中浮现出来的还是那张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的脸庞。

    “臣歌在葫芦口一役中自废境界修为,伤及大道根本,无药可医。”

    ...

    洪荒古陆。妖域。

    四大学宫中的山海学宫就位于这苍茫辽阔的妖域之上。

    山海学宫的建立可以追溯到上古女娲娘娘时期,只是那时的山海学宫还并不叫做山海学宫,有一个被不少人遗忘但在那个年代却响彻了整座洪荒古陆的名字。

    鸿蒙学宫。

    只是后来妖族共主女娲补天后下落不明,但当时因为人皇伏羲还坐镇两族所以哪怕当时妖族当中已经有不小的摩擦变动却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但随着人皇伏羲后来音讯全无宛若人间蒸发一般,人族与妖族这两个本就生有间隙的种族彻底决裂。

    而随着种种变故的发生,一直对妖族都有不满的魔族联合鬼族以及神族的部分世家一齐对妖族施压,不仅割裂了部分的妖域,并且还要求妖族高层将那座鸿蒙学宫更名。

    因为那鸿蒙二字在冥冥之中给妖族聚敛了太多的气运。

    也就是从那之后,鸿蒙学宫改名为山海学宫,但明眼人都知道,山海学宫的底蕴比之鸿蒙学宫已经逊色太多。

    但饶是如此,与圣墟学宫,清霄学宫,郢都学宫以及太虚学宫并称为四大学宫的山海学宫仍是整座广袤无垠的妖域上最高的学府。

    山海学宫。

    “听说了吗?骊山长城那边最近战乱不断,死了不少人。”有学宫学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道。

    “谁说不是呢。我听在敛兵阵地的那位同宗堂兄传信回来说,有一辆接着一辆运送尸体的马车驶出城去,足足运送了三天三夜,那座埋葬无名尸首的山上放眼望去尽是无字墓碑,让心悲怆不已。”

    “不过我倒是听说最后那场大战是以骊山长城大胜告终,巫族那座屹立千年不倒的函谷兵镇终于是被攻破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家里那个已经戒酒多年的老爷子破了戒,痛饮了好几大坛酒,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有学子在一旁附和说道。

    “那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攻破了函谷兵镇?”有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这在如今已经不是秘密了。”听到有人卖关子后,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同伴对此嗤之以鼻,哂笑说道:“现在洪荒古陆上有谁不知道是姬青云率领三军攻破了函谷兵镇。”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第一个登上函谷兵镇城头并且砍下将旗来的是一个叫做臣歌的青年。”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有人在一旁点头认同道。

    “这怎么可能?!”那人坚持己见,反驳道:“一个声名不显的青年,怎么可能会是登上城头的第一人?!”

    “不是啊,我特意向在骊山长城参军的兄长打听过,整座骊山长城都知道是臣歌率先登上了兵镇城头。”

    “而且你们不觉得臣歌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嘛?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届狩春之猎的优胜者不就是一个名叫臣歌的人族青年吗?”

    “那个压过了青奉酒甚至是白落花一头最后连鬼族圣子都因他而死的那个臣歌?”有人皱着眉头回忆道。

    “没错,就是他。”有人信誓旦旦地肯定道:“是同一个人。”

    “那...青奉酒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青奉酒白落花他们因为家世天赋的缘故,所以哪怕是在妖族世家子弟极多的山海学宫也是地位超然。

    抛开他们四灵的家世不说,单说那几人的修行天赋就让众多名门子弟望其项背。

    特别是白落花,其战力不仅凌驾于青帝嫡长子青奉酒之上,更是胜过那位人族炎帝一脉姜家本家的姜独侯。

    “听说青奉酒这段期间在闭关破境,所以白落花她们知不知晓不清楚,但青奉酒肯定是不知道的。”

    在学宫的另外一座亭台处,满脸愁容却依旧难掩清艳脱俗的云生玲珑双手托腮嘟着嘴叹气说道:“落花姐,这可怎么办啊?”

    一身黑色劲装的白落花倚靠在亭台石柱旁,抱臂环胸,同样是满脸的凝重之色。

    虽然他们远在妖域,但因为诸天百族之间互有联络传信的通道方式,所以在那场巫骊大战刚结束后骊山长城就有消息传至妖域。

    而在那份鼓舞人心的捷报之外,还有一份来自敛兵阵地的那座镇抚司署衙的密信。

    上面写着青奉酒亲启。

    可白落花那么一个“不小心”密信就从信封中掉落了出来,然后她又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信上的全部内容。

    “还能怎么办?直接告诉他。”白落花嗓音清冷地说道。

    她并非是因为拆开的青奉酒的密信而心怀愧疚,而是因为密信上的所述之事。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惊才艳艳同辈之人站在他身旁便会黯淡无光的姬歌竟然大道尽毁。

    那此时此刻远在仙域的百里清酒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如果在他得知姬歌出事后,她会怎样呢?

    白落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此刻她心事重重,思绪如同乱麻。

    “落花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奉酒哥与姬歌的关系,若是他知道姬歌出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生玲珑黛眉微蹙,嗓音轻柔地说道。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白落花淡淡说道:“他总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凉亭中突兀间响起一道笑问声。

    白落花闻声转头看向台阶处,不着痕迹地摇摇头,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

    亭台台阶处,有一袭青衣伫立。

    眉眼如星眸神采奕奕的青奉酒站在那里,意气风发。

    他已然入造化。

第四百一十八章 青与晏

    “恭喜。”白落花在觉察到青奉酒身上刻意流露出来的那股灵力威压后,双眸微眯,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说道。

    这是打算刚一破境成功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青奉酒看到神色微变的白落花后赶忙收敛了一身的灵压,摆手极为“谦虚”地说道:“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巧成功破境,有什么好恭喜的。”

    虽然他是这般说到,但依旧难掩他脸上的眉飞色舞。

    “奉酒哥,你真的破境成功啦?”看到突然出现在亭台中的青奉酒,云生玲珑神色略微紧张地站起身来,不过很快她就压着了眉眼间的那丝慌乱,笑盈盈地问道。

    青奉酒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那给能有假,你奉酒哥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造化境高手,以后谁敢欺负你你直接报上我的名号,吓也能把他给吓死。”

    说这话时,青奉酒微微撇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白落花的身上。

    自己之前可能一直受她的“压迫”,现在自己先她一步踏入了造化境,还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大概是看穿了他心思的白落花白了他一眼,“怎么?这是打算要拿我练练手?”

    青奉酒闻言讪讪一笑,慌忙摆了摆手拒绝道:“怎么会呢!”

    虽然青奉酒的修为暂时高出了白落花半境,但青奉酒不得不承认先前这个“母老虎”给自己留下了太大的阴影,以至于现在与她拉开半重境界的自己依然不敢向她发出挑战。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青奉酒故意错开话题,笑呵呵地问道。

    他可不想白落花在这件事上同自己纠缠下去。

    谁不知道这位白帝之女是名副其实的狂热战斗份子,若是自己打赢了还好说,可若是自己比她高出半重境界还挨了揍,那自己还有没有脸在山海学宫混了?

    听到青奉酒问话后,云生玲珑眨了眨美眸,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白落花。

    “落花姐,这件事是你说还是我来说?”云生玲珑以心生询问道。

    白落花闻声看了眼这个外界传闻“云生有女初长成”的小妮子,然后又看向青奉酒,“我来吧。”

    就在白落花刚要开口时,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的青奉酒已经率先开口道:“你们俩大眼瞪小眼地干什么呢?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我先说。”

    随后他满脸兴奋地说道:“你们听没听说骊山长城那边打了一个大胜仗,那座函谷兵镇厉害吧,还不是被姬将军领兵攻破了。”

    紧接着他又手舞足蹈地问道:“那你们猜第一个登上函谷兵镇城头的是谁?”

    白落花与云生玲珑相视一眼,前者欲言又止。

    “要不就说你们女孩子家家的不关心天下大事。”青奉酒白了她们两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自顾自地说道:“是姬歌那小子!你们没想到吧?!”

    说到这里,青奉酒狠拍了下面前的石桌,“他娘的可真够牛掰的。”

    这就话刚一说完他就注意到了白落花投过来的怪异眼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青奉酒立马改口说道:“他可真够牛掰的。”

    “不过他再厉害还不是得喊我一声大哥

    。”青奉酒笑眯眯地说道。

    当初他,姬歌还有晏晏可是烧过黄纸拜过把子的兄弟。

    “低调低调。”青奉酒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更胜。

    “虽然姬歌那小子在狩春之猎中抢尽了风头,但无论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大哥,辈分摆在那里了,这次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跻身入得造化境,等我再去长城的时候他还不得心悦诚服地喊我一声大哥。”

    一想到能够让天赋卓绝的姬歌亲口喊一声大哥,青奉酒差点把嘴给笑歪了。

    可是青奉酒并不清楚,姬歌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太多。

    狩春之猎时鬼族圣子陌上桑凭借着半步造化境的修为就能够逼迫的姬歌走投无路甚至到最后不得不以死换得他们的一线生机。

    可现在哪怕姬歌对上一名真正踏足造化境的练气士,死的也只会是后者,而且哪怕是浮屠境一转的强者也不足以让姬歌手段尽出。

    当然这些都是在葫芦口一役之前。

    而这点远在巫域闭关破境的青奉酒不知道,白落花也不知道。

    “哼。等到下次见面我看那小子还怎么在我这个造化境高手面前逞英雄。”青奉酒轻哼一声,故作高深地说道。

    他青奉酒得把之前丢的场子给找回来。

    “姬歌出事了。”白落花突兀说道。

    “我知道...”青奉酒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一场大战下来无论姬歌再怎样天赋异禀也总会得受些伤的,不然就太过变态了。

    “他大道根本被毁,已经没办法再修行了。”白落花双拳紧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

    “什么?!”青奉酒闻言猛然站起身来,神色震惊地质问道。

    “奉酒哥,你先别激动。”看到青奉酒这副模样的云生玲珑同样站起身来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道。

    青奉酒转头看向楚楚可怜的云生玲珑,脸色铁青地问道:“玲珑,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后知后觉的青奉酒流露出一副恍然神色,冷声问道:“先前你们是不是就在商量这件事?”

    云生玲珑闻言嘴唇翕动想要辩解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白落花将那封密信甩到了青奉酒的怀里,淡淡说道:“没有要瞒你的意思,玲珑只是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

    青奉酒目光灼灼地盯着白落花,她还是这般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模样。

    青奉酒攥着那封密信,眼神阴翳地询问道:“是谁干的?”

    “一个浮屠境的巫族将领。”白落花毫不犹豫地回道。

    紧接着她神色异样地看了青奉酒一眼,轻声说道:“若是你想替他报仇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因为他已经被姬歌亲手斩杀了,尸首分离魂飞魄散。”

    “那他怎么会?”青奉酒沉声问道。

    白落花瞥了他一眼,也就是他,若是换作旁人自己才懒得废这般口舌,“你当浮屠境的练气士都是歪瓜裂枣?若是姬歌不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怎么可能从前者的手上全身而退甚至还能够

    将其反杀?”

    青奉酒剑眉微皱,呢喃道:“所以他才自废大道根本。”

    “还是被那个小子走在了前头。”想到这里,这位青帝之子而且若是不出意外势必也会是未来龙族共主的青奉酒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哪怕是他现在刚刚跻身造化境正值势气最盛之时,但若是碰上一个浮屠境的练气强者青奉酒也未必能够保证在后者的手上全身而退,就更别提后发制人反杀对方了。

    所以他知道哪怕他已经跻身造化境,但自己的那个兄弟还是远远地走在了自己的前头。

    哪怕以后的登天大道上可能再也不会见到那道背影。

    “奉酒哥...”云生玲珑抬头看着怔怔出神的青奉酒,嗓音温柔地问道:“你没事吧?”

    被云生玲珑的打断的繁琐错乱心绪的青奉酒轻嗯一声,摇摇头,嘴角强挤出一抹微笑,说道:“我没事。”

    “其实没办法修行也不算一件坏事,最起码远离山上的纷争,而且在青云将军的庇护下他肯定会安然无恙的。”白落花目光看向远处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解释说道。

    重新坐在石凳上的青奉酒默不作声,一身彩衣流云裙的云生玲珑也靠在白落花的身边,低头看着脚下。

    亭台中的气氛寂寞且有些沉重。

    因为他们三人都知道,于姬歌而言,于那个惊才艳艳在他们看来足以能够压过那些豪族圣子圣女的少年而言,这绝不是最完美的结局。

    “对了,北璇圣地那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就在两两无言之间,青奉酒面无表情地问道。

    白落花闻言微微摇头,“不知道。不过以北璇圣地的手段,想要知道巫骊大战中的某个细节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前提是有人想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呢。”青奉酒自嘲一笑,“那可是敬姬歌如敬重兄长的晏晏啊。”

    北璇圣地。

    在那座剑峰林立的云海当中,有一身着北璇圣地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正御剑而行。

    剑气如虹如同一柄出鞘的名剑直接劈开了一方云海。

    浩荡的声势直接惊动了附近数座剑峰之上的峰主。

    只是等到那些在北璇圣地地位尊崇的剑峰峰主在以灵觉审视一番后,皆是保持了沉默。

    那名少年虽然身穿内门弟子的服饰,但论起在北璇圣地的地位比起他们来只高不低。

    因为那名尚未行弱冠之礼的少年已经成名剑开峰岳,成为了自北璇圣地开创以后最为年轻的一位峰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那位老祖的关门弟子。

    那柄脚下长剑拖曳着长长宛若流萤般的剑气长尾,长剑之上那名少年的负手而立道袍飘荡,哪怕相貌普通但身为剑修却是有说不出的神采风流。

    只是此时这位御剑而行的少年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因为就在刚才他从师父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一个对旁人而言可能无足轻重但于他而言却宛若晴天霹雳,泰山沉北海的消息。

    “二哥,等我,我现在就赶去长城!”那个名叫晏晏的少年嘴唇紧咬,眼神坚毅地呢喃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北璇与清霄

    这个名叫晏晏已经在北璇圣地的祖师堂内拥有一席之地的少年人背负着一只巨大的剑匣,不再刻意压制体内剑意的他周身剑意缠绕,竟然隐隐间形成了一座极小的“无法之地”。

    而且在其背后剑匣中被自家老祖以玄妙的手段封禁陈列的名剑被晏晏剑意牵引,在剑匣内发出阵阵清澈的剑鸣之声。

    这阵阵响彻云海的剑鸣落在了那些个以掌观山河的手段神通打量着晏晏的剑峰峰主耳中,几乎所有人都是赞叹不已。

    在感慨圣地老祖后继有人衣钵得以传承之外还会艳羡这位后辈晚生天赋异禀,剑心纯粹透彻大道可期。

    晏晏自然知道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那些剑峰峰主们的窥探,若是换作平时他现在已经御剑下云海了,可现在他急于赶路已经顾不得这些琐碎小事了。

    “二哥,等我。”晏晏喃喃自语道。

    说完他右脚脚尖轻点长剑,左手捏作剑诀。

    刹那间长剑如虹短短瞬息之间便掠过十数座剑峰。

    从地面抬头望去,天幕之上的云海就如同被人以蛮横的手段撕裂开来一来,但凡那日见到这一幕的人皆是震惊不已。

    “两岸”云海翻腾起伏宛若乱石拍空,可独独中间那一线之长不见半点云朵,空净湛蓝天幕可见。

    等到晏晏将要离开北璇圣地的疆域之时,本就没有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因为他在前方天幕处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位身形略微佝偻的白袍老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已经等待自己多时了。

    晏晏本想调转导向想要从侧面绕过去,但他发现无论他怎样改变脚下长剑的方向,那位老人始终就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被迫无奈的晏晏只得停下长剑,御剑而立,紧盯着那位长眉及肩的老人,无奈地说道:“师父,你就让开吧。”

    晏晏的师父原本是北璇圣地的现任掌门人,距离那轮回境也只有一线之隔。

    曾经有传言说是“洪荒古陆轮回境之下的一品的归真境,而大帝之下的的第一人是则是北璇圣地的掌门人闻仲”。

    当然这传言其实也引来了不小的争议,毕竟因为年纪的原因闻仲没有登上那座号称“揽尽天下奇英才”的琅琊榜。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骊山长城那位统帅赤甲镶龙军的无涯。

    这两人孰强孰弱山上修士一直众说纷纭,有说闻仲胜过无涯一筹的,也有说无涯压过闻仲一头的,甚至也有人说他们实力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的。

    当时这个话题曾经热极一时,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且因为这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出面表过态,所以这桩非议极大的话题也慢慢就没人再提及了。

    但晏晏是掌门嫡传在北璇圣地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桩本来没有任何争议的事实在狩春之猎结束后晏晏返回北璇圣地却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当年开创北璇圣地后那几位老祖便闭死关准备破境为帝,可数百年的光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动静传出。

    有不少圣地中人以为那几位闭死关的老祖已经兵解转世了。

    但就在前不久,当年其中一位闭死关的老祖却在某天入暮之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尘封数百年的洞府。

    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那位长眉老祖已经在祖师堂宣布,晏晏是他的关门弟子,而掌门闻仲在此之前则是一直代师收徒代师授业。

    当日峰顶祖师堂内虽然明面上风平浪静,但在座的各位峰主心湖中皆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晏晏是长眉老祖的关门弟子?掌门闻仲也是长眉老祖的嫡传弟子?为何这种事从未听掌门提起过?

    那闻仲先前所在峰的峰主又与端坐在祖师堂主位的上的这位白袍老人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一些心中的疑问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没人会开口问,也没人敢开口问。

    因为祖师堂内主位上那位眉目慈祥的老人是位货真价实的轮回境大帝强者。

    所以也就是从那日起,原本是师徒关系的闻仲与晏晏两人在众人的惊愕当中变成了师兄师弟的微妙关系。

    而心思单纯的晏晏仿若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师父后依旧是每天下山买酒上山练剑。

    只是剑心愈加纯粹,剑术境界更是一日千里。

    所以圣地当中有人说是老祖身教的缘故,也有弟子认为是晏晏本身天资聪颖的原因,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作为掌门师兄的闻仲传功于他。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猜测。

    除了晏晏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剑术精进剑心愈加纯粹皆是因为那个名叫姬歌的男子。

    晏晏不想再见到身为二哥的他替自己抗下那份责任。

    在晏晏看来这是件没道理的事。

    “我让开任由你赶去骊山长城?”长眉老人笑眯眯地问道。

    若是放在数百年前自己的弟子胆敢这般同自己说话,性情暴躁的他早就一脚将其踹下云海去了。

    可对于当下眼前的这个少年郎他却不舍得。

    一部分是因为闭死关的数百年间他心性沉稳了极多,毕竟已经是踏足轮回境的大帝强者了,该有的神仙风范还是得有的。

    当然最重要的缘由还是因为作为自己关门弟子的晏晏是那洪荒古陆剑道气运一石而他独占八斗之人。

    当然这并非是他大言不惭,而是因为数百年前他力排众议选址在此创立北璇圣地时就是为了在等数百年后的晏晏。

    “师

    父,你不知道那人对我有多么重要。”素来清心寡欲的晏晏沉声说道。

    白眉老人闻言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那个真名叫做姬歌的臣歌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弟究竟有多么重要。

    若是在光阴长河中连这点“逆流而上”的本事都没有的话那他这个轮回境不就是形同虚设了吗?

    在那段被他截取出来的光阴长河的画卷中,他看到了臣歌,哦不对,是姬歌的所作所为。

    虽然他这个人生来就不愿意欠人情,但这次他却不得不承认,是整座北璇圣地欠了他姬歌一份天大的恩情。

    “即便现在我让你离开北璇圣地而且你顺利地赶到骊山长城,姬歌的境界修为就能够恢复吗?他从此以后就能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吗?”

    这位北璇圣地的老祖那双本来浑浊的眼眸此刻变得明亮清澈,在眸底还有缕精芒一闪而过摄人心魂。

    御剑而立的晏晏听到师父这番话后神色讶异,他当然不是因为师父的质问,而是因为那番话里他老人家提及到的姬歌一名。

    晏晏敢保证自己从未在师父面前提过臣歌的真名,那师父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难道是师父私自窥探了自己的心境?哪怕是平时极不喜欢思虑琐事的他此刻也有必要多想些,而且是想得极宽些。

    猜到自己可能语出惊人,自己这个徒弟已经在胡思乱想的长眉老人伸出食指,继而轻轻一晃,在他的指尖便多出了一粒芥子大小的荧光。

    在这粒荧光当中是被他在时间长河中掬起来的一小流河水。

    轮回境大帝强者的手段就是这般...不可思议。

    “怎么?当师父的在徒弟眼里就这般不堪?”老人没好气地反问道。

    晏晏闻言挠挠头,笑着说道:“并非是我怀疑师父,而是在我返回圣地前二哥曾经嘱托过我事关重大所以他的身份绝不能够泄露出去。”

    “确实是个心思极深的小子,不愧是姬青云的儿子。”长眉老人点点头,赞许说道。

    晏晏继续说道:“师父,您到底放不放我过去?!”

    长眉老人看向晏晏,微微摇头,说道:“你现在去骊山长城已经于事无补,而且骊山长城此时正是是非之地,你眼下去不合适。”

    “跟我回去。”老人摆了摆手,正色说道。

    晏晏神色执拗始终站在那里,不肯回头。

    他就是要去骊山长城,就是要见二哥一面,哪怕他现在帮不上他任何忙。

    “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会给他添不小的麻烦,本来现在的他就是在风口浪尖上,难道你还要他为了你而分出心神吗?”老人沉声质问道。

    不等晏晏开口,老人便继续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将背后剑匣中的那几柄剑御使自如,我便让你下山游历去。”

    “此话当真?”晏晏闻言神色一凛,不确信地问道。

    “那是自然。”老人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而且当师父的答应你,以后你练剑大成后可以替姬歌任意出剑,可以以你自己的名义也可以用北璇圣地这块招牌。”老人继续说道。

    听到这番话的晏晏身躯一震差点一个不稳从剑身上跌落下去。

    他自然清楚师父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只要二哥愿意他就能够让二哥处在北璇圣地的庇护之下。

    哪怕姬歌自此不能够修行也会有一道天然的护身符,而且这护身符还是四大圣地中的以剑道立足的北璇圣地。

    看着晏晏满脸的不可思议神色,长眉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苦笑一声,“自己这个傻徒弟吆。”

    姬歌哪里用的上他们北璇圣地这块护身符,不说巫骊大战后整座骊山长城百万的将士会成为在这场大战中战功彪炳的姬歌的后台靠山,琅琊榜的榜眼注定会踏足轮回境的姬青云以及那座强者如云的青荫福地自始至终都是他姬歌的退路。

    而且还有那座历史悠久历经变故却始终屹立不倒最终响彻洪荒的巫山段云谷。

    “啧啧啧,这么算下来姬歌这小子的娘亲可都不是普通人啊。”长眉老人双手背后嘀咕道。

    “师父,那我回去了。”晏晏沉声说道。

    “回吧回吧。”老人笑眯眯地挥手说道。

    其实也多亏了此事晏晏才暴露出了他真正的境界修为,就凭先前他御剑掠山岗的那股剑势,老人就知道现在的晏晏凭借着那柄三尺青锋并且是在背后剑匣飞剑不出的情况下就能够与寻常的造化境修士捉对厮杀。

    老人面带笑意地看着御剑远去的渐渐小如芥子的背影,极为满意地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宝贝徒弟的赞赏之词,直言道:“大道可期天纵之才啊。”

    随后他遥望向骊山长城所在的那个方向,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悠悠开口道:“就是可惜了。”

    若是那个名叫姬歌的少年没有那场遭遇,没有自废大道根基,那他可以想象到作为晏晏二哥的他其大道成就绝不会在晏晏之下。

    哪怕是说他可以登顶洪荒中的青年一辈他也会信上几分。

    只是现在...老人一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只能感慨一句“世事无常”。

    ...

    仙域。

    清霄学宫。

    一身素雅长裙的百里清酒独自一人坐在学殿的宫顶之上。

    这位被轮回境大帝强者宁策点评为“此女只应天上有”,自小便名动整座洪荒甚至在金钗之年便已经获评胭脂榜前三甲的仙族圣女双手托腮,坐看远处天边如火如血的晚霞云翳。

    她同样已经知道了骊山长城发生的一切,包括姬歌的境界跌落大道根本被毁。

    可她不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在选择迈出那一步后姬歌的心思想法。

    既然他不会后悔那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只要是他选择得那她都会支持。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没有了境界修为的他要千里迢迢赶来仙域得磨坏多少双靴子。

    一想到可能他会拎着一双磨损的露出脚趾来的靴子站在自己面前,百里清酒那张不施粉黛但却倾国倾城的脸庞上就露出一抹嫣然笑意。

    然后天边灿然的云霞就消散了些许。

    实属动人太多以至于晚霞退散。

    其实百里清酒不在乎他有没有境界修为,既然知道他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够修行,那她就连他那份境界一起破了好了。

    她要连连破境,然后带着他的那份荣光名动洪荒,最后百里清酒要让所有不看好姬歌的人都闭上嘴。

    “姬歌,再等等我,若是你来寻我会路途遥远那就换作我去找你。”百里清酒莞尔一笑伸了一个无比慵懒的懒腰,呢喃细语道。

    不经意间那玲珑有致绰约多姿的身段又让天边的晚霞消退了几分。

    然后这一幕就看傻了许多清霄云宫的学生弟子。

    ...

    骊山长城。

    被白凉带上城头来的巫浅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独自坐在墙垛上的那袭青衫,满眼通红。

    “看,他就在那里。”白凉指着那道将双腿落在城外双手按在墙垛上的青衫,轻声说道。

    泫然欲泣的巫浅浅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抬头问道:“白凉哥哥,你告诉浅浅他以后是不是真的不能够修行了?”

    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投递过来的殷切的期许目光,白凉一阵犹豫,最后还在点头轻嗯了一声,如实说道:“义父说小歌的大道根本被毁,长生桥已断,想要再踏上修行之路难如登天。”

    “哦,是这样啊。”巫浅浅眉眸轻敛,神情沮丧地说道。

    那他现在心里是该有多难受啊。巫浅浅心想道。

    他们两人从巫域的奉天城一路走来已经彼此熟悉,都清楚各自的秉性心思。

    虽然巫浅浅对姬歌动辄拳脚相向而且经常是“恶语”连连,但姬歌清楚这是已经失去所有亲人的她用这种方式来伪装坚强。

    姬歌曾经好多次看到巫浅浅双手捧着那个老爷子留给她的已经破旧的荷包布袋痴痴发呆。

    而巫浅浅亦是了解姬歌,在那极深的心思城府下是一颗其实也不怎么坚强的心。

    她好几次看到深夜里独坐在篝火旁的他会仰头望向那轮圆月,神色不复白天的那般坚毅,也会流露出一丝的彷徨与不安。

    也只有在那时巫浅浅才会意识到原来陪自己从奉天城出发行过万水千山,一路走来替自己遮下飘摇风雨的其实也是个少年,比起自己来其实并没有大出多少。

    巫浅浅缓缓走向姬歌,她还没想到若是那道熟悉的背影回头或者是转身她要说什么。

    但在她神海的最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现在一定要走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碎的响动,姬歌停下了来回晃动的双腿,笑吟吟地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后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了。”

    毕竟现在的巫浅浅已经是半步化婴境的练气士了。

    站在姬歌身后地巫浅浅默不作声,只是紧盯着姬歌那高高束起的玉冠。

    “对不起,答应爷爷的话可能没办法实现了,以后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两两无言后,姬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开口道。

    “我...”巫浅浅欲言又止,改口反驳道:“谁让你保护了?!”

    姬歌闻言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转头看向巫浅浅,剑眉轻挑,面带笑意地说道:“那就最好了。”

    巫浅浅黛眉微蹙,瞪了姬歌一眼,轻哼道:“呸!”

    站在远处的白凉静静地瞧着这一幕,没有上前去打扰。

    那张冷峻的面庞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和煦笑容,其实这种感觉挺好的。

    他看得出来小歌现在是真的开心。

    姬歌抹去脸上的口水,故作嫌弃地说道:“巫浅浅你恶不恶心啊。”

    被指名道姓的巫浅浅冲着姬歌做了个鬼脸,还不忘揪了揪姬歌的耳朵。

    被“挑衅”的姬歌从墙垛上站起身来,继而转过身来一跃而下落在了城头过马道上,“别以后我不敢揍你啊。”

    巫浅浅冲着姬歌缓缓竖起大拇指,然后翻转朝下点了点地,不屑一顾地问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姬歌闻言撸起袖子,气笑道:“小爷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看在不远处在城头嬉戏打闹的那俩人,白凉都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佟冬冬。

    “他真的已经放下了吗?”不远处的那一幕自然也也落在了后者的眼中,佟冬冬狐疑问道。

    “能放下是最好,哪怕放不下...”白凉顿了顿,沉声说道:“最起码还有浅浅陪在他身边。”

    佟冬冬闻言叹了口气。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值得你佟冬冬发愁吗?”白凉神色不解地问道。

    身为赤甲镶龙军龙象营统帅的他抱臂环胸笑着说道:“就是没能够同他真正比试过一场觉得挺可惜的?”

    “是吗?”白凉闻言战意凛然的说道:“小歌不能打那换我来。”

    自己这不也算代弟出战了嘛。白凉心想道。

第四百二十章 冬白之争

    佟冬冬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凉,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同白凉比试过。

    骊山长城每三年一次的演武他们两人都有参加,也正是因为那场各大军队之间的联合演武再加上战场之上的惹眼表现,所以才有了那“骊山六锦绣”的称号传出。

    而在那六人当当中除去大秦虎的以陶寄人为首的那四人后,就是当下城头上的这两人了。

    而且佟冬冬还是骊山长城一致认为的青年一辈第一人,当然那场演武的结果也确实是佟冬冬胜过白凉半招。

    而白凉也曾在演武之后同章邯他们说过,败了就是败了,况且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而随着臣歌将重伤的黄庭带回骊山长城,并且在城头众目睽睽之下胜过了大秦虎师的隋有武,继而独自一人以外人看来可以说是极为血腥的手段平定了督军造的那场判乱后,他便隐隐生出骊山长城青年一辈第一人的势头。

    当然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上将军钦定他为魏武卒的督统。

    一时之间臣歌这个名字盖过了佟冬冬占据了榜首之位。

    所以在城头上有一句玩笑话传了出来,“骊山六锦绣可就要变成骊山七绝句”。

    在姬歌接任魏武卒督统之位也就是在那句玩笑话传开之后,佟冬冬并没有像众人所想象的那样去挑战姬歌。

    其实并非是佟冬冬不想,而是自己的师父也就是无涯老前辈直言同自己说过,现在的他并非是臣歌的对手。

    所以也就是在那之后佟冬冬便暂且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过他还是同他自己立下了一个约定,只要他能够比臣歌率先破境,那他还是会保证双方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分出个高低胜负。

    而臣歌在那场巫骊大战中的表现也确实不负他这第一人的头衔。

    葫芦口一役他以化婴境的灵力境界再加上淬体三重楼的武夫体魄先后斩杀两名浮屠境强者。

    这等煊赫功绩哪怕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将老卒都做不到,而臣歌作为第一次统兵的小将新人却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当然代价总是要有的,而且这惨烈的代价放在任何一位山上修士的身上都会使得心境灰蒙甚至魔障重生最后自尽身亡。

    而当下,不远处的姬歌还同那个名叫巫浅浅的少女追逐打闹,就凭这一点佟冬冬便自愧不如。

    “其心志非常人所及。”佟冬冬嘴唇翕动,呢喃说道。

    “城头之上不方便动手,我们还是去上头吧。”白凉自然不清楚在那短短几息之间佟冬冬心生出来的诸多思绪。

    白凉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战意凛然地说道:“我先去上边等你。”

    说完便同姬歌打了声招呼后双腿微弓,身形骤然间拔地而起,化作一抹白虹声势浩大的没入云海之中。

    佟冬冬也对姬歌拱了拱手,微微一笑,继而身形冲天而起,周身裹挟裹着的磅礴灵力直接震散了方圆近百里的云海。

    “姬歌,他们两个人这是在干什么?”巫浅浅看向头顶时不时炸裂开来的绚丽璀璨的灵力风暴,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振聋发聩的雷鸣巨响,皱着琼鼻狐疑不解地问道。

    一手抓住巫浅浅的肩膀一手捏住她脸颊的姬歌一边微微用力一边解释说道:“打架呗,这两人除了打架难道还能谈情说爱不成?”

    巫浅浅脸上吃痛一副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模样,可不动用灵力的她也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哪能挣脱开姬歌的“魔手”。

    “姬歌,我要杀了你!”巫浅浅挥舞着小手恶狠狠地说道。

    一手按住巫浅浅脑袋的姬歌笑嘻嘻地说道:“够得着你就来啊。”

    “咳咳。”

    就在两人准备“大干一场”时,一

    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姬歌听到这道声响后松开了按住巫浅浅脑袋的右手,结果被这个记仇的小妮子一拳捶在了腹部,而且还顺带踹了他的小腿一脚。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一身甲胄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的乐毅看着挨了两下吃痛的姬歌,“幸灾乐祸”地说道。

    “乐将军也是来城头看热闹的?”姬歌瞪了担心姬歌报复主动与其拉开距离的巫浅浅一眼,问道。

    毕竟头顶上空那两人声势极大的交手已经引来了许多守城将士的注意,姬歌猜测可能城中已经有人坐庄下注压谁胜谁负了。

    乐毅闻言同样向天幕处瞅了一眼,眨了眨眼,腹诽道:这俩人也太胡来了,之后免不了被无涯老前辈和姬将军责备一顿。

    不过有一说一,这两人的交手大概是在整座长城中能够引来目光最多的比武了。

    毕竟这可是佟冬冬和白凉啊。

    一念至此,乐毅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姬歌的身上,摇摇头,坦然说道:“臣将军,是上将军有请。”

    眼前的这个青年虽然已经境界全无,但他依然是魏武卒的督统。

    即便是以后他不再担任魏武卒督统一职,甚至是会离开长城,但骊山长城全体将士会一直铭记这个名字。

    七年前有姬青云,七年后有姬歌。

    一对父子,姬家两代人,让整座骊山长城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虎父无犬子。

    乐毅还不知道,在不久的以后还会有一个姬姓的男子会来到骊山长城。

    若是那时姬青云与姬歌还在骊山长城的话,前者会喊他一声重如,后者则会称呼他一声二叔。

    姬歌闻言轻嗯一声,点点头。

    说实话自从自己回到骊山长城还未见过上将军一次。

    “你怎么说?”姬歌瞥了眼不远处地巫浅浅,没好气地说道。

    这丫头下手也忒重了些吧。

    “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巫浅浅抱臂环胸赌气说道。

    她可是知道就是这个副将模样打扮的男子口中的上将军让姬歌统兵出征的,不然姬歌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她要好好质问那个上将军,为什么要害他。

    姬歌无奈地看向乐毅,双手一摊,“乐将军,你看?”

    乐毅看向故作老成的巫浅浅,淡淡一笑,“可以,相信上将军也很愿意看到浅浅姑娘。”

    巫浅浅抱臂环胸,轻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那就走吧。”姬歌点点头,笑着说道。

    巫浅浅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姬歌的身后,当然她走得格外小心,时刻提防着姬歌会“以牙还牙”,报复自己。

    她可知道这家伙心眼小心呢。

    当姬歌与巫浅浅同乐毅一起离开城头时,天幕上空的那愈演愈烈战场中的两人依旧没有分出个胜负。

    “真好啊。”姬歌眼神炙热地自言自语道。

    走在前头的乐毅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但却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意。

    若是自己身后的这个青年没有遭遇过那场意外的话,骊山长城的青年一辈的第一人本该是他,而头顶上的那处战场他更是有资格参与的。

    甚至说不定最后还会出现佟白两人联手战青衫令人拍案叫绝的惊艳一幕。

    可现在原本该是万众瞩目主角的他却已经是局外人。一想到这里乐毅便感慨不已。

    仿若是猜到了乐毅的心事,姬歌双手拢袖笑吟吟地说道:“乐将军,格局小了啊。”

    乐毅苦笑一声摇摇头,这家伙倒是看得挺开。

    城头上空的那场大战直到落日黄昏才渐渐落幕。

    四散的拳罡以及凌厉的灵力直接抹去了方圆数百里的云海。

    天幕湛蓝百里无云。

    城头之上佟冬冬与白凉两人一东一西站在墙垛上,二人鬓角长发飘逸,足以称得上是倜傥风流。

    他们身上的衣袍甲胄已经破碎不堪,裸露在外的是健硕的上身。

    白凉看着鼻青脸肿的佟冬冬,咧了咧嘴,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倒好,有好几道拳都是朝我脸上招呼来的。”佟冬冬揉了揉眉心,将那的淤血散去,打趣说道:“怎么?是见不得我比你英俊?”

    白凉闻言神色一愣,他倒是没想到素来治军严谨的佟冬冬竟然还会同自己开这种玩笑。

    当然他现在比起满脸乌青的佟冬冬也好不到哪里去。

    佟冬冬的境界本来就要比自己高,自己的拳罡落在他身上大抵都被他以强横的灵力卸去,所以只在表面留下些皮外伤。

    但白凉却是实打实的以自身灵力和武夫气机一起抗下了来自佟冬冬的灵力威势。

    此刻侵入他体内五脏六腑内灵力如同一条恶蛟般缠绕翻滚兴风作浪,不断冲撞着他的体内小洞天。

    若不是白凉心性坚韧说不定现在已经露出颓势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说?”白凉沉声问道。

    他现在要一边以自身的灵力与气机压制住那条小洞天中“反客为主”的恶蛟,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还真是有苦自知。

    “要不就此算了。”已经看出白凉端倪来的佟冬冬正色说道:“点到为止。”

    佟冬冬清楚白凉的实力,也对自己的手段心知肚明。

    即便是白凉现在处境不如自己轻松,但也还远没有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若自己说继续那白凉也只会是奉陪到底。

    可在佟冬冬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来是因为这次登上城头本来就不是为了同白凉比试,只是一时兴起又是一拍即合,所以才有了这场以后会被骊山长城以及敛兵阵地称作是“冬白之争”的比试。

    当然,随着这两人以后的名声响彻在洪荒古陆之上,几乎所有山上修士都会知道原来赤甲镶龙军的新任主帅与姬青云的义子那个能够与炎帝一脉白家的人屠白起交手且不落下风的白凉在多年前还有过这样一场惊艳的比武。

    只是那时也只能够悔恨当时没有身在骊山长城一睹两人的卓绝风采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之间的胜负其实早就分出来了,确实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走了。”佟冬冬对着白凉拱手行礼,然后自墙垛上一跃而下,沿着过马道缓缓向远处走去。

    白凉揉了揉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注视着那道愈行愈远的背影,苦涩一笑。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是未分胜负,但他知道这场比试还是自己输了。

    最后自己的那一拳尚未落在他的额头上,而佟冬冬的那道凌厉的指剑就已经轻轻点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只要再向左微微偏移一寸,就点在了自己的心窍处。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像这般站在这里。

    白凉屏气凝神,继而身躯一震,一缕极为精纯霸道的灵力被他强行逼出了体内。

    “下次交手我不会再输了。”白凉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拭干净后,神色坚定地说道。

    城中将军府。

    姬歌在乐毅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当然哪怕没有乐毅姬歌也已经轻车熟路。

    “又回来了啊。”牵着巫浅浅小手的姬歌站在将军府门前,看着高高悬挂着的朱红匾额,怅然失神地呢喃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 功成青衣退

    在乐毅的带领下,姬歌进入这座如今已经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后畅行无阻。

    乐毅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解释道:“因为巫骊大战当中我们长城这边大获全胜,将军担心巫族蛮子那边可能会心有不甘疯狂反扑,所以此刻你别看城中并无异样,但督军造府衙联合敛兵阵地的镇抚司署衙一起已经暗中将所有的鱼隼撒了出去。”

    乐毅极为耐心地说道:“明面上骊山长城风平浪静,可在看不见的地方角落已经发生了十数场的血腥厮杀,特别是这座外松里紧的将军府中,处理掉的刺客已经有四拨了,每一拨都是抱着必死之志。”

    姬歌在其身后轻嗯一声,巫骊大战后几乎所有的巫族之人都恨吴起入骨,人人得而诛之。

    想到这里的姬歌抿了抿薄唇,自己当然也逃不掉,说不定在那份刺杀名单上自己还排在了吴起的前面。

    毕竟自己现在境界尽失,与寻常百姓无异,而且这柿子可不就得挑软的捏嘛。

    其实姬歌可能不清楚,巫族针对他的报复在他随军返回骊山长城的途中就已经展开了,只是有姬青云与无涯两人护在姬歌身边,特别是后者一直借着喝酒的名义赖在他的车厢当中,除非巫族那边是十二祖巫,不然根本伤不到姬歌分毫。

    紧接着姬歌嗓音平静地问道:“如何?”

    所问的自然是针对这场巫族插入长城的那些暗桩谍子的清剿。

    “玄武大道斩杀三名造化境练气士,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寻常的市井平民,只是被将军府内的几只老鱼隼寻到了半点蛛丝马迹,然后就按图索骥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间面摊中的一家三口。”

    “小小的一间面摊中竟然藏着三位造化境的练气士,一下子钓起三条大鱼,听说即便是当初带队的那名老鱼隼也笑得合不拢嘴。”乐毅轻笑说道。

    “除了玄武大道之外,城中各处其实也都有不为人知的围剿,有针对练气士的也有针对淬体武夫的,只是惨烈程度相较于前者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乐毅缓缓说道,只不过临了他又补充说道:“当然虾米也有虾米的好处。”

    姬歌闻言默不作声,他知道乐毅话里的意思,死的人少。

    若是说在那座葫芦口内死的人是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的炼狱战场,那战后的骊山长城同样是一处厮杀惨烈的围剿战场。

    只不过前者是摆在台面上的,而后者就没有那般轰轰烈烈了,死的只会是悄无声息。

    乐毅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那场玄武大道上的围剿困杀,巫族的三名造化境修士两死一伤,受重伤的那人已经被关押在了鱼隼的暗牢之中,现在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在那场动静不大但声势却极大的围剿清理当中,甚至还有明面上正儿八经的魔族出身并且在镇抚司那边还是登记在册的随军修士,但转眼间就变成了巫族的探子。

    像此类事情大大小小还有很多,来自诸天百族的历练修士在鱼隼的追查深究下就成了证据确凿的巫族之人。

    当然巫族那边死人骊山长城这边自然也会死人,甚至是因为种种缘故的关系后者死的人数只会是更多。

    这场不能够拿到明面上来的战役结束后,乐毅估计督军造以及镇抚司的谍报系统得要数十年才能够恢复如常。

    “姬将军,我们到了。”乐毅站在走廊的尽头,沉声说道:“将军现在就在厅堂中等您。”

    “有劳了。”姬歌对其点头致意说道:“等我出来后若是没是乐将军没有军务在身有没有兴趣同我喝几杯?”

    很显然,姬歌极为看好这位现在虽然只是吴起身边的参将但将来若是真正踏上城头势必会有大作为的乐毅。

    听到姬歌这番话的乐毅向后退了一步,继而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而后神色庄重地向前躬身行礼,说道:“荣幸之至。”

    这一礼,是敬眼前这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在葫芦口谷内死战不退的浩然气节。

    姬歌见此作揖还了一礼。

    他还得是以后骊山长城就交给他们这群人了。

    自己就要退了。

    当然这个时候乐毅并不明白姬歌这一还礼的用意所在,还是在喝了那顿酒以后醉意朦胧但神识却极为清醒的他才反应过来。

    只是那时他再开口劝说就都已经晚了,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心情极为惆怅的他又在酒桌上痛饮了两大坛龙雕黄酒,彻底地醉死过去。

    等到姬歌带着巫浅浅走进厅堂的时候,姬歌看到了站在厅堂正中央负手而立并且背对着自己的吴起。

    听到身后门口处传来的细微响动后,吴起缓缓转

    过身来,嗓音温醇地说道:“来了。”

    “嗯。”姬歌点点头,就没有再接话。

    然后便是两两无言。

    倒是被姬歌带进将军府来的巫浅浅满脸怒气地看着位高权重的吴起,冷哼一声。

    吴起同样看到了这个义愤填膺的小妮子,只是他并不介意,甚至对这个对自己满怀敌意的少女报以微笑。

    他当然清楚这个名叫巫浅浅的少女的来历,甚至在她同姬青云等青荫福地众人来到骊山长城时,一份关乎她身世的隐秘档案就被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当然他也只是象征性地随手翻阅了一眼,毕竟连姬歌姬青云他们都选择相信这个巫族少女他这个骊山长城的上将军没有理由去怀疑他。

    当然也就是那一眼,他其实也看到了许多,其中就包括她的身世以及档案中提及到那个猜测。

    她可能是巫族某位至高强者的轮回转世。

    毕竟根据档案记载,她破境的速度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哪怕是见识过无数天才子弟的吴起也不得不承认,在破境速度这一方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巫族少女若论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虽然可能在你看来不算什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很抱歉。”吴起沉吟了许久,眼神明亮地说道。

    或许并非是因为他的直接原因才使得姬歌境界尽失,但他走到现在这般境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之前若不是因为自己让他执掌魏武卒,他也不会身陷困境继而迈出那一步。

    “上将军你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姬歌挥挥手,凝声说道。

    “我...”姬歌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身边的巫浅浅给抢了过去,“若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这刑罚有什么用?!”

    吴起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气愤双眼通红身躯明显还有些颤栗的巫族少女,沉默不语。

    “浅浅,别说了。”姬歌一手拦住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妮子,呵斥说道。

    “这都是我的选择,与旁人无关,更牵扯不到上将军的身上。”姬歌转头看向巫浅浅,解释说道。

    “可是若不是他派你出城,你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巫浅浅泫然欲泣地反驳道。

    姬歌与执拗的巫浅浅对视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随后他看向吴起,摊手说道:“上将军,我是拿她没办法了。”

    姬歌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境界尽失会成为这丫头心里一直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浅浅姑娘,我并非是要为自己解释开脱什么,我只是想说我不会对小歌负责,只要骊山长城不破,那他就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异常坚定地看向巫浅浅,凝声说道:“哪怕骊山长城破了,我依旧会护他周全。”

    姬歌听到这番话后倒是没有感动得热泪盈眶,而是神色怪异地瞅了瞅吴起,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些话怪怪的。

    “浅浅,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同上将军说。”姬歌拍了拍巫浅浅的脑袋,笑容和煦地说道。

    “我不。”巫浅浅耍过头去,冷哼一声拒绝道。

    现在姬歌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自己要是离开,若是眼前这个气息玄妙境界境界高深莫测的男子对姬歌心生歹意,而且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那姬歌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姬歌自然不清楚这个丫头内心的想法,不然他就要捧腹大笑并且称赞她一句想象力太丰富了些。

    当然素来傲娇的巫浅浅也不屑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姬歌看到吴起一眼,对着后者眨了眨眼睛,会意的吴起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对着门外喊道:“既然浅浅姑娘没有胃口,那准备的那些吃食便都撤了吧。”

    “别啊!”本来顶着一张冷峻严肃脸庞的巫浅浅在听到这番话后赶忙摆手喊道。

    意识到自己破功了的巫浅浅脸颊绯红,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没关系,那就留着,请浅浅姑娘下去用膳。”知道该如何做的吴起同样开口喊道。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两位身着罗裙模样秀丽乖巧的侍女。

    巫浅浅瞪了吴起一眼,没有吭声,俗话说得好“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自己这就要在人家地盘上大开吃鸡的了说不定最后还要再拿上些,这又吃又拿的所以本来一路走来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就只能憋回去了。

    “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巫浅浅看向姬歌,叮嘱说道:“不准离开!”

    姬歌点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很快巫浅浅便在两名侍女的引领下

    离开了厅堂,大抵也忘了要替姬歌讨回“公道”一事。

    等到巫浅浅离开后,松了一口气的姬歌看向吴起,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浅浅这丫头确实不按常理出牌。”

    “我倒是觉得这丫头挺可爱的。”吴起摩挲着下巴笑吟吟地说道:“率真。”

    “现在这个妮子走了,可以同上将军你好好聊聊了。”姬歌满脸正色地说道。

    “聊什么?”吴起走到主座上坐下身来,狐疑不解地说道。

    姬歌看着装傻充楞的吴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您可是堂堂上将军,不至于同我玩这种把戏吧。”

    先前因为浅浅在身边所以姬歌没有直接点破,刚才吴起那句话看似是在给姬歌一个保证,可明眼人都能够听得出来,话里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吴起想要姬歌留在骊山长城。

    当然也只有这样骊山长城以及吴起才能够庇护他安然无恙。

    吴起指了指身边的那张甚至连军营中的一些实权将军都没资格坐的座椅,说道:“先坐。”

    姬歌当然不会同他可是,客随主便,既然这当住人要自己坐那他就坐,况且不坐白不坐。

    “我知道你有离开骊山长城的打算。”吴起等到姬歌落坐后沉吟了半晌后才悠悠开口道。

    “而且这件事青云那边已经同我说过了,只是我还没有答复他而已。”

    “您该不会是不舍得放我走吧?”姬歌讪讪一笑,问道。

    “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吴起解释说道。

    不过他当看到姬歌递过来的目光后也很快改口道:“当然也是有一部分舍不得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葫芦口一役你战功煊赫,那本案头的军功簿上第一个就是你的名字,若是现在我让你离开长城,不说我自己愿不愿意,魏武卒的将士也不会答应,那些亲眼看着你砍下函谷兵镇将旗的将士自然也不会答应。”

    “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姬歌双手拢袖倚靠在座椅上,苦笑说道。

    “我现在又没有半点境界在身,自保都是问题就更别提去城头了,而且什么时候骊山长城都开始养闲人了?”

    吴起闻言没有接过话来,因为他知道姬歌说得有道理,自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也正是姬歌让巫浅浅离开的原因,若是那个丫头听到他们两人这些“打开天窗”的亮话,估计现在已经对吴起大打出手了。

    “其实在返回骊山长城的路上我就已经有了要离开长城的打算,不,准确说来是在葫芦口内选择踏出那一步时,我就想若是自己能够侥幸活下来也该是时候离开长城了。”姬歌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对吴起有半点隐瞒,所以便坦然说道。

    “哪怕我不放人?”吴起脸色一沉,狐疑问道。

    姬歌摇摇头,粲然一笑,“您不会的。”

    不说父亲答不答应,无涯老前辈也会尊重自己的意愿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什么时候走?”吴起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问道。

    “就这两天了。”姬歌直截了当地说道:“反正这里我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事了。”

    “我明白了。”吴起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表现地极为平静。

    “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吴起眼中毫无波澜地询问道。

    “魏武卒若是重建的话至于督统之位慕容垂会是很不错的人选。”

    “嗯,这个我明白。”

    “这次巫骊大战中有几个很不错的苗子,我已经写下来了,您可以择情任用,当然其身世还得劳烦督军造那边仔细审过。”

    姬歌说完便将一封信纸推到吴起手边。

    吴起轻嗯一声,示意他可以继续。

    “父亲离开大秦虎师后大将军的职位便会空悬,我这里同样有几个人选,不过可能现在还难当大任,所以需要上将军您重点关注一下。”

    说完姬歌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封信纸从怀中取出,推到吴起手边。

    吴起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青衫青年,沉默无言。

    “再就是这个。”

    姬歌将那枚代表着魏武卒督统之位的钮印玉玺轻轻放在了桌案上,或者可以说是压在了那两封书信之上。

    继而不等吴起开口,姬歌就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吴起作揖行礼,仿若了了很多心事般嗓音深沉地说道:“回禀上将军,如此一来末将就可以退了。”

    吴起转过身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淡说道:“准了。”

    于是,那袭青衣便一身孑然地迈出了将军府的厅堂。

第四百二十二章 阳关大道上的漱心斋

    姬歌离开后,将军府偌大的厅堂内就只剩下了吴起一人。

    吴起转头看着手边桌案上叠放整齐的两封信纸以及信纸之上的纽印玉玺,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深邃且沉重。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吴起轻声嘀咕道。

    当年姬青云也是如他这般,在那场兵临函谷兵镇城下后功成身退,毅然决然地放弃骊山长城上将军的位置,选择游离洪荒。

    当下虽说姬歌境界尽失按理来说确实不该留在骊山长城这块“是非之地”之地,但只要他愿意留下,单凭那场他在葫芦口内立下的煊赫战功,整座骊山长城就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很明显姬歌并不愿意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父子两人都是这般脾气性情。一想到这里,吴起心中腹诽道。

    “前辈,看了这么久的戏您就不打算现身表达下您的意见吗?”吴起打趣问道。

    话音落地,几息之后在内堂中有“窸窣”声响传出,继而一道身形略微佝偻的人影不急不缓地从内堂中走了出来。

    “我有什么好说的。”于姬歌早一步来到将军府,并且在姬歌进入厅堂之前就进入内堂中的无涯老前辈笑吟吟地说道。

    他之所以进入内堂避开姬歌当然不是吴起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其实在返回骊山长城的路上与姬歌同乘一辆马车的他就已经看出了姬歌的心思,当然在此之前姬青云也同自己提过一嘴,只不过被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给搪塞了过去。

    而无涯之所以不想让姬歌知道他的踪迹,就是为了不想给姬歌添加负担和压力。

    “其实您也不愿意看着他离开长城吧?”吴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双手拢袖目光深邃且悠长的无涯,沉声问道。

    “不愿意又有什么用?”无涯反问道。

    “在我们看来骊山长城能够庇护他安然无恙,可对他来说可能并非是最好的选择。”无涯老前辈一屁股坐在身来,“而且自从他来到的长城第一天,我就已经知道他早晚会像他父亲那样,离开这里的。”

    吴起闻言双眸微阖,不再言语。

    既然连最在意他的无涯老前辈都选择放手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得了。

    “这两封信您要不要看一下?”吴起睁开眼指了指桌面上的这两封写有人名的信纸,问道。

    “这个你自己拿主意,用不用是你这上将军的事,我就是区区一个老头子,管我作甚?”无涯老前辈抿了口桃花酿,没好气地回道。

    这酒壶里的桃花酿也所剩不多了啊。

    “不过经历的这么多我相信那小子的眼光。”临了,无涯老前辈悠悠开口道。

    随后他点了点那两封信纸,哂笑说道:“最起码比他那个当爹的强,姬青云那小子当年临走除了一支白袍祁师外屁都没有留下一个,若不是当时老赵拦着,我非得好好教训那臭小子一顿。”

    吴起闻言讪讪一笑,老前辈口中的那个老赵就是骊山长城上任上将军赵公明,一位爱兵如子极受人尊敬的老人。

    “走了。”又坐了一会儿后,觉得已经没有再待下去必要的无涯老前辈缓缓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道。

    “我送送您。”吴起见到无涯老前辈起身后,也站起身来,说道。

    “算了吧。”无涯老前辈挥挥手,拒绝道:“你这位上将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同三军将士解释吧。”

    吴起闻言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姬歌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城肯定会引来长城将士的注意,说不定还来非议。

    而等到那时就需要他这位上将军出面以一个极为

    合理恰当的理由去解释这件事。

    “这小子就知道给我出难题。”吴起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无涯老前辈闻言微微一笑,是给你这上将军的又不是给我这个老头子的。

    走出厅堂的无涯老前辈抬头看向远处的那座巍峨城头,眯了眯眼睛,神色复杂。

    他也不记得在这千年的光景中来来往往送走了多少青年才俊天子骄子。

    有的是真正的在骊山长城立下彪炳战功功成身退衣锦还乡,有的则是战死在了那座沙场当中,马革裹尸或者是埋骨他乡最后只能够立下一座衣冠冢。

    而现在,在七年前送走姬青云以后又要目送着姬歌离开长城,这其中的苦涩滋味哪怕是就着酒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冲淡的。

    更何况,无涯老前辈晃了晃腰间的酒壶,然后双手拢袖沉默不语,是真的不剩多少了。

    ...

    姬歌在将军府的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肚皮圆滚滚不停打着嗝的巫浅浅在那两名娇秀侍女的引领下缓缓走出门来。

    “谢谢两位姐姐。”巫浅浅眨着那双如璀璨宝石般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扬,脸颊上便出现了两个可爱至极的梨涡,笑盈盈地说道。

    “巫小姐客气了。”在刚才巫浅浅用膳时得知了自来熟的她的名字后,那受宠若惊的侍女连忙摆手说道。

    开玩什么玩笑,眼前的这位少女可是被乐将军亲自带进府中来的,而且同她一齐前来的那位青年当时在厅堂内更是同上将军相谈甚欢,在将军待久的她们耳濡目染眼界自然也是有的。

    这瞧着年纪不大的一男一女哪怕不是世家的接班人也是城中顶尖望族嫡系子弟。

    “巫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食盒。”其中一名侍女仿若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中的那精美包装的食盒双手递到巫浅浅的面前。

    人生中头一次被这般称呼并且受到这般礼待的巫浅浅一时间竟然有些羞赧,脸颊绯红如云霞异常可人的她接过那道食盒,连连鞠躬道谢。

    这让那两名侍女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客气的世家小姐。

    “有了。”站在门口外的姬歌替那两名侍女“解围”喊道。

    听到姬歌喊自己,巫浅浅这才停下鞠躬的动作,冲着面前明显怔住的两人挥了挥手,然后一步三台阶地跳到了姬歌的身边。

    “让你等着我你跑去哪里了!”刚站在姬歌身边,巫浅浅便抬头瞪大了双眼质问道。

    姬歌看着巫浅浅嘴边还没有擦干净的食物碎屑,伸手替她轻轻抹去,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心里有些乱,便出来散散心。”

    被姬歌这么个轻柔的动作直接打乱了思绪的巫浅浅嘴唇嗫喏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次...我就先饶过你,下次要是再...犯,本姑娘绝对新账旧账一起算!”

    “知道了。”姬歌从她手中接过那道食盒,宠溺笑道。

    细细想来,自打自己认识了这个丫头并且同她一路相依为命地走来,替她拿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这种吃食了。

    “走吧。”姬歌看了巫浅浅一眼,说道:“趁着天色还早,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巫浅浅轻哦了一声,没有拒绝。

    自从爷爷死后,自己便同姬歌相依为命,从巫域的奉天城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骊山长城,巫浅浅早已经习惯了姬歌的存在,他说去哪她就跟到哪。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姬歌拍了拍巫浅浅的头,后者不甘示弱地拍掉他的右手,瞅准时机跳到了姬歌后背上,双手死死地抱住姬歌的脖颈。

    可奈何的姬歌对着依旧站在门口的那两名模样娇秀的侍女,挥了挥手,嗓音温醇地喊道:“两位姐姐请回吧。”

    那两名侍女被这么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喊了声“姐姐”后嫣然一笑,娇羞连连。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青年俊彦会在乎她们两个下人的处境。

    但真是暖心的很。

    当然一直待在府中的她们不会知道她们眼中的这个极为贴心样貌也极为出众的青年男子前不久刚刚打赢了葫芦口之战,名动两座天下。

    她们更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已经将那枚代表着兵权的钮印玉玺交还给了这座将军府的主人,无事一身轻的他就在这几天便会离开离开长城。

    整座骊山长城很快就再见不到城头那一袭白衣的风流了。

    姬歌背着巫浅浅走在朝阳大街上,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在这条大街的拐角处应该就能够那座名为漱心斋的小院了。

    “姬歌,你要带我去哪啊?”趴在姬歌背上仿佛黏在了上边无论姬歌怎么甩都甩不下来的巫浅浅狐疑问道。

    “你不喊我的名字会死啊。”姬歌用后脑勺撞了巫浅浅的额头一下,没好气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巫浅浅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

    “那个人你认识。”姬歌如实说道。

    “我认识?”巫浅浅撅着樱桃小嘴,狐疑问道。

    “你们巫族的。”姬歌想起那张姣好的面孔后,眯了眯眼眸,淡淡说道。

    其实说实话姬歌现在已经谈不上恨她了,毕竟若不是因为她巫骊大战中他们也不肯定会这么快就取得胜利。

    而且现在自己的境遇与她相当,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怕她曾经数次想致自己于死地,现在也一笔勾销了。

    “我们巫族的?”巫浅浅黛眉微蹙,继续问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骊山长城当中还能见到巫族之人,而且还是相识之人,所以她就更加好奇那人是谁了。

    不想再同她卖关子的姬歌直截了当地说道:“连翘,那个疯婆子。”

    “是她啊!”听到这个名字后巫浅浅最先想到的就是通往阳关兵镇路边的那间茶摊。

    “她怎么会在这里?”巫浅浅从姬歌的背上“溜”了下来,停住脚步,紧盯着姬歌质问道:“是不是你偷偷把她带回骊山长城了?好啊你姬歌,你竟然还学会金屋藏娇了?”

    听到后面这个词后的姬歌眼角一阵抽搐,他瞪了巫浅浅一眼,“这个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巫浅浅双手叉腰,反驳道。

    这种词还用学嘛,那种志趣小说武侠演义小说中不有的是?

    率先败下阵来的姬歌无奈地叹了口气,悠悠开口道:“不是我,我当时巴不得她死在阳关兵镇,可是父亲他们不答应,觉得欠下她一个人情,所以便将她带回来了。”

    随后姬歌便又将当时巫浅浅昏迷后阳关兵镇中发生的事情又同她简单说了一遍。

    听的云里雾里的巫浅浅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其实她还是怀疑是姬歌暗中捣鬼想要将连翘金屋藏娇,毕竟那个叫连翘的长得也不算差。

    若是姬歌知道巫浅浅还这么一根筋可能已经一拳捶到她的脑袋上了。

    “走吧。”姬歌转身说道:“我可不想天色晚了去她那里。”

    他当然担心别人会误会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怕还带着个不知人事的巫浅浅,可这若是传出去姬歌哪怕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若真说不清,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第四百二十三章 漱心斋不舒心

    等到姬歌与巫浅浅来到那座名为漱心斋的宅院门前时,其实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没办法,实在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妮子太能够闹腾了。

    一条朝阳大街她硬生生又从头逛了个遍,当时看着巫浅浅在众多琳琅满目的货摊前来回穿梭流连忘返的姬歌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舍得从自己背后下来了。

    若不是姬歌以手中的这份食盒相要挟只怕她还不舍得挪动脚步。

    而现在姬歌站在漱心斋的院门前,犹豫不决,这门到底是敲还不是不敲?

    “磨蹭什么呢?”巫浅浅叉着腰神色不高兴地问道。

    姬歌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你一路上磨磨唧唧我现在能这个点到这?”

    自知理亏的巫浅浅轻哼一声,干脆撇过头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多么应景啊。”

    听到这番话的姬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是不是墨渊教你的?”姬歌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巫域一行除了墨渊之外也没有外人再同这个小妮子走的近了。

    至于石破天,姬歌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位叔叔还能够做得来舞文弄墨这种活计。

    想到这里,姬歌神色怪异地斜眼看向巫浅浅,要是说她能自学成才姬歌能把面前这扇闭阖的木门给吃了!

    “干什么?你管我呢?我自己翻得书不行啊!”巫浅浅仰头色厉内苒地反驳道。

    而事实就是墨渊告诉巫浅浅的这些东西,自然包括先前的金屋藏娇。

    没办法,这两个人一个人愿意听一个人迫于无奈也只得说,不然前者就一直软磨硬泡,这谁受得了。

    姬歌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大不了明早再来。

    巫浅浅看姬歌转身离开后,一赌气小手握拳直接“砰砰砰”地敲在了院门之上。

    姬歌听到身后的响动后停住了脚步,蓦然转身皱着眉头看向巫浅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姑奶奶!”

    现在他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了。

    敲门声落地后,很快院中便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然后很快巫浅浅面前的这扇院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了来。

    皎洁如霜的月色下,门内站着的是一身淡雅素衣面容姣好的女子。

    “是你。”连翘最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前的巫浅浅。

    像巫浅浅这种粉雕玉琢又机灵古怪的少女,记性尤好的连翘哪怕与之见的次数不多但也是印象深刻。

    再然后她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一份食盒的姬歌。

    “既然来了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坐坐吧。”连翘的目光越过巫浅浅看向那袭青衫,神色平静地说道。

    姬歌轻嗯一声,微微一笑。

    随后连翘微微侧身,姬歌便带着巫浅浅走进了院中。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你还带着礼物来。”悄悄关上院门的连翘跟随在姬歌的身后,笑吟吟地说道。

    言语之间根本就瞧不出这两人之间数次刀剑相向,有着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反倒是像一对多年未见的故交知己。

    其实她同姬歌之前那些旧账早在阳关兵镇中的时候就算清了。

    更何况现在孑然一身的她早就不在乎那些事了。

    之前姬歌在吴起的陪同下第一次走进小院,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而不是她。

    “什么礼物?”巫浅浅小声嘀咕道。

    虽然她和姬歌逛了整条朝阳大街,但一路下来都是只看不买,哪有什么

    礼物?

    随后巫浅浅看向姬歌,这不是两手空空嘛...等等,他手上的拎着的不是自己带回来的食盒吗?!

    难不成连翘指的礼物就是自己的食盒?

    “不...”巫浅浅最后那个行字还没有喊出口,姬歌就已经将那份精致的食盒递给了连翘,淡淡说道:“喜欢你就拿着。”

    巫浅浅看着已经将食盒接过去的连翘,转头死死地盯着姬歌,一副要将他活吃了的样子。

    他竟然把自己的美味转手送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连翘自然也注意到了巫浅浅的异样神色,会心一笑,这俩人相处的方式虽然她感觉有些奇怪但却让人很舒服,并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仿若这两人本就该这般相处。

    姬歌无视巫浅浅那副要生吃人的表情,谁让她刚才敲门的,一来一往这才算是扯平了。

    “这个季节长城这边虽然比起巫域要暖和些,但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寒凛,所以还是进屋吧。”连翘嗓音轻柔地说道。

    很难想象院中月下这个恬静淡雅的女子在数月之前还是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绿甲大军的统将。

    姬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不确定此刻是否有好事之人会以掌观山河的手段来监视着这座小院。

    看到姬歌没有动作,连翘自然也陪他一起站在了院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姬歌沉声问道。

    连翘双手拎着食盒,莞尔一笑,“现在臣歌这个名字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哪怕是我这个足不出户之人都能够隔着院墙听的一清二楚,都不需要刻意去打听的。”

    巫浅浅闻言白了姬歌一眼,怎么样?打脸了吧。

    姬歌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

    “终于见你对我露出笑容来了。”连翘看着姬歌破天荒的那抹笑意,莞尔笑道。

    “感觉怎么样?应该会很不适应吧?”连翘不等姬歌开口便紧接着问道。

    从御风而行动辄便焚天煮海搬山卸岭的山上修士到手足百斤力只能够徒步而行而且三餐不离的凡夫俗子,这其中的巨大落差那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让人感同身受的。

    可能当着在场的三人中只有连翘才最清楚姬歌的感受,毕竟同某方面来说,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

    “其实等到真正静下心来时觉得也并没有什么。”姬歌抿了抿薄唇,轻声说道。

    不可否认,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俩人确实是同病相怜。

    连翘神色怪异地看了姬歌一眼,没有接话。

    其实事实也确实如姬歌所说,真的没什么。

    因为自从姬歌真正踏足灵力修行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年多的光景,在此之前的那十八个春夏秋冬姬歌一直就以一个俗子的身份自居。

    所以当下即便是没有了境界修为,可能一时之间会有些不习惯,毕竟想飞却飞不起来了,但还没有到连翘所说的很不适应那种夸张地步。

    当然像这些事连翘若是不问姬歌也懒得开口解释,没必要。

    既然连翘不出声,那姬歌便不客气地开口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

    连翘轻嗯一声,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谢你的那道城防卷轴。”姬歌转身看向连翘,凝声说道。

    可能巫族那边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函谷兵镇会破得那么快,快到连巫族的援军都没赶到就已经传来了城破将旗倒的噩耗。

    等到大战结束后姬青云同无涯曾经有过一场复盘,若是没有连翘的那道城防卷轴,那大秦虎师还要多

    死二十万人才能够拿下函谷兵镇,而且这还是在剑门兵镇与阳关兵镇的援军没有赶至的情况下。

    若是那两大兵镇的援军顺利赶来,能不能攻破函谷兵镇还要两说,至于死人,届时肯定是数十万的死了。

    所以哪怕将军府那般还没有动静传出,但为了保护连翘的安危,这座极不惹眼的漱心斋四周已经安置有数名浮屠境的强者,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在此以前一直待在将军府的浮屠境八转的老供奉。

    而这一切就是为了一个从巫族来到骊山长城的异族女子。

    “应该的。”连翘笑吟吟地说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来到异族他乡总要做点什么,不然最后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姬歌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第二件事就是我要离开长城了,应该是去青荫福地,所以想要问问你的打算,是要留在骊山长城还是同我一起去福地。”

    在一旁听到这番话的巫浅浅瞪大了眼睛,那双本就水灵的眼眸中满是诧异。

    这件事姬歌可从来没有同她说过。

    “有区别吗?”连翘一双秋水长眸望向月色下那袭青衫,凄凉一笑,问道。

    离开巫域的她宛若水中浮萍,说是随波追流都不足为过,至于去哪里,有那么重要吗。

    “若是你打算留在长城,吴起自然护你周全,最不济也不会让你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姬歌双手拢袖,神色平静地说道。

    “当然如果你愿意跟随我去青荫福地也不是不可以。”姬歌继续说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姬将军的意思?”连翘眨了眨眼,问道。

    “这重要吗?”姬歌耸耸肩,反问道。

    看着连翘递过来的执着目光,姬歌叹了口,还是出声道:“是我父亲的意思,当然我也没有反对。”

    “那好,我去青荫福地。”连翘闻言嫣然一笑,很是果断地说道。

    姬歌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他只是轻轻点头,“那你收拾尽快收拾好行李,应该就是这几天就要动身了。”

    “这么着急?”连翘狐疑问道。

    姬歌撇头看向看出葡萄架,可能自己是看不到它生叶冒绿时的样子了。

    “不然呢?留在这里过年吗?”姬歌重新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道。

    大概已经习惯姬歌对自己这种态度骤然变化的连翘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向巫浅浅,笑吟吟地说道:“谢谢浅浅姑娘的美意。”

    巫浅浅闻言攥紧拳头看向故意挑衅自己的连翘,噘着嘴一言不发。

    “不进去坐坐?”连翘不再逗这个丫头,话锋一转笑着问道:“若是传出去说不定我还会落个蛮荒女子不知礼数待客不周的罪名。”

    姬歌冷哼一声,冷冷说道:“你最好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

    “走了。”姬歌看向巫浅浅,说道。

    可巫浅浅的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依旧停留在了那份食盒之上。

    最后还是姬歌拉着巫浅浅的手强拖着她离开了漱心斋的小院。

    从院中到院门短短两三丈巫浅浅是一步三回头。

    到了门口处,若不是连翘将那份食盒还给了巫浅浅,只怕这丫头还是不肯死心。

    漱心斋外的月色要比院落中淡了许多,夜色更深了。

    “要不...”连翘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神色复杂地说道。

    “不用了。”不等连翘把话说完,姬歌就厉声打断道。

    于是姬歌拉着紧抱失而复得的着食盒的巫浅浅“匆慌”踏入夜色中。

第四百二十四章 黑白无常

    “姬歌,你该不会是怕了吧?”离开那座漱心斋宅院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巫浅浅在姬歌身边一蹦一跳,打趣问道。

    刚才她可是知道姬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看似脸色阴沉其实却是落荒而逃。

    但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狼狈巫浅浅暂时还没有想明白所以然来,所以她只能够等到再见到墨渊后得好好向他请教下这个问题。

    “少说话。”姬歌斜眼看向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巫浅浅,咬牙切齿地威胁说道:“要是你敢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保证以后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安啦安啦。”抱紧食盒的巫浅浅笑嘻嘻地保证道:“放心,没有人知道你姬歌还会金屋藏娇这一手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一想到姬歌刚才连屋门都不敢踏进去,强忍住笑意的巫浅浅脸颊上的梨涡更深了些。

    “浅浅。”就在两人两两无言只剩下路边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之时,姬歌突兀开口道。

    “啊?”巫浅浅抬头看向满脸正色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凝重之色的姬歌,茫然无措地应道。

    “过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我身后。”姬歌已经放慢了脚步,轻声说道:“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走。”

    “是不是出事了?”巫浅浅听到这番话后黛眉紧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姬歌同巫浅浅当初在巫域历经千难万险,一路跋山涉水走来两人已经心有灵犀极为默契,所以当姬歌说出那句话来时心思玲珑的巫浅浅就已经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了。

    “原本我以为出了将军府后他们就会动手,没想到倒是耐得住性子,朝阳大街上也没有趁人多眼杂出手,一直到了漱心斋都没有任何动静。”姬歌环顾四周,凝声说道:“可能是顾忌漱心斋那边隐藏的暗卫,所以哪怕面对我和连翘都潜伏不动,这甚至让我生出了是不是自己多疑的心思。”

    “可在离开漱心斋后,那股被监视的感觉愈来愈重,而且那股压迫感也愈来愈强。”说到这里姬歌的目光死死盯住不远处长街一旁那颗有些年岁的槐树,一手攥住巫浅浅的小手将其护在身后,沉声说道:“既然都跟了这么久总该现身了吧。”

    话音落地,除了耳边吹过的一阵凛冽朔风的呼啸声外寂静的朝阳大街上始终没有出现半道人影。

    可越是如此,姬歌脸上的凝重之色就越重。

    他知道对方愈沉得住气那对自己的杀心就愈重。

    “什么时候鬼族都成了偷鸡摸狗之辈了?”姬歌提高了嗓音笑呵呵地问道:“还是说你们胆子太小连在我这个俗子面前露面的勇气的都没有?”

    姬歌话音刚落,一阵“桀桀”诡异笑声便在这空旷无人的长街上响起,显得异常渗人。

    这诡异笑声让本就胆小的巫浅浅死死的抓住姬歌的袖口,躲在他的身后。

    姬歌但是无所谓,一听到这个笑声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随后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这么轻易就被自己给激出来了,看来这次鬼族派出来的货色也不怎样。

    那道渗人的诡异笑声依旧回荡在长街之上,随着鬼气在长街那头弥漫扩散开来,而在姬歌原本死死盯着的路边那棵半丈之宽的槐树中也缓缓有两人走了出来。

    姬歌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两个在丝丝

    缕缕的鬼气中显现的瘦高人影,长眸半眯。

    “姬歌,他们是什么人?”躲在姬歌身后的巫浅浅忍不住探出头来,在看到那可怖一幕后又赶忙缩了回去,嗓音颤抖地问道。

    姬歌看着缓缓逼近的那两人,向后退了半步,打趣问道:“无常索命厉鬼勾魂,难道你在你的神鬼志异小说中没看过?”

    眼前这一男一女两人手执阴冷森寒的脚镣手铐,皆是带着一顶高高的长帽。

    其中那名身着黑衣的瘦高男子拿着镣铐铁链,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但面相极为妖逸,那顶长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那名身着白衣极为妖艳的瘦高女子同样是面无血色,但那嘴唇之上是妖冶至极的猩红,也不知是唇红还是鲜血,至于那顶高帽上写着的是“一生发财”四字。

    “怎么?两位千里迢迢来到这骊山长城是奉了鬼族中哪位大人物的命令?”姬歌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问道:“是郢都的那位鬼帝还是那位鬼族现如今明面上的当家人鬼皇?”

    黑无常闻言那张妖邪的脸庞上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神色,他桀桀笑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是怎样发现我们俩人踪迹的。”

    若是传闻不假的话,现在的姬歌已经没有了半点境界修为,而且凭借他们两人藏匿气息的手段,哪怕是寻常浮屠境一转的练气士都不足以发现他们,所以他现在很好奇这个小子是怎样发现他们的。

    “没办法,你们鬼族之人身上总是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腐烂的尸臭,隔着老远我都能够闻到。”说到这里,姬歌还故意挥了挥手,面露嫌弃地说道。

    其实姬歌之所以能够察觉到鬼族的跟踪当然不是什么身上的尸臭味,之所以这般说也只是为了恶心对面的这两人罢了。

    是因为路边的那棵古槐他才猜出了不速之客是谁。

    当初在思规楼中对于“槐”之一字老先生曾经同他解过,木中藏鬼是为槐。

    所以在姬歌在阴差阳错间见到那棵槐树时便灵犀至心头,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况且他同鬼族之间又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于情于理此时此刻该出现在这里的也只会是鬼族中人。

    但来人会是谁,他却猜不到。

    黑白无常,八方鬼王,十殿阎罗,孟婆,这些都有可能。

    索性,眼下出现在面前的是这黑白无常兄妹两人。

    “哦?是吗?”一直没有开口的白无常朱唇轻启掩嘴轻笑,嗓音魅惑地问道。

    “很难想象我们的圣子大人竟然会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上。”突兀出现在骊山长城中并且来者不善的黑无常眼神阴翳地看着面前这个青衫男子,脸色阴冷说道。

    其实陌上桑是死在了鬼帝的手中,但几乎每个鬼族之人都知道若是当时在那军帐中没有姬歌他们以大势压人,冥帝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

    所以鬼族圣子之死这笔账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姬歌的身上。

    姬歌自嘲一笑,“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他陌上桑会因我而死,而且你们当时不在场可能不知道,啧啧啧,陌上桑的死状太凄惨了。”

    “姬歌你放肆!”白无常见到姬歌这般侮辱鬼族圣子后,厉声喝道,再也不复先前那般的魅惑。

    陌上桑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生前毕竟

    是鬼族的圣子,而且他在世时在鬼族颇得人心,不然也不会成为鬼族的圣子。

    即便他现在已经死了但生前所代表的也是鬼族,若是让姬歌继续这般口出狂妄之言,那最后打的还是鬼族的脸面。

    所以白无常自然要打断姬歌的言语。

    姬歌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些。

    “鬼族今夜这般做难道就不怕上将军吴起追责起来?”姬歌沉声问道。

    他当然知道黑白无常今夜出现在这里寻上自己是要做什么,总不至于是闲着没事找自己聊天喝茶来了。

    真当“无常索命厉鬼勾魂”这句让无数山上修士闻风丧胆的恶语是空穴来风吗?

    “等到你死了,甚至就连魂魄都被我们勾拿走了,又有谁知道今夜的所作所为是我们兄妹二人?”黑无常桀桀笑道:“退一步说,即便是他知道了,你觉得区区一个归真境的吴起会为了你一个已经沦为凡夫俗子的姬歌而同我们鬼帝大人结仇生怨?”

    “区区归真境?”姬歌闻言嗤笑一声,看着面前不过是造化境的黑白无常二人,捧腹笑问道:“什么时候大帝之下一品的归真境在你们眼里这么不值钱了?”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白无常在一旁提醒道:“让我勾走他的魂魄带回鬼族交由鬼帝大人发落。”

    “哦?是吗?”姬歌笑吟吟地说道:“这么说这次针对我的暗杀幕后之人真的是鬼帝。”

    黑无常甩动着手中的那件本命灵器勾魂链铐,冷笑连连道:“这个问题还是等你见到了鬼帝大人后亲自向他询问吧。”

    若是放在先前他可能还会忌惮这个青衫男子的境界修为,但现在他可不相信在他眼中如同废人的姬歌能够掀起半点风浪来。

    姬歌看向胜券在握的黑无常,脸上再不复原本那紧张神色,转而代之的是一抹戏谑笑意。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姬歌笑呵呵地说道。

    黑白无常两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凛,不明白姬歌为何突兀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放在以前呢我肯定不会有其余的动作,总要亲自试探出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姬歌脸上的笑意更盛,眯着眼睛说道。

    若是放在先前即便是黑白无常联手截杀姬歌也有信心能够护得巫浅浅安然无恙。

    两名造化境练气士,他又不是没有杀过。

    “可现在不行了。”姬歌抿了抿薄唇,“如你们所闻,如你们所见,我是真的半点境界修为都没有了,而且我这人惜命的很,所以就更不会以身涉险。”

    说到这里,姬歌双手拢袖露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姿态,身躯微弓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换作是我在我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就该动手的,毕竟那时我灵警觉最低成功的可能性也最大。事后哪怕会暴露身份大不了以死谢罪,最起码也牵连不出背后的大人物。”

    “可说到底你们还是顾惜自己的那条贱命,所以才等到现在在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现身动手。”姬歌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你们不知道,你们在等时机的时候我也在等,等一个良辰。”

    随后姬歌抬头朝着某处虚空,提高了嗓音大声喊道:“上将军,你都听到了吧?人家这黑白无常两位可没有把你这位归真境的兵家圣人放在眼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正是杀人时

    姬歌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黑白无常两人神色一震,眼神当中皆是流露出浓浓的震惊惶恐之色。

    若是他们两人没有想错,姬歌口中的上将军就是吴起,坐镇骊山长城宛若圣人般存在的那个吴起。

    “他怎么会来?他是如何知道我们行踪的?”白无常以心声询问道。

    黑无常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他确实也不知道为何会惊动吴起。

    而且自从姬歌同身边的那个女娃出了将军府后他们二人就一直监视左右,并没有发现他与任何将军府之人联络。

    只是眼下他不得不摆出一副防范的姿态,神色戒备,那张妖邪的脸庞上满是凝重之色。

    当然他自然也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若是那个吴起当真是真身降临此处,哪怕自己有诸多的后手可对上归真境的吴起依旧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难逃一个死字。

    “听到了。”原本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是对面的姬歌使出来的一个脱身幌子的无常在听到这道淡淡声响后身躯一颤背后冷汗直流。

    甚至是一个手软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勾魂铁链。

    就在黑无常的一个恍惚间,在姬歌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身形高大身着一件宽敞玄衣的中年男子。

    等到吴起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后姬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初在出了将军府后他确实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怎样的一种异样感觉他也说不少来。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多疑,但那种异样感觉等到他与巫浅浅走到朝阳大街时愈发强烈。

    所以也就是那时姬歌确信自己是被跟踪监视了,而且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城城内他还确信是来者不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才特意搬来了吴起这尊“大佛”靠山。

    先前可是他说在骊山长城内会护自己周全的。

    “鬼族的黑白无常二位,是你们自己来还是我请你们去?”吴起双手负后沉声说道。

    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而且目标人物还是现如今对长城三军而言最为重要的姬歌,他鬼族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白无常刚想开口,吴起便神色冰冷地瞥了她一眼,前者如遭雷击,噗嗤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气息萎靡面露痛苦之色。

    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浓浓嫌弃之色的吴起冷声说道:“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上将军又何必对一个女子这般姿态,若是小妹有得罪上将军的地方,我...”黑无常将白无常护在身后,躬身行礼说道。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如同天威般浩荡的灵压笼罩开来。

    黑无常的神色猛然一变,如先前白无常那般吐出一大口鲜血,只是后者的惨状更甚前者。

    等到黑无常双股打颤只能够单膝跪倒在地时,黑无常已经是七窍流血满脸猩红。

    姬歌看着面前不远处这惨不忍睹的两人,不,这两鬼唏嘘不已,先前那副咄咄逼人将自己的性命拿捏在股掌之间的自信现在可都不复存在了。

    “上将军,这次我承认是我们兄妹二人栽了。”黑无常呕出一口黑血,毫不在意脸上的血迹,嗓音虚弱地说道。

    “哥,

    你没事吧?”白无常看到黑无常因自己而身负重伤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赶忙将其搀扶了起来,关切问道。

    黑无常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那缕殷红,说道:“也多亏了上将军没打算要我性命,不然现在我已经魂飞魄散想要做鬼都做不成了。”

    吴起听到这番话后哂笑一声,“留着你这条贱命可不是让你在这恭维我的。”

    “小人明白。”黑无常应声说道。

    自己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可不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身上有他吴起想要的东西。

    而这东西无非就是关于鬼族亦或者可以说是鬼帝的情报。

    而且现在黑无常面对吴起根本逃不走,甚至前者面对那宛若天埑般的境界差距根本就不敢生出那份逃脱之心。

    有些城府的黑无常知道逃走只会是死得更快,“坐以待毙”说不定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况且站在自己面前的吴起是这座骊山长城的老天爷,自己有什么手段神通能够逃出他的五指山?

    没有的。

    既然没有那就连想都不要想,万一自己的某个心思被对方觉察到,那即便是不死也得死了。

    “到了那自然会有人带你们进去。”吴起用漠然的嗓音缓缓说道。

    “小人清楚。”黑无常感受着体内被刚才那股灵压打压继而崩溃的结窍中传来的刺骨疼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白无常在其身边小声问道。

    “谓天邢牢。”黑无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像他们在城中犯下这种滔天重罪。而且还被当场抓住之人难不成还是该去将军府喝茶不成?

    听到这个名字后白无常那张惨白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浓郁的惊恐之色,以至于她张大了嘴巴却迟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当然哪怕是黑无常在提到这个名字后也是一阵胆寒,眸底深处闪过一缕惊悚之色。

    哪怕他并没有亲自到过,但骊山长城的谓天邢牢洪荒古陆上谁没有听说过,特别是他们最擅长重刑酷罚之人,最是了解谓天邢牢的可怖。

    哪怕他们现在是鬼,进去之后可能想做只鬼都难。

    “姬歌,事到如今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黑无常心有不甘地问道。

    他姬歌究竟是怎样能够在惊动他们二人的同时还向将军府求援,继而打破了必死的局面。

    若是没有吴起现身在这里,现在的姬歌还有那个不知名但来历不简单的丫头已经是他们兄妹二人的锁下亡魂了,他们二人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姬歌闻言呵呵一笑,拒绝道:“那你还是带着这个疑惑上路吧。”

    黑无常听到这个意料当中的答案后,默不作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向来便是如此。

    姬歌看着相互搀扶着缓缓向谓天邢牢方向走去的黑白无常两人,眯了眯眼睛。

    其实那个答案真的没什么,无非就是七个字,“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是让那个货摊的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张送往将军府的纸条就值十枚永安币,这种生意买卖那个老板还不得做

    梦都能够笑醒了。

    “确实是够机灵的。”吴起双指捏住那张纸条,随手一挥便将其湮没至虚无,笑呵呵地说道。

    “没办法。”姬歌听到这声打趣后苦笑说道:“您先前也听到了,若是我境界还在肯定就自己会一会这他们了。”

    “然后就像之前敛兵阵地那次单独对上秦广王然后差点死在那只老鬼手上,最后还得让姬青云把整座阵地闹个底朝天?”吴起调侃说道:“若是那样的话还是算了吧,还不如让我直接出手来得省事些。”

    姬歌闻言讪讪一笑,挠挠头没有接话。

    “姬歌,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有人跟踪我们?!”等到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巫浅浅踩了下他的脚背,质问道。

    痛的呲牙咧嘴的姬歌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就你这半点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真知道有人要对我们下手早就打草惊蛇了,哪还能把这两只小鬼给引出来。”

    “你放...”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的巫浅浅咽下了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字,改口道:“放什么厥词!”

    “啧啧,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吓得浑身战栗躲在我身后头都不敢露出来。”姬歌笑吟吟地自言自语道。

    巫浅浅冷哼一声,把头瞥到一边,倔强不肯松口道:“那是因为他们的扮相丑。”

    “您就放心让他们这样去谓天邢牢,就不怕他们中途逃掉?”姬歌凑到吴起身边,笑眯眯地问道。

    吴起转头看着那张极为欠揍的脸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明知故问。”

    姬歌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不是怕和吴将军想不到一块去嘛,没成想还是心有灵犀。”

    吴起闻言没有接话,将姬歌晾在一边。

    姬歌看着已经朝阳大街上已经缓缓消散开来的鬼气,双手拢袖意兴阑珊地说道:“想好怎样问罪鬼族了吗?”

    “不急,慢慢来。”终于不再是听到一句废话的吴起惜字如金地淡淡说道。

    “也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鬼王还是十殿阎罗?”姬歌嘴角微微上扬,自顾自地说道。

    负手而立的吴起抬头望向天幕上空那轮皎洁无瑕的圆月,笑而不语。

    都说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若是在黑白无常之后只有一尊鬼王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今夜的安排了。

    骊山城头。

    那位独坐城头赏月的老人轻轻拍打写膝盖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那只破旧的酒壶被他随手搁置在了身边,酒壶中早已经空空如也。

    欺负一个已经没有了境界修为的自家小辈而且还是打到家门口来了,他无涯这一千多年来就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今夜哪怕是鬼帝亲自前来他也要用背后的这柄刺鲸告诉他一番何为为老不尊。

    “前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一缕清风徐来,紧接着就有一道修长身影站在了无涯的身后。

    一身白衣尤胜过皎洁月色的姬青云笑容和煦地问道。

    “没酒了。”无涯老前辈瓮声瓮气地说道。

    姬青云闻言微微一笑,继而拂袖一挥,说道:“酒啊,有的是。”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千年之隔终是容不下白衣

    无涯老前辈听到姬青云的这番话后轻轻点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如何说什么,在沉吟了半晌后才悠悠开口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是好大的胃口。”

    无涯当然知道身边这个一直隐忍杀意迟迟不发的姬青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口中的酒,是今夜一颗颗注定会落地的人头。

    “若是小歌修为尚在撞上了黑白无常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那小子技不如人,当然这场子事后我这当爹的肯定会替他找回来。”说到这里,姬青云那只负后的右手轻轻攥拳最终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响,“可他们明知小歌境界尽失已经不会对他们在构成威胁,可他们依旧要赶尽杀绝,这就是欺人太甚!”

    “所以今夜但凡是对小歌出手之人,我姬青云不管他是鬼是神,我都要他见不到明早的朝阳。”此刻姬青云不再按耐自己的杀意,滔滔不绝如东去大江般的杀意冲天而起,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要将头顶的这方天幕撕裂开来般,震荡得虚空发出阵阵“嗡嗡”鸣响。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这次并不会只有鬼族出手?”无涯老人目光深邃地望向身下的这座偌大城池,悠悠开口道。

    姬青云闻言微微点头,轻嗯一声,“我猜到了。”

    正因为猜到了,所以才有了那句不管他是鬼是神,他都会格杀勿论。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两万赤甲镶龙军已经尽数布置在城内。”随着一道长虹身形落在城头,佟冬冬恭敬的嗓音在姬青云与无涯的身后响起。

    无涯老前辈闻言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已经换上那道阴雨晦冥甲的佟冬冬战意凛然,当然在眉宇之间还有几分的戾气。

    虽然师父并没有直言今夜的这般“调兵遣将”所为何事,但佟冬冬大致已经猜到了些。

    正因为猜到了那个真相,所以哪怕是向来清心寡欲的他在眸底深处也有戾气涌出攀至眉宇间。

    “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佟冬冬不着痕迹地看了姬青云一眼后,拱手沉声说道。

    “不用在意,姬将军不是外人。”猜到了这个并非是自己名义上徒弟的心思,无涯老前辈瓮声瓮气地说道。

    “怎么?无涯老前辈还没有将我同姬歌的关系告诉你这个徒弟?”姬青云以心生询问道。

    “没有。”无涯老前辈沧桑的嗓音在姬青云的心湖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大概等到他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独当一面有能力去执掌赤甲镶龙军时,我自然会说。”

    等到那时可能就不只是姬青云与姬歌之间的父子关系了,还有他无涯的出身以及那支赤甲镶龙军创建的初衷,当然还有他佟冬冬之后的使命与担当。

    “末将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臣歌不利。”既然师父已经发话那他自然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但他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理来说这次巫骊大战长城这边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臣歌功不可没,这份功军功不只是在骊山长城彪炳,在诸天百族面前同样煊赫无比。

    毕竟骊山长城守护的可是诸天百族的疆域安危。

    可眼下却有人想要对臣歌这样的功臣战将不利,而且对方极有可能还是来自诸天百族。

    这甚至

    让佟冬冬心生茫然,难道偌大的诸天百族眼里就容不下一个已经境界尽失的臣歌吗?若真是那样那自己拼死守护的骊山长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听到自己的徒弟这么一问,无涯老前辈眯了眯眼睛,只是晃动着手边的酒壶,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害怕。”一直没有出声的姬青云嗓音温醇但脸色阴沉凌若霜雪地淡淡说道。

    “他们在害怕会出现第二个来历不明的姬青云。”城头之上那袭胜雪白衣神色漠然地说道。

    佟冬冬眼神崇敬炙热地看向面前这位白衣男子,七年前那一战他名动洪荒,后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拒绝了那本该是囊中之物的上将军之位,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长城游历洪荒。

    再之后的三年内可能是地处偏远的缘故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仿若消失就此在了茫茫古陆之上。

    可等到再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入骊山长城,就是那个名叫姬青云的人族

    男子携一柄黑剑以决然之姿闯入了那道琅琊榜,最终碾压众多豪族天才圣地门派妖孽,占据了那第三桃花席位,不过现在已经是第二榜眼位了。

    而至于第一位上的,是那位以后注定会成为神族之主的当代神族圣子。

    若是这么细想下来,现在臣歌的成长与当年的姬青云何其相似,甚至在巫骊大战之后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难道这就是诸天百族想要除掉他的理由?佟冬冬心想道。

    姬青云继续说道:“当年我登上琅琊榜后就惹来的颇多的非议,当然也有很多人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世上,世人都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世家名门才能够栽培出一个青云榜眼,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是怎样出身,他们只能够查到我崛起于骊山,再往前查就是一番空白。”

    “若不是人族炎帝一脉的当家人如今坐镇白玉京中的那位出面,依旧会有人不肯罢休。”

    姬青云仿若在叙述一件平白无奇的事实,当然这也确实是事实,只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佟冬冬心湖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眼前这位名冠长城的姬将军并非是洪荒古陆人氏?

    “所以眼下他们才会对与我有相同遭遇的臣歌出手,为得就是避免生出那个他们无法掌控的万一。”姬青云冷冷说道。

    姬歌在骊山长城用的一直都是臣歌这个名字,但他拿着的却是自己的佩剑沉香,所以保不齐就有人会从他的身世上做文章。

    “千年前的那场变故当中虽然先生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就是神族从中作梗,而且这千年以来诸天百族之间每场纷争战乱的背后都会有神族的影子,想必这次神族也会忍不住插一脚,说不定鬼族之所以对那小子痛下杀手还是神族从中挑唆的。”无涯老前辈沉声说道。

    “这是为何?”一想到在这桩暗杀事件之后竟然牵扯出了诸天百族中的两大豪族,饶是心性坚毅的佟冬冬此刻也感觉后背发凉。

    “千年前神族的眼中容不下有熊氏,千年后他们的眼中同样容不下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人。”无涯老前辈嗓音凝噎地说道。

    千年前先生不是不可以反抗,甚至以先生之大能若是愿意说不定可以力挽天倾,也不会率领轩辕一脉的

    族人远走祖地。

    只是如此一来便牵连甚广届时肯定会死很多人。

    尸山血海。白骨露野。

    这自然是先生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千年以来洪荒古陆才不见了那袭占尽世间八斗风流的白衣。

    “传令下去,今夜只要有人对臣歌出手,我不管他来自那座豪族,背后站着什么人,哪怕是他娘的圣子圣女也都给我杀了。”无涯老前辈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寒芒,杀意凛然地吩咐道。

    “末将遵命!”佟冬冬屈身拱手应道。

    等到佟冬冬领命退下去以后,无涯老前辈斜眼看向姬青云,问道:“青荫福地没有来人吗?”

    姬青云闻言微微摇头,嗓音深沉地说道:“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往大了说是轩辕一脉同诸天百族之间恩怨的延伸,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把青荫福地给牵扯进来。”

    “你这个福地之主当的可真憋屈。”无涯老前辈毫不客气地讥讽笑道。

    “你婆娘那边...”无涯还没有问完就极为识趣的就此打住,他已经猜到这小子会怎么说了。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她没必要知道。”姬青云笑容和煦地说道。

    无涯老前辈笑而不语,差点忍不住给他一脚,大道理都让他占尽了自己还能够说什么。

    ...

    朝阳大道之上。

    “你们两个要不要避一避,这次我可能顾及不上你们了。”吴起感受到城中东南方位不再加以遮掩的强大灵压后,沉声说道。

    姬歌听到吴起话里的那份凝重之意后眉头微皱,问道:“很棘手吗?”

    “原本以为只是能够钓上一条大鱼,结果现在看来是有两只趴在湖底的千年老王八主动咬钩了。”吴起转头看向东南方向处冲天而起的那两道灵力光柱,说道。

    一位沉淀了多年的返璞境,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归真境。

    若是他没有坐镇骊山长城的圣人气象,现在只怕在气势上已经被压一头了。

    “小歌,义父让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一身白袍战甲的白凉突兀间出现在了姬歌的身边,神色同样凝重地说道。

    刚才在那两道璀璨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时,单是那荡漾扩散开来的灵压就让白凉心头一震,灵力原本运转的灵力猛然一滞。

    姬歌对于白凉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既然自己能够想到,那父亲自然也会想到,而且只会比自己想得更多更远。

    “上将军,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姬歌沉声问道。

    吴起闻言微微一笑,挥挥手示意他尽管放心,“你走就是了,区区两只老鬼而已,他们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姬歌轻嗯一声,转身带着巫浅浅打算同白凉一起离开。

    他知道自己在这只会让吴起有所顾忌影响其出手。

    可就在他打算离开的刹那间,在城中的正北方位又有一道光芒万丈的灵柱冲天而起,骤然间城中北区方位百丈之内恍如白昼。

    姬歌猛然间停住了脚步,面露惊愕之色,随后苦笑一声。

    不管是他们谋划许久还是一拍即合,看来今夜他们对自己的这颗项上人头是志在必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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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介绍:
荒古期年女娲补天,而后便是诸天浩劫。千年后末法更迭九州震荡,豪族割据百家争锋。又是千年,人族少年自流放之地承运而出,自此无神时现。道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