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神海上有座山
身受重伤的古枕带着仍旧昏厥不行的古缺月和一并的珠玑精锐离开了此处。
临行前古枕还不忘对着邋里邋遢满身酒气的老王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瞧着明明是两个年岁相当的人,后者却对前者如此恭敬有礼,这让看在眼里的姬歌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老王头的身份果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等到古家的一行人离去,姬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全身戒备身子瘫软地坐在地上。
先前与古缺月厮杀虽然没受太大的伤势,可他也因为一直躲避那些个灵力针芒而有些力怠。
之后他与半步凝神境的古枕比拼“内劲”,硬是以一重楼的金枝体魄再加上满身的气血之力硬生生挣脱了他的禁锢。
再后来就是面对十几名珠玑精锐的围攻,姬歌以一人之力以雷霆手段震压威慑。
若不是后来古枕的出手,姬歌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半步凝神境的实力,着实太过恐怖。
在这三场交锋中,姬歌无论是在心神还是气血上都耗费极多。
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姬歌神色疲倦的抬头,指着盘坐在远处的眉头紧皱的李乐府,有些忧虑的问道:“他那边?”
“少爷,这件事还要看李公子的福缘造化,外人强帮不得,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老王头瞥了眼李乐府,眼神一亮,又开口说道:“李公子若是能够安然迈出那一步,以后的修行道路不说比赵家那小子平坦,可也差不到哪去。”
姬歌瞪大了眼睛,有些匪夷所思,没想到老王头对李乐府的评价竟会如此高。
刚才老王头的一手屈指弹剑的玄妙手段他可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老王头在他眼里那就是隐世不出的高人。
难怪当年父亲一口一个王大哥叫的亲切,可能早就知晓了老王头的修为手段。
“李家的清明拳我早些年也有所耳闻,谈不上是多么高深的法门,甚至只是一部寻常至极的拳谱,但,其中的玄妙之处可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听说若能够真正的领悟这套拳法的真意,即便是没走踏上灵力修行的凡人也是能够开辟出灵海来,从而便可修行大道,做那山上人。”
“说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也不足为过。”
“而且这李家的明清拳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所以恐怕现在这世间只有他一人知晓清明拳法了。”
老王头指向盘膝而坐神情严峻的李乐府,又说道:“恐怕当年古家向李家出手也有可能是因为想得到这套拳谱吧。”
姬歌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不做评论。
“那我们就坐在这干等着?”姬歌看着老王头,一脸希冀。
“少爷你可别指望我,现在李公子的这种状态绝不能让外人近身的,哪怕是我,一但被惊扰,轻则大道无望,重责伤及根本,落下祸根折损年寿。”
“那行吧。”姬歌撇了撇嘴,“就劳烦老王头你帮我护着,我先休息会。”
随即姬歌也是盘膝而坐,双眼紧闭。
在他闭眼的瞬间,姬歌的神识就悄然来到了脏腑内,站在那两道灵窍“洞府”门前。
由神识所化的姬歌敲了敲“洞府”的大门,敲了半晌的时间大门终于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见到来人是姬歌后,那个小脸上原本是小心翼翼的神情立马转化为怒气冲冲的神色。
姬歌见武运小人这般模样,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这次若不是因为武运小人,只怕之前古枕的那挟带着磅礴灵力,半步凝神境的全力一脚,自己已经是倒地不起,性命垂
危。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莽撞行事啦。”姬歌举手认错说道。
与此同时,另一扇大门也打开来,一身金色的文运小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见到姬歌的神识后,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姬歌回了一礼,说道:“谢谢。”
文运小人咿咿呀呀地摇了摇头,只是武运小人从门内抱出一颗硕大的紫金色圆珠,递给文运小人。
文运小人仍是同上次那样摇摇头,即便这次武运所化的紫珠比上次的那颗成色要好很多。
“放心,等回到家以后我便将你放进爷爷的藏中去,相信那的书卷气应该会对你有所裨益。”姬歌笑着说道。
这次文运小人使劲点点头,没有拒绝。
武运小人很明显听懂了他俩的意思,合着就是不喜欢自己拿出来的珍藏呗。
只见他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珠子大口啃了起来。
姬歌笑着拍了拍武运小人的头,却被他一下闪过,姬歌悻悻然收回手。
“总之这次还是要谢谢你们两个。”
姬歌对着他们俩深深作了一揖。
武运小人见状放下手中已经啃了一半的紫珠,与文运小人相视一笑。
可能姬歌自己不知道,李乐府也没有看到,唯独一直给他们俩护法的老王头看到这副情景后瞪大了眼睛,饶是他经过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姬歌的神识给文武运两人作揖行礼完之后,他身上猛然间华光大作,流光溢转。
老王头隐约间感觉到有蕴含着文与武磅礴气韵交织围绕在姬歌身旁。
姬歌四周的空间因为身遭的气运而变得虚实不定,甚至荡起层层的空间涟漪。
老王头赶紧后撤几步,脸上的神情不复之前的那般平静。
“姬老弟,你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啊。”老王头抠了抠鼻孔,大笑说道。
当年姬邛有子平步青云,今姬家有琳琅纳文武双运。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空地上,李乐府满头大汗,眉头紧皱。
在他察觉到心头有灵犀闪动时,他便盘膝而坐,闭目冥想。
他刚一闭上眼,神识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至神海当中。
等到李乐府的神识缓过神来后,他便看到自己一座巍峨不见封顶的山岳矗立在自己面前。
山岳之上黑云惨淡雷霆万钧,是不是一道闪电轰击在山岳之上。
而被击碎滚落下来的山石落在这片神海中就引起了翻腾巨浪。
而李乐府他此刻就脚踏在神海之上,所以巨浪翻滚,他的身形也摇摇欲坠。
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就处在自己的神海当中,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多大的危险。
可现在看到那翻天巨浪,他骨子里打了个寒颤,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如果他此刻被淹死在这,就真的是死在这。
神消识毁。不复生机。
更不要提踏上灵力修行,兴复李家,手刃古家仇人,为自己的爹娘报仇。
一念至此,李乐府原本俊逸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狠色,他觉不能让自己的死在这。
他猜测到,自己的大道机缘或者说是踏上灵力修行的伊始就是这座耸入云天不见峰顶的山岳。
李乐府看到那几道翻天巨浪朝自己席卷而来,眼神一凛。
自己不愿躲避也躲避不开来,这七八年来自己在玉钩栏中,在柳娘的庇护下已经成长了太多,所以这次他想要自己站出来。
念头在
心底生出,李乐府凌空一步迈出。脚下的神海荡起微波。
明清拳的拳谱自己烂熟于心。
他一式“清风落月”缓缓递出,淡淡的拳影在在触碰到那最新来临的滔天巨浪后便消失不见。
“开。”
李乐府缓缓一字吐出。
继而那道有数丈之宽的巨浪像是被人从中切开,一分为二。
最终没了那份摧枯拉朽的嚣张气焰,归落于海面,归于一片平静。
而面对接踵而来气势更为磅礴的龙卷巨浪,李乐府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自己的神海当中,难不成真让它们翻天了不成。
“海不扬波。”
李乐府双拳交替轰出。
一股勇往直前的拳势自双拳之上迸发而出,继而直直撞在迎面而来的巨浪之上。
但见那道巨浪在他面前难进分毫,一道数十丈宽的裂缝在巨浪中出现,这次像是有人用一把巨剑将巨浪拦腰截断。
下半段消于海面。上半段从天而落,李乐府双脚能踏神海海面,身形冲霄而起,穿过了那条水幕。
紧接着他又轰出“风举云摇”,“春雨一度”二式,将剩余的两道滔天巨浪轰散。
等到海面趋于平静,他的身形才缓缓聪半空中落下,双脚踏在海面之上,身形不坠,玄妙至极。
李乐府从来没有过如此感觉,好像可以只手翻云覆雨,平风静海。
他紧握双拳,如此强大的感觉终归是镜花水月,这终归是在自己的神海当中。
不过,在以后,他终究会拥有如此强势的攻伐手段,终究会离开柳家和姬家的庇护,自己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盖世强者。
李乐府眸底深处中有炽热的火焰燃起。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座不见峰顶耸入云天的山岳之上。
只要自己登上那坐山,便是迈出去了吧。
李乐府心里想道。
“父亲,您在天之灵就看好了。看看孩儿是如何兴复李家的。”
李乐府指着那座山岳,随即朝着那边开始飞奔。
燕昶山山脚下。
一群黑衣人零零散散地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突然朝后边挥了挥手,整个队伍瞬间就停了下来。
“统领,大公子的伤势已经拖延不得。”一名原本守护在古缺月身边的珠玑精锐碎步跑到古枕身旁,小声禀报说道。
古枕瞥了他一眼,脸色惨白,神情忧虑。
“嗯。你们先互送大公子回府,不必再跟随我。”
“可是统领你的伤...”那名珠玑精锐欲言又止。
但再被古枕看了一眼后,抱拳领命。
古枕轻咳一声,眉头紧皱。
这次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谋划先是螳螂捕蝉在前,继而是黄雀在后。
而现在自己这只“黄雀”却是如此的狼狈。
那名邋遢汉子的五道飞剑在电光火石之间先后在自己身上留下五个血洞。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受了重创。
而且自己没有完成家主交代下来的重任不说,还让大公子深受重伤昏厥不醒。
怕是回去后免不了一顿重责。
自己怕是在不经意间惹触到了一天蛰伏的潜龙。
“老王头?”古枕听到姬歌是这样称呼那名邋遢汉子的。
他嘴中喃喃自语,“十几年前有这号通天手段的人物吗?”
第六十二章 山崩灵海现
在李乐府的神海当中。
一座耸入云天的山腰缠云的峰岳静静在那矗立着。
一股巍峨震人神魄的压抑气息在此片神海空间中蔓延开来。
如此有人打眼仔细朝那座峰岳瞧去,可能会瞧见峰岳的半山腰处有一个黑点在缓慢的往上攀登着。
可能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小黑点竟会有如此大毅力,从山脚攀登至山腰,已是数万丈的距离,而那黑点仍没有停下的迹象,虽然缓慢,但仍是一点点往上攀登。
而缠绕在半山腰出的黑色云彩中时不时有传来雷鸣电闪的摄人心魂的巨大声响。
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半丈粗的雷霆电束轰击在山腰处。而被轰击处山石滚落,留下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坑。
已经攀登至莫名峰岳半山腰处的那个小黑点正是此片神海的主人李乐府。
此时他的十指满是血肉模糊,隐约间可见白骨森森,而十指上的指甲俱是磨损不见。
原本的衣衫也在攀登时被凸出的锋利的山石给割刮的不成样子,身上有数不清的细微伤口,不断从中渗出殷红的血珠。
脚上的鞋靴是除了手掌之外磨损的最为严重的,露出来的脚趾同手掌那般血肉模糊。
饶是如此,此时在李乐府的俊逸的脸庞上除了额头上不断流淌下豆大般的汗珠外看不到丝毫痛苦的表情。
兴许已经是疼的麻木了吧,毕竟快刀剁肉不可怕,最为难熬的就是钝刀割肉,是身体与神魂的双重的煎熬。
此时的他眼神坚毅,嘴上因为先前的疼痛咬破了的伤口还留着鲜血。
但不见他有丝毫气馁,他就一直直视着面前的山岩,眼神烨烨生辉。
李乐府也不知道攀爬了多久,在这片自己的神海当中,没有昼夜之分,只有阴沉着的乌云密布的天空,与轰隆作响地雷霆炸裂声。
李乐府不仅要攀爬山岳,还要小心提防着身后那轰鸣声不断的炸雷。
就在刚才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就在自己旁边炸响。
被击飞的石块割伤了自己的脸庞,还有几道山石碎块镶嵌在了自己的血肉里。
李乐府痛的紧紧咬紧牙关,嘴角鲜血直流。
这这之后的一段,他总共遇到过三四次雷霆炸响。
最近的一次就在他身旁一尺内炸响的,他甚至能问道自己手臂上烤焦的味道,还有那强大的麻痹感。
就是那一次,李乐府差点没有抓紧山石,而从半山腰处掉落下去。
他偷偷咽了口唾液,后脊直冒冷汗,如果从这掉下去,说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为过。
等到爬到最后,李乐府已经不是单纯的用手脚攀爬,最后手肘手臂上也是血肉模糊,李乐府的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现在是依靠着心中那股毅力在支撑着自己。
终于,他看到了峰顶那团闪闪发光的银团。
李乐府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终于要到了。
等到他终于攀爬到峰顶,落去眼中地是一片开阔无垠的草地。
那团银色光团就静静悬浮在半空当中,像是在等待着有缘人。
李乐府躺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抬起手臂看了眼血肉模糊可见白骨的双手,苦笑了一声。
“父亲,母亲,你们都看到了嘛
?”李乐府声音嘶哑的大声喊道。
而他也没有听到任何答复,只有一声声的回响在这片空间荡漾。
李乐府艰难的爬起身来,经过刚才的歇息,他现在全身的血肉有种说不出来的撕痛感。
现在稍微迈开脚步就痛的冷汗直流,一阵阵的刺痛感直直冲击着他的脏腑。
李乐府一步一步动作缓慢地朝那团银光走过去。
地面上被拖延出一条血线出来。
此刻的他已经浑身鲜血,俨然就是一个血人。
李乐府咬着牙,伸出手臂,早已血肉模糊不清的食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银色光团。
随即,他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乐府不知道的是,在他倒地昏厥的瞬间,那团银色光团将他的身躯迅速包裹起来。
继而原本那座耸入云天的山岳就开始坍塌。
而被银光包裹着的李乐府则是被缓缓带到半空中。
银色光团不断修补着他受伤得躯体。
生肉。活血。补筋。修骨。
直至最后李乐府的身上除了破烂的衣衫外再也看到一丝疤痕,那团银色灵团化作萤光钻入到他的神识体内。
而那座山岳坍塌的速度愈来愈快,最后直接想被人一掌拍随般化作齑粉簌簌落去神海当中。
与此同时,在李乐府的一处脏腑洞天内,一道裂缝猛然间张开。
继而随之向外不断延伸扩张开来。
盘膝而坐的李乐府脸色微红,不由自主的猛然吸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的老王头轻咦一声,转头看向李乐府,在确认了他的身体变化后,拢了拢袖子,自言自语道:“还是低估了李家这小子啊。”
随着李乐府的一口吸气,这片天地间的灵气纷纷朝他这边涌来。
继而钻入了他的身躯内,没有丝毫的停滞,直直朝刚才那出脏腑洞天的裂缝内涌去。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灵气才堪堪将那裂缝填满。
而原本是那道裂缝已经扩张成了百丈宽的灵海,眺望无垠。
在这脏腑洞天内,自成一片天地,一轮世界。
灵气在灵海中翻滚升腾,慢慢被炼化成灵液,流淌在这灵海当中。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李乐府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在睁眼的瞬间,他的眸底突然迸射出两道精芒。
李乐府站起身来,感觉身体轻盈,手掌之中像是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念所至,手掌上红色灵力缠绕,他一拳轰出。
虽然没有在神海当中有那般威势,但仍旧是把一株十年的柏树拦腰轰断。
“恭喜李公子了,已经成功迈出灵力修行的第一步。”
老王头迎面走了过来,不经意瞥了眼那株柏树,“恐怕以后赵家的赵明庭不会再有之前那般顺风顺水了。”
李乐府仍旧处在无比震惊当中,等听到老王头的话语后,他才稍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是辟海境的灵力修士了。
“谢过老王先生的救命之恩。”李乐府醒来后环顾了四周见到并无古家一人,就知道他们已经退去。
但他可不相信姬歌有这那大的能耐能够让十几名珠玑精锐再
加上一个珠玑统领知难而退。
恐怕是因为面前的这位马车师傅,自己与姬歌才会化险为夷。
老王头摆了摆手,毫不在意,他开口说道:“这句话你还是当面跟我家公子说吧,我家公子为了护你安全可是到现在都没有醒。”
李乐府看了眼在那盘膝而坐略微狼狈的姬歌,眼中神色复杂,沉声说道:“两码事,我会专程向他道谢的。”
老王头点点头,果然父子俩的秉性是一样的,难怪当初姬重如找到自己的时候告诉说只要见到他肯定不会失望的。
燕昶山山脚。
在姬府的马车旁站立着两名女子,一身红衣,一身青衣。
红衣女子便是姬歌的服侍丫鬟红酥,而青衣女子自然就是姬歌的妹妹姬清灵。
“哥哥他们怎么还没有下来?”姬清灵神色焦急的看向森林深处。
“小姐不用担心,公子他身承大运,七窍玲珑,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红酥在一旁安慰说道。
“再说老王先生不是已经赶过去了,既然老王先生已经说这事不用我们担忧了,那我们自然不必太过着急,只要在这等着他们回来就可以了。”
之前她们匆匆赶下山来,慌里慌张地将山上的情形告诉了一直在这等候的车夫老王头,原本以为老王头会驾车赶回姬家求援,没想到这个邋里邋遢的马夫灌了一大口酒,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终于来了”,继而身形直冲云霄,化作一抹流光朝山腰飞掠而去。
这时她们俩才知道平日这个不显山漏水的车夫竟是名至少是聚魄境的灵力修士。
毕竟红酥比姬清灵长了几岁,所以心性也比她成熟些许。
又过去大半柱香的时间,饶是红酥沉稳的心性脸上也露出几分忧虑。
就在她们俩打算再返回山腰处时,远远看到一行两人从半山腰处折返回来。
姬清灵抓着红酥的袖子,有些迫切问道:“红酥姐,是哥哥他们吧?”
红酥极目望去,看到了仍旧邋里邋遢的老王头,还有从衣冠服饰明来看明显不是自家公子的李乐府,就是没看到自家公子的身影。
“是他们,可是不见公子...”红酥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细弱蚊蝇,直至听不到声音。
一听到这,姬清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哥哥。”
“快点走,小姐该要等急了。”老王头背着自家熟睡过去的姬歌,催促着身后的李乐府说道。
“知道啦老先生。”李乐府忙忙说是。
他看着身前忙着赶路的老王头,有些匪夷所思,头一次对岛上的十座名门望族有了质疑。
难道这名门望族中的底蕴真的丰厚到如此程度,随便拉出一个车夫都是凝神境的境界修为?
就是走在前边的老王头,刚才背起还在沉睡的姬歌,然后又没问自己答应不答应就提起自己的衣领一跃而起。
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悬空飞掠是什么感觉。
千山万水尽在脚下。
等到落地后他放下自己背着姬歌径直朝山脚走去。
自己也有问过他为什么不直接飞回山脚下,结果一直对他尊敬有加的老王先生没好气的甩给自己一句话“做人哪能这般张扬”。
第六十三章 潇湘暮雨子规啼
“做人哪能这般张扬?”李乐府又细细回味了这句话,扯了扯嘴,露出一丝无奈。
可能隐士高人的想法见解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也亏得这燕昶山人迹罕至终年不见人影,若要是放在市井的大街小巷,有人看到刚才那长虹挂空,飞流直下的神仙景观,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骚动。
“再快点,我都看到小姐和红酥那丫头的身影了。”背负着姬歌的老王头在前面再次催促道。
一听到红酥两字,李乐府精神一振,笑着回应道:“来啦来啦。”
走在前头的老王头嘴角微微上扬。
这世间情动,果真如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让人心生美好遐想。
刚寻思着呢,老王头就看到一抹青色身影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身后是一路小跑的红衣。
“哎吆我这小姑奶奶吆,她怎么跑过来?”老王头打眼一瞧,看到了是一身青衣的姬清灵,身后跟着的自然是红酥那丫头。
“我哥呢?”等到姬清灵风风火火地跑近了,面颊绯红,眼睛直直的看着老王头,眼眶中的泪水不断打着转转。
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真的是让老王头心疼不已。
莫要说他,整个姬府谁不把她当做心头肉,平日里一口一个王师傅,张姨,周叔叫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那都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姐。
“小姐没事的,少爷这不就在我背上,只是睡着罢了。”老王头抖了抖肩膀,露出半个脑袋。
姬清灵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眼角,破涕而笑,“没事就好。”
“清灵,我们回家了。”神识有些清醒过来的姬歌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睡眼朦胧的地对着她说道。
刚说完就又倒头昏睡过去。
“公子之前在山上与珠玑精锐厮杀搏斗,虽没有受致命创伤,但心神和体力消耗极大,甚至自身的气运都受到了牵扯,这可得让公子好好修养一阵。”
老王头开口解释道。
“嗯。那我们回家吧。”姬清灵再次确认哥哥没有身体没有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公子...公子他怎么样了?”远远跑来的红酥弯着腰,喘着气急切的询问道。
“没事的,哥哥只是累的睡着了。”姬清灵过去扶着她,说道。
红酥不是修行之人,又不是走淬体武夫的道路,再加上平日里做的都是精细活,所以刚才的大动作才使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体力有些不支。
红酥看向老王头,老王头点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下山去吧。”老王头看了一眼天色,提醒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姬清灵搀扶着红酥,老王头背着姬歌,屁股后者跟随着的李乐府缄口不言。
一行五人在伴随着林间虫鸣,氤氲灵息,缓缓走下山去。
信府。
“父亲,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您动身前往姬家?”信庭芝走进大堂,开口询问道。
信流平摩挲着座椅把手,悠悠开口道:“古人醉那边说是要处理一些陈年旧账,等到有结果后再飞剑传信给我,之后再一同前往姬家。”
“这件事只是早晚的事情,姬府就在那,他姬邛还能跑了不成?”信流平开口反问道。
“是孩儿鲁莽了。我只是担心迟则生变,担心姬家会剑走偏锋。”信庭芝有些忧虑的说道。
信流平食指轻敲把手,轻咦一声。
就在此时,信庭芝听到耳
边掠过一声破空声。
他单手探出,快若奔雷,在空中同样响起串串音爆声。
信庭芝双指夹住了那柄白色光团包裹着的细小飞剑,那破空声正是由此而来。
即便被信庭芝这样的聚魄境修士双指夹住,可那柄飞剑仍是在颤颤巍巍,极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父亲,是古家那边的飞剑传信。” 信庭芝神识落在飞剑之上,简略的扫了一眼。
“嗯。”主座上的信流平点点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松开。
信庭芝指间一松,摆脱了束缚的传信飞剑打了转儿,直直朝信流平那边飞去。
等到距离他只有半丈距离时,飞剑缓缓停在了信流平面前,悬浮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信流平探手拿捏住剑柄,浑厚的神识如汪洋般朝手中的传信飞剑探知而去。
“哼。”等到信流平将飞剑中的讯息感知完毕,他一声冷哼,手中的那柄细小飞剑竟被他直直用手捏碎。
一柄传信飞剑的打造不知道要耗费能工巧匠的多少心力,通常一柄传信飞剑就能够换取两三件下品灵器,而三件下品灵器就可以在柏寒街换取一套住宅。
所以有些坊间的匠人们的毕生追求就是打造出一柄传信飞剑。
这样就可以入住柏寒街,与那些富贵人家,名门大户低头不见抬头见,可能不经意间就博得那些家主们的青眼相加,进入他们的府邸谋得一个清闲差事。
可刚刚的眨眼功夫,信流平就将一柄传信飞剑捏的粉碎,窸窸窣窣的粉尘落在地上。
这若是让那些个匠人看到了,恐怕不止得痛心疾首那般简单。
“不知父亲为何动怒?”信庭芝恭敬问道。
“飞剑上说,古人醉的儿子古缺月在燕昶山被姬歌重创,至今仍是昏迷不醒,今天怕是去不成了。”信流平攥着拳头,闷声说道。
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暴动,又是姬家那小子坏自己的好事。
“怎么可能?”信庭芝质疑问道。
在崆阗阁中他将古缺月的修行境界探知的一清二楚,半步聚魄境属实无疑。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被姬歌败在姬歌得手上。
“难不成姬歌已经踏上灵力修行,已经是辟海境的修士了?”他走紧接着开口问道。
若是辟海境的灵力修为,再加上一身的金枝炼体体魄,或许还有可能将古缺月给打败。
“没有!信中所说姬歌就是单凭那一身金枝体魄硬生生将古缺月重创的,若不是珠玑的统领古枕出手,恐怕古家的少家主就要易位了。现在古缺月已经被古枕互送待会古家,古人醉现在正花大价钱购买灵丹妙药。”信流平淡淡开口说道。
同时他也是想要给信庭芝提个醒,姬歌已成大患。
此时他姬歌就能单凭一身金枝体魄重伤古缺月,不管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现在躺床上昏迷不醒的是他古缺月而不是姬歌。
那以后他再踏上灵力修行的道路,哪怕只是辟海境的境界恐怕也能够与聚魄境的信庭芝抗衡了。
可难道姬歌的修行天赋会仅仅止步于辟海境吗?
四具淬体体魄金枝玉叶,铜皮铁骨他姬歌能够独占金枝而始终不丢,保不齐灵力修行的道途也是一路高歌猛进。
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那个意外,可他信流平不愿意赌那个“一”。
“孩儿明白,请父亲放心。庭芝知道该如何做。”信庭芝神色平静地说道。
只不过是
相较之前有些棘手了而已,谈不上麻烦。
半步聚魄境始终不是聚魄境不是。
“你心里清楚就好。”信流平缓缓站起身来,“对了,临帖发出去了吗?”
“回禀父亲,帖子已经派人送到姬府。”
“嗯,虽然以后是要与姬家不死不休的厮杀局面,可现在还是要把表面功夫给做足,不能留下诟病。”
信流平双手负后,气定神闲的说道。
十座名门望族之间互有约定,若是要登门问罪的话要先下临帖,这样两家也不会失了面子。
所以这次信家按照之前的约定,提前给姬家下了临帖。
就像先前所说的那样,姬家早晚都会是一副惨淡收局,那在这之前发生的种种意外就当做个添头,他肯定会原原本本的还给姬家。
姬府。
一身白衣的姬重如搀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万鲤湖边散步舒心。
“义父,信家的临帖已经送到了。”姬重如小声对着身旁的老人说道。
那名发须雪白的老人正是姬重如的义父,姬家的老主姬邛。
“嗯,知道了,信流平还是如此的耐不住性子。”姬邛开口淡淡的说道。
“这次信家的临帖上还联名了古,王,赵,徐四家,到时候就能看到五家齐聚咱家门的壮景了。”姬重如抿了抿嘴,眼神炽热。
他这个动作很少做,这十多年来他只做过一次。
那一次,白衣银枪挑古家,而古家家主及一众嫡系子弟噤若寒蝉。
“当年青云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事现在落在你的肩膀上,有没有感觉压力很大?”姬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义父。说实话,与青云兄长比起来我确实自愧不如。但要是说拦下这五家的家主,重如又何妨一试。”姬重如笑着说道。
若是连这种勇气都没有,那他可就真是愧对了当年大哥临走前的托付。
“嗯。”
听到姬重如的回答,姬邛点了点头,负手弯着腰慢慢向前走去。
“燕昶山那边没问题吧?”姬邛边走边询问道。
秋风萧瑟,姬邛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还未入冬,老人就穿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有王老哥跟随小歌身边着,他们就是想出事恐怕都难。”姬重如跟上身去,开口说道。
若是说这府中能够单凭着灵力修行稳压姬重如一头的,不是面前的花甲老人,也不是那颗幽幽珠,而是姬府后院喂马的那名邋遢汉子。
姬重如仍旧清楚记得当年他在旁观看青云大哥与王老哥的比试,双方平分秋色,点到为止。
事后姬重如有问过青云大哥,他们两者之间孰强孰弱。
当时年轻气盛的姬青云极为罕见的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说道:“若是单论灵力修行我们确实是像今天这样平分秋色,但若是说到生死搏杀以命相搏,我必输无疑。”
姬青云又叹了口气,当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专门吃这碗饭的。比不过吆!”
再后来姬重如见到那后院的马夫时,总是恭敬的喊声老王哥。
姬邛点点头。
当年的一张不便对外公开的榜单上,有一人一骑绝尘,将家里的那颗幽幽珠,还有信家的影椟,以及古家的前任珠玑统领给拉的远远的。
姬邛看了眼万鲤湖,开口说道:“当年潇湘榜榜首,王亭晚。”
第六十四章 当年旧事 今日重提
“潇湘榜,王子规。”姬邛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有些感慨又上心头。
“当年的潇湘榜在未更名之前是叫做流沙榜,而当时的流沙榜上的状元是被称之为鲨齿的沈求思,是沈家的旁支子弟,不过正因为他是流沙榜的状元,沈亦白沈老哥便破格将他那一门收归嫡系。”
“当年沈求思的风头在地下这一界可是风头无两。”
“应该是在两三年之后,流沙榜重新选举前三甲,当中就有云深和当时的珠玑统领古黄巢,以及信家的影椟,信决明。”
“可当时众人皆是相信,这三人只可能会争夺榜眼探花两个位置,而唯独那状元,只会是沈家的沈求思。”
“是不是当时出现了意外?”姬重如询问道,这些陈年旧事他还是第一次听义父提起。
姬邛点点头,“我记得当时青云在看到王子规这个名字后,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潇湘暮雨子规啼,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当个榜首真的是可惜了’。可谁成想,一句玩笑话当真成了真。”
“那句话叫怎么说得来?”姬邛回头问了姬重如一嘴。
“一语成谶。”姬重如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应不应当时的景。”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刚刚出道的少年人,当真就成了一匹黑马。其手段,心性都不输那些老人,接连三场都单手三招将云深,古黄巢,信决明挫败。一直到遇到了沈求思,才堪堪动用了双手,不过只出了十招,沈求思也被他一记手刀砍在后颈处昏厥了过去。”
“那一年,他便成了当之无愧的状元郎。”姬邛呵呵笑着说道。
随后流沙榜因他更名为潇湘榜,而他在其上的便以暮雨为名。
“潇湘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姬邛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说道。
“没想到王老哥还有这般风流事。”姬重如点点头,双指摩挲,沉声说道。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纠结这般了。”姬邛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往前走去。
姬重如紧跟随在身旁。
古家。
今日古家后院要比以往的人多的多,原本清净的小院此时近乎站满了人,几乎都是郎中和药师的穿着打扮。
可能整座岛上近乎大半数的药师与走街串巷的郎中都被请来了古家。
坐在廊亭下的古人醉脸色阴沉的可怕,看着庭院里吵吵嚷嚷的人群,拳头攥的紧紧的。
“就这样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在听完身旁黑衣男子的叙述后,他突然冷不丁的问一句。
而站在他身旁的那名黑衣男子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庭院中好几个偷偷瞅向这边的医师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那名黑衣男子正是将古缺月带回古府的在燕昶山上被老王头指剑洞穿五个血洞的珠玑统领古枕。
“回禀家主,大致过程就是这样。前前后后只有姬歌一人对大公子出手。”古枕开口说道。
“那你当时做什么去了?”古人醉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属下该死,当时属下只顾着提防姬家的后手,没有照顾到大公子的安危,请家主责罚。”
古枕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动作太大使得身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殷红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大腿流在地上,地面之上很快就染红一片。
古人醉低头看了他一眼,“罢了罢了,此事也并不怪你,是缺月太大意了。”
古人醉上前将古枕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岛上最好的医师都在这里了,去找个人看看身上的伤。”
“家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原本想要去询问师尊的,但师尊正在闭关不便打扰,所以还请家主解惑。”古枕躬身拱手,低头说道。
古人醉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此次败在那人手上不要觉得冤枉,当年那人一出道就接连挫败了你师父古黄巢,姬家那颗幽幽珠,还有当时信家影椟的掌事人信决明。”
“你应该听说过潇湘榜的。”古人醉看着他,平静说道。
古枕点了点头,潇湘榜就如同岛上灵力修行者眼中的试金榜那般,若是说试金榜是明榜,那这潇湘榜就是名副其实的暗榜,做他们这一行的都以能够登上暗榜为殊荣。
而他的师父,古黄巢,曾经是潇湘榜的探花!
可是,就在前些年他接管珠玑时,潇湘榜被划消了。
“今日那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当年的潇湘榜的状元郎,暮雨王子规。”
“当年一句潇潇暮雨子规啼,不知道要让多少人闻风丧胆,胆颤心惊。”
古人醉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将当年搅动的地下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讲了出来。
可能听着无意,但只有亲身目睹过当年那桩桩事件的人才会知道,暮雨王子规的恐怖之处。
“那他为什么现在会在姬家,当一个。。。马夫?”古枕眉头紧皱,质疑问道。
以他那样的惊人实力,恐怖如斯的手段,即便放在名门望族中也会被各大家主奉为座上宾,挂上一个头等供奉的头衔都不足为过。
可为什么他会去心甘情愿的去姬家做一个喂马的车夫?
古人醉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王子规,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当年那场围杀当中了呢。”古人醉冷哼一声。
“家主。”一名管事的急匆匆从廊亭在碎步跑进来,叩拜在地。
“说。”
“回禀家主,大公子他醒了。”那名管事的奴仆低头说道。
古人醉闻言,大步流星朝亭在走去,直奔后院的厢房。
信家。
一名影椟暗卫迈进了大堂中,见到了信流平和信庭芝以后,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家主。已经查探清楚了。”
“讲。”
“燕昶山上,先是古缺月与姬歌贴身搏杀,在姬歌重创古缺月后一直等候姬家后手的古枕不得不出手制止,而后就是引出了跟随姬歌上山的车夫出手。”
“最后,古枕惨败,但令人意外的是那名车夫没有痛下杀手斩草除根,而且当时应该也是违背了姬歌的意思。”
“不杀古缺月,放走古枕应该是姬重如和姬邛的意思,姬歌还是太嫩了啊。”信流平踱步走到门前,“那名车夫的身份探知清楚了吗?”
那名影椟暗卫点了点
头,“是当年的潇湘榜的榜首,有暮雨之称的王子规。”
一听到这个名字,信流平猛然转身,单手遏制住那名影椟暗卫的喉颈,厉声说道:“你是说王子归?当年那个王子归?”
影椟暗卫艰难地点了点头。
“父亲。”信庭芝出声提醒道。
信流平闻言松开手掌,那名影椟暗卫如获大赦,猛咳不听,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先下去吧。”信流平淡淡地说道。
“是。”
等到那名影椟暗卫退下后,信庭芝开口问道:“父亲,为何谈到王子归会如此...”
“你想说怎么如此失态是吗?”信流平看着他,负手而立。
“孩儿不敢。”
“告诉你也无妨。”信流平悠悠开口说道。
“当年的那场地下武比,刚刚出道的王子规无疑是最大的一匹黑马,先是挫败了幽幽珠云深,影椟的掌事也就是你的叔父信决明还有珠玑的统领古黄巢以后,又挑战了当时的流沙榜的榜首鲨齿沈求思。”
“潇湘榜以前被地下世界的人唤作流沙榜。而被所有人看好的沈求思却被王子归在十招之内击倒。”
“而后流沙榜才更名为潇湘榜,而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潇湘榜上的状元郎。在之后谁是探花,谁又位居榜眼已经无关紧要。”
“原本只是一场武比,可谁也没想到沈求思会对比怨恨在心,在以后很久的一段日子里,他一直与你的叔父有所联系。”
“有所联系?”信庭芝开口询问道,猛然间他想到什么,皱了下眉头,“难不成他是要与叔父一起...”
信庭芝没有再说下去。
“没错,不只是他沈求思气不过让一个小辈压在自己头顶上,你叔父原本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自然也气不过。”
“他们两个就一直在谋划,想要将王子规除之而后快。”
“那日在柏寒街,已经按捺不住性子的他们俩各自带着自己的心腹埋伏在街道两旁,准备伏杀刚刚交接完任务的王子规。”
“后来,等我得到消息赶到那的时候,你叔父和沈求思已经身首异处,而在那还发现了一具穿着王子归的衣饰的尸体,不过已经面目全非认不出模样。”
“再说这也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几大家便交手遮掩了过去。”
“可没想到,他王子归竟然还活着,那当年那具尸身就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替死鬼了。”
“而就在被传王子归死后的几年,潇湘榜也被几大家族联名划消,其中,就有姬家。”
“从此双榜就只余试金榜了。”
“既然王子归还活着,而且姬家当年又是那番举动,肯定就是姬家有人当时在那场伏杀当中救走了他。”
“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叔父的行事作风,但...”
信流平没有接着说下去,神色平静的看着信庭芝。
“但是,王子归必须要血债血偿。”信庭芝抿了抿嘴唇,说道。
信流平点点头,“记得把府中的那颗竹节香附给古家送去。”
随即便大步迈出大堂。
第六十五章 有人望子成龙
“竹节香附啊,这次父亲倒是好大的手笔。”信庭芝袖袍一挥,坐在座椅上,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升腾的热气,轻抿了几口。
眸底如潭深邃不可见底,目光晦暗不明,眼神冰冷。
“管家。”信庭芝放下手中茶杯,轻声喊道。
“不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一穿着锦缎衣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进大堂内,站在门口处,躬身说道。
“帮我把库房密藏当中的那颗竹节香附取过来吧。”信庭芝呼出一口气,沉声说道。
“是。”
锦缎衣袍的中年男子踌躇再三,终是问出口来:“少爷,这本该是当奴才的不该过问的,可...”
“可那颗竹节香附不是原本是要给公子留到破境时用的吗?为何现在就要取出来?”
信庭芝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管家身旁,错身而过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管家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古家这次,可是要欠我们一个天大人情了。”
留下这句话,信庭芝一步迈出大堂,走到天井庭院处,负手而立。
姬府。
“二爷,少爷和小姐他们回来了。”翠酥一路小跑到过妆亭内,等缓过气来后,急匆匆开口说道。
他陪义父从万鲤湖边散完步后便将义父送回到房间休息,而他自己则只身一人来到这过妆亭内,自我博弈,想要从之前的棋局当中查缺补漏。
坐在亭内的姬重如放下手中的棋子,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姬重如抬头看着她,“辛苦了。”
“不不不,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翠酥慌忙摇了摇头。
“你先下去吧,我这就去。”姬重如抚了抚衣袖,站起身来,身形缓缓朝府门那边走去。
翠酥看着那道白衣不紧不慢地走在自己前面,少女眼中眸底满是欢喜。
等到他们刚走到前院天井处,姬重如就看到王老哥一行人迈进府门,姬清灵,红酥和李乐府紧跟在身后,三人脸上都有些疲倦之色。
姬重如走上前去,看着老王头开口询问道:“王老哥,小歌没事吧?”
他们刚一进门时,姬重如就看到了趴在老王头身上的姬歌。
他灵力缠丝感知了一下,发现他呼吸绵长,甚至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
但如若不出意外,他怎么会这样?
老王头腾出一只手来,摆了摆手臂,“没多大事,睡着了而已。”
说完他挺了挺肩膀,撇头小声说道:“公子,我们到家了。”
“嗯?”姬歌在熟睡当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揉了揉脸,见到二叔正看着自己。
“还不下来?”姬重如眉头一挑,嘴角上扬,看着姬歌说道。
此时姬歌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老王头的后背上,他身形赶紧往下一缩,自己站在了地上。
“红酥,你先送小歌回房休息。”姬重如吩咐道。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讲。”见到姬歌要开口,姬重如挥挥手,阻止说道。
姬歌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点了点头随即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慵懒
地说道:“行,那你们聊吧。红酥,我们走。”
说完便大步向后院走去,红酥施了一个万福礼,一路小碎步追上了姬歌。
“清灵,你也回房休息去吧。”姬重如看了眼站在王老哥身后的姬清灵,笑着说道。
“若是不想去,也可以去陪义父聊聊天。”他又补充说道。
正准备摇头拒绝的姬清灵听到后面那一句极不情愿的点点头,她才不愿意去爷爷那边。
本来这次去燕昶山就是偷偷摸摸去的,现在被二叔抓了个现行,再去爷爷那边的话免不了挨一顿数落。
“老王哥,乐府,你们跟我来吧。”姬重如面含微笑。
本命为王子归的老王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点了点头,小声嘟囔道:“没成想少爷的身子这般‘金贵’。”
而李乐府对于身旁这位高人的抱怨微微一笑,自己与他的年岁相当,身子骨当然“金贵”了。
“是。”李乐府执弟子礼,沉声说道。
姬府书房。
姬重如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身后老王头与李乐府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重如谢过此次王老哥对小歌的出手相救。”刚一进房门,姬重如就转身对老王头说道。
老王头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道:“咱呢一家人也不用说两家话。我这条性命是当年青云兄弟从死人堆里边扒拉回来的,也算是伸手把我从鬼门关那边拽了回来。”
“而且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姬家的余荫庇护之下,所以于情于理我该出手的。”
“当年青云兄弟传出突然暴毙,虽然你们是大张旗鼓的操办他的葬礼,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在姬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每日与青云切磋修为,我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硬朗的很,怎么可能会突然离奇暴毙。”
说到这他瞅了姬重如一眼,看到他神色依旧平静无澜,又说道:“你是青云的弟弟,这些年来青云他也一直称呼我一声王大哥,所以我也就后者脸皮认了他这个弟弟,但终归到底我不是姬姓,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过多询问青云兄弟的事情。”
“王老哥,不是重如不肯说,这件事是义父下了死命令的,当年知情者不外乎两三人,所以我实在没办法向你透露半点。”
“我也不是想问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当二叔的可以护着自己的侄子,那我这当大伯的也可以。”
姬重如躬身说道:“这一拜,是我,和替青云拜的。”
“哎,这一拜我受了,但你接下来的一拜我就不能受了。”
王子归一个闪身上前托住他的手臂。
姬重如躬身不下,只得作罢。这事,还是让义父亲自说吧。
“不是我说,姬歌这小子还真没有丢青云的脸。你是不知道今日燕昶山上的那小子,单挑古缺月,震慑珠玑精锐,那份心性胆魄,就是当年的我单论心思缜密程度,都是自叹不如。”
“不过就是灵力修行不咋的,不说青云,我记得当年你到他这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是聚魄境了吧。”
“姬老爷子不催,你这当叔叔的也不着急吗?”老王头越说越上火,瞪着眼睛看着姬重如。
在这个世道,任你心思缜密,手段
精巧,但只要你灵力修行不如别人,都是虚妄。
他们这一行中有一句好话,叫做“一力降十会”,说的便是如此。
“一来小歌有自己的打算,而且这十年来夫子没有急于让小歌踏上灵力修行,自然有其缘由。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跟义父都说不得他什么。”姬重如笼着袖子,撇头说道。
“嗯。”这次王子归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跟这小子好好聊聊吧,也不知道你在哪捡的这颗好面子。”王子归指着一直在旁闭口不言的李乐府,笑着说道。
“那我就不送了。”姬重如拱了拱手。
等到王子归出门后顺带着将房门掩上后,姬重如上前轻轻拍了拍李乐府的肩膀,笑着问道:“成了?”
李乐府点点头,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之上。
“乐府在此叩谢姬先生。”
姬重如袖袍一挥,李乐府感觉到有一股灵力再将自己的身体慢慢托起,“不必谢我,只是你造化到了而已。”
“这些年来你一直生活在玉钩栏的庇护之下,虽说每日提心吊胆担心古家寻上门来每日都锤炼身体,操习明清拳,我想这套拳法已经打了不下百万遍了吧。”
“可即便如此,仍是不得其法门,不是说你没有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而是没有明悟明清拳的真正拳意。”
“当时都没有放下?”姬重如一脸正色问道。
李乐府点点头。
“你现在已真正经踏上了灵力修行,但我想你今天也见识到了古枕,还有王老哥的手段,灵力摄取,灵决化形等等。”
“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想要打击你,而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只是踏上了起点,跟他们,或者说跟我这般的修行人有了大道争锋的资质。”
“但切不了以此自满,不论是你还是姬歌,亦或是清灵,你们要走的路还很远。”
姬重如双手背后,沉声说道。
“乐府明白。”
“我没见过你破境的引发的天地异象,不过听王老哥的意思,恐怕对你的期望并不在那赵家赵明庭之下,说实话,我很期待。”
“期待着将来有一天你能踩着赵明庭,站在古家大门前,如我当年那般,单枪匹马捣古家。”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李乐府深深弯腰作了一揖,缓缓走了出来。
听到房门被轻掩上的声音,姬重如走到窗边,敲打着窗棂,“相品兄,当年答应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当年他与李相品相识在酒馆,因为一壶汾酒结为知己。
那次古家开始蚕食李家的生意,姬重如不是没有听说,但当他见到李相品后见他对此事只字不谈,明白过来的姬重如就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平日里只饮几杯的李相品那次极为罕见地喝的酩酊大醉。
姬重如记得他趴在酒桌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明清拳我已经教给乐府了,而乐府我就交给你了。
那是姬重如最后一次见到李相品。
等到再见之时,只有半丈土丘,坟草齐眉。
第六十六章 万劫王不复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因为已是暮秋时节,大街之上已经洋洋洒洒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柏寒街上的一户人家的偏门打开了来,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扛着把扫帚,看了眼门前的银霜,叹了口气。
他极不情愿的走下台阶,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霜。
这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叫做王不复,祖上不知道哪个坟头冒了青烟,踩了狗屎运,竟然稀里糊涂从柏寒街上一户人家手中低价买了这栋房屋。
与信家这等名门望族做了斜对门的邻居。
有人也跟信家管事的介绍过他,有可能的话安排他进信府做个杂役谋一口饭吃,但可能是长相的原因,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让人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登徒浪子。
信家管事的就瞧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摇摇头,若是一副正经庄稼汉的模样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他入府了,做些洗厕劈柴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可这般长相太过不顺眼了些吧。
而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好像入不得姬府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这让介绍他的那人脸色极为难看,有些挂不住脸面。
这在这柏寒街上的平头百姓谁不想打破头挤进豪门大户,在这等富贵人家谋个生,哪怕是最下等的杂役,对外说出去也颇有面子。
可他却偏偏这副样子,自那以后也就再也没人帮他寻摸活计。
也亏得他还有些银两,不然现在只能去喝西北风去了。
“王不复,起的挺早啊。”临户人家的院门蓦然打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家伙探出头来,看到王不复后,大声喊道。
听到有人叫自己,王不复转头嘿嘿一笑。
说实话,他对这素有“富贵街”之称的柏寒街上的各家各户都没有太大的好感,虽然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这条街上的除了那几家名门望族,又有几家的当家人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人心鬼蜮,杀人不见血,在大户人家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连老主人都说他心性冷淡,人情薄凉,可他偏偏对站在门口的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讨厌不起来。
门口那小家伙是赵家的旁系的子孙,若不说是龙子龙孙,但也是生来衣食不愁人家。
“你也起的很早啊。”王不复咧嘴一笑,朝手心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掌,说道。
“那是,我爷爷都说了不能学你这般好吃懒惰,连去信家为奴为仆这种好差事都不肯做,现在连个婆姨都讨不上。”
姓赵名申姜的稚童笑着说道,两颗虎牙尤为可爱。
王不复挠了挠头,露出森白的牙齿,说道:“跟你姐姐说道说道,看看你能不能当我个小舅子啥的。”
“呸,你就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姐姐怎么会瞧得上你这登徒子。”赵申姜淬了他一口,吐了吐舌头,缩回头去。
王不复摸了摸胡子拉渣的下巴,意味深长。
这时,信府的朱红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十几名身着墨绿色衣束的男子从大门内鱼贯而出。
见到这番情景,王不复眯了眯双眼,嘴角玩味勾起。
终于是肯出来了吗。
在等到那十几名带刀配棍的男子在信府门前笔直站好后,一身黑金锦服的信流平坦坦然地出现在信府大门处。
“老爷,都已经安
排好了。”身旁的一名黑衣男子低声说道。
“嗯。”信流平点点头,看了眼府前的十几名男子,这可都是影椟暗卫中的尖子。其中修为最差的都是辟海境中期,有几个被重点栽培的已经半只脚迈入聚魄境,甚至比起几家当中的嫡系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你们都清楚今天之所以摆出这种阵势是欲何为,所以我想告诉诸位,今日若此事成,各位的名字必将会载入族谱。”
“而且我信某人承诺,事成后功法灵决,任各位挑选。”
信流平的声音用灵力裹挟,如惊雷炸响般落在众人的耳中。
“我等愿为家主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众人听到信流平的话语后,眼神炙热,铿锵有力地喊道。
“哈哈。”在众人的话音落后,突兀的一道朗朗笑声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信流平眯了眯双眼,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是一个正在清扫积霜的汉子,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猥琐模样。
他同样正在看向这边,嘴角咧起。
“没想到大清早上就听到有人在这大言不惭地侃侃而谈,真是污了大爷的耳朵,丧了老子今天的雅兴。”
王不复将手中的扫帚扛在肩上,讥讽喊道。
信府门前的十几名影椟尖子纷纷瞥头怒目而向,手掌紧握着腰间的刀柄。
信流平看了眼身旁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会意,身形一个闪瞬,消失在原地。
王不复猛然察觉自己身前出现一黑衣男子,半句话都没有,一道锐利的拳罡就直朝自己轰来。
王不复眼神中先是露出一抹惊恐,这丝神情落在了黑衣男子眼中,心中冷笑道,原来还是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他那道拳罡中中正正的轰在了王不复的胸膛之上。
可是接下来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面前的这个长相有些猥琐的汉子并没有像自己想象当中那般倒飞出去,身形深深陷入墙面。
自己的一拳结结实实轰在他胸膛上,而他就咧了咧嘴,坦然受之。
“就这么点力度?”王不复原本眼中的三分的惊慌换成了七分的轻蔑,讥讽道。
黑衣男子后退一步,天地间的灵力疯狂的朝这边涌来,汇聚在他的手掌间。
几息之间灵力光团便包裹右拳,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
灵力的波动使得他身上的黑衣鼓动起来,猎猎作响。
而且他眼神当中的原本的轻蔑消失不见,一脸庄重。
之前原本他打算只是重伤他而已,打断两只手脚腿,再敲碎他满嘴的牙也就罢了。
可现在,黑衣男子身上的杀意再也不用遮掩。
他右拳上的灵力光团更盛,隔着远远的重人都能感觉受灵力压迫感。
半只脚迈入聚魄境的影椟尖子!
“嘿,只是靠信家的的资源堆积出来的灵力修为,底子虚的很。”王不复感受着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略带点评地不屑说道。
“哼,是虚是实,你试一下便知。”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上华光大盛,相隔较近的王不复可以感受到那拳头之上的灼热感。
王不复揉了揉肩膀,右手猛然探出。
直直的抓住了黑衣男子的右手,王不复的手掌如同一座牢不可破的枷锁攥住了他手上的灵力光团。
“看来信流平对你还是颇为器重
,连这种灵决都交由你修炼,只不过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与淬体武夫近身搏杀。”
王不复手掌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几分,那团带着灼烧感的灵力光团就这样湮没在他的巨大的手掌中。
“滚一边去,老子要找的人不是你。”王不复不复之前一副猥琐的乡下汉的模样,气势如虹,一挥手臂将黑衣男子砸入院墙当中,身陷数尺之深。
黑衣男子昏厥过去,没有了动静。
原本站在那的十几名影椟暗卫,见此纷纷拔刀出鞘,朝王不复围拢上来。
王不复甩了甩手腕,朝着高台之上的信流平拱手说道:“王不复,恳请信大家主指教指教。”
信流平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昏厥过去的心腹,看着不远处拱手抱拳的汉子,挥挥手示意影椟暗卫退下。
他缓缓走下台阶,说道:“当年潇湘榜上的前十人当中我记得有一名绰号叫做‘万劫’的,不知道你跟他可有什么关系?”
王不复双臂下垂,嘿嘿一笑。
“小人姓王名不复,只是一个庄稼汉而已,哪里认得潇湘榜上的高手。”
信流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置于身后的双掌五指化勾。
“姬家派你来的?”他又问道。
“什么姬家不姬家的,俺就是单纯的想跟信大老爷讨教几招,说不定还能落得个好名声,以后也好能借此讨个婆姨。”王不复摆摆手,说道。
因为听到刚才的打斗声,赵申姜好奇地趴在门缝上瞅着柏寒街上的阵势。
他看到王不复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与他对话的是身着黑金华服的一中年男子,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他那身上的料子就知道不是个简单地人物。
城南锦云阁中的绸缎料子,可不是谁都能穿的起的。
赵申姜虽然年纪尚小,但见识阅历却比同龄人丰富很多。
即便是赵家的旁支边系,也算的上是大户人家了。
在门缝中隐约听到王不复说要讨个婆姨后,赵申姜气恼地跺了跺脚,心想道,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讨个婆姨,这个时候你就认个错,跟面前这位老爷赔个不是,大不了再赔点银两,能够帮助性命先。
没看到周围的十几个人手上都拿着刀吗?!
姬家。
在后院姬重如自己搭建的竹屋内,依旧是一副邋里邋遢模样的老王头坐在蒲团之上,对面是一身白衣胜雪的姬重如。
姬重如给老王头又添了一杯酒,笑着说道:“王老哥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我这讨酒喝?”
王子归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闷声说道:“昨晚把消息都散出去了。”
“嗯。”姬重如点点头。又给他倒满了一杯酒。
“我不明白,拿人命去填这样有意思吗?”王子归眉头紧皱,看着姬重如。
姬重如端起酒杯,又放了下去,“这是义父的意思,即便我这当义子的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义父的性情你难道还不知道。”
老王头闷声闷气地又喝了一口酒,最后将酒坛抱起仰头大口灌了好几口。
“王老哥。”姬重如开口说道。
王子归砰的一声将酒坛放在桌上,嘴角的酒水顺着胡须往下流去。
他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但却是满脸的无奈,“以后喝酒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人了,他们怎么就这么傻呢!”
第六十七章 蛮海覆海冥海
姬府后院竹屋。
姬重如看着面前这个双眼通红的汉子,记得当年大哥把他从外面背回来的时候身上致命伤不计其数,好几处都是血肉外翻白骨显露。
也幸好医治他的是自己的义父,如若换成岛上任意一家医师,恐怕都是回天乏术了。
义父给人疗伤的手法自己再清楚不过,下药重,可即便如此,当年义父给他医治伤口的时候他没有吭声半句,眼神中不见一丝感情。
饶是在一旁给义父打下手的云深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都揪心不已,而他也只是咬了咬嘴唇。
自始至终七八个时辰,半句疼字都没说出口,这让早已见过了伤者百态的义父都啧啧称奇。
可就是当年那个从鬼门关遛了一圈的汉子,此时坐在自己面前。
大口灌酒,满目通红。
姬重如抓过竹桌上的酒坛,仰头大口往嘴里灌酒。
随后他手腕一翻,坛子里的酒水倾倒在地上。
“各位兄弟,我敬你们。”
柏寒街,信府大门前。
信流平听到王不复的回答后气极反笑,拍了拍手掌,“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成人之美,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
信流平双手中的灵印法诀迅速捏转变化,周身的灵力波动愈发强势。
地上的积霜在此刻都被一圈圈荡漾四散的灵波给激起。
霜雪漫天。
王不复眯起双眼,袖藏于中的双掌紧捏成拳。
数息之间,信流平双掌中的灵印法诀已成,一道散发的浓浓威压的不知名的印诀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灵诀通身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但在这天刚蒙蒙亮的柏寒街上却也显得尤为晃眼。
“地罗印。一重山。”
信流平淡漠地吐出几字。
声音不大,但却在此间天地回荡开来,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王不复低喝一声,原本缝缝补补就有些破烂的衣衫无风自鼓猎猎作响。
面对着那道地罗印声势仍旧不落分毫。
王不复身躯微躬,浑身一抖,一副大龙架子犹如铁锅炒铜豆噼里啪啦声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在那阵声响之后,原本身高只有五六尺的王不复暴涨到七八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也像是改头换面般变得愈发顺眼,直到最后落入众人眼中的是一副英武刚毅的面孔。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灵力磅礴喷涌而出,一身的灵力修为即便没有凝神境也是半只脚迈入凝神境了。
趴在门缝上往外瞧的赵申姜嘟着嘴看着柏寒街上眨眼间改头换面的王不复,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从衣衫上认出那高大男子是平日里与自己有的没的聊几句荤话的王不复后,眼泪汪汪地朝天井跑去。
“父亲,我见鬼了!”
信流平见到他这般容貌变化。轻咦一声,右手托着那道地罗印,开口淡淡说道:“难怪之前派人查探
你的身世,宗卷上说你身世清白,原来是用上了缩骨易容之术。”
“这些年来隐藏的也够辛苦的了吧,没想到姬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安插了一颗棋子。”
“真的是好手段。”
身高八尺,面容英武的王不复微微一笑,抖了抖肩膀,伸了个懒腰。
“而且先前你出手仍是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完全是凭借一身的武夫体魄,怎么?你们这些姬家的人都打算效仿姬青云,走那灵武双修的路子不成?”
“若不是我使了些手段,当真是让你蒙混过关,说不准接下来就可能会吃了暗亏。”
信流平看着他,平静说道。
王不复摇了摇头,“一来我不是姬家人,不过当年姬公子的事迹后来人虽然敬仰但那份独属姬公子的风流无论如何我们都学不来。”
“不是姬家人,为何出现在这,为何偏偏在今日拦在我面前?”信流平冷哼一声。
王不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宅院,沉默不语。
昨晚他收到一封书信,见到了送信人的身影,但却不认不出送信人是谁。虽然书信上也没有署名,但他却知道寄信人是谁。
书信上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此一句话,尽捡寒枝不肯栖。
然后王不复就明白了寄信人的意思。
那人当年救了自己一命后却没有对自己提出任何条件,只是说若是可以还是提早抽身而退吧。
然后这位潇湘榜排名第五的万劫就隐身而退。 然后就是这些年来唯一的一次书信,唯一的一次要求,他都要拒绝了。
老爷子,对不住了,不复这次不会听你的了。
最后这名昔日流沙榜或者说是潇湘榜雷打不动居于第五位,绰号为“万劫”的王不复今早打开了院门,击倒了影椟的尖子,在十几名影椟的环伺下,站在了信流平的面前。
谈笑自若。
视死如归。
“既然不想说,那就带着这份心思去死吧。”信流平没有跟他墨下去的性子。脸色阴沉说道。
“去。”信流平嘴唇翕动,一字轻吐而出。
手掌中托扶的地罗印以灵力朝王不复那边轻轻一送,那道灵决便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长虹挂空般朝王不复席去。
所经之处空间荡漾起层层涟漪,看到此番威势的影椟暗卫不由自主地朝后方退去。
王不复见到那地罗印拖着长长的灵光,以以万钧姿势朝自己轰席而来,脸色有些凝重。
他脚掌猛踏地面,一声低喝,半步凝神境的灵力修行显露无疑。
“蛮海印。”
王不复左手单手捏转法印。
“覆海印。”
他右手又迅速捏转灵诀。
转瞬间他左右手掌中两类灵诀已成。
以双印对单印,灵诀品秩高低,两人的灵力修行
立见分晓。
王不复手捏两道灵诀,与长虹破空轰袭而来的地罗印碰撞在一起。
三道灵印刚一触碰,众人明显感觉此处的灵力稀薄了许多。
继而就犹如平地起惊雷,高空炸流星。
一声轰响响彻在这柏寒街上,惊醒了许多还在睡梦中的平民百姓。
有人骂骂咧咧的打开院门,刚一探头看到这边的对峙后,又赶忙缩了回去,缄口不言,不敢声张。
信流平与王不复的身形同时往后退去,只不多后者身形踉跄,要多退了两步。
等到声散尘埃落尽,信流平挥了挥袖袍,看了眼王不复,手臂上衣袖尽碎,血肉模糊。
“看你这一呼一吸间的韵味明显是潇湘榜上的前几位,只不过如此正大光明的跟我真刀真枪地打斗算下来还是你吃了亏。毕竟暗杀才是你们的正儿八经的本事。”
王不复轻咳一声,吐了口淤血出来,挥了挥手臂,“无妨,就当是让你占了个便宜又如何。”
“呵,原本我只以为潇湘榜上的高手手上杀人的手段高明,没想到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如此了得。”
“垂死挣扎。”信流平冷哼一声,双手又快去结印。
“地罗印。二重山。”
眨眼间印诀又成,天地间的灵力又朝这边汇涌而来。
浓郁到近乎凝结成雾滴的的灵力在他的掌间汇聚。
信家的地罗印,素有一重山更比一重山高,重重山峦攀天幕的说法。
王不复看到信流平掌中的印成,神色平静。
“老爷子,当年的救命之恩今日我不复就报了。”
他口中喃喃自语,手臂上鲜血淋漓,手中印诀捏转。
只是相较之前,速度要慢了很多,已是肉眼可见。
“蛮海印。覆海印。双印叠加。”王不复轻声说道,“冥海印。”
一道泛着黑色光晕的印诀在他的掌中缓缓凝结。
那道印诀犹如黑洞一般吞噬了周围了的光芒,原本就蒙蒙亮的天色又黯淡了不少。
信流平盯着王不复掌中的那道幽黑的印诀,眼中晦涩不明。
当年潇湘榜上的第五人以一道冥海印响彻整张潇湘榜。
面前之人恐怕就是当年有万劫之称的第五人了。
一念至此,明白过来的信流平杀意再也遮掩不住,姬家果然是好大的手笔。
他手中的地罗印二重山被他袖袍一挥,重重朝王不复砸去。
王不复眼中闪现出一抹决绝,一咬牙,随即将手中的冥海印递了出去。
两道灵诀法印在半空中轰然碰撞。
一股灵力风暴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四方肆虐而来。
声势之大传遍了半座岛境,坐在姬府后花园的竹屋当中的姬重如与王子归二人听到那声巨大声响后。
两两相视。
寂静不言。
第六十八章 终是还清了罢
“王不复,当年潇湘榜上位居第五,不过一手双印并诀冥海印若是有心的话再往前挪挪也不是难事。”
“可自从重伤垂危被义父救治后便有心隐退,不过也是在这几年才真正退了出来。”
在久久寂静无声的竹屋中,最终还是姬重如率先开口说道。
“当年我和他还真是一见如故,两个大男人聊的来了在喝几碗烈酒,就差磕头结拜了。”王子归点点头,又揭开了一壶酒,到了满满一碗,沉声说道。
王子归喝了一大口酒,端些酒碗,“昨晚老爷子派人传信我是知道的,但这是姬家和他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也不能阻拦。”
说到这,这个七尺的汉子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姬老爷子信上写的什么,但我只知道,一但他们收到那封信,无论老爷子的语气怎样,他们只会都按照老爷子的潜在意思行事。”
“我们这一行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命都看的轻,但恩我们看的极其重。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别说当年老爷子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了。”
“王老哥,义父的脾性我知道,他从来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而且我想昨晚寄出去的几封信中义父肯定是让他们不要插手这场乱局,而非是让他们入局。”姬重如听到王子规这般言语后摇了摇头,说道。
但今早他们两人之所以坐在这,是因为无论义父书信上的意思是为何,那几人在知道了姬家的困境后,肯定会如同王子归所言那般出手。
不惧生死。报恩报德。
一念至此,王子规又倒了满满一碗酒一仰而尽。
在这以后,竹屋内又归复于平静。
姬老爷子的厢房内。
今天姬邛起得比以往要早一些,一来是因为刚才的那声巨响,二来就是自己上了岁数,觉越来越少了。
姬老爷子穿好衣服,用温水浸湿了的手帕抹了把脸,坐在桌案旁,闭着眼睛,食指敲着桌面,等着那人上门。
“爷爷,爷爷。”一道略带焦躁的声音在房外的走廊处响起。
听到声响的姬邛睁开眼,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缓缓打开。
看到门外衣衫单薄的孙儿,身后跟着抱着一件厚实锦裘的青柳。
姬老爷子冲着一路小跑过来的青柳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武夫的气血滚烫,这点寒气还不至于冻坏了他这副金枝体魄。”
青柳点点头,抱着那件衣裘缓缓退下。
“进来吧。”姬老爷子看了眼姬歌,转身说道。
“能活下来吗?”姬歌没有踏进厢房,站在屋门外,咬着嘴唇,说道。
姬邛又重新坐下神来,倒了一杯热水,捧着白瓷玉盏杯,呵着热气,喝了一小口。
老爷子眼前雾气朦胧,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难啊。”
“这次怕是要再多添五座新坟了。”姬老爷子放下茶杯,拢了拢袖子,悠悠说道。
“这次行事,尸身都难以留下,添几座新坟,意义何在。”姬歌低头走入厢房内,站在老爷子面前,颓气道。
昨晚他要跟二叔讲的就是这件事,但二叔像是早已猜到自己心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自己回房歇息。
等到今早听到从柏寒街那边传来的巨大声响后,自己慌忙从床榻上坐起,朝爷爷这边赶来,但恐怕已经为时已晚。
“潇湘榜第五,万劫王不复。”
“潇湘榜第七,寒鸦杨敛枝
。”
“潇湘榜第八,更漏子岁安长。”
“潇湘榜第十,金猊冷香。”
“潇湘榜第十一,远云鹤宋三山。”
一个又一个的姓氏名字在姬邛的口中念叨出来。
“这些人,立个衣冠冢,明年清明去给他们坟前敬几碗酒。”
“而且这次我在书信当中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要插手这件事,所以这次是我们姬家欠了人家的了。”
姬歌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厢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姬邛看了眼消失在房门外的消瘦身影,叹了口气,“哎,是太难了。”
柏寒街。
信府门前。
信流平看了眼躺在远处血泊之中的王不复,抬手看了看手掌。
在手掌中心有一个肉眼可见的黑斑,真在不断向四周蔓延。
信流平运转全身的灵力,精纯的灵力便手掌出的脉络上涌去,减缓了那黑色斑纹的蔓延速度。
他袖袍一挥,冷哼一声,“怎么,潇湘榜上的人都使得这般的下贱手段?”
王不复猛咳几声,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身形摇摇晃晃,满身的鲜血将衣衫染红。
“瞧信家主说的,我们本来就是混这口饭吃的,自然要懂得些要人性命的手段。”
信流平攥紧拳头,面色阴沉。
像是下了狠心,他左手指甲如刀,疾如闪电般将右手掌中的那块血肉剜了下来。
顿时鲜血殷殷而出,信流平冷汗直流,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家主。”影椟暗卫们惊呼出声来。
“咳咳,没想到信家主会有如此大的魄力,对自己都这般狠决,剜肉刮骨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王不复咳出一大口鲜血出来,体内的五脏六腑在刚才的灵决碰撞中被震的出现裂缝,刚才咳出的鲜血中还夹杂着血块。
“你们这种跗骨之蛆真是恶心的很。”信流平阴狠狠地说道。
“姬家派你来就是为了拖住我的?”他又紧接着问道。
刚才与他的一翻打斗,已经延误了不少时辰,现在已经是过了与其他家主约定的时辰。
“信家主不用着急,古家,王家,徐家,赵家,这四大家主恐怕现在都如你这般,脱不开身来,所以信家主你不必担心会错过与他们约定的时辰。”
王不复的话音刚落,在柏寒街的四方传来了响彻云霄的雷鸣般的打斗声。
五彩斑斓的灵决法印彼此对轰碰撞,余威使得天际边的云彩都消减了几分。
天穹炸亮,灵力奔涌。
“呵,我原本以为姬家派你前来送死就是很大的手笔了,没成想姬老头竟然让五个半步凝神境的高手来拖住我们。怎么?难道他姬家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不成?”
信流平冷哼一声,讥笑问道。
“我们这几个本来就是浮萍游子,谈不上姬家人,当然受姬老爷子的照拂得以保全了身家性命,可能姬老爷子并不在意,但我们几个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人确实记得真切。”
“所以,这次你们想要找姬家的麻烦,就得先从我们几个身上踏过去。”王不复平息下体内乱窜奔腾的灵力,说道。
“螳臂当车可笑不自量力。”信流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我们当然知道拦不住各位家主,即便要够拖延上一时半刻也可能是妄谈,可如果你们想要安
然无恙地从我们身上踏过,那同样也是妄谈。”
王不复盯着信流平右手中不断低落下来的鲜血,笑着说道。
信流平右手掌不顾疼痛狠狠攥紧,原来他们是意欲此为。
不是为了拖延自己的行程为姬家争取时间,竟是让自己及其他四家家主负伤。
确实,以他们这半步凝神境的灵力修为,碰上了名门望族家主的真正的凝神境修为的确阻拦不住,但自己要全身而过是绝不可能的事。
若仅仅是灵力消耗也就罢了,可他们这几人包括面前的王不复都是潇湘榜中数得上,取人性命的手段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就会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自己刚才就着了他的道,若不是自己果断狠绝,只怕局势会更加严峻。
一念至此,信流平对姬家的恨意又加重了许多。
他左臂低垂,左手手掌中灵力缓缓凝聚。
与先前不同,此时攀附在他手掌之上的灵力是墨黑之色,准瞬间他的有左手便成了墨黑色,而且不断有浓稠至粘液的灵力从他的左手上低落下来,落在地上腐蚀了脚下一大片的青石路砖。
“墨玉邺手。”
有认识这灵决的影椟暗卫不小心惊呼出声来。
听到灵决的名称,王不复的眉头紧皱。
墨玉邺手他之前有听说过,不过因为此灵决太过狠辣残忍而被摒弃,没想到堂堂一名门望族的家主竟会修炼如此阴狠毒辣的秘法。
信流平右脚猛然一踏地面,脚下的地面凹陷下去数尺,继而他身形若奔雷,左掌化刀,朝王不复袭去。
呼啸声而至,王不复身形向后掠去,他此时身负重伤难以与信流平硬撼硬,只能与他左右周旋。
“哼,我看你能拖着那副重伤的身子拖延到几时。”信流平欺身上前,冷笑说道。
王不复身形不断腾转挪移,信流平紧随身后,等到两人之间身距只有数尺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手刀捅入他腹中。
到时王不复只会因为墨玉邺手的腐蚀而肝肠五脏六腑溃烂而死。
绝不能让他在拖延下去!
想到这,信流平的速度又提快了许多,灵力暴涨。
原本还想着再为姬老爷子拖延一时半刻的王不复感觉身后有一黑影压上,继而腹部一痛,一击左手刀由后向前。
王不复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腹中探出来的手刀,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
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被腐蚀着,身躯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信流平掏出左手手刀,一脚将王不复踹飞,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下左手。
王不复被踹飞落地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也站不起身来。
“你竟然一直压制着自己的灵力修为。”他难以置信得说道。
“你当真以为姬家双璧就是举族无敌了?世人都是井底之蛙罢了。”信流平轻笑一声,将手帕扔在王不复身上。
“即便如此,你仍旧胜不过二爷。”王不复大口喘着气,说道。
“打不打得过,你是看不到了。”信流平负手而立,淡淡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他探出一指,往前一伸。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王不复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
王不复轻轻开口艰难地吐出一句,“终于还清了罢。”
继而双眼闭合,生气全无。
第六十九章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信流平看着躺在地上生气全无满身鲜血的王不复,当年的潇湘榜第五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若不是因为姬家,可能他的退隐生活仍旧可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与寻常市井百姓无异。
可他偏偏要横插一脚,今早拦在了自己面前,站在了姬家那边。
难道世人觉得姬家还是当年姬家双璧那个时代的姬家吗?
当年自己就不惧他们,更何况现在双璧仅存其一,姬家也不复当年盛况。
听到四周的激斗声慢慢减弱,信流平拂袖一挥,挺胸说道:“走,去姬家。”
“家主,您的伤势...”一名影椟心腹站在他身旁,出声询问道。
信流平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无妨。”
这些影椟暗卫怎么可能察觉的到,信流平攥紧隐藏在袖袍中的右手,虽然已经用精纯灵力止住了血,但其掌心仍旧是隐隐作痛。
继而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汤汤如同一条墨绿色长龙气势恢宏,其龙首直指姬家。
在信流平一行人离开后,一个稚童打开了院门一路小跑了出来,跑到王不复的身前,看到七窍流血的男子面庞后用衣袖小心替他擦拭干净。
然后在他看清男子的真实面貌后,明明是哈哈大笑的神情但眼眶中却是泪水打转。
“你要是早早露出这副模样,我也就替你给姐姐传个话让她嫁给你了。”
“你不是一直都说喜欢我姐姐吗,你起来呀,你起来我就让我姐姐嫁给你!”
“明明之前还跟我说着荤话,现在怎么就没了生气了呢...”
“你说你招惹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顶撞信流平?父亲说他是信家的家主,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你是不是傻啊?”
这个叫赵申姜的,赵家旁支边系的稚童蹲在王不复的尸身边,先是小声嘟囔嘀咕,最后趴在王不复身上嚎啕大哭。
在他断断续续抽噎了许久以后,赵申姜爬起身来,冷冷的看了眼信家的朱门高院,又跑回了自家的院落。
总要有人替王不复收尸的。当时还是稚童的赵申姜在被一名自称是王不复好友的邋遢汉子寻上门来后这般告诉他。
在古家的府门前,满脸污血,衣裳破烂的一中年男子趴倒在地气息微弱。
站在他面前的一身锦衣华服的古人醉脸庞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半张脸已经被鲜血染红,此时古人醉面目狰狞地看着脚下的这一中年男子。
“潇湘榜第七的寒鸦,杨敛枝你也不过如此。”
话虽如此,古人醉仍旧吐出一大口鲜血,先前的一场灵力风暴自己不小心身陷其中,现在体内仍有淤血。
古人醉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凶性暴涨,他一脚狠狠踏在了杨敛枝的后脊上,随后将其踢飞出去。
“家主,要不要回府中歇息会?”一名珠玑精锐上前说道。
古人醉闻言一掌将其轰倒在地。
“姬家!”
随后他大手一挥,带领着珠玑精锐朝姬家方向而去。
王家大院门前。
王右军一指洞穿了身前一老者的胸膛。
当他看到老者眼中毅然决然的神色后匆忙向后退去,但为时已晚,。
王右军被那名老者的自爆灵体波及,身形被灵力风暴席卷轰至墙上。
身躯深陷墙内,两尺有余。
等到烟尘消散,王右军从墙上撑起身子,走了出来。
“呵,怎么说也是潇湘榜排
名第八的人物,更漏子岁长安。”
“怎么就做了姬家的狗腿,还非要跟我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王右军捂着胸口的左侧,看来是肋骨断了几根。
王右军一脸厌恶地看着府门前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冲着王府门前的门倌袁六箐招了招手。
“将这清扫干净,若是我回来发现这里还有丁点血迹,你这门倌的板凳就换个人来坐吧。”
疾跑过来的袁六箐躬身点头连连说是。
“少爷,那这具尸体该如何处置?”袁六箐唯唯诺诺地小声问道。
“剁碎了,拿到后院喂狗。”王右军不轻不重地撂下这句话后身形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袁六箐满脸难堪的看向那具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的尸身撇了撇嘴。
灵力修士自己见过的不少,半步凝神境的修士虽然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但作为王府的门倌,仍是见到过几个修为跟他这般高深的修士登门拜访老家主。
可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他们这种天下人性命如草芥的修行神仙现在却如同一摊烂泥般横死街头。
没办法,谁让他碰到的是自己的少爷呢,当年的王家得意呢!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门倌袁六箐心里想道。
想到这,袁六箐不耐烦地走上前去,就要将那具尸身托起,按照老爷说的拖去后院剁碎了喂狗。
“等等。”袁六箐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仔细一辨识声音,匆忙转身叩拜在地,“小的见过知许少爷。”
“嗯。”一身白衣的王知许越过袁六箐,走到那具尸身前,用灵力化线再三探知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体内的灵力已经消散殆尽,而且因为刚才的灵力自爆筋脉尽断,断然没有了再救治的可能。
“这具尸体我带走了,若是大哥问起你如实禀告就是。”王知许说完后便用灵力托起那具尸身,身形同样拔地而起化作一贯长虹没入云霄后不见踪影。
袁六箐乐得省事,慢悠悠走回府门前,蹲坐在台阶上,抬着头,瞧着天穹,无所事事。
赵家府门前。
赵辅秦看着面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他赵辅秦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之辈,所以辣手摧花这种事还是做的出来的。
赵辅秦认得这名女子,那名女子姓冷名香,有金猊之称,是潇湘榜上排名第十的人物。
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是潇湘榜前十甲中的唯一女子。
本来女子在这世间就居安不易,更何况在修行路上又占据了潇湘榜第十的位置。
与那一帮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做那杀人见血的买卖生意。
可就是这般风云女子,现在奄奄一息倒在自己面前。
发丝凌乱,满脸血污。
那还是初见面时的风姿绰约步步生莲的婉约女子。
赵明庭一脚踩在冷香的脸上,碾了几下,厉声问道:“是姬家派你来的?”
名为冷香的女子闭口不言,只是恶狠狠的瞪着赵辅秦。
如同之前的王不复,她昨夜同样收到了姬家的书信。
是姬老爷子的亲笔书信,不是要她插手此事,更别提要求她出手阻拦赵辅秦了,而是劝她不要趟这趟浑水。
女子本就不易,她好不容易上了岸,怎么能让她在湿了裙摆。这写写封信时,姬老爷子是这般想的。
可冷香跟王不复他们三人一样,早些年在仇家的追杀报复中险些丧命,若不是
姬老爷子,她早就踏上了黄泉路。
其实女子最懂得知恩图报。
“赵大家主何须如此多问?”最后冷香冷冷开口说道,“磨磨唧唧跟个婆姨似的。”
听到她这般答复,赵辅秦眼中杀机闪烁,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冷香银牙紧咬,一声不吭。
既然她今日站出来阻拦在赵辅秦面前,那么最坏的结果就已经预料到了。
不就是个身死道消罢了。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赵辅秦右掌灵力缓缓凝聚,拳头般大小的银白色的灵力光团被赵辅秦捏在手中。
随即他手腕一翻,手中灵力光团往下压去。
重若千钧势如泰山。
冷香双眼紧闭,嘴角莞笑。
青云公子,我这就下去找你。
“嗖。”
一翻破空声在赵辅秦耳边响起,不仅如此,随之而来的是裹挟着两道灵力匹练,直直朝赵辅秦袭来。
赵辅秦顾不得脚下的冷香,身形向后撤去。
冷香感觉到头顶的那灵力光团并未落下来,睁开眼,看到一身白衣站在自己面前,再远处是有些略微狼狈赵辅秦。
“赵家主,怎么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冷香听到身前的那白衣男子出声说道。
嗓音清冷,虽是戏谑之语但话语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赵辅秦这才看清,向自己出手之人竟是王家的王知许,而且他手中还提着一具老者的尸体。
“王知许,你什么意思?”赵辅秦冷声询问道。双掌灵力涌现,蓄势待发。
王知许将手中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转头对着身后的冷香说道:“这是跟你一同的人吧。已经死了。”
冷香看了眼身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无动于衷。
王知许又转过头对着赵辅秦开口说道:“赵家主不必如此,先前此人欲阻拦我兄长,已被轰杀,此时兄长已经前往姬家,我只是担心身后女子是要拖延住辅秦兄,所以边有心要替辅秦中处置这女子。”
“辅秦中只管安心前往姬家问罪就好。”王知许弓手说道。
赵辅秦冷哼说道:“你会如此好心?”
“我王家与赵家可是一个派系的,所谓荣辱与共,莫不是辅秦兄信不过我们王家?”王知许笑着说道。
“辅秦兄若是再犹豫不决,恐怕其余家主现在已经登临扣门于姬家了。”
王知许再次出声提醒道。
赵辅秦冷哼一声,脚掌猛踏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
王知许见到赵辅秦离去,拍了拍手,转身对着冷香问道:“能站起身来吗?”
冷香看到王知许让赵辅秦赶往姬家,原本是对于救了自己一命而心怀感激,但现在她却有些厌恶此人。
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王知许看到她对于自己的询问一声不吭,叹了口气,说道:“事先说明,你身边的老先生不是我杀的,但当时我也不方便出手救他。”
“再者我现在没必要为了你们跟赵家撕破脸皮。”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行事的,但想必徐家那边你们也有人会出手阻拦。”
王知许低头看了冷香一眼,思量一会儿,淡淡开口说道:“走吧,我还是先带你回去疗伤。”
其实还有一句话王知许没有说出口。
都是女子,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第七十章 江湖人何苦为难江湖人
在潇湘榜上有“金猊”之称的冷香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污血,极为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虽是见他“放走”了赵辅秦,但他确确实实是在赵辅秦手下救了原本已是必死之局的自己性命。
“冷香谢过王公子的救命之恩。”冷香没有施那良家女子的万福礼,而是拱手抱拳。
王知许一手揽过冷香的盈盈可握的腰肢,一手往上一提用灵力将地上岁安长的尸体抓起,低声说了句“多有得罪。”
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王府方向飞掠而去。
被王知许抱在怀里的冷香倒是没有如同良家女子那般被男子揽入怀中的那般脸颊绯红面若桃花,潇湘榜上之人从不介怀这种事情。
他们这群整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更不要提那种俗尘礼仪了。
冷香抬头打量着王知许的俊逸脸庞,不明白这位王家继王右军之后的又一风流为何会出手救下自己性命,而且还没有让岁安长横尸街头。
而且,他身上好香。
徐家府门前。
徐满都满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容貌颇为俊逸的青年。
徐满都是认得他的,潇湘榜上赫赫有名的远云鹤宋三山,再未销榜前占据第十一的位置。
可以他的半步凝神境的实力,再加上那部福缘造化所得的通天卦灵诀,若是心胜,就是争一争那前五都是有机会的。
可从那“远云鹤”的称号当中就知道了宋三山不是那种争名夺利之人,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能够落得几日的清闲再好不过,干什么非要去去做那争强好胜之徒,逍遥自在的日子乐得几日是几日”。
所以即便他上面有个“金猊”压他一头,宋三山也满不在乎。
每当有人拿这句玩笑话调侃他时,他总是摆摆手笑着说,“让女子在上面不好吗,还能少费些气力。”
可就是这个平日里极怕麻烦,乐得自在的宋三山,今日一大早就站在了徐府门外,口口声声说要向徐大家主讨教讨教。
徐满都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宋三山的用意,无非就是拖延住自己而已,或许也是让自己有所消耗。
一想到这,徐满都抚了抚额头,江湖人何苦为难江湖人呢。
“当真不让我过去?”徐满都再次出声询问道。
宋三山摇了摇头,想要过去,除非从自己的身上踏过去。
他已经问过三遍了,即便是他这样的温和性子现在心中也有点窝火。
怎么?真当他徐满都是软柿子了不成。
他们交手了两次,各自出手已经百十多招,至今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但宋三山现在气息紊乱灵力枯竭,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你现在还能跟我打几场?”徐满都笑着问道。
虽然徐满都性子慵懒,但却是实打实的凝神境灵力境界,他现在灵力消耗也是颇多,但情况比起面前的宋三山,不知道要好出多少来。
半步凝神境始终不是凝神境。
半步之隔,犹如天埑。
有多少人因为这看似半步而无缘凝神境。
而在这方屿境,只有踏入凝神境方才可以称得上是山巅人。
“打不过也要打,除非我死在了你的手上。”宋三山弯腰喘着粗气,抬头看着他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在此处拖延我的时间已经够长,想必可以回去交差了,又为什么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徐满都摊着手,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这种杀人见血的活计他实在是做不来,原因无他,徐家的当代家主徐满都,晕血。
“徐大家主,你的好意我知道,若是我面对的是其他地几家家主,现在恐怕早已横尸街头生气全无了,但我现在还能站着,无非就是您放水了。”宋三山双手撑着膝盖,咧嘴笑着说道。
“可我实在不能让你去姬家,当年姬老爷子对我们几个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来我们归隐后也一直对我们照拂一二。所以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能让你们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呢。”
宋三山喘了口气,察觉到体内的灵力有所恢复,继续开口说道:“当年老爷子救我我们一命,现在无非就是把这条命交代在这,还给他老人家罢了。”
“姬老爷子是这般交代你的?”徐满都冷笑一声,说道。
一听到这,宋三山的神色黯淡下来,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
姬老爷子的性情怎样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来送死。
“体内灵力恢复得如何了?有三成了吗?”徐满都开口问道。
嘴角噙笑,一身的风流倜傥说不出的韵味,不然也不会生出神采俊逸的徐清川了。
宋三山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自己的那点心思丝毫瞒不住人家的。
“徐家主,请。”宋三山挺起身来,拱手说道。
徐满都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已经为时不早。
他双手负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宋三山,说道:“若是在一招之内你没有躺下,那我今日就不去姬家,如何?”
“但若是你没有接住我的一招,那就请宋老弟不要再阻拦我了。”
宋三山皱了皱眉头,稍加思量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到宋三山点头答应,徐满都微微一笑,“这可是君子一诺啊,宋老弟到时可不要反悔不认。”
“徐家主放心,我宋三山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人,但也知道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宋三山拱手说道:“请徐家主赐教。”
徐满都袖袍一挥,身上原本平静下来的灵力再次趁势暴涨,灵力威压伴随着灵力波动以徐满都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宋三山感受到那股灵力威压,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徐满都竟还保留着如此实力,难道名门望族中的各大家主的实力都是这般恐怖?
宋三山第一次对姬家的处境有了忧虑。
徐满都轻喝一声,身上的衣袍被体内磅礴而出的灵力吹落在地,黄色的灵力化作一道灵力光柱,冲天而起。
那道光柱之上有云雾缠绕,在其上似乎更有
龙吟凤鸣之声传来,一声声吟鸣传至宋三山的眼中,激荡着他的神魂。
宋三山赶紧运转周身的灵力,护住自己的心神。
他双手印诀飞速捏转,十指间流光闪烁,但与此同时体内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也是消耗的迅速。
宋三山眉头紧皱,身上大汗淋漓,一身衣襟已经被浸湿,他现在不断榨取这体内灵海的灵力,只求能够完成那道通天卦灵诀。
徐满都看到宋三山的异况,叹了口气,现在他做法就犹如是竭泽而渔那般,若今日不死,那以后也会对灵力修行留下很大的隐患,搞不好原本平坦的修行之路会变得崎岖不平,甚至难登山巅。
徐满都心想道,还是早点结束吧,拖得越久对他未来的修行之路越不利。
一念至此,他双手轻轻放在那道黄色的灵力光柱之上。
而以灵力凝聚的那道光柱宛如实质,徐满都作环抱状,将那道灵力光柱置于怀中。
既然将那道灵力光柱朝宋三山那边重重砸去。
重若万钧的声势使得空间震荡,若是再加重几分恐怕就要引起此方空间坍塌。
在其上的龙吟凤鸣之声引得空间出现裂缝,从黑色的空间裂缝中渗透出来的引力使得灵力四处溃散。
宋三山见此手中的捏印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此时他的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噗。”
宋三山一大口鲜血吐在手中逐渐成形的印诀当中,手掌中原本泛着淡黄色的光晕的灵诀因为他的那口鲜血现在泛着猩红的光晕。
“成!”
宋三山一字喝出,身形缓缓消散在此间。
徐满都看到消失在眼前的宋三山,神色有些凝重,因为他以灵力探知四周,确实没有了宋三山的灵息。
身形可以隐匿,但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灵息是如何都隐匿不了的,除非有那种专门用来藏匿灵息的灵器,而且品阶一定要高,至少要是中品灵器。
徐满都可不相信宋三山会有这种灵器在身。
既然不是灵器,那就是刚才他所施展的灵诀的缘故了。
徐满都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迟疑,挥动着灵力光柱朝宋三山消失的方位狠狠砸下。
“轰。”
光柱砸落,地面震荡不已,原本宋三山站立的地面被砸地凹陷下数丈之声,黑黝黝的洞口,烟尘弥漫。
徐满都环抱光柱,审视着四周。
“徐家主,比灵诀名为通天卦灵诀,请指教。”宋三山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回响开来。
徐满都腾出一只手掸去肩膀上的灰尘,笑着说道,“通天二字口气未免太大了,至于怎样卦灵,那就让我看看吧。”
“以我刻中宫,卦灵以震四方。”
徐满都仍是没有探知到宋三山的灵息,但他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听风吟唱,奇门显像。”
又是一道声音在他的耳旁边响起。
嗓音漠然,玄之又玄。
第七十一章 通天能否,但确可卦灵
话音还未落,以徐满都为中心的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方位,有八扇气势恢宏,古朴沧桑的大门显现出来。
徐满都盯着正前方艮位上的大门,眼睛微眯,眸底深处闪过几缕精芒。
这宋三山虽性情闲散,但却是福缘深厚之人,竟然得到一部可悟功参造化的灵诀。
这部通天卦灵诀,即便是放在他这等名门望族当中都会视之珍品,其品秩要远远比现在所施展的凝灵聚气诀要高的多。
若是被凝神境的修行者施展这部灵诀,哪怕只是刚刚踏入凝神境的练气士,他徐满都会打都懒得打,直接转身回家闭门不出。
可宋三山只是半步凝神境的修为,而且此时灵海已经枯竭,不知道八门当中他能打开几道门。
正在他思绪万千时,艮位大门慢慢打开一道裂缝,一道古朴的裹挟着沧桑感的荒古气息扑面而来。
徐满都感受到这股气息,脸色又凝重了几分,自然而然地将怀中的灵柱抱紧。
那道大门的裂缝愈来愈大,在那道让徐满都心神不定的气息散尽之后,有磅礴灵力在那道缝隙中喷涌而出。
灰褐色的灵力在在空中缓缓凝聚成一座山岳的模样。
遮天蔽日,泰山压顶。
徐满都没有急于挥柱将其打散,作为徐家的家主,自然有其傲气。
他倒要见识一下这座艮位大门中的玄妙之处。
“艮山岳。震。”
宋三山的声音在此时又回响起来。
伴随着那道声响,灵力凝聚成的那座山岳朝徐满都头顶压来。
徐满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从声音中听出他的底气不足,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过江湖人的义气在他身上体现地倒是淋漓尽致。
徐满都眼神一凛,不复之前慵懒模样,抱紧怀中的黄色灵柱,狠狠地朝山岳挥砸而去。
黄色光柱挟带着滚滚呼啸风声砸在那座巨岳之上,激起的震荡声逼退徐满都三步有余。
徐满都稳住身形,怀抱中的灵柱往地上一竖,地面都有些晃荡。
他仰头看到点点滴滴的灵光碎屑从空中撒落,是因为光柱与山岳两者碰撞使得山岳上山石滚落,化作灵光碎屑。
而那座山岳也被光柱砸得山体有所缩小,停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徐满都听到有一口吐血声在四周响起,他神色凝重,沉声说道:“宋老弟,收手吧。”
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句“艮位补灵,坤以代地,艮坤复位,地岳起伏。”
在宋三山这句话刚一吐出,原本摇摇欲坠的艮山岳山形竟平稳下来,最终矗立在那,纹丝不动,果然是真正做到的不动如山。
在那座山岳上,原本缩小了的山体竟又恢复如初,以徐满都的眼力看去,竟然比当初的又磅礴了几分,而且山体更加凝实。
一股无形的的威压在此间蔓延开来,徐满都身形一颤,明显感觉手脚沉重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似乎正在颤动,他低头一看,果然原本平坦的地面现在起伏不定,如同波浪般上起下浮。
“怎么会这样?”徐满都轻咦一声,即便是他所知道的威势最大,杀力最强盛的灵诀都不会如此改变地面的形状,可现在他却看到的迄今为止最为惊愕的一幕
徐满都猛然转头,看到不知道何时坤位的大门竟然被打开了一道微乎其微的细缝。
徐满都恍然明白过来,看来地面如此就是坤位的大门被宋三山打开的缘故。
坤位主地,形胜之地,匪亲勿居。
不过看来他真的是力竭灵枯了,不然坤位大门不会被仅仅打开一丝缝隙。
但即便如此,地面都有如此的巨大变化,若大门真的被全部打开,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异像,难不成会地覆天翻?
徐满都找到了跟脚以后,心神安定下来。
虽然就目前看来这部灵诀是玄妙无双,但灵诀的威势如何不光是只看它自身的品秩,还要看其施展人的灵力修行,血气强盛,甚至是体魄经脉。
所以即便他现在面对艮位大门开了偌大的的裂缝,坤位的大门开了一丝缝隙,他也只是轻声一笑。
谁让宋三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呢。
我倒要看看你你能挨我几次狠击。
徐满都身旁的黄色灵力光柱光华大作,在其上龙吟凤鸣声再次响彻天穹,云雾消散,天晴明朗,甚至使得那矗立在八个方位的八扇门也受到了影响。
他抱起灵柱,运转周身的灵力,再次狠狠朝头顶那座山岳轰砸而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碎石灵屑如同大雪般洋洋洒洒从天上飘落而下,徐满都的手臂震得发麻,而且臂膀处有鲜血殷出。
而这次徐满都没有一击罢手,而是又一次轰砸了上去,山石飞溅,滚落而下。
如此反复轰砸了十几下,灵柱上的光晕黯淡下来,龙吟凤鸣也不闻,徐满都双臂麻木早已没有了知觉,臂膀上的伤口愈来愈大,鲜血将袖袍染红。
“我还就不信破不开你这艮山岳了!”徐满都心中的戾气被这一次次的轰砸勾引而出,他脸色阴沉地抱着光柱,就是泥人还有几分火气,更不要说他是堂堂的徐家家主了。
他运转全身的灵力朝双臂处汇涌而去,衣襟之下,双臂之上血管高高鼓起,犹如一条条虬龙乍起,他再次挥动着怀中的光柱,狠狠地朝那座艮山岳轰砸而去。
“给我破!”
徐满都一声大喝,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座不动山岳即便有坤门相辅,真正不动如山,但现如今又摇摇晃晃,山形欲坠。
再又一次挨上了那道灵柱的轰击后,那峰岳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了艮位大门内。
继而艮位那扇沧桑古朴的大门轰然一声闭合,烟尘四散。
在艮门闭合后,坤门的那一丝缝隙也闭合上,起伏不定的地面恢复了平坦。
与此同时,徐满都怀中的灵柱“崩”的一声破碎开来,化作万千碎片消散在空中。
随着两道大门闭合,八个方位的大门发生了异动。
八扇大门虚实不定,最终缓缓消失在徐满都的眼中。而等到八扇大门真正消失不见后,原本消失了的宋三山的身影却显现出来。
“哗。”
宋三山刚一现身就吐出一大口鲜血,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徐满都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替他把了把脉,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体内严重脱灵的而已,歇息一段时日就好了。”
徐满都看着他,满脸笑意。
“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强行动用灵力,不然你的大道根基恐怕会崩塌。”
“谢过徐家主之前的手下留情。宋三山脸色苍白的说道:“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拦上一拦。”
徐满都脸色微变,“宋老弟,你这可就不遵守江湖道义了。”
宋三山满脸愧色,却要强行支撑起身子来。
徐满都见他这般,摇了摇头,“你这副模样,站起来又能够做什么?”
他右掌作刀,一记手刀迅速砍在宋三山的后颈处,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让宋三山昏厥过去。
徐满都托住他的身躯,可能是触碰到他臂膀处的伤口,他疼得扯了扯嘴,冲着府门那边大声喊道:“你小子还杵在那干嘛,看戏吗?!”
话音刚落,徐家府门那边伸出一条长腿,随后一道身影毕恭毕敬地站在那,笑呵呵地说道:“回禀父亲,孩儿岂敢。”
“清川是担心打扰你与他的对决所以才迟迟没有现身,还让父亲大人恕罪。”
那道身影正是徐满都的嫡子,徐家的少家主徐清川。
徐满都又看了他一眼,徐清川赶忙跑下台阶,还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徐满都掉落在地上的衣袍。
他从父亲手上接过了昏厥过去的宋三山,小声地试探询问道:“父亲,他身上的这道通天卦灵诀?”
先前他在府门内是有看到那道灵诀威势的,单是两道门的两道裂缝就有如此的威势,那如果是八门齐开,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壮景。
恐怕但是父亲可以凭借这道灵诀登上那试金榜的空缺了十多年的状元位置。
徐满都摇了摇头,接过他手上的衣袍,披在身上,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懂不懂,小兔崽子。”他敲了一下徐清川的额头,笑骂说道。
“知道了,父亲大人。”徐清川撇了撇嘴,说道。
“难道父亲大人的心意有所偏转?”徐清川一脸正色地询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徐满都朗声笑道,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转身看着姬府的方向,眉头舒展。
徐清川翻了个白眼,可惜徐满都没有看到,不然肯定又是一个脑瓜崩。
以父亲的修为明明在第一十六招的就可以将其重伤,可他却硬生生与之拖到了百十来招,而且还与宋三山约定下了一招之约。
这般明显的防水难道自己会看不出来吗?难不成父亲大人把自己当傻子看了?
“川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宋三山明知今日会是一死却还要阻拦在我面前?”
没等徐清川开口,他又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出现在其他家主身前的挑战人是谁,但我想凡是站出来的,都是抱着必死决心的,就像他。”
徐满都指着被徐清川扛在肩膀上的宋三山。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灵力修为,说是大道可期都不为过,他们这些人都是早晚会登上山巅之人,但今日一过,非死即残,大道渺茫。”
“清川,你可知为什么?”
徐清川抿了抿纤薄的嘴唇,闭口不言。
他知道答案,可他更想从父亲口中亲耳听到。
“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
“姬家,得仁义啊。”
第七十二章 五大家齐聚姬府门前
“父亲。”徐清川开口小声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虽然不至于惧怕信家的影椟与古家的珠玑,但若是父亲这番话落在那几家家主的耳中,总归是件麻烦事。
到时即便解释地清楚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忌虑一二。
等到那是徐家的处境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徐满都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
“父亲,是否还要去姬家?”徐清川往前走了半步,轻声询问道。
“去,当然要去。一来若我不去其他四位家主肯定会有所不满,而且这是事先与他们四个约定好了的,做不得失约。”
“二来我想看看姬老爷子的后手是姬重如还是另有其人。”
“难不成姬家藏有比姬重如灵力境界还要高的练气士?”徐清川满脸惊愕地看着父亲的背影,问道。
“这个谁知道呢。若是姬重如单对上我们五人当中的任何一人,信流平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王右军,赵辅秦还有古人醉四人都不会是其对手,恐怕百招之内就会落入下风败下阵来。”
“可若是姬老爷子想要单凭姬重如一人就要拦住我们五人,恐怕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徐满都负手而立,嗓音醇厚,出声解释道。
“那柳家,许家,沈家还有温家难道不会出手相助于姬家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总不会不知道吧?”徐清川将宋三山放在地上,这家伙有些重啊。
“他们当然会出手相助,但我想姬老爷子那边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姬老爷子虽说没有傲气,但一身的傲骨却最值得让人敬佩,哪怕是你父亲我,不论派系立场,都对姬老爷子心神往之。”
“这件事说到底是姬歌那小子吞纳了百家万户的武道气运而引起的,而百家当中自然有柳,许,沈,温,四家。本来就对这四家有所亏欠,怎么还能让他们再出手相助自己呢。”
“虽然他们四家可能不会这般想,但姬老爷子肯定是这般心思。”徐满都万分笃定地说道。
“所以,若这次姬家当真只有姬重如一人站出来,那姬家这次面对五家的临门,恐怕真的会是伤筋动骨。”
徐清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身材修长,身姿挺拔的男子,这个早些年试金榜上被提名为“谋相”的父亲。
这整桩事的局势脉络父亲已经看得清楚清楚。
徐清川猛然间想起当年试金榜上对父亲的点评,“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
听闻当年还有些人对此点评心生不满,说是徐满都如何能担得起如此赞誉,可这十多年的老爹的言行自己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上。
当年那这些人还真是有眼无珠!
就在徐清川神游天外之时,徐满都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先别瞎想了。你先带着宋三山会府中修养。我这边拖延的时辰够多的了,必须要赶往姬家了。”
“嗯。清川明白。”徐清川点点头,又重新背起仍旧昏迷的宋三山,一步步迈上台阶,踏入徐家府门。
徐满都袖袍大拂,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姬府的方向迅速飞掠而去。
如长虹挂空,好不惊艳。
徐清川背负着宋三山站在庭院天井处,看着那抹长虹横贯天穹,莞尔一笑,“真是潇洒啊。”
姬府门前。
当信流平带着十几名的影椟暗卫看到姬府的那朱红色大门时,隐约看到一道在姬府的台阶下盘膝而坐。
等到走近,看清那道人影的面孔后,信流平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最先赶到的竟然是王右军。
盘膝而坐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右军听到有脚步声走近,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信流平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流平兄。”王右军拱手对着信流平说道。
信流平点点头,同样拱手回礼说道:“看来右军贤弟遇到的麻烦不大。”
王右军轻蔑地一笑,“一个更漏子岁安长而已,还不值得我花费太多的功夫。”
“不知道阻拦住信兄的是?”
“潇湘榜第五的万劫,王不复,不过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信流平淡淡开口说道,“姬家派他们阻拦住我们,无非就是让我们各自都有所消耗,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也不知道他姬邛是怎么想出来的,难不成真是人老昏了头不成?”
王右军笑了笑,点点头。
信流平看了眼姬家禁闭的朱红大门,皱着眉头问道:“一直没有开门?”
王右军摇摇头,“可能是姬家这次真的是惧怕了吧。”
“姬家还真是好一套待客之道。”信流平冷哼一声。
“流平兄,右军贤弟,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从空中而降,一道人影落在他们俩的面前。
信流平打趣说道:“赵家主可是来迟了。”
“没办法,被金猊冷香一个女子拖住了身,耽搁了些时间。”来人正是赵家家主赵辅秦。
“难不成赵家主也学会了怜香惜玉,不忍心对她下重手?”王右军笑着说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辅秦一眼。
“嘿,还真不是。信兄可是知道我辣手摧花的手段。要不是令弟出现,那女子已经是我掌下魂了。”赵辅秦掸了掸衣襟上了尘埃,漫不经意地说道。
“我弟?”王右军双眼微眯,小声嘀咕了一句。
“各位,是我来晚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从街那头传来。
人未至,声先闻。
信流平,赵辅秦,王右军三人朝街头看去,有一行人浩浩汤汤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走在前头的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古人醉,身后是十几名珠玑精锐。
等到古人醉走到众人面前,才沉声说道:“抱歉,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来晚了。”
信流平看到他脸上的那道深深的血痕,立刻便明白了他所指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道是何人阻拦在了人醉兄面前?”信流平开口问道。
古人醉摆摆手,“姬家派出来的一个小卒而已,不值一提。”
“啧啧,区区小卒能够让人醉兄脸上如此创伤,倒真是出人意料。”赵辅秦嘴角勾起,打趣般说道。
“是寒鸦,潇湘榜第七的杨敛枝。”古人醉眯了眯
眼睛,眼眸寒芒一闪而过。
“比我的那个靠前,对我出手的是排名第八的更漏子岁安长,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王右军淡淡开口说道。
“排名第八的更漏子,第五的万劫王不复,第七的寒鸦杨敛枝,第十的金猊冷香。他们都曾或多或少地受过姬家的恩惠,可现在姬家却拿他们当做过河卒,都是潇湘榜上叫得上来名号的高手,现在却一个个都命丧我手,真是替他们不值得。”
王右军抱臂环胸,看着众人,玩味地说道。
“还有一个,潇湘榜上排名第十一的远云鹤宋三山。”一道爽朗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一道长虹横贯天穹,直直落在他们面前。
一身青色长袍的俊逸男子站在他们面前,拱手说道:“满都来迟一步,还望各位家主见谅。”
来人正是徐清川的父亲,徐家家主徐满都。
“满都兄,为何赶来得如此风尘仆仆?”信流平走上前去,看着袖袍染血的徐满都,开口询问道。
“还不是遇上了那个宋三山,大清早堵在我家门口,非要找我讨教,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是来者不拒的。既然一个小辈要找我讨教那我总不能拒绝不是。”
徐满都理了理衣襟,笑着说道。
“所以那宋三山就与你纠缠了这般许久?”王右军看着徐满都,问道。
“说是讨教,难道徐兄就没看出他是故意在拖延你的时间吗?”赵辅秦开口问道。
他可不相信曾经被提名“谋相”的徐满都会瞧不出来人的用意。
除非是他有意被对方拖延住,如此一来,那他的用心就有待商榷。
“哎呀你瞧我这眼睛,我一开始还真没瞧出来他是姬家派去的过河卒,但后来他一直阻拦我不让我动身我才开始有所发觉。”徐满都拍了一下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虽然他只是半步的凝神境,但他那一道通天卦灵诀属实有些难缠,若不是他体内的灵力枯竭,支撑不下去,我可能还要被他困住些时辰。”
徐满都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又开口解释道。
“那宋三山现在如何了?”古人醉询问道。
听徐满都这般一说,他倒是对宋三山身上的那道通天卦灵诀有些感兴趣。
徐满都的境界他是知道的,实打实的凝神境。但在灵力不济的情况下还能够将他困住一时半刻,那这道灵诀的品秩之高可能会出乎自己的预料。
如有必要,可以从他身上抢夺过来。就如同七八年前李家的明清拳谱那般。
“死了,被我手刀穿胸而过。当即就没了生气,灵力消散身亡道消。”徐满都还故意擦拭了下手上的血迹,看了眼古人醉,笑着说道。
“怎么?古兄对他感兴趣?”徐满都问道。
古人醉摆摆手,“只是想见识下徐兄口中的那道灵诀罢了,既然他已身死道消,那倒是可惜了。”
徐满都点点头,转身看向信流平。
信流平看着姬家仍旧紧闭未开的朱红色大门,说道:“既然我们人已到齐,那今日就来个马踏姬府!”
第七十三章 亭中俩少年
姬家。
姬邛在用过食膳之后慢悠悠地走过廊坊,从后院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前院。
然后站在前院天井处看着紧闭着的朱红大门,看了许久后笑呵呵着捋着花白胡须转身走回了大堂。
既然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在那等着呗,这秋风萧瑟大清早天寒地冻的,即便是练气士估计也不好受。
即便提前下了临帖也没有大清早上叫门的的规矩不是。
等到姬邛迈上台阶走进大堂后,看到了早已坐在那等候着的姬重如与王子归二人。
看到老爷子走进堂门,姬重如与王子归起身,躬身行礼。
姬邛闻了闻满屋子的酒气,说道:“喝酒了?”
姬重如嗯了一声点点头,而王子归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很明显,王子归仍旧对姬老爷子寄出去的那几封书信有所介怀。
姬老爷子看到心有芥蒂的王子归,走到他面前,说道:“子规,你是在怪我寄出去的那几封书信而导致他们几人死的死伤的伤?”
王子归拱手闷声说道:“老爷子,子规不敢。”
“你觉得即便没有那几封书信他们就不会为姬家出手了吗?你觉得我会在书信上说让他们帮我出手阻拦那几大家的家主吗?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去送死吗?”姬邛敲着龙头拄杖,沉声问道。
姬老爷子的一句句质问让这个流沙榜因他而更名,曾经意气风发的榜魁状元郎,之前在燕昶山举手投足谈笑风生间重创古家珠玑统领的汉子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
“姬老爷子,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可看到曾经的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非死即残,我真的是气不过。”王子归咬着嘴唇,攥紧拳头。
姬邛点点头,沉声说道:“这次是我们姬家欠他们的,不光是我会记在心里,重如也会,小歌也会,若是这次我姬家渡过今日劫难,姬家后人都会对他们今日的作为铭刻在心。”
姬邛看了姬重如一眼,姬重如点点头。
姬邛又开口说道:“今日恐怕还要委屈你一次,这次信,古,王,赵,徐五家的家主登临我姬家,子规你就不要出手了。”
王子归刚要开口,姬邛又出声说道:“不是我不把你当做自家人,一来凡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重如是小歌的二叔,替小歌出手理所应当,二来若是你替小歌强行出手只怕会被他们引以为由,牵扯出当年的那一桩桩旧怨。”
“到时我怕不光姬家,恐怕连你都会身陷囹圄。”
“所以,无论这次重如如何,我都要你不要出手。”姬邛一脸正色说道。
“哪怕,他...”王子归欲言又止,看向姬重如。
姬重如脸色平静无澜,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这件事今早他为什么没有同自己说过?!
姬邛没有说话,越过王子归朝主座上走去。
“义父,那重如就去了。”
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的姬重如对着坐在主位上二十多年前将自己带回姬家的义父姬邛,躬身到底。
姬邛点点头,“早去早回。”
王子归看到姬重如走出门外,指着那道白衣背影,对着姬邛问道:“老爷子,你就让重如这样去面对那五大家的家主?”
“虽然那五大家主的灵力修为与重如一般都是凝
神境的灵力境界,可同等境界内重如不惧怕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但老话不是说双拳难敌四手。”
“那可是五个凝神境的高手,重如他怎么能应付得来?!”
姬邛见他不再讲话,悠悠开口说道:“说完了吧?”
王子归闷不做声,一言不发。
“说完我就要说了,子规,你知不知道我姬家的家训是什么?”姬邛询问他道。
王子归哑口无言,在姬家隐世十多年,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姬家的家训是什么。
不可而为,四字而已。
确实姬家数千年来的精气神,家风如何,接人待物如何,为人处世又如何,皆因这四字。
“现在懂了?”姬邛再次开口问道。
王子归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座椅上。
“只是把担子都压在重如肩膀上,有些委屈了他。”姬邛叹了口气,看着门外的天井庭院,愣愣出神。
万鲤湖过妆亭内。
李乐府远远就瞧见披着一身黑色大裘的姬歌坐在过妆亭内,看着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湖面出神。
他走进亭内,拢了拢袖子,继而就坐在姬歌的对面,同他一起看着万鲤湖面。
“这天越来越凉了。”李乐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嗯。”姬歌只是点点头,轻嗯一声,便不再言语。
李乐府便自言自语道:“今早被柏寒街那边的雷鸣般的轰响声吵醒,那动静可真是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怎样的灵力修行才能搞出那般大动静,真是让我辈修行之人心神向往。”
“王不复。杨敛枝。岁安长。宋三山。冷香。他们五人都是半步凝神境,若在给他们些时间,二十年之内应该都会成为那山巅之人,前程似锦大道可期。”
“其中冷香还是一名女子,若是按辈分来说,我该喊一声冷姨的。”
“可现在他们五人生死不明,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清明我父母坟旁会多出五座坟头。”
“你知不知道他们阻拦的是谁?”
李乐府盯着湖面,摇摇头,他心中有所猜测,但属实不愿意去相信。
“信家信流平,古家古人醉,赵家赵辅秦,王家王右军,徐家徐满都。”姬歌转头看着李乐府,这个与自己年岁一般大小的李家幼虎。
李乐府点点头,没有太大的震撼,只不过心中的那份猜测得以证实。
他目光仍旧看着湖面,等待着。
“说到底,这件事情的缘由还是我。”姬歌淡淡地开口说道。
“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一眼,他们就因我而死,他们是不是傻啊。”
李乐府虽然与姬歌相识的时日不长,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姬歌。
少年人紧咬着嘴唇,十指交叉,眸底黯淡无光,脸上没有了当初在玉钩栏门口初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
“或许他们并不是这般想的。”李乐府盯着湖面,开口说道。
“他们可能也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的秉性模样,但他们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姬家,是因为姬老家主。”
“因为姬老爷子相信你,我师傅相信你,所以他们选择相信你。”
“而我,亦如此。”
李乐府像是在叙述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情,漫不经心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师傅已经出门去了?”李乐府终是把目光转向姬歌,开口询问道。
“猜到了。这件事爷爷不会让老王头出面,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二叔,是担下此事最好的人选。”
“原来这高墙深院的名门望族也不把自家人当一家人,义子始终是义子,说扔出去当弃子就当弃子,一点往日的情分都不讲。”
听到姬歌的后一句,李乐府冷哼一声,讥讽说道。
“你错了。爷爷从来不是仗势逼人的人,整个姬家,除了早走了的知父莫若子的我的父亲,再就是跟随在爷爷身边的二十多年的二叔最为了解他的性情。”
“这件事,除非是二叔点头,不然爷爷绝不会强逼他。”
“难不成你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拿着拐杖在后面追打着二叔让他去担下这件事?”
一想到自己说的那副画面,姬歌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是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得很。
“那师傅...”李乐府轻声开口问道。
姬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二叔不会有事的。”
“这件事因我而起,作为吞纳了百家万户武道气运的始作俑者,我总不能不露个面吧。”
“你说是不是?”姬歌侧脸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肩膀上的紫金武运小人问道。
紫金武运小人一如既往地抱着颗紫珠,埋头啃着。
李乐府一脸惊愕地看着姬歌肩膀上的那个它,扯了扯嘴,问道:“这是?”
“百家万户的武道气运,就是他。”姬歌用手指戳了戳他,对着李乐府说道。
“有没有名字?”李乐府好奇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受天地造化显形凝智的气运灵物。
“这个倒还没有。”姬歌被他给问住了,自从文武双运小人出现后,他还没想到会给他们起个名字。
而现在文运小人已经被他送到了爷爷的藏书阁中,让他在那静养生息。
“不过现在有了。”
“哦?”
“这个叫万一,万中有一。”姬歌朗声笑道。
那个现如今待在藏书阁中的文运小人就叫做一万吧,姬歌心里嘀咕道。
李乐府扯了扯嘴,抚额冲着姬歌翻了个白眼。
“走吧,万一。我们也该出去见见那五位家主的威风了。”姬歌站起身来,掸去大裘上的灰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被他称呼为万一的武运小人抱着紫珠含糊不清地咿呀着。
李乐府见到姬歌这般模样,噗嗤一笑,现在的他与当初在燕昶山上的他神色一模一样。
意气风发,湛然若神。
这才是他姬歌啊,是那个让自己心生佩服,甘愿为之死而后已的姬家小主。
就在此时,李乐府看到万鲤湖上薄薄的一层冰破了,有一尾龙鲤跃出湖面。
就在姬歌一步迈出过妆亭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的心湖上响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屁话。”姬歌在心湖间破口大骂道。
思规楼中。
一身青衫的老先生捋着胡须,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善。”
第七十三章 一番豪言一壶美酒
姬府门外。
王右军望着姬府仍旧紧闭不开的朱红大门,眼神阴翳,脸色阴沉。
怎么?姬家是打算让他们这五家的家主吃一次闭门羹不成?
他们已经来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辰,因为姬府并没有在柏寒街上,而是在与柏寒街相交叉的一条名为阳春路之上。
这条街上大多是乙等家族或者末流家族的祖宅所在,当然也不乏些商贩的往来吆喝。
而姬家在这条阳春路上,无疑于一座庞然大物。
姬家四周的乙等家族都已纷纷打开大门,早起的商贩也扯开嗓子喊起了叫卖声。
但仍旧是这座地位超然的姬家,朱门紧闭,不见“声张。”
一座乙等家族张氏门前的门倌打着哈欠打开了大门,揉了揉眼睛看到对面姬家门前聚集了一帮人。
作为阳春上的唯一的一座名门望族,这个张氏家族门前的名为张作霖的门倌,早就习惯了姬家门前客如云集门庭若市的热闹场面,所以即便大清早见此情景也便见怪不怪。
为首的五人衣着服饰都是上品,瞧那身上的缎子都是锦云阁的出品,不过这仔细瞧去那五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伤口上血迹未干。
哪有不拾掇利索,一副风尘仆仆灰头灰脸的样子就去上门拜访的,这让主人家见到了还不得徒增笑话,这群人可真不会来事。门倌张作霖心中暗自腹诽道。
可当他不经意瞅见那五人当中的其中一人的正脸时,冷汗直流,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他看到的那人,正是信家家主信流平。
他小心谨慎万分地走下台阶,侧着脑袋拉长脖子终于看清了其余四人的面孔。
继而,他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张府,没有敢喊出声来,生怕“殃及池鱼”。
古人醉,王右军,赵辅秦,徐满都,信流平,哪个是张家招惹得起的存在?
姬家这次算是“城门失火”,在劫难逃了!
原本在阳春街上吆喝往来的商贩也刻意避开了姬府门前的,平头百姓他们可能不认识那五人,可光看他们身后几十名的寂静无声,杀机四溢的扈卫随从也不是善茬,凡是有点眼力劲儿的都跑了远远的了。
弥漫在姬府门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紧张的气息。
“难不成姬家就打算这般对我们闭门不见?”古人醉冷声说道,被这些平民百姓远远围观,他着实很不舒服。
赵辅秦看了眼远处朝这边观望过来的人群,自己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围观,“流平兄,你怎么看?”
“难不成真得等他姬家开门才行?”王右军抱臂环胸,“我记得当年姬重如单枪匹马上古家之时是一枪挑下了古家府门上的匾额是吧?”
说完朝古人醉看了一眼后,“是不是,人醉兄?”
“哼。”古人醉冷眼看着王右军,没好气的说道:“王右军你这是几个意思?”
“古兄先别恼火,我知道当年姬重如的那一枪一直是你心中的一根刺,这不今日给了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王右军伸手指了指姬家府门前的那块匾额,上面姬府两个大字苍劲有力锋芒毕露。
徐满都同样一脸笑意看向姬府门上的匾额,不作言语。
信流平嘴角噙笑,双手负后,看着姬家的朱红大门,默不作声。
置于背后的双手紧攥成拳,周身灵力运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莫不是人醉兄惧
怕姬重如不敢出手?看来当年姬重如留给你们古家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王右军轻笑一声,眼中精芒闪烁。
对,他就是在激古人醉,他要让这个古家主率先出手。
“哼,你又何必用激将法来激我。”古人醉袖袍一挥,冷声说道。
虽然他们是以信家首为的派系,几家之间荣辱与共,各家之间也都有利益上的往来。
但保不齐各家人心鬼蜮,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虽不至于撕破脸皮,但彼此恶心对方一下其余几大家主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想让我打个头阵,王兄若是忌惮他姬重如就直说好了。当年我再不济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落败于姬重如,也没有被市井百姓当做饭后谈资,茶时笑话。”
古人醉眯缝着眼睛,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开头说道。
徐满都眼角瞥了下旁边的信流平,他并没有要干涉那两人之间唇枪舌剑的意思。
既然这带头的都没有干涉的意思,那他也就可得看戏。
“可以了,两位就都别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赵辅秦上前开解说道。
他又对着古人醉说道:“古兄,右军说的也没错,既然当年他姬重如敢枪挑你古家大门的牌匾,又烧了你们家的宗祠,难不成古家就不想报当年的一枪之仇?”
“古兄这些年来忍得下这口气?”
赵辅秦又伸出右臂指着姬家的府门,盯着他问道。
古人醉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信流平一眼。
信流平同样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古人醉见此,眯了眯眼睛,“好,那我就先出手,报当年的一枪之仇。”
随即一步踏出,周身灵力磅礴喷涌而出。
低垂下去的右臂掌中灵力汇涌,出现一道灵力漩涡,青色的灵力从天地间朝这汇聚而来。
半息的时间他掌中青色的灵力就凝聚成一把翠青色的三尺青锋。
青锋刃如秋霜,寒气逼人。
古人醉右手一把握住青锋剑柄,眼神一凛,衣袍因为之前的灵力漩涡而猎猎作响。
古人醉身姿挺拔修长,一身衣袍飞扬飘逸,手握三尺青锋,与平常一脸威严的模样相比,此时更多了几分风流潇洒的意思。
古人醉右脚猛然一踏地面,脚下街道上的地板之上瞬间出现一道如同蛛网般的裂纹,一寸寸不断向四周蔓延开去。
他右脚地面陷下去半尺有余。
古人醉手握长剑,身姿奔若紫电,如同一抹长虹朝姬府大门上刺去。
周围旁观的市井百姓有的惊呼出声,他们不认识出剑之人,可他们知道他确实像谁出剑。
那可是十大名门望族之一的姬家啊。
难道这片天地当真要变天了,连姬家都有人寻衅,竟然剑刺姬府的匾额,这不是**裸地打姬家人的脸。
人群中窃窃私语,纷纷猜测那出剑之人和他身旁剩余的四人的真实身份。
“嘿,我看是那五人也都是十座名门望族之人,看样子还是掌权之人,不然怎么敢公然上门出手寻衅姬家。”其中一汉子模样的对身旁一挑担走街串巷的老者小声说道。
“那岂不是就是五大家对姬家开战了?”老者皱着眉头说道。
“那可不是,我看这次姬家啊凶多吉少是在劫难逃喽。”青年汉子吧嗒着嘴,悠悠说道。
“听说信古王赵徐五家一
直与姬家不和,这次又因为姬家的小主姬歌闯下大祸,这才有理对姬家开战。”
“就是前些日刚从思规楼出来的那少年人?”老者开口询问道。
“对,就是他,年纪不大惹事倒是不小,小小年纪就闯下滔天大祸,现在倒是躲在府里边当了缩头乌龟,听说因为这件事已经牵连了好几天人命。”
“今早柏寒街那边的动静听到没,大不大?据说就是因为这件事,今早死了好几个人。”青年汉子笼着袖子,哈着热气,小声说道。
或许是感觉肩上的担子有点重,又或许是想说些什么,老者把肩上的担子轻轻放下,解下腰上的酒壶,喝了一小口,看着旁边的青年汉子,一脸凝重地说道:“你若是说因为这件事害了几人的性命这我信。”
“毕竟这些名门望族中高墙大院豢养的鹰犬扈从不在少数,从中找出几个肯卖命的忠士也不是难事。”
“可你要是说姬家的小主是个缩头乌龟,这我可是不认的。”
“姬家的家训我早有耳闻,并且都说虎父无犬子,你看当年的姬青云就知道,老爹是那般风云人物,作为儿子的姬歌,能窝囊到哪里去?”
“这不是姬青云死的早,谁知道他姬歌会变成什么模样,保不齐真是那种驱鹰斗犬的纨绔子弟。”青年汉子撇了撇嘴,反驳说道。
老者听到这话后不知是酒劲大还是被这些话给气的,他指着青年汉子的鼻子,大声说道:“你这汉子忒不识道理,莫不说他姬歌是当年状元郎之子,若他姬歌当真是那种驱鹰斗犬祸害乡里的纨绔膏粱子弟,你以为姬家二爷姬重如会允许,姬家的老爷子姬邛不会打断他姬歌的腿?姬老爷子那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老者的一番话说的汉子满脸通红,闭口不言。
老者觉得解气了又喝了一大口酒,仰头倒了倒发觉酒壶中的米酒已经没有了,叹了口气。
“来,老人家,喝我的。”
因为没酒一脸愁容的老人听到身边有一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便有一个酒葫芦递了过来。
“那...那怎么好意思。”老人搓着双手,笑呵呵地说道。
他看了眼递过酒葫芦来的那人,是一个披着锦裘大衣,体行微胖的中年人。
“老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可谓不痛快,如此痛苦话语怎么能没有美酒呢”那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然后也不管老人说什么,就把那酒葫芦塞到了老人的怀里。
老人只得收下,一打开葫芦嘴,嚯!酒香四溢。
这可比自家酿的米酒香多了。
“这壶酒可不便宜吧?”老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比起您刚才的那些豪言,这些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这也就是让我听到,若是让姬老爷子听到,指不定跟你把酒言欢呢。”中年汉子抹了把嘴,摆摆手笑着说道。
听到身旁的中年男子将姬老爷子挂在嘴上,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心里便有些明白了过来,“不知道大人是?”
“我啊,就是一个来看热闹的。”中年男子笼着袖子,笑呵呵说道。
老人没有注意到,在中年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位青年。
青年的容貌与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但青年身躯修长,剑眉星目,衣冠楚楚。
“姬歌,此次你当如何?”青年的目光越过姬府门前的几十人,看着朱红大门,小声嘀咕着。
第七十四章 当世风流第一人
阳春路姬家府门前。
古人醉手持由灵力凝聚而成的三尺青锋,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以雷霆之姿势若奔雷朝姬府朱门上的金色匾额刺去。
在远处的围观人群看到这番景象纷纷惊呼出声,若是匾额被毁姬家便会名誉扫地,那两席白衣之上也会留下诟病。
“父亲。”一直站在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身后一身青衣丰神俊逸的青年男子小声开口提醒道。
“你着甚急,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心性沉稳些,怎么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中年男子没好气地说道。
“他姬重如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咋滴,还真想要入赘他姬家啊?!”中年男子回头瞪了一眼无论相貌还是灵力修行都要比自己出众多得多的儿子,骂咧咧地说道。
“父亲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青年男子竟是极为罕见的有些脸红,笑着说道。
“这位老爷,这是您家的公子?”旁边手里捧着酒葫芦一直没怎么敢喝的老人小声询问道。
“可不是。”中年男子脸色一遍,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人家您别光捧着酒葫芦啊,倒是喝啊。”
“公子可是生的俊俏的很。”老人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都说柳家与姬家世代交好,当代的柳家家主与那姬青云打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可现在姬家有难柳家至今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嘿,我看那柳家的家主也是的不讲义气的人,要是让我看到他,非要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他一顿,是不是把当年的手足之情抛之脑后一心想着他那本生意经了。”
老人满脸通红,说得累了才灌了一口酒。
身后的青年男子挠了挠头,嘴角噙笑。
中年男子猛然间将目光投向姬府那边,眯缝着眼睛,眼中精芒一闪,以灵力凝音成线的手段小声的开口提醒道:“来啦。”
古人醉手中的三尺青锋的剑尖离那块金漆匾额只有半寸,若是一击得逞,那姬家往后就颜面扫地,与多年前的自家一模一样。
姬府的朱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席白衣悬空而立,探出右手,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剑锋。
那柄三尺青锋便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姬重如。”古人醉看到阻拦在自己面前的那道白衣身影,脸色阴沉到极致。
信流平看到那道白衣身影,嘴角勾起,终于是肯露面了吗?
他紧攥拳头,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
王右军抱臂环胸,眼中的战意再为明显不过,上次他在思规楼门前他因为轻敌才会落败,输了可不心服口服,这次他要让姬重如在大庭广众之下身败名裂。
他要将姬家的这位白衣探花狠狠地踩在脚下。
徐满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姬重如,悬空而立,果真是好手段。
赵辅秦摩挲着下巴,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你敢拆我姬家匾额?”姬重如眼神一凛,眼神冰冷,一字一句的吐出。
“哼,有何不敢。”古人醉紧握剑柄,看着这个当年将古家颜面踩在脚下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
“有何不敢?”姬重如口中呢喃,重复了一遍古人醉的话语。
话音刚落,姬重如指间的力道又加重了许多,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青锋长剑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痕。
古人醉见此欲抽剑后撤,可手中的长剑纹丝不动得被姬重如夹在指尖,被牢牢禁锢着。
古人醉眼神一凛,当即就要弃剑抽身。
“要在才想起逃跑,是不是晚了?”姬重如玩味地讥讽道。
他右手双指夹住青锋,左手手掌虚空一握,一条银芒横扫而过,重重地甩在古人醉的腰腹之上。
继而古人醉倒飞出去,落地后脚掌在地面上捈出数丈有余的长痕后才稳住身形。
“好凌厉的手段。”徐满都啧啧一声。
平心而论,若是换成自己,他也躲不过那道银芒,一念至此,他看向了站在那不动如山的信流平,不知道他是否能接住。
稳住身形的古人醉捂着腰腹,抬头看向已经站在姬府门前的姬重如,原先那道银芒已经化作一杆长枪被他握在手中。
单手而握,枪尖冷芒点点,直指自己。
“既然当年我能一枪挑你落地,现如今依旧可以。”姬重如抖了个枪花,冷声说道。
古人醉眼神阴翳地盯着姬重如,喉间低喝一声,体内的磅礴灵力喷薄而出,两掌之上有灵力漩涡汇聚,近乎实质凝神境的灵力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边还好,大多数都是灵力修行者,极少数的淬体武夫也能够抵挡住灵压,只不过聚魄境以下都是冷汗直流,脸色苍白。
而在远处围观的市井百姓被这股近乎实质的灵压波及到,一个个都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老汉外被波及到后双腿打了个踉跄就要瘫软在地上。
一双手指纤细修长的手掌托住了老人的身子,“老人家,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老汉叹了口气,转头看到身后如同割小麦一般倒下去的人群,再看看身边站着的这一对父子,对他们的身份愈发好奇。
“小人敢问这位老爷的尊姓?”老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姓柳名沧海,老人家你旁边的是犬子,叫柳擎天。”中年男子拱手笑呵呵地说道。
“我就是老人家你要说的那个见面后要指着鼻子大骂将手足之情抛之脑后的柳家家主柳沧海。”
老人站在那,不知所措。之前他那些义愤填膺的话也就是抒发下自己的牢骚,难道自己真有胆量指着堂堂柳家的家主破口大骂不成?
真嫌自己活的够长了是不是?!
“没事的,老人家。我呐,跟姬青云的关系的好很。不管是他在,亦或者是他不在。”柳沧海双手拢袖,眼神冰冷地看着远处那五位身影。
古人醉身上的灵力波动如同江海横流,一重又一重向四周扩散开去。
手掌中的两处灵力漩涡慢慢融汇成一股,其周围风啸声呼呼作响,有雷鸣电闪在周边炸响。
姬重如体内的灵力同样悄然运转,在其枪尖上锋芒冰冷刺骨。
突然一只手掌拍在了古人醉的肩膀上,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局面。
古人醉转头看到是信流平,灵力收敛,开口沉声说道:“信兄,有何事?”
“人醉兄,今日这是我们五家之事,可不单单是你古家同他的恩怨。”信流平淡淡开口道,“我希望古兄能够以大局为重。”
古人醉点点头,任凭掌中原本已经融汇了一半的灵力漩涡消散而去,瞥了一眼姬重如,见到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浓郁的杀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姬重如,我们五家昨日已经拜过临帖,今日我们五家前来,无非是讨要姬歌吸纳我们几家而去的武道气运。”信流平上前一步,一脸正色地说道。
“当年青云哥同样吸纳了百家万户的武道气运,当年怎么不见你们上门讨要?现在怎么反倒上门拜临帖了?”
姬重如冷笑一声,“无非是欺我姬家无人罢了。”
“再说这武道气运怎么回事你们都心知肚明,什么时候这天地间的武道气运成了有
主之物了?”
姬重如扫视了台阶下的五人一眼,又说道:“既然你们要进府门,可以。但按照临帖上的规矩,胜过我,方可进门。”
“若是打不过我,那就滚。”他声如洪钟,落在信流平等五人的耳中。
“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姬重如白衣银枪,睥睨他们五人道。
除了信流平与徐满都两人以外,古人醉,王右军,赵辅秦三人满脸愠色。
他姬重如当真是如此托大,同为凝神境他敢一人战五人,竟敢这般看不起自己?
古人醉又向前一步踏出,身上青色的灵力磅礴而出,一道青色的灵力龙卷在他头顶汇聚。
天色此时也变得黯淡下来,风起云涌。
青色龙卷如同一道出水蛟龙,在此间肆虐开来。
不光如此,古人醉手中开始捏转印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看不清他手中的指法,只能看到萦绕在他指尖的流光。
姬重如也不主动出手,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那,等着古人醉的印成。
数息时间,古人醉手掌中的灵印已成,他低喝一声,“去!”
随即手掌往前轻轻递出,但道灵印便以摧枯拉朽之姿挟带着那青色灵力龙卷,朝姬重如席卷而去。
姬重如抖了抖银枪,银枪之上灵力萦绕,飘逸盎然,右脚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银光,与裹挟着灵力龙卷的灵印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青色灵力龙卷消散,那道灵印也在抵御了短短数息的时间也被姬重如一枪刺地崩碎。
在空中化作万千的灵力碎片消散而去。
姬重如一甩银枪,“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手段古人醉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古人醉皱了皱眉头,手掌之中再次捏转起一道比之先前更加晦涩玄奥的灵诀。
天地间的灵力都朝这边奔涌而来,围绕着古人醉手中还未完成的那道灵诀,一点点攀附在其上。
感知到此间灵力变化的姬重如眯缝着眼睛看着古人醉手中的灵诀。
“大雄征英,其品秩还要在自己的聚气凝灵诀之上。”徐满都小声嘀咕说道。
“看来古人醉是打算一招定胜负了,不过,难道他真打算只凭借这一道大雄征英诀就能够打败姬重如?”赵辅秦凑到徐满都身旁,小声询问道。
“难。”徐满都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道灵诀他之前见识过古人醉施展过一次,那一次施展下来三四名的聚魄境强者残肢断腿,数十名的辟海境的练气士灵海崩塌生气全无。
不但如此,当时方圆几里的地面上的参天古树连根拔起,寸草不生。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相信这道大雄征灵诀就能将姬重如逼上绝路。
就在徐满都的万千思绪之间,古人醉手中的那道灵诀已成,黑漆漆的灵诀摄人心魂,他掌中的那处空间也出现了扭曲变形。
姬重如一脸地凝重,他低喝一声,身上的灵力不再悄然运转,而是喷涌而出。
银白色的灵力将其包裹,华光大作,映衬得他宛如谪仙一般,丰神俊朗。
“哎,什么时候能跟他这般潇洒风流。”在远处旁观的柳沧海看到姬重如如此模样,心生感慨道。
“姬家,姬重如。在此求一败。”
又是一道如同黄钟大吕的声音从这片天地将响彻开来,不光落去远处众人的耳中,更是在信流平等五人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
这般白衣风流,自十几年的姬青云之后,当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