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召
厨房内，路平安小心翼翼地帮忙搅和水里的小白菜，清洗上面的泥垢。
十月份的天气，并不是很冷，但也不算热。
盆子里洗菜的水颇有些冰凉，洗得久了，路平安的小手免不了有些发白。
他忍不住把手从水中抽离，一边用嘴巴哈气，一边时不时地瞅一眼门外。
刚才在房屋里时，林奶奶发话让他和严皓一起来厨房帮忙。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明显地感觉到严皓不高兴。
两人来到厨房之后，严皓就默不作声地低头干活，直到旁边的林家俊离开后，他这才抬起头，说要离开一会儿。
唔，都走了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路平安伸长脖子望着门外。
望眼欲穿地盘了好久，他没有盼来严皓的身影，反而等来了满脸阴霾的林秀娟。
他从未看到过这个模样的林奶奶，不由得有些瑟瑟，心中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秀娟注意到了路平安的反应，压下心中的愤怒，转而熟练地露出笑容，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随后再次牵上路平安的小手，将他带到活动室去吃午饭。
这可是她的招财猫，迫不得已，她可不敢怠慢对方。
路平安懵懵懂懂地重回小伙伴的队伍。
他左右张望半天，没有在人群中发现严皓的身影，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严皓哥哥呢？”他偷偷瞥了眼远处的林秀娟，悄声询问旁边的小孩。
“被懒叔叔拎着去后院了。”
路平安瞪圆眼睛：“为什么？”
在罗山孤儿院里，被拎去后院，就等同于犯了错要受罚。
“好像是对叔叔阿姨不礼貌吧，我也不清楚，反正林奶奶很生气。”旁边的小孩歪了歪脑袋，“我从没有看到林奶奶那么生气，本来都想帮忙的，硬是被弄得不敢说话了。”
路平安不说话了。
他坐在板凳上，紧抿着唇，眼神来回在林秀娟身上梭巡，最终下定决心，一溜烟地从板凳上滑下来，往后院溜去。
周围的孩子都忙着吃饭，林秀娟也在照例展示她慈祥的一面。
没有人刻意关注路平安。
他成功地来到了后院。
罗山孤儿院的后院并不大，没有像其余孤儿院那般，摆上滑梯之类的玩具，而是种满了果蔬。
平常林家二人并不打理，都是由孩子们亲自浇水。
此刻，正是丰收的集结，各种瓜果秧苗占满了视野。
隐约间，有人的声音从中传来。
“喂，是马爷吗？”
“诶诶，是我，家俊。”
“我们没什么好事，倒是您的好事来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个男孩，特别闹腾，很影响我们孤儿院的正常运营，我想问问您那边儿，有没有意愿来接手？”
“放心，没问题！这男孩健康着呢，不仅如此，长得还很俊。”
“没骗您，要不我怎么会说您的好事来了呢？”
“他缺点确实是有的，但对您的生意肯定没影响，说白了就是性格别扭，差点把我们孤儿院的事情给全部捅了出去，要不是咱姑奶奶机灵，怕不是会引来滔天大祸，这也是我们急着处理的原因。”
“您答应收人了？诶，那好嘞。”
“嘿嘿，他能不能找到一个好人家，我们可不关心，唯一希望的，倒是盼着他走得越远越好。”
“嗯，山里的人客户多，行。”
“那您什么时候来拿货？明天吗，行，那我今晚就准备好，说起来咱们已经好久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您......”
林家俊仍在和通话另一端的人叙旧，路平安悄悄地靠在后院入口的门后。
他听着这段对话，有些云里雾里，只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严皓哥哥可能要被送走！
按理来说，这是件好事。
毕竟林奶奶常说到了新家，新爸爸和新妈妈会对自己特别好，可是......
路平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他攥紧了拳头，踮着脚尖走进后院，悄悄扒开丛生的果树枝丫，最终发现了正躺在地上的严皓。
对方鼻青脸肿，显然被暴打了一顿，呼吸虚弱无力，眼睛半开半阖，俨然受了不小的创伤。
路平安张大了嘴，完全失声，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副画面。
严皓发现眼前晃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强自睁开肿得像个桃子一样的眼睛，发现来人正是路平安，他瞳孔立即猛地一缩，当即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低不可闻地急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赶紧回去！”
路平安双眼泛红，想要掰开捂住自己的嘴巴的双手，小声地发出呜咽之声。
严皓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林家俊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
“哼哼唧唧个什么呢？给我安静一点儿！”林家俊还以为严皓受不了毒打，在小声抽泣，走近了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发出声音的正是路平安。
乖乖，会下蛋的金母鸡发现了落在自己脖子上的砍刀，这下可麻烦了。
林家俊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不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是神色焦急地赶来的林秀娟。
他咽了咽口水：“这......该怎么处理？”
望着满身伤痕躺在地上的严皓，又望了眼眼神惊惧愤怒的路平安，原本慌忙的林秀娟反而平静下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一边轻轻地摸了摸路平安的小脑袋，一边语气遗憾地出声：“一起打包给马老汉吧。”
林家俊错愕：“这......咱们不是还指望着他......那个啥吗？”
“蠢货！”林秀娟冷冷地看了眼对方，“这几个月，捐赠手术费的人已有不少，有的人甚至还写信来询问他的情况，我们要是再贪心下去，可就得不偿失，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隐患给送走，然后回头找个理由随口一编，堵上这个暴露的缺口。”
林家俊闻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往日里，路平安笑嘻嘻地给他按摩捶背的场景。
他有意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舔了舔嘴唇。
低头看了眼路平安后，他便别开了视线。
躺在地上严皓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涌现出一股愤怒。
他用尽全身力气不断挣扎，却换来了林家俊踢在腹部的凶横一脚。
他整个人顿时弯成了一只虾米，因剧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流出生理性眼泪，情绪更是被极端的愤懑和绝望所湮没。
“你想保护他们？”
蓦地，严皓脑海中响起这么一句话。
话音落毕，天地寂静无声，流云与微风也仿佛瞬间停止。
他的意识迅速抽离，并飞快地向上漂浮，一路穿过未知长途，来到一座黑雾与微光并存的伟岸雕像之前。
第62章 裁决
黑雾缭绕。
严皓好似蝼蚁般站在下方，仰头看着头上方的神秘雕像。
如丝如缕的流光，仿佛水滴般没入他的眉心，将剑侍之意尽数灌输于其脑海内。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严皓睁开闭合的双眼。
他心中早有决断。
缓缓伸出右手，十枚剑侍之令纷纷浮现其中，静静地的等待对方挑选。
每一枚剑侍之令，都能够最大化地放大一个人心中心念，并授予相应的威能。
严皓的右手一一划过这十枚剑侍之令，最终在一枚泛着黑金色光芒的令牌前停了下来，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攫取于手中。
体内被一股奇异的能量涤荡，眼前的世界也化作碎片支离破碎。
严皓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路平安紧紧地攥住。
而林家俊和林秀娟二人则面色惊恐地站在远处，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
林家俊更是被吓得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刚才那一瞬间，对方体内忽然闪烁起一层淡淡的微光，同时还有几缕黑色的雾气缭绕其中，浑身散发着他难以言喻的气息。
仿佛下一刻就有一柄闸刀，要从天而降对他们进行惩罚。
无论是向来不信鬼神的他，还是处事果决老辣的林秀娟，均不由自主地主动向后回避。
面对林家俊磕巴的询问，严皓只是轻轻地瞥了对方一眼。
他将注意力转向依附在自己身边的路平安。
与之前有所不同，他此刻眼中的路平安，浑身散发着纯净而明亮的气息感觉。
隐约间，严皓还能听见几声来自于路平安心底的低语呢喃。
这呢喃声细碎而繁杂，全是在寻求庇护。
严皓轻轻地摸了摸对方脑袋：“少司命临世，我来庇护你们。”
路平安神色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他能感觉到，此刻的严皓哥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根本的改变。
路平安莫名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温暖而安稳的可靠感，仿佛是有一种魔力版，让他不自觉地产生百分百的信服。
严皓缓缓起身，将路平安护在身后，随后看向远处的林秀娟和林家俊。
林家俊被盯得有些莫名心慌。
“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脚下步伐悄悄后移，似乎想要迅速逃离。
严皓不作回应。
他只是双眼闪过一道神光，紧接着，身后立即升起一道三丈金色光影。
光影的细节并不饱满，只能简单看出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光影一只手持剑，另一只手则是呈怀抱的姿势横于胸前，似在捍卫又似在守护。
林家俊和林秀娟看傻了眼。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站在严皓身后的路平安，两只眼睛的视野也被这漫天散发的金光所占据。
他之前感觉到的信服与依赖感愈发强烈。
“少司命？”路平安福至心灵，轻声吐露出光影神名。
严皓感觉到身后的小人儿向自己传来淡淡的愿力，身后的金色光影也随之微不可查地浓郁一丝。
他嘴角露出笑意，但很快眼神又变得锋利。
严皓神情冷冽地看向林家二人：“剑侍之令，善恶自断！”
下一刻，在林家俊和林秀娟惶恐的眼神中，严皓眉心浮现出一枚小剑模样的印记。
小剑呈黑金色。
随着恐怖的威势散发开来，这枚小剑直接从其眉心幻化而出，并迅速迎风见长，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变为三尺有余。
林家俊心底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惶恐。
如同老鼠见了猫，如同小鹿见了虎，他像是被扒光了防护层，毫无防备地呈现在食物链最顶层的天地面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林家俊几乎本能地大喊出声，身体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射动作，打算向门外奔逃而去。
然而，那枚三尺黑金色光剑，又岂是凡夫俗子能够避开？
“咻——”
伴着破风声响起，黑金色光剑径直没入林家俊的身体，随后又光速从其体内脱离，重回严皓的身边，静静地悬浮在其身侧。
林家俊浑身离奇地没有出现创伤。
但他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对劲，往日里，曾犯下的各种与孩童有关的过错乃至于罪行，好似影片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八年前，他选择投奔林秀娟，按照要求开始扮红脸，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动辄打骂。
这是他犯下的第一宗过错。
林家俊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青紫淤伤。
六年前，他首次掺和林秀娟的生意，亲自带队将几位小孩送入马爷手中，至此这几位小孩的眼中再也没有明媚的未来。
这是他犯下的第一宗原罪。
林家俊的双眼开始流出血泪。
四年前，有一位女孩发现了孤儿院的腌臜勾当，在某天夜里悄悄出逃并打算将其公之于众，他连夜追踪打算将女孩追回，追踪过程当中，慌不择路的女孩被卡车撞至瘫痪，最终因抢救无效而死。
这是他犯下的第一宗大罪。
林家俊的双手双脚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随着一幕幕回忆闪现，林家俊的哀嚎愈发凄厉，到了最后，他整个人仿佛肉泥般瘫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隐约能听到一两句“少司命”、“我错了”之类的句子。
他似在忏悔，又似在求饶，或者是两者兼具。
景象骇人。
严皓挡住了路平安眼睛、捂住了路平安的耳朵，自己却始终一脸平静。
黑金色剑侍之令，赋予自己裁决之力。
所有的惩罚，均皆有定数，均皆是少司命公正意志的体现。
他将目光移向早已吓破胆的林秀娟。
林秀娟浑身颤抖，在看到严皓的目光，她二话不说立即向外跑去。
第63章 跪下
省道之上，一辆老旧小车正在赶路。
林秀娟坐在驾驶位上，满头大汗，两只眼睛时不时地往后视镜瞧上几眼，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此刻，距离她从罗山孤儿院逃出来，已经有了约莫五分钟。
当时，在目睹自家亲戚林家俊眼冒血泪、四肢折断的惨状后，林秀娟亡魂大冒。
若非她好歹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人，怕是早就六神无主地原地崩溃。
她近乎癫狂地夺门而出。
出乎意料的是，严皓也并没有阻拦她，只是眼泛黑金色光芒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去安抚那些闻声而来的小兔崽子——似乎在他眼里，那些小兔崽子远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这样也好，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只要别来针对自己就好。
林秀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扭动了一下脖子，隔着衣服蹭了蹭自己的右脸。
怎么这么痒......
她又抬起左手，用胳膊擦了擦自己的左脸，想要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痒意。
然而越是抚摸触碰皮肤越是瘙痒难耐。
不对劲！
林秀娟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后视镜，额头立马冒出大排冷汗，嘴巴瞬间发出惶恐的惊声尖叫。
不知何时，她的脸颊竟然布满了道道印记，其颜色和严皓当时眼中的黑金色完全一样！
这道道印记好似古代黥邢，密密麻麻地挤在她那张满是褶皱的脸颊，左一横右一竖，怎么擦都擦不掉，仿佛昭示着她身上那永远也洗不掉的深重罪孽。
严皓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那个怪物，那个狠毒的怪物！
林秀娟既惊又怕，心中惶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嘴唇发白地小声念叨，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眼睛忽地一亮，“对了，去教堂，妖魔鬼怪不敢在那里造次，神父会帮我，我向他捐了那么多钱，他一定会帮我！”
林秀娟这些年做了不少亏心事。
她每次下手虽然从不放水，但心中也自知罪孽深重。
或许是为了求个寄托，又或许是为了来世能投得好胎，她总是时不时地去寺庙、教堂乃至于道观等地走一趟，赠点香火钱来买个心安，而市区内一座历史近百年的教堂，尤其受她的青睐。
林秀娟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扭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向市区的教堂。
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这一路上，她脸上的黑金色印记却如纯墨入水一般，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
目的地愈发靠近，林秀娟浑身颤抖得也更加厉害。
看着身上到处都是的黑金色印记，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再也顾不得遵守什么交通规则，直接开着车在路上横冲直撞。
车外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呼，偶尔小车会与其余物体相撞......
林秀娟全部置之不理，她强行撑着一口气，将车停在教堂门口，随后跌跌撞撞地打开车门，手脚并用地向建筑内部爬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门：“救我！”
声音凄厉。
门内正在祷告的众人当即应声回头。
下一刻，他们惊叫出声，全部避之不及地向后退去。
林秀娟瞪圆外突的两只眼球，死死盯着人群最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你跑什么，神父你跑什么！是我啊，林秀娟，你跑什么，快来救我——”
她苦苦的哀求，却换来对方更加惊恐的回避动作。
林秀娟神情绝望。
她体表的黑金色印记愈发灼热。
往事宛如走马观花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被卖入山区的哭喊着的孩子，被她毒打的发现腌臜勾动的孩子，被恶意下药来骗取资助金的孩子......
林秀娟眼神开始涣散，皮肤渐渐弥漫出一股难闻的腐朽味道，原本还算保养得不错的白胖身材，宛若气球漏气一般慢慢干瘪下去。
她想挣扎反抗，却连一丝尖叫的力气也没有。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林秀娟好似松散的雕像，随着最后一点风息，直接坍塌成满地黑沙。
紧接着，黑沙中又冒出几缕金光。
它们在空中相互交织，隐隐化作一道神秘人像，最后遁入虚空不见踪影。
教堂内部，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好似浪潮般的尖叫呼喊声才猛地爆发出来。
......
......
马三是马爷的得力手下。
他今天领了任务，来到明杉市进行钱货交接，眼下正等着林家俊来接人。
“怎么还没来？”马三站在高铁出站口，神情有些不耐，烦躁地拿出手机，随意浏览新闻来缓解心中的不满情绪。
“六旬老太当街胡乱驾驶小车，致使交通瘫痪，并令六人受伤。”
“不明女子闯入正在祝祷的教堂，仿佛恶鬼上身，声音凄厉，最后化作飞灰！”
刚打开扎浪APP，他就看到上面两条消息，不由得笑出声。
这年头造谣不要成本了？
第一条新闻还好，第二条未免也太低估各位的智商了吧，还化作飞灰，怕也只能从电视剧里才看得到。
他看了眼标题，就随手划过去，看向吓一跳推送消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关注的几个自媒体账号，推送消息的主题内容，竟然和之前两条消息如出一辙。
什么鬼？
马三眼中诧异，索性点进去一，顿时大量照片映入视野：小车失控的照片，老妇在地上爬行的照片，教堂的照片，大量面色惊恐的人员从教堂内外逃的照片......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马三心里看着那张妇人在地上爬行的照片，心中有些发毛，“看来看去，怎么没有化作飞灰的照片？”
他浏览了一眼推送文章。
正文确实没有想要看的图像，但在文章底部的评论里，马三倒是找到一条点赞上千的带图评论。
面对疾风咯：我是明杉市本地人，亲眼看到了这个老太太下车然后闯入教堂的全过程！前面在路上乱冲的图片没有，教堂内的照片壮着胆子拍了几张，但不知道为什么，全部模糊得很，大家伙凑活着看[图片.jpg]，另外免费放送一个消息，教堂现在已经被封存，吃瓜.jpg
这条评论的文字回复量惊人。
风吹雪花飘v：看了楼主的扎浪主页，发现确实是明杉市本地人，很多当地的风景图
第五利刃：我也本地人，没亲眼见证整个事件，但赞同楼主最后一段话，教堂确实已经被封
霜花键上：我也免费赠一个瓜，这个老太有人扒出来，是郊区一个叫罗山孤儿院的院长，目前那座孤儿院也已经被封锁
绫奈姬：真的假的？
忘川征途：666
看到这里，马三心头一颤。
明杉市，罗山孤儿院，老太......
这不就是他今天的合作对象吗？
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身上！
他惊出一身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这老太——也就是林秀娟，可是一个非常狠辣精明的人物，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还化作飞灰......怎么听都觉得邪乎！
不行，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管他是真是假，自己赶紧得走人。
马三收回手机，急匆匆地往身后的高铁站走去。
忽然，他停住脚步。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位小男孩。
他双瞳泛着奇异的黑金色淡芒，看似小小的身躯，却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抗衡的气息。
“罪孽之线......你也是其中一个节点。”小男孩似在确认，随后缓缓抬起右臂，手掌攥着虚空一握。
马三不自觉地浑身颤抖，双膝跪倒在地，明明想要起身逃跑，但身体就是不受自己控制，仿若羔羊般等待对方的审判。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冲动！”
旁边忽地传来一声大吼。
马三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数名身穿特殊衣服、训练有素的人员，正在向自己这边赶过来。
为首的一名冷厉男子正大声呼喊：“严皓，不要滥用力量！特事所会帮你解决问题！”
严皓漠然地瞥了一眼对方，随后合上右掌。
他的背后立即浮现出一道金色人影。
祂一手持有长剑，一手呈怀抱姿势横于胸前。
无穷威势从中爆发，严皓立于金色人影之下，俾睨全场。
所有人跪伏在地！
第64章 交锋
偌大的高铁车站，人群鸦雀无声。
车站外，那些亲眼见证金色人像的人们，背部好似肩负起了一座大山，全部不由自主地低头垂眉，难以抗拒地跪拜在地。
车站内，正在等待车次的旅客，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金色人像，但心间同样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敬畏，头颅皆是不自觉地低垂，仿佛彻底臣服于某种存在。
褚高光是众多前者的一员。
林秀娟大闹市区车道，随后又在教堂内部化作飞灰，并衍生出虚幻神像——这种曝光度高且事态非常紧急的事件，自然逃不过特事所的情报监控。
事实上，在网络言论刚刚发酵的那一刻，仍处于玉龙山脉一带的褚高光，就立即接到总部命令，要求彻查林秀娟一事。
他欣然接受任命，乘坐飞机火速赶往明杉市，并立马下达命令着手调查：翻找车牌，根据车牌查明林秀娟身份，顺藤摸瓜知晓罗山孤儿院的存在，赶往孤儿院询问路平安大致情况，逼问近乎废掉的林家俊隐藏内情，从而得知买卖人口、虐待儿童、马爷、严皓等关键词......
随着调查的不断推进，褚高光得悉事实的全部真相。
对于林家二人的结局，他并不感到惋惜。
相比他们犯下的罪孽，眼下遭受的反噬，并不算残忍。
但这并不代表褚高光认同严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一个有序的社会，都拥有一套既定的规则，无论是谁都不能越过这套规则，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他在刚才见到严皓的第一面，就脱口喊出一句“我们会帮你解决问题”，其根本原因便是如此——这既是善意也是警告。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善意还是警告，对方都并不在意。
那名男孩所拥有的力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金色人影一出，近乎无人能够与其争锋。
褚高光额头落满汗水。
他想要抬起头，想要开口说话，但背部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只能通过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一枚飞快掠过视野的黑金色光剑。
褚高光心中悸动。
这枚黑金色光剑......
还未等他仔细品味刚才毛发皆竖的战栗感，远处那名男子，忽地发出一声惨嚎，随即接连不断地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声响。
“我错了，我不该帮马爷去处理那个孩子！”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帮你逃跑的，对不起！”
“求求你宽恕我！”
“救我，救救我！”
忏悔之语、惊恐嚎叫、凄厉哀鸣、痛苦呻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的声音才渐渐减弱，车站外众人背部的压力也逐渐消散。
褚高光最先恢复行动能力。
他第一个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场景。
严皓早已不见身影。
而那名男子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褚高光瞳孔一缩。
他抹了把快要浸入眼睛的汗水，费劲地用手撑起身体，向那名男子走去。
男子的情况并不比林家二人好到哪去。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脸上尚且残留着几分昏迷之前的神情，愧疚、惊恐、痛苦等不一而足。
值得注意的是，一如之前的林家二人，他的体表也浮现出宛若黥刑的黑金色印记。
不过相对于林家二人，他的印记数量较少，颜色更深。
褚高光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生命特征。
还活着，但比死了更加难堪......
他身体有些僵硬。
周围隐隐传来喧嚣声，褚高光侧头看了眼周围，发现同队队员的身形已经恢复自由，而那些伏跪在地的普通百姓的身形也开始略有松动。
他眼中精光一闪。
人与人之间，对那道金色光影的抵抗力，看样子也有不小的差别。
或许是和意志或者体魄有关......
褚高光没有继续深思，为了避免引发更多的麻烦，他向其余队员比了个手势，一行人迅速将马三抬走，进入一辆外表普通的货车里面，在大众的视野彻底消失。
约莫一刻钟后，褚高光全队回到临时驻点。
“将他带下去好好看住，查明他的身份和来历，不要让他死了，但也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免得触发印记的反弹。”他对身后的队员简单吩咐，随后自己来到一处安静的隔音室。
他压下疲惫之感，稍稍振作精神，随后连接设备与特事所总部进行对话。
“滴——”
连接音效刚响起不过一秒，就立即消失，屏幕中出现了廖议员的脸。
“怎么样？”廖议员直奔主题。
在此之前，褚高光已经将罗山孤儿院事件的来龙去脉，向廖议员简单地进行了一个总结，眼下对方问的“怎么样”，其关注点显然不在林秀娟等人身上，而是在于那位莫名获得力量的严皓。
“自称接受了少司命所赐予力量的严皓，其强横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褚高光没有隐瞒，将当时的见闻尽数说了出来，并坦荡地表面自己的态度，“我的建议是立即派超凡者前来增援，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廖议员闻言却皱起眉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还请您三思！”褚高光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惊愕，“这次事件若是不得到及时的阻止，势必会引起动荡！”
廖议员摁了摁眉心：“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不允许......”
“我也不向你隐瞒，就在昨天，天玉山出现了两块神通碎鉴，那里有人利用超凡之力闹事，其性质比严皓的所作所为更为恶劣。”廖议员神色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如果有需要的话，你身边可能还会抽调一部分人前去增援。”
褚高光微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问道：“那严皓......”
凭借他个人之力，完全没办法阻止对方的行为。
“关于严皓一事，你只需要负责收尾便好，”看着略有茫然的褚高光，廖议员摆摆手，“特事所付出了大代价，自然会有人和他正面交锋。”
褚高光当即想要问是谁，但最后还是将话语咽进肚子。
不该问的永远不要过问。
不过......
到底是谁将与严皓正面交锋？
已知的所有超凡者当中，恐怕也就只有神木现身后，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的那三位了吧？
第65章 规则
三天后。
一座普通的县级城市。
小县城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此时正接近子夜，大半个城市都已经陷入寂静黑暗，只有寥寥几条街道，闪烁着丰富多彩的霓虹灯光。
忽然，一道突兀的炸裂声轰然在县城之内响起。
居民们从睡梦中惊醒，来到窗边并推开窗户往外面看去。
他们发现远处的一个城市角落，人声鼎沸、焰火冲天，隐约间更有金色光芒闪烁其中。
一场大火正在发生！
部分人动身聚拢而去，却发现区域边缘被划分了戒严线，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前面怎么回事？”
“这大火烧得可真旺。”
“别在这堵着我们，一起去救火啊！”
闻声而来的人们出声质询，既有发自真心的焦急，也有淡淡的狐疑之感。
一位身子挺拔的青年男子站出来，抬起双手向下按去，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前方发生严重的煤气泄漏，我们已经派遣专业的防爆专家，里面的居民也正在有序疏散，还请大家不要堵在这里，更不要随意进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话音落下，原本众人高涨的救火热情，瞬间被熄灭大半。
想要近距离查看的蠢蠢欲动的心思更是消散殆尽。
救火归救火，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这时候也就只能靠那些子弟兵了。
众人的喧嚣吵闹渐渐归于平静。
青年男子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脸上略微流露出几分疲态。
在过去的三天当中，整个队伍东奔西走，处理了不下十例类似于眼下这种情形的事件——队伍里没一个人能够睡上一个好觉。
他也不例外。
就好比现在，他的眼皮就已经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
青年男子不由得咬了咬舌尖，强行从懈怠昏沉的状态中脱离。
他看向身后焰火冲天的区域。
外面的危机消散了，但里面的事情，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青年男子的眼睛浮现出一丝担忧。
他参与过明杉市高铁站的围堵，所以知晓严皓的存在，也明白这几天里，所有动荡的源头皆是出自那一位名为严皓的男孩身上。
“如果无法将他安抚好，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无论是收尾工作，还是舆论导向的工作，其承受的压力都会越来越大，最终纸包不住火......”
就在青年男子心思不定的时候，因漫天焰火而稍显燥热的空气，突然变得湿润起来。
“咦，这是......”
“要下雨了？哈，天助我也！”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及时雨了，感谢老天爷赏脸！”
站在戒严线外的人们，纷纷露出惊喜的笑容，部分从内部疏散出来的居民，更是满脸狂喜、双手合十地开始祷告——他们的家就在焰火蔓延圈内，相对于其他人，他们最希望焰火能得到有效控制。
然而，所有人心怀希冀地等待了数分钟，天空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甘霖。
人群开始骚动。
忽然，有人望向天空惊喊出声：“快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眼神之中均露出愕然之色。
被大火映成一片红彤的天幕，其中央位置，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乳白之气。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团乳白之气倏地散作漫天迷雾，铺天盖地地向四周席卷而去！
转瞬之间，就已经弥漫数百米。
所有人惊惶地摸向四周。
却发现整座城市已被这股浓白迷雾所笼罩！
......
......
火焰中心。
严皓眉心所闪烁的黑金色剑印光辉，浓郁得宛若实质。
一柄光剑幻影从中投射而出，将他和其余数十名昏睡孩童笼罩在内，将所有火舌隔绝在外。
而在光剑幻影之外，数十名男女饱受烈火侵袭，正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嚎。
严皓不为所动。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占地颇为广阔的仓库。
仓库对外宣称是服装厂用于储存服装的地方，但实际上，它却是拐卖孩童的聚集之地。
严皓通过少司命赐予的剑侍之令，感应出罪孽之线，并循着它的踪迹赶到这里，打算对窝藏于此处的犯罪团伙进行制裁。
但犯罪团伙的头领，人称马爷的一名五十多岁男子，其心性要比严皓想象中狠辣得多。
面对黑金色光剑的裁决之力，他立刻知晓自身无法力敌超自然现象，于是毫不犹豫地烧起大火，想要利用仓库中的数十名孩童，分散严皓的注意力，自己则是打算乱中取胜、趁乱离开。
可惜，金色人像一出，所有人立即失去行动能力，最终还是逃不过被裁决的结局。
“早知道就不该吝啬那一点消耗，直接向上神进行祝祷唤出金光.....”严皓看着不断蔓延的大火，神情罕见的有些懊恼。
他虽然肩负少司命的神谕，意欲游走四方来完成庇护孩童之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力量，既有他自身意愿的因素，也有可观条件上的制约。
就在严皓略感棘手的时候，他忽然神色一动，抬头看向上空。
下一刻，空气湿润，大雾弥漫，一道精壮男子的身影逐渐在空中显现。
他踏着层层云梯从空中落下，来到严皓面前，脸上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严皓心中升起警惕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好奇兴奋。
这是他首次遇见能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也是他遇见的首位难以察觉情绪波动的人。
“你是？”严皓率先开口发问。
“穆守锋，山鬼神祝。”穆守锋语气温和，“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若换作别人说这一句话，严皓恐怕会直接甩出一记金光人像，但是对方的话......
他其实也在穆守锋身上嗅到了一丝相近却不尽相同的气息。
穆守锋见眼前男孩没有反驳，稍稍靠近一步，语气再度温和几分：“据我所知，你似乎自称少司命上神的眷顾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接收到了一手神乐祀歌。”
严皓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露丝毫：“是又怎样。”
穆守锋闻言也不恼：“在你我之前，其实还有一位名为河伯的上神，祂与山鬼上神同为九歌神祇，我很好奇，少司命上神，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员。”
严皓的心绪略有荡漾，他不知道对方询问话题的答案，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应对回答，他将问题踢给了对方：“是与不是，和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穆守锋看了眼表情古井无波的男孩，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笑了笑，不再绕圈子：“应特事所相邀，我此番前来，是打算与你洽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关于对待这些罪犯的方式。”
“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确实，但你最终想要的，不应该是保护这些孩童吗？”
严皓微微语塞。
他接收到的力量是裁决之力，但归根结底，裁决的目的确实是庇佑孩童。
穆守锋窥见严皓的神情变化，心知特事所给予自己的情报并没有出纰漏，他继续说道：“既然你的目的并非不纯，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借助元国之力？”
严皓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看向穆守锋，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探究之色。
穆守锋神色不变。
“你借助了他们的力量？”严皓忽然出声。
“神木现身后，我并不是很需要他们的帮助，但我最终还是选择接受。”穆守锋一脸坦然。
他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严皓的意料。
“为什么？”严皓问道，“既然有能力独立达成目的，为什么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周围的雾气浓厚几分。
万籁俱寂，只有穆守锋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超凡力量的出现，是对人类文明的巨大冲击，是对现有规则的毁灭性破坏。”
“如果没有能够彻底打破规则的实力，那我们最好选择融入规则，然后主导规则，最后改变规则。”
“上神的意志也将得到最好的贯彻。”
第66章 修炼之法（第一更）
小县城的大火来得突然，去得也很突然。
除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雾，引起少数有心人的注意之外，这件事很快地就被众人给遗忘。
然而这场大火的影响却仍在潜移默化地延伸。
火灾发生的第二天。
落霞湖。
特事所总部。
廖议员召集各部门相关人员，在顶楼开了一场会议。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放有严皓的照片，而在其旁边罗列着几行文字。
“大力清查拐卖孩童、虐待孩童等现象。”
“改善并落实孤儿院的福利待遇。”
“建立专项计划，专注流浪儿童的健康成长。”
温书昀看着幕布上面的信息，不由得念出声来，脸上有些讶异。
怎么突然提起这些问题？
其余人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以上几点，确实值得相关部门着手跟进，但貌似并不适合在眼下这个场合，专门拎出来给大家展示一番，难不成里面还有隐情？
众人没有疑惑太久，廖议员向众人给出了答案：“‘天神计划’将再次迎来一位合作伙伴，那就是投影幕布上的这位少司命麾下的剑侍，罗山孤儿院的曾经一员，严皓。”
话音落毕，会议室响起一阵嗡嗡声。
天神计划，在座的诸位大多有所耳闻。
其目的，主要是与已经出现的河伯、山鬼等神祇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特事所提供帮助来协同对方代行职责。
而对方则要履行相关的合作义务，帮助特事所处理一些难以解决的事件。
就好比这次，穆守锋之所以愿意前去与严皓洽谈，便是特事所曾以“玉龙山脉北侧的截断山脉的十年使用权”、“六项自然保护区的专项计划”等条件，换来了对方一年响应五次求援的允诺。
坐在会议室末尾的温书昀，听了自家老爷子的话语，神色难掩惊讶。
既是因为严皓同意合作，也是因为严皓背后竟然也站着一尊神灵。
少司命......
廖议员打断了会议室的纷纷议论：“本次会议的话题，是商讨这次合作的各种细节，目前对方提出了这么几项要求，即投影出来的那几行文字。”
会议室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
廖议员继续说道：“这几项诉求，我觉得并无问题，会议应当聚焦的关键点，更应该在于对方应该付出怎样的诚意，目前已经拟出的条件如下，各位可以参考并谈论......”
会议持续到了中午。
等所有人从会议室走出去之后，廖议员留下了乔毓红和温书昀。
前者抱着一叠资料，脸上没有流露出惊讶，作为情报部门的部长，对此俨然习以为常。
但后者却有些受宠若惊。
温书昀琢磨着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廖议员却已经主动发话：“关于你负责照顾的那些超凡者，他们适应得这么样？”
原来是要过问这件事，温书昀心里有了谱，他微微斟酌了一下语言便出声回答。
“都适应得挺好，之前白鼋驮着的那几位小孩，其社会关系都已经捋清楚，同时自身能力也初步得到掌控，至少不会出现失控的迹象。”
“而特事所第一批获得超凡能力的那几位工作人员，则是按照计划，通过梳理浑河河道、惩戒非法渔猎，积攒了一定的贡献度，预计在一周后回到总部。”
“至于前段时间，通过神通碎鉴获得超凡能力的老根叔，已经能够准确无误地施行‘渔狩祭礼’，召唤方圆十里的所有鱼群——关于渔狩祭礼，目前我们只发现它具有召唤鱼群的作用。”
廖议员仔细地听取对方的报告，微微颔首。
“那几位小孩要悉心照顾，不要出现差池，超凡能力的培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各自心性。”
“前去积攒贡献度的人员若回到特事所总部，立即安排他们去十方天柱那里，看到底能不能利用贡献度来增强自身能力，若确实如此，我们对‘天神计划’的依赖程度，将会大大削减。”
“最后，关于老根叔的能力，你们要继续挖掘。同时，你尽可能安排合适的人选，去观摩神坑内部的那块神通碎鉴，天玉山的纷争让我们看到了神通碎鉴的潜力，这是我们日后的主攻方向。”
温书昀拿着记事本，一一记下廖议员的指示。
廖议员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但很快又消隐不见。
他转头望向乔毓红：“这段时间的舆论引导的工作效果如何？”
“没有脱离掌控，但压力却是越来越大，网络上冒出了很多专门解读探索超凡现象的自媒体账号，这说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特地关注与超凡相关的新闻，”乔毓红眉宇紧锁，“其实以上还好，真正让我们感到有些棘手的是，国内外的不少势力开始纷纷下场，他们似乎也听到了某些风声。”
“在当今这个信息时代，没有什么是能够掩盖一辈子的，但目前......不是一个好时机，你需要加大力度。”廖议员眯了眯眼，“国内有人想要探查，监督即可，适当的时侯可以吸纳拥有资格的人，至于国外的那些爪子，见一个砍一个！”
乔毓红心中一凛。
气氛有些凝滞，廖议员顿了顿，随后继续问道：“关于搜寻民间奇人一事，还是没有进展吗？”
“有，除了天玉山搜查出来的几人外，琉山市也发现了一起疑似超凡案例，”乔毓红对答如流，“前者危害公共安全，已经派人围堵，后两者的具体情况，已经派遣专员前去查探，目前得到的回应是危险性低，并且......”
“并且什么？”廖议员偏头看了眼对方。
“并且没有发现对方周身有神通碎鉴的能量波动，也没有任何信仰相关的痕迹。”乔毓红翻开资料，对着报告上的结论一字一句地照念。
廖议员和温书昀均是一惊：“你确定？”
没有神通碎鉴的能量波动，未曾有过神祇信仰，但对方却疑似拥有超凡实力，这是否意味着......
“对方是当地有名的道门清修，居住房屋的布置很简单，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神像，平常除了打坐，就是练拳，或者是下地种田，”乔毓红点头，“他之所以被我们关注，是因为前几天，他在一次外出时，单手掀翻快速驶向一名孕妇的电动车。”
“掀翻？你是说三百了六十度旋转的那种？”温书昀忍不住出声。
“是的，对方直接掀翻了快速行驶中的电动车。”乔毓红看了他一眼，“这种力量显然超出常人范畴，我们合理怀疑，对方掌握了某种修炼之法。”
第67章 食气一脉
特事所因为乔毓红的谈话再次变得纷扰。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苏游，此刻却神色舒展地端坐于一处水域底部，不急不缓地清点收获所得。
他成功传下一枚剑侍之令，虽然距离建立神庭尚远，但还是得到了相应的反馈。
[裁正剑印：特殊神通，施展神通凝结剑印，剑印具有裁决之力，可直接冲击目标，亦可被烙在部分材质表面，从而形成具有裁决之力的器具]
裁正剑印，貌似对势力团体的实力具有不小的增幅作用，如果严皓领悟了这一项神通，建立神庭的速度，或许能够加快不少。
也不知道，其余九枚剑侍之令，又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能力。
苏游脑海中掠过这一想法，随即唤出其余九枚剑侍之令，仔细打量起来它们。
不同于当初的黑金色剑侍之令，它们并没有传出诸如画面、语音等特殊的信号，反而全部陷入沉寂，一副力有不逮的样子。
仿佛能量供应不足的机器。
苏游有些困惑。
没办法从中获得响应，这可不是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他总不能独身一人，在这茫茫人海当中靠运气寻找到剩下几位剑侍传人吧？
他不由得凝神看向剑侍之令。
一道常人无法感知的联系，瞬间连接至他的脑海。
紧接着，那座沉浮于黑雾之中的高大雕像，再次于他的意识当中显露出来。
这里的环境与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略有不同。
虚空中多出了一条纤细的愿力星河。
愿力星河当中，星尘缥缈浅淡。
它好似飞絮般，摇摇晃晃地融入雕像之中，最终汇聚于眉心位置，破开了表面灰扑扑的覆盖层，露出指甲盖大小、灿金色的本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游的错觉，他总感觉缭绕在雕像周围的黑雾，颜色似乎也深邃了几分，仿若化不开的浓郁墨水，将那本就微弱的灿金色给尽数遮挡。
剑侍之令没有响应，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因为眼前的诸般变化？
苏游心中思忖。
就在此时，投影界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全新信息。
他的意识回到现实，
[灵气浓度达到标准]
[琉山市出现第一位修行者]
[激活条件]
[神话编写器进入2.0版本]
[版本主题：玄门]
[新旧版本互不干扰]
早在河伯神国现世的时候，他看着那四下逸散的灵气，就已经想到了在此之后，可能会出现不受他干预而自主产生的超凡生物。
可能是一株无人深谷的山花，可能是一头年岁悠久的野兽，也可能是一位身怀天赋的人类。
然而，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在亲眼“修行者”三个字之后，仍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世上果然不缺天赋异禀之人。
不同于简单的“超凡”二字，“修行”一词，不单单指超脱凡俗的神秘力量，其背后更意味着一条循序渐进的变强之路。
这条道路现在或许仍不算完备，但足以令人称赞一句大善。
玄门......
苏游心绪起伏，打开投影界面，开始查看详细情况。
整个界面，多出了【玄门古闻】这一大类，以及多出了【姑射仙山】这一类。
苏游将心神凝于后者。
视野中出现二级界面。
【姑射仙山】
[介绍：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已提供资源，姑射灵丘x1]
[阶段目的：姑射仙山，本为道门食气一脉法地，如今大世再起，当重塑崩离传承、再续破碎道统，传承羽士0/1]
[其余补充：食气一脉，不施术不衍法只修炁，首重心性，次看缘法，资质为末]
苏游敏锐地注意到，已提供的资源栏目里，显示的并非是姑射仙山，而是姑射灵丘。
土......灵丘？
这缺斤少两的，未免也太严重了。
他摇头哂笑一声，但很快又陷入沉思，考虑今后该怎么做。
寻找传人，这一阶段目的看上去似乎简单，但操作起来难度估计不小。
[其余补充]一栏的第一条，从表面上看，它似乎只强调了心性。
但换一个角度思考，不难看出它隐含的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食气一脉的考核，既要看资质，还要看缘法，更要看心性。
若仅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真正让苏游大皱眉头的，是姑射灵丘每天可以进行的考核人数，竟然只有1人。
他也是服气。
明明急着要重塑传承、再续道统，但这爱理不理、奇货可居的样子，也真是没谁了。
周围流水涌动。
苏游思忖良久，最后有了大致的想法。
心性、缘法、资质，这三项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贵属性，想在芸芸众生当中找到三者俱全之人，着实有点难度。
好在眼下就有一位资质绝对达标的人。
苏游起身离开水域底部，回到岸上化作人形，向最近的一座小镇走去。
他得打听一下琉山市在哪。
......
......
琉山市位于东部沿海地区。
它周围都是一片广袤的平原，罕有险峻山峰。
附近区域唯一的一座山峰，其相对高度也不过一两百米。
山峰和城市同名，皆被人称作琉山。
琉山是当地的一大胜景。
虽然山势平缓，但山上的植被种类异常丰富。
春天有桃花开遍山腰桃林，夏有绿荷布满山脚水塘，秋天冬天也各有各的特色风景。
清净山人便居住在琉山山脚的水塘旁边。
他刚过不惑之年，在这里待了已有十余岁数，平日里只吃自己耕种的瓜果蔬菜，偶尔也会开开荤，吃几个鸡子、食几块猪肉。
曾经有人因此笑他不是个正经道士，他也不辩解，只是淡淡一笑。
年年岁岁，皆是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平淡地度过一生，但从约莫一个月前，生活陡然就开始变得有些魔幻。
空气中，蓦地多了些某种无法言明的物质。
天地之间，好似掺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他开始莫名地心烦，如同下雨天那搬家的蚂蚁、低飞的蜻蜓、盘旋的飞鸟，仿佛提前预知到了什么。
第68章 实习记者
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困扰了清净山人足足大半个月。
他不明白个中缘由，自然也无法进行自我调整，只能被动地受其干扰，难以得到休息。
直到两天前，他遇见了一个转变的契机，才最终摆脱了这种古怪的窘境。
在那天早上，他应邀前往琉山市的一家知名会馆，进行拳术的交流，并于傍晚时分与众人告别，然后独自一人打道回府。
在回家途中，走在小道上的他，目睹了一辆电动车即将与一位孕妇相撞。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想要出手相助。
怀揣着救人心切的急迫心情，当时的清净山人，可谓是精气神高度一致。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听到了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整个人的身体顿时像打通了某种关窍，并首次感应到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清净山人下意识地攫取了几缕气息。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寥寥几缕气息，极大地激发了他的肉身潜能。
他竟然成功地单手掀翻了电动车！
清净山人不记得当时是如何与场上众人告的别，他那时候满脑子都被惊叹号和问号给占满！
等回到家，并在静心室枯坐良久之后，他才再次恢复平静。
经过一番思考，他毫不犹豫地想要复刻出当时的奇特状态，然而尝试了不下百遍，他始终无法如愿以偿，总感觉差了那么一丝感觉。
到底差了什么呢？
清净山人盘膝坐在静心室当中。
他面上一片沉静，内心却在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焦灼。
约莫两三分钟后，他忽地放弃打坐，神色流露出几分颓然。
静心室外，池塘之中，秋水无波。
他的心绪却在荡漾不停。
清净山人罕见地感到自愧。
在琉山脚下清心寡欲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可真遇见让自己格外在意的事情，却发现连最基本的沉心静气都难以做到。
养气功夫还是不够深。
他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才再次睁开双眼。
此时，他脑海恢复清明，眼神中的躁动也缓缓归于沉寂。
若论坐忘功夫，他对自己着实有些信心，但眼下这种情况，症结显然不在其上。
那么到底差了些什么？
他开始仔细回忆当初救援孕妇的情形。
半晌过后，他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重新盘膝打坐。
脑海陷入一片空白，意识进行自我放逐，整个人好似羽毛般缓慢飘荡......
但与之前不同，清净山人这次没有将心神彻底松懈，脑海里反而隐隐萦绕着一股意念，试图抓住外界的逸散气流。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清净山人豁然再次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流，他顺其自然引导着一缕气息流入体内。
他的全身弥漫起一股温热之感，好似浸泡于温泉当中，令人倍感舒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清净山人从恍惚中惊醒。
首次退出入定纳灵的状态，他先是有些迷茫地打量一下四周，随后才慢慢恢复清明。
他隐约感觉到自身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没有去理会房屋外的呼唤声，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赫然发现原本红肿胀痛的手臂，此刻已经恢复正常的大小。
他不由得轻轻晃动几下。
手臂虽然仍有些微的刺痛之感，但远不如之前的强烈——因为两天前突然爆发力道而肌肉撕裂的手臂，此刻俨然得到了细致的修复。
眼前这一幕，无疑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想。
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不由得喃喃出声：“自己这算是踏上了修行之路吗？”
屋内，清净山人静坐原地。
屋外，呼喊的人未得到回应，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喊得愈发大声。
清净山人好几次快要陷入沉思，都被这熟悉的叫喊声给打断。
他无奈起身，一边走向房门，一边高声回应：“我听到了，鲁彪你可别喊了，你这大嗓门叫得我耳朵疼。”
鲁彪是两天前他所前往会馆的会员之一。
他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虽然有时候略显中二，但为人开朗大方、崇侠好义，在会馆中的人缘很是不错，清净山人对他也颇具好感。
因为同样喜欢道门文化，且同样钟情于拳术，两人时不时地就会约个时间，或是交谈畅聊良久，或是相互切磋一番。
而眼下这种未打招呼，就直接找上门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
清净山人推开房门。
他在琉山山脚搭建的是一个小院子。
此刻，院子内正站着四男一女。
其中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正是刚才几乎喊破喉咙的鲁彪。
在他两侧，则分别站着两位扛着摄像机的男子。
其中，左边男子稍矮，穿着花衬衫。
右边男子较高，看上去年纪也更大，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左胸口还别着一张挂牌，挂牌上面写着“琉山电视台”的字样
在眼镜男的右前方，站着四人当中唯一的女性，她的打扮穿着很职业化，左胸口同样别着一张工作证，不过上面多了“实习记者”四个字。
至于五人当中剩下的那名高壮男子，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立刻走到清净山人跟前，眼神里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审视：“你好，我是长藤武馆的馆长，蒋悍。”
清净山人皱了皱眉，神色冷淡几分，随意地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他也不管眼前男子是什么反应，直接将眼光投向不远处的鲁彪：“你找我干什么？”
鲁彪屁颠颠地上前。
他径直插入高壮男子和清净山人之间的空间，故意将两人隔开，然后拉着清净山人的手，近乎是生拉硬扯地将他拽到眼镜男和职业女跟前。
“喏，他们是琉山电视台的，这位是电视台的摄影师，这位是电视台的记者，”鲁彪语气很是热情，“他们听说了你两天前救下孕妇的事情，想要对你进行一个人物采访。”
说完，鲁彪啧了一声：“看不出啊，清净老哥，平日里冷冷清清，背地里竟然还是一个五好公民。”
清净山人没去理会鲁彪的插科打诨。
他看向琉山电视台的二人，觉得意外的同时，也同时感到有些棘手。
前两天，那名孕妇曾找上门并送了一面锦旗，他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了解，却没想到电视台的人还会找上门——眼下，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曝光度。
清净山人不说话。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那位女记者和摄影师对望一眼，随后主动上前搭话。
她展开笑脸：“你好，我是琉山电视台新来的实习记者，裴青峨。”
第69章 国术
琉山山脚。
清净山人站在在院门口。
而除了鲁彪之外的两方人马，正在他面前滔滔不绝。
他面对四人的说辞，油盐不进，始终没有应下任何要求。
“会武比试？不来。”
“采访视频？不要。”
好说歹说，对方最终选择暂时放弃，悻然离去。
望着四人彻底走远的背影，清净山人一直保持淡定的神情忽地一变。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鲁彪：“说吧，这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是不是都由你引过来的？”
“嗨，小意思不用谢。”鲁彪目光闪躲，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咱们今晚吃什么？我记得你没有储备荤菜的习惯，要不然弄个三鲜什锦？也算是犒劳犒劳我这大功臣。”
“大功臣？”清净山人被气笑了，“我不给你来一套八极拳就不错了。”
“别介！你刚才可是分分钟就要上电视的节奏！”鲁彪大言不惭，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可别恩将仇报哈。”
清净山人瞥了对方一眼：“少给我在这儿嘴贫。”
鲁彪噎了一下。
“好吧，琉山电视台的那一男一女，确实是我引过来的，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排斥，对不住。”
“不过，人家有意想要采访你，就算我不提，他俩也会顺藤摸瓜找到你这儿，毕竟你的名气本来就不小，你要真打算就此避开他们的纠缠，那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我这提前将他们引过来，不真好提前解决麻烦，了却一桩心事嘛。”
清净山人闻言，不由得摇头一笑：“你这小子，说什么都是你的好，这张嘴还真是......”
鲁彪嘿嘿一笑。
“不过，你真的只引来了那两个电视台的人？”清净山人皱了皱眉，“另外那位声称要挑战我的武馆馆长，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琉山电视台方面的压力，其实并不算大，毕竟对方是官家的事业单位，他不愿意露面，对方总不可能胁迫自己。
真正让清净山人感到麻烦的，还是那位自称长藤武馆的高壮男子——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电视剧里出现的踢馆行为，竟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魔幻。
鲁彪听了对方的话语，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我知道他，他是最近挺火的一个视频博主，光是扎浪就有一百三十万粉丝，说实话，他真的挺麻烦。”
“一百三十万粉丝？”清净山人有些讶异，想起当时跟在高壮男子身后的那名矮小摄影师，心中忽一沉，“你别跟我说，他踢馆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拍摄视频，然后发布到网上吸粉？”
“没错，”鲁彪眼神中露出一丝嫌恶，“当然，他放在明面上的理由，肯定不会这么直白粗暴”
“比如？”清净山人感到了一丝棘手。
“国术与现代武术的优劣——这是他所有视频的核心主题。”鲁彪冷笑一声，“事实上，截至目前为止，他踢馆的每一位对象，都是颇有名气的所谓的国术大师。”
清净山人眉头微皱：“踩一捧一？”
“何止！”鲁彪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他的每期视频，都会冠以‘散打Vs国术’、‘国术真的是杀人术吗’这些拉仇恨的标题，同时每个视频的结尾，他都会说上一大段狠踩国术的评论，有时候还会对一些国术爱好者进行人身攻击。”
清净山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只是单纯切磋武艺，哪怕那些国术大师真的输给了现代武术，这本身也没有什么。
但每次都录下视频并狠狠地踩一脚......
他和鲁彪都是拳术的忠实爱好者。
无论是刚猛爆裂的八极拳，还是静心养性的太极拳，亦或者是直进直出的形意拳，他们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甚至还能当场打上一套。
清净山人颇为后悔刚才草率的拒绝行为。
同时，他也感到一丝诧异：“他这种人怎么就盯上我了？”
若是想炒热度，那位武馆馆长，不应该去找那些声名远扬的大师吗？
鲁彪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他不由得咧嘴一笑：“你这清修生活也真的是......太清静了，你都不看扎浪热搜吗？你现在真的是名人啦，要不然电视台怎么会找上你？”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并翻出一篇专栏文章的截图：“我估计刚才那位武馆馆长，就是看中了你自带的热度，想要趁你还热乎的时候，直接踩你上位。”
清净山人自动忽略鲁彪的话语。
他接过手机，并开始仔细地通读文章。
文章的标题简明扼要，“寻人启事”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摆在顶端正中央的位置。
文章内容主要讲了一名孕妇被一位武艺高超的陌生路人给救下，并想要表达感谢，然而对方做好事不留名，因此特地发出寻人启事。
难怪......
将手机递回鲁彪手中，清净山人有些感慨。
救下孕妇，自己借此误打误撞地闯入一个新天地。
但眼前所有麻烦的源头，却也均是出自于它。
祸之福兮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说的便是如此吧。
他无奈地摇摇头：“我都说了不要大张旗鼓，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网上发布告示......”
“我这是手机截图，人家在找到你后，立即就将原文章给删除了，他们还是很尊重你的意愿，”鲁彪拿回自己的手机，“不过嘛，互联网有记忆，只要留下痕迹总能被查询到，这也是没办——我去！妈了个巴子！这龟孙儿！”
话还没有说完，鲁彪忽然大喊一声。
语气之中的怒火显而易见。
“怎么了？”清净山人看了他一眼。
“还不是那杀币武馆馆长，他在扎浪上发文，说你认怂不敢接受挑战，这是在拿他的马在钓我的鱼？”鲁彪破口大骂，“淦，他竟然有脸说要效仿古人，打算上门请求三次？”
“你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急公好义。”清净山人啧啧一声。
“啧个屁啊你，人家都要踩在你头上，得，我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说要再请，那咱们等他再请的时候，答应做过一场便是。”
“啊......你还真要答应？呃，确实是得答应，不过......”
“不过有没有把握打倒那个馆长？”
“呃......嗯，你有没有把握？虽然我看不惯他，但根据视频来看，他的格斗术确实可以，出手速度和出手力道，都在点子上。”
“我代表不了国术，只能代表我自己，所以无论输赢、无论有没有把握，我都打算和他做一场。”
这番话让鲁彪眼睛一亮：“说得好，上就上，咱们可不怕！”
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一番清净山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好友眼下的形象，貌似比之前要更加出尘夺目——就好似多吸了一口天地灵气。
“话说回来，造诣比你深的那几位老师傅，身体状况没你好；身状况比你好的，拳术造诣又没有你深。”鲁彪比了个大拇指，“你的拳术实力，在咱们琉山市确实算得上数一数二。”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踌躇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我听说你在很久以前，貌似是在琉山市有名的大哥大，出手狠辣，只是后来突然金盆洗手，咳咳......”
话说到一半，鲁彪觑见好友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他心中一惊，自知说错了话，猛地咳嗽，不再继续说下去。
清净山人瞥了鲁彪一眼，压下心头浮现的陈年往事。
“这点风浪，还用不着你给我做心理建设，”他没去问鲁彪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往事，而是直接转身走回院内房屋，“说吧，你今晚要吃什么，我给你准备食材，你赶紧自个儿做出来。”
“自个儿做出来？”鲁彪脸上一黑，“这就是你道门清修的待客之道？”
“爱吃吃，不爱吃就走。”
“那......有你酿的青松酒没？”
“一壶。”
“好嘞，您稍候，我马上整出下酒菜！”
夕阳西下，夜幕拉开。
随星垂挂，月上中天。
两人也算是有半个月没聚，话匣子一打开，立即从傍晚聊到了深夜。
鲁彪贪杯，有些微醺，清净山人不得不扶着对方进入客房，将其安顿妥当。
随后，他回到静心室。
今天下午被杂事打扰，他被迫退出修行状态，眼下四周寂静，正是再次打坐的好时机。
抛开琉山电视台，抛开恶意昭昭的踢馆请求。
清净山人闭上眼睛。
第一次是误打误撞，第二次是自行摸索出一条道路，第三次则只需要按着道路前行便可。
他沉心静气，虽然仍有些艰难，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进入修行状态。
整个身体再次涌现出温热的感觉。
夜深人静，尘世喧嚣，归于静谧。
空气中的不明气息似乎也更为浓郁。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温热感觉逐渐升温。
恍惚间，清净山人感知到自己的腹部位置，似乎多出了一团由气息聚集而成的微弱气旋。
他福至心灵，随后意念微动，开始引导这团气旋缓慢运转，想要令其独立成型。
但气旋给他的感觉，远不如零散气息那般轻灵飘逸，反而很是笨拙和沉重。
无论他如何引导，始终难以彻底成型，独立地留存于体内。
精神逐渐感到一阵疲惫。
腹部也隐约传来阵阵胀痛感。
清净山人心神一荡。
气旋顿时像是失去了某种牵引，消散一空，从体内逸散而出。
他睁开双眼，彻底从纳灵状态中醒过来。
此刻，他低垂着头，脸色有些发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
“还是差了一点......”
清净山人呢喃一句，随后抬起头，打算清洗一下身子，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他刚一抬头，却发现周围环境，俨然变了一副模样！
山峰起伏，云雾缭绕，草木丰翠。
他眼下竟是身出一座无名大山之中！
第70章 法门
梦境之中，山峰秀丽。
苏游站在山腰一座凉亭。
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至脚下的这片姑射灵丘。
[姑射灵丘，姑射仙山的一部分，存有食气一脉的修行法门，可将其于梦中显化，当前阶段每天可显化一次，用户既可选择在现世亲自传授，也可以引导有缘之士入梦自行领悟修行法门；
修行法门分为三章篇目，且各自设有考验，有缘之士必须先获取上一层次的法门，才可继续获取后续法门；当三章篇目均被彻底掌握之后，姑射灵丘即可获得足够的因缘牵扯，将从时空罅隙当中脱离并显化于世，作为食气一脉的姑射道场]
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苏游心头了然。
他望着周围环境啧啧一声：“首次入梦，感觉还不错，希望能够额外的惊喜。”
姑射灵丘，虽说是主要功能是为了选出传承之人，但其含有的三篇法门并非独占，不说那些所谓的有缘之士，就算是苏游也能上前观摩一番。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微微偏过脑袋，看向凉亭一侧的石碑。
石碑约莫一人高，宽约三丈七寸，上面刻了一篇文章，字字珠玑、笔锋游逸，标题一栏“食气法·细雪篇”几个大字，更是仿若带有某种神韵，令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它正是那三篇传承法门的第一篇。
苏游向前走几步。
他来到石碑旁边，缓缓伸出右臂，将手掌覆盖于上。
令人颇为出乎意料的是，苏游的双手刚一接触石碑，上面的文字立即像是被唤醒似的，点点微光好似水墨游鱼般，顺着石碑表面直接窜入掌心。
几乎一刹那的功夫，他便通晓了这片法门的意蕴和关窍。
食气一脉......
苏游低声沉吟，似是在感悟体会刚刚领会的食气法门，良久过后，他才在一阵风云呼声中回过神。
苏游顺着石碑旁边的山间小径向山下看去，透过山腰间缭绕的云雾，隐约看到一位踽踽独行的人影。
正是清净山人。
苏游在知晓到琉山市的方位之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并通过天人交感的能力，轻易地感知到了琉山市附近范围的灵气波动，随后顺着这股波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此行的正主，即清净山人。
他并没有在现世亲自教授对方的打算，而是选择在夜晚将目标拉入梦境。
在刚进入梦境的时候，清净山人似乎有些怔忡，竟是警惕地待在原地，并没有立即上山的打算。
苏游当时也没去横加干预。
“这是终于打算上山了？”他低声轻笑一声，看了看脚下的山间小径，又看了看行动自如的清净山人，不由得无奈摇头。
三篇法门，每一篇都设有相应的考验。
这《食气法·细雪篇》作为第一篇法门，考验的便是相对不那么重要的资质，而考验的道具则是从山脚蜿蜒至传法石碑的山间小径。
它又被唤为登仙路。
登山的人资质越好，那么他走在登仙路的脚步也就越轻快，行走速度也就越迅速，反之亦然——当然，即便资质太差，也并非说没有希望。
还是那句话，食气一脉、首重心性，若能凭借大毅力来到石碑旁边，那么仍旧有钻研参悟法门的资格。
“走得这么轻松，看样子，他的资质还不是一般的高。”苏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望了望姑射灵丘更高处的层层云雾，随即隐去身形，静候清净山人登临石碑。
周围再次恢复静谧。
时间流逝。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里迎来第二位来客。
清净山人脸不红气不喘地拨开山间雾气，出现在山腰的石碑之地。
他虚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爬了大半个山头，竟然一点也不感觉到累，也是怪事......唔，这个地方本来就很古怪，两相比较，反而没什么了。”
清净山人想到这儿便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的梦中造物......
若是前者，转瞬之间移换身形，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但若是后者，自己在梦里的意识也未免太过于清醒。
他压下涌动的心绪，两眼梭巡，开始仔细观察周围。
清净山人神色闪过一丝惊喜。
石碑，凉亭。
这是他来到这个古怪地方，首次看到的有人为雕琢痕迹的建筑。
有人居住于此？
清净山人脚步挪动，粗略地逛了逛凉亭，又随意地摸了摸石碑，最终驻足于后者跟前。
“食气法，细雪篇，吐纳导引......从释放、同化、呼气，到暗敛、内蕴、吸气......疾缓有别，深浅不一，频次不同，有意无意各有辅......”
不知不觉，他整个人浸入其中，轻声念出上面记载的妙法文字。
随着心神愈发的集中，他甚至一边颂念，一边按照上面的描述做出相应动作，同时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起，在不久之前刚遇到的窘迫处境。
根据这篇法门记载，所谓的气旋，实际上是纳入体内的元气因过于饱和而聚合的产物，它也是食气修士想要凝练先天本炁的先决条件。
当气旋出现之时，食气修士应通过相应的法门令其稳固于体内，如此一来，才能够进行后续阶段的修行。
“所以，当初想要将气旋留存体内的冲动，误打误撞地蒙对了？”清净山人有些意外，他凝神于眼前石碑上的法门记载，一字一句地咀嚼其中意味，眼睛越来越明亮。
细雪篇，它讲的便是吐纳之法，其中就包括了如何留存元炁。
他不由得按照上面记载行动起来。
伴随着温热感涌上全身，不消片刻，他的腹部再次多出了一团微弱的气旋。
只不过，这一次的气旋并非松散如沙，反而更像是自成一套体系，如丝如缕的气息在其内部来回穿梭不停，始终局限于固定范围。
存炁，已成！
清净山人猛地睁开眼，熟悉的静心室映入视野。
他再次返回到了现世。
通过那透过窗户投射而进的阳光来看，他刚才的那场大梦，似乎竟是持续了一整个夜晚。
“老哥，你在哪？”静心室外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鲁彪推门而入，他颇有些衣冠不整，神色间一副紧张急迫的模样，见了盘膝在地的清净山人，不由得有些诧异，“不是吧，你在这里打坐了一晚上！”
还未等清净山人回答，鲁彪又掠过这个问题，转而抛出他之所以急匆匆找上门来的缘由：“我刚才看到，那位武馆馆长发消息说今天打算再来一趟，你要不要接？”
清净山人顿了顿，待适应了体内的气旋变化，随后抬头：“接。”
第71章 寻山
琉山市。
市郊的一个出租屋内，裴青峨睁开双眼，从睡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纯白色天花板，反而是粉红色的小猪壁纸，这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一个月前，裴青峨与好友首次遭遇超凡事件，阴差阳错地成为特事所的一份子。
好友身怀特殊天赋，理所应当地成为骨干成员。
而她作为一名普通人，自然没办法跻身特事所的重要部门。
虽然因为沾了好友的光，裴青峨不需要像内勤部门的十几位年轻人那样，天天去擦桌子、扫地板——但真论起来，她和那十几位年轻人又有什么差别呢？都是特事所的外围成员，谁也别看不起谁。
裴青峨不想碌碌无为。
因此，她在温书昀以及好友的支持下，主动报名加入特事所的定向培养计划，意欲成为一名专门探查各种消息的情报专员。
这一次来琉山市，是她第一阶段训练完毕后，接取到的首次任务。
其主要内容是接近清净山人。
目前来看，任务的推进并不算顺利。
裴青峨的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她迅速调整精神，一边起身洗漱，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名为“影子”的APP。
这是特事所内部开发的一个软件，专门用于向专员们推送情报。
在完成扫描虹膜、摁压指纹以及正确填写当前时间段的暗号后，裴青峨成功地登录账户，得以查看里面刷出来的讯息。
裴青峨眼下只接触到一个任务，因此，APP里面只显示有一个讨论组。
里面的消息也寥寥无几。
“蒋悍将于今天中午再次踢馆清净山人”
“蒋悍，长藤武馆，馆长，年龄31，出生于......拥有自媒体账号，粉丝数量达到......舆论影响力评级......”
裴青峨眼睛一凝。
影子APP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近乎方方面面地捕捉实时动态消息，这对专员们的行动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虽然弊端肯定也有，但相对优势足以忽略不计。
裴青峨心中思绪转了好几个弯。
她当即开始收拾行装，在找出一个两寸长宽的黑色方块后，迅速出门并搭乘公交车，来到琉山电视台的办公大楼。
她乘上电梯来到办公大楼的第七层，直接找来昨天的搭档摄影师，并告知对方立马和自己继续出外景。
“又去？”摄影师有些惊讶，“你跟咱们主管报备没有，他同意吗？”
裴青峨点头：“绝对会同意。”
上面有人，那位主管不敢不配合。
摄影师不再犹豫，来到器材室拿起设备，跟着裴青峨走出办公室。
随后，两人坐上申请来的公车，一路快速赶往琉山山脚。
“哇，人还挺多。”摄影师扛着设备下车，望着眼前颇为拥挤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惊讶，“明明昨天来的时候，连影子都看不到几个，也是奇了怪了。”
“应该是和那位男主播有关吧，估计他昨天来这儿，只是为了拍摄相关素材，然后为今天的这个场面造势，”裴青峨梳理了一下影子APP上的消息，不由得淡淡一笑，“不愧是能在短短一个月积累百万粉丝量的自媒体人，确实有几分手段。”
摄影师惊奇地看了眼自家同事，刚想要说话，却见对方已经没入人群，向被包围在中央的小院子走去。
他赶紧跟上。
因为扛着设备，他走得颇为艰难，差点就跟丢了裴青峨，过了好半晌才成功走到院门口。
前方就是静候在门口的武馆馆长，而周围则是看热闹的路人。
“青峨，别发愣，趁着还没开始，咱们找人做个路访。”摄影师见裴青峨没动静，以为对方没经验，赶紧出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戴着棒球帽、看上去很是年轻的男子，立马就将脑袋给凑了过来。
棒球帽青年瞅了眼两人胸口的工作证，语气颇为热情：“嘿，你们竟然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也是来看这次武术切磋吗？”
要不然嘞？
裴青峨暗自腹议一句，在摄影师的眼色下，履行起实习记者的职责，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将问题抛给对方：“请问您是专程赶过来的吗？”
“对！我勉强算是蒋老师的一个粉丝吧，他的每期视频都挺精彩的，”棒球帽青年点头，“昨天在扎浪上看到他新发的视频，得知他竟然要在我家附近开展一次踢馆，我今天立即就赶过来了。”
“说起来，这位清净山人在我们附近也能算作一位名人，他的拳术听说还挺厉害，而且还是一位道士，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裴青峨附和地点点头，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不远处的院门，听见“嘎吱”的推门声，她立即掐断访谈：“清净山人出来了。”
棒球帽青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士，映入他的视野。
他眼睛一亮：“卖相不错！”
道士身形颇高，看起来有些清瘦，虽然能看出已经有些年纪，但精气神确实十足十地饱满，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透着股别人没有的轻灵飘逸。
裴青峨也察觉到异常。
这位清净山人与昨天的状态想必，明显有着不小的差别，多出了那么一丝仙风道骨的味道。
四周喧嚣。
但随着时间流逝，吹哨声、议论声等最终都归于平静。
清净山人直到此时才朗声说道：“你要和我切磋拳术？”
蒋悍咧嘴一笑：“不是切磋，是来踢馆。”
话音落下，周围的路人纷纷起哄，棒球男青年也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
旁边的摄影师皱了皱眉：“这人......好狂啊。”
“蒋老师走的就是这个风格，简单粗暴、不服就干，反正我挺喜欢。”棒球帽青年不满地抗议了一声。
摄影师闻言也不恼，仔细思考一番，竟赞同地点点头：“唔，这个人设走对了路子，确实挺吸粉。”
棒球帽青年不乐意了。
他刚要说话，却见场上的两位主角再度出声。
清净山人说道：“行，开始吧。”
蒋悍眉毛一挑：“就在这儿？”
“就在这儿。”
不得不说，这简单利索的性子，赢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好感，甚至有人赞了几声。
蒋悍眉头微皱。
他看着眼前道人风轻云淡的表情，心头一哼。
眼下让你耍威风，等会让让你站都站不起来！
“看好了！”蒋悍在出手之前，提前出声提醒。
当然，这并非他本心如此，一切都只是为了自身形象和人设而服务。
蒋悍拉开架势，右拳猛地向前挥去。
拳风猛烈，但想象之中拳拳到肉的感觉，却并没有出现。
他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空了！
蒋悍心中一紧，当即收回右臂，同时右臂拉动腰身、腰身带动右腿，再次扫出一记踢腿。
“砰——”
这次，他倒是击中了对方，但却不是预料中的方式。
面对来势汹汹的踢腿，清净山人面色不变，一记手刀直劈而下，竟是与小腿骨硬碰硬地过了一招。
蒋悍脸色瞬间惨白，额头冒出大滴冷汗，身形一个踉跄，当即想要向后退去。
然而清净山人却不愿意就此放下。
他右脚向前一步，右手顺势向前横推，意欲在蒋悍身上印下一记重掌。
蒋悍来不及躲开。
他只能勉强将双手交叉叠于胸口，挡下对方的回击。
“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蒋悍面色再度白了几分，口中更是难以抑制地泄出一丝痛苦呻吟。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竟然直接将他的手骨给打断！
胜负立分。
清净山人面色始终如常，似乎对这一结果毫不意外，他瞟了眼摄像机，随后看向场上其余看客：“欢迎同道前来交流心得，但武斗将止于此，这将是最后一场。”
周围沉寂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响起震天的惊呼！
棒球帽青年的声音最为洪亮，就像是个复读机一般，不断地重复着“卧槽”一词。
站在旁边的裴青峨有些受不了耳边的嘈杂。
但她却没有心思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长宽两寸左右的方块上。
此时，它的颜色不再是纯净的黑色，而是有三分之一的面积被渲染成了深邃的宝蓝。
灵气波动！
裴青峨瞳孔一缩。
灵气波动带来的能量场，会对部分设备产生特殊干扰，特事所针对它的这一特点，设计出了这款能够简单地检测灵气波动的黑色方块。
因为尚未探明灵气波动所带来能量场的具体性质，所以黑色方块的检测准确度，并非是百分之百，而是在百分之七十的水平上下浮动。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若是真的......”裴青峨觉得自己此行不算白来，她心绪翻滚，却不敢正眼去注视那位清净山人，生怕对方察觉出自己的灼热目光——超凡者的感官能力一向很强。
约莫几分钟过后，周围的声响逐渐变弱，裴青峨这才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院门。
此时，清净山人早已返回院内，而蒋悍也不见身影，想必是受不了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被人搀扶着离场。
旁边摄影师语气略有激动：“青峨你看到没？我的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猛的武术！咱们今天这趟还真是来对了！蹭一蹭那个馆长的热度，咱们这个月的KPI应该不愁了。”
摄影师的话语，让裴青峨脑子瞬间冷静，她不着声色地瞥了眼摄像机，想了个法子支开对方。
她自己则是来到公车上，将摄像机内的视频拷贝下来，通过影子APP上传至自己的直接领头人，同时将被染蓝的黑色方块的照片也传上去，并留下一段简短的总结话语。
“黑色方块出现反应，清净山人疑似为超凡者，建议立即曝光三类明星丑闻储存库的相关消息，或者是进行其余有效手段的舆论引导。”廖议员念着投影幕布上裴青峨传来的简单总结，向在场的其余人发问。
“他是超凡者，这一点应该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乔毓红做出结论，“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在视频中，他最后说了一句‘欢迎同道前来交流心得’，我觉得里面或有深意。”
“大家注意看，他这瞟来的一眼，明显是注意到了摄像机的存在，再加上其昨天曾经和裴青峨碰过面，自然是知道摄像机是属于琉山电视台。”温书昀难得主动发言，“或许，他是想通过电视媒体，隐晦地传达想要寻找同为超凡人士的信息？”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你脑补过多。”廖议员评价了一句，“不过无论怎样，裴青峨都不适合作为继续与清净山人的接触对象，改派获得河伯神赐的那三位超凡者，让他们去与他对话。”
话音落下，乔毓红身前的平板忽然传出一道消息提示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迅速抬头看向廖议员：“根据最新消息，清净山人已经在线上买了高铁票，唔，根据铁路系统的以往记录来看，这似乎是他七年以来，首次离开琉山市。”
......
......
琉山山脚。
鲁彪帮忘年交买了高铁票。
他很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要外出了？”
清净山人正在整理行囊，听了鲁彪的话，他神色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方石碑的模样，片刻之后，才不急不缓地回复：“就想出去走走，趁着还能动，寻访一下名山大川。”
第72章 寻仙
武斗过后，琉山山脚的众人没有立即散去。
他们本就是一群对拳术感兴趣的人，因此当中有不少人，当即对清净山人产生了浓厚兴趣，纷纷叩响门扉，想要亲自拜访对方。
清净山人不愿意去理会。
最终还是鲁彪出面，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众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明月挂上天幕。
周围的人也终于散得一干二净。
院子里的两人静悄悄地出了门，打算赶上今天最后一班高铁。
“一身道袍坐高铁，啧啧，你这一路估计很难低调下去。”鲁彪将这位清净山人送到了车站，语气略有些感慨，“说实话，你这决定真的有些出人意料，你真要走？”
“要不然呢？都到这里了，再说之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要继续待下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上门，那时候我就真清净不下去了。”清净山人摇头一笑。
鲁彪这么一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个理：“行吧，祝你一路顺风。”
清净山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进站，在候车厅等待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后，最终成功登上列车。
伴随着轻柔的电子提示音下，列车缓缓向前行驶。
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清净山人心中思绪纷飞。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这是《食气法·细雪篇》的引言。
其内容的大致含义，基本是在阐述这篇法门的传承由来，以及背后的道统流派到底为何——别的暂且不提，上面记载的姑射仙山和神人风采，着实让清净山人很是心驰神往。
既然法门为真，这些记载自然也不会有假。
事实上，他这次出行，除了是为了躲开那些麻烦，更深层的原因，便是为了想寻访法门引言所描述的姑射仙山，以及居住于仙山之上的灵秀仙人。
其概率无疑很是渺茫。
但清净山人不愿意放弃，就算找不到仙山与仙人，若能在寻访名山大川的过程中，遇见一位除他之外的超凡者，又或者是挖掘出一株深山中的灵芝宝药，自然也是极好的——梦中获得的吐纳之法，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迫切地想领略更多大门背后的风景。
清净山人新潮起伏。
数个小时后。
他成功抵达目标城市。
这座城市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级市，但是在它郊区，却毗邻着一座颇为有名的森林。
其名为天玉山，纵横两百余里，山峰起伏不大，但草木山藤却异常茂盛，山峰之间常有山涧清水蜿蜒流淌，周围栖息着不计其数的动植物。
相传，在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荒漠，百姓饱受旱灾折磨，后来有一位本领高超的女冠经过，通过开坛施法，向上苍借来千里冰雪滋润大地，熄灭了埋藏在地底深处的旱魃精血，这才让这片大地重现生机。
若放在以前，清净山人只会把它当作一个趣闻看待，闻之一笑，便可了事。
但现在......
虽然不是完全相信这番传闻，但心中好歹也有了那么一丁点期待。
当然，即便没有收获，清净山人也不会感到气馁，毕竟，他的计划本就是打算借由天玉山，向更深处的武岭山脉探索。
他走出车站，乘上一辆的士，直奔天玉山。
一路上风平浪静。
清净山人没有遇到幺蛾子，原本想象中被众人围堵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
他既舒了口气，又隐隐感到一阵尴尬。
那位据说拥有百万粉丝的武馆馆长，其影响力貌似也没那么大。
所谓的踢馆事件压根就没有掀起一丝热度。
清净山人哂笑一声。
他从的士上下来，打算越过景区大门直接走进山中。
因为条件优越，所以当地相关部门，将天玉山的一部分区域开发为景区，意图借此拉动经济。
清净山人曾观察过地图，若是从其余部位进入天玉山，着实有些费力，从景区直入是最省时省力的路线。
然而计划虽然很好，但意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几天前发生山火，天玉山需要修养，景区不对外开放了？”前方的一群年轻人被保安拦住，双方传来阵阵争吵声响。
清净山人皱眉。
他看了看争吵声愈发激烈的人群，最终选择离去，打算从景区大门两边进入天玉山。
围着山峰转了小半圈，清净山人驻足于一处灌木林。
灌木林不算密，但也说不上稀疏，外围还建有一处设有倒刺的铁线网。
他望了望四周，随后调动腹部留存的一口元炁，将其灌入两足，随后双腿一蹬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
就在清净山人想要离开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动静，转头一看，发现出声的人竟然是刚才那群和保安争执的年轻人。
他们一行五人，三男二女，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正气喘呼呼地从后方奔来，随后将背包扔过铁线网，纷纷地开始爬铁线网。
“诶唷，这倒刺还挺扎人，我手都出血了！”当先的一位白卫衣青年含了一下受伤的大拇指，随后略有笨拙地跳下铁线网，身子半趴在地上，他瞅了眼清净山人身上的道袍，随即伸出手，“道长，能搭把手不？”
清净山人盯着这白卫衣青年，最终还是拉了对方一把。
白卫衣青年站起来，迅速转身接应身后的同伴，待其余四人纷纷落地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旁边的清净山人，咧嘴一笑：“谢了道长。”
清净山人摸不准对方是啥来路。
游客？
但为了一次旅游，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毕竟天玉山不开放，临近市区的一片地域，还坐落着几处人造山林，那几个景区的基础设施比眼下这里更加完备，更加适合聚会游玩。
“你好，我叫曹清宇，旁边这几位是我们的朋友。”白卫衣青年不知道清净山人在想什么，他很是自来熟地自我介绍，他上下看了眼清净山人，眼神露出不明意义的光芒，“道长你......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是为了那个而来？”
清净山人心中一动：“你是指......”
“寻仙！”
第73章 十二兽影
听了对方的话语，清净山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寻仙？
他还真是为此而来。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眼前这群年轻人的出行目的竟然也和自己一样。
难不成......
曹清宇一见清净山人的反应，顿时知道自己猜中了。
“嘿，没想到咱们还真是同道中人！”他搓了搓手，语气之中难掩兴奋，“不过话说回来，道长你是在哪得到天玉山的这个消息？我能找到这儿，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要不咱们资源共享一下？”
资源共享？
清净山人首次觉得自己和这群年轻人产生了代沟。
“不会吧......道长你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就单枪匹马地来了这儿？”曹清宇身旁的那几位同伴颇为惊讶，“那还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赶巧了。”
“我确实没收到所谓的消息，之所以将天玉山作为首选地点，也仅仅只是对女冠祈雨的传说颇感兴趣而已。”清净山人摇了摇头，没去继续理会这一行人，转身向山林深处走去。
曹清宇等人对视一眼，互相嘀咕一阵，他们见清净山人打算独自离开，竟然也没有就此分道扬镳的打算，而是背着大包小包，似乎打算就这样跟在清净山人的身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跟不上前方道士的速度！
对方就好像在足底安装了气流喷射机一般，他们就看见对方只不过微微一蹬腿，身子立即就轻若鸿毛般向前飘去，整个人在这斜坡之上，行动之间竟是如履平地！
曹清宇等人见状，面面相觑，均看见了对方脸上讶异而激动的表情。
他们眼见着清净山人越走越远，也不管会不会让人感觉唐突，连忙出声挽留：“诶，道长等等我们！”
清净山人恍若未闻。
跟在身后的五位年轻人顿时有些急了。
“我就说深山老林的道士，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五人当中的一位矮瘦男子满脸兴奋地说道。
“可人家不愿理咱们，咱们又能咋办？”旁边一位迷彩服女子上气不接下气，望着前方的轻灵身影，却满脸沮丧地面色发愁，“要我说，那些道门圣地的道士都挺热情的，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么高冷？”
“或许这就是真羽士吧，我喜欢。”矮瘦男子感慨一句。
“舔狗！”
周围的同伴插科打诨，曹清宇却有些听不进去，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前方愈行愈远的道士身上——相对于其他人“玩一玩”的态度，作为此次寻仙行动的组织者，他显然对其要上心得多。
这位道长很明显有些非同凡响。
然而，对方毫不掩饰自身的特殊，显然是已经做好摆脱自己等人的打算，并不想和自己等人纠缠。
该如何能让对方停下脚步呢？
曹清宇回忆起方才和道长的寥寥几句对话，忽地眼睛一亮，他心里的权衡顿时有了结果，当即向前方大喊：“道长，请留步！咱们要不要就寻仙一事交流下？我有一些线索或许能有用！”
话音刚落，远处的清净山人立即身形一顿。
在曹清宇等人期待的眼神中，他缓缓转过身形，一副颇有兴致的神色。
三分钟过后。
清净山人放缓脚步，近乎是在五位年轻人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向深山进发。
紧挨在他身旁的，是那位矮瘦男子。
他始终小心翼翼的神情，时不时地就瞅上一眼道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净山人被对方看得不自在，索性直接主动向对方发话：“你想说什么？”
“就是，道长，你......你上山这么快，能不能教教我们？”矮瘦男子斟酌半天，最终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其余人听了，眼中也纷纷冒出精光。
“我教不了你们，也没什么好教的。”清净山人直白地给出了答案。
他这番话倒不是托词，而是真切的大实话。
毕竟，食气法的第一步便是养出气感，自主地吸纳第一缕天地元气，这与各人的资质和缘法有关，没人能够强求。
除此之外，他虽然身怀姑射神人传下的《食气法·细雪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资格公开这片法门。
道门有言，法不传六耳。
况且即便自己有资格开门纳徒，这也并不是随口一说就能定下的事。
正一师徒看三年，全真传法还得磨五年性情呢！
随着话语传入耳畔，不得不说，周围几人均难掩面上的失望之色。
好在，这个答案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清净山人观察了下，倒没人因此而感到不快，更没有因此愤懑于心。
他们反倒是愈发殷勤。
矮瘦男子自个儿已是满头大汗，但他偏偏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本小册子，手腕转动，拿它做纳凉的工具，咬着牙要给清净山人扇出一股清风。
曹清宇也是如此，明明走得有些吃力，却非要赶在众人前面两步的距离，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只是提前拨开地上丛生的杂草，方便清净山人走得更加轻松。
清净山人很是有些无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要交流寻仙一事吗，咱们聊聊吧。”
献殷勤的几人讪讪一笑。
这几位年轻人没有抢着出声，而是纷纷看向曹清宇。
清净山人暗自颔首。
曹清宇也不矫情，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能提供的消息也就一条，天玉山东部曾经有异象出现，空中出现了十二道野兽虚影，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异象发生地点的附近有一个名为‘隆丰’的乡村，那里有十二户人家莫名陷入昏迷，成为动弹不得的植物人。”
清净山人心头一惊：“十二道野兽虚影？十二户人家陷入昏迷？”
“嗯，是不是很巧？都是十二的数字，这里面肯定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旁边的矮瘦男子听见清净山人的讶异之声，忍不住插嘴说道。
“你们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确定属实吗？”清净山人心中一沉，他看向眼前五位年轻人，神色变得严肃，“这个消息可不简单，你们得想好了再说，别人云亦云。”
五位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踌躇，最后还是曹清宇咬了咬牙，伸出左右手将众人聚拢，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这个消息绝对属实，我们是从......是从暗网上的一个论坛上排队买来的。”
“暗网论坛？”清净山人虽然对科技的了解程度并不是很深，但对眼前这四个字的理解还是很到位，“这种消息，现在竟然也能公开出售，还得排队购买？”
“嗯，确实要排队购买，因为按照暗网论坛的规定，为了保证消息的价值，所有消息的售卖人数不得超过五十人，”曹清宇点头，“至于公开出售这类消息，不是很常见吗？即便不是在暗网，在公开的网络环境里，也随处可见各种交易信息，比如现在的扎浪，你只要随便翻一番热搜下面的评论，绝对能看到‘神秘现象大礼包+我葳心拒接伸手党’的广告，当然这里面肯定假消息居多。”
清净山人陷入沉默。
五位年轻人中，另一位始终未曾说话的长发女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她主动出声解释：“道长您之前是不是一直生活在深山当中，很少接触网络？”
“倒也不是在深山，但网络确实很少接触。”清净山人并没有避讳。
长发女生面色恍然：“难怪，您有所不知，最近一段时间里，像这种事情简直层出不穷，比如落霞湖的大漩涡事件，比如玉龙山脉的神树幻影，再比如桥连县的古怪火灾与遮天大雾......”
“这些事情我在拳馆进行拳术交流时，倒也有所耳闻，不过没你所说的这么玄乎，”清净山人若有所思，“他们告诉我的信息，大多是另外一个版本，比如大漩涡是因为遗址建筑塌陷而形成的涡流，还有那桥连县的大雾是火灾高温与某种气候冷流相撞的产物。”
“那只是官方的解释！”矮瘦男子啧啧一声，“在暗网论坛里，相关的石锤可不少，而且还有其余消息进行佐证，比如白鼋河孩童失踪案件中的巨大白鼋，就有可能是大漩涡事件的主导者。”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话语的正确性，矮瘦男子掏出手机：“光说也没什么用，我这里还录屏了暗网论坛的几个视频，您可以看一看。”
说着，他打开一个视频。
“它是我从暗网论坛里买下来的一个视频，网上绝对找不到第二款，”矮瘦男子将手机放至清净山人眼前，“因为暗网的视频只允许在线观看，不允许离线下载，所以我只好用手机把它录下来，画面有些粗糙，道长凑活着看。”
视频里面是一块电脑屏幕，而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是一道居于河流中央的巨大白鼋身影。
清净山人心头震动。
这群年轻人向他传递，正是他一直追寻的世界另一面。
也不知道暗网论坛的建立者是谁，如果能找到他，自己或许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清净山人陷入思考。
曹清宇等人却有些按捺不住，他们在讲出了自己掌握的资源后，均眼巴巴地看向清净山人：“那个，道长，我们把知道的全讲出来了，要不你也说说，你为什么知道的消息呗？”
我知道的消息？
清净山人闻言神色顿了顿，他还真没有掌握什么特别的渠道，非要说一个的话......
他抬头看向众人：“一座名为姑射的山峰，存有道门遗泽，登山之人或许能从中得到修行法门。”
鸦雀无声。
曹清宇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应道：“道门遗泽？修行法门？那......那个道长，你不是在说笑吧？要真的有修行法门，这样的机缘你却......”
“我当然不是在说笑，我这次出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到那座姑射仙山，”清净山人神色坦荡，“至于为何告诉你们，呵，知道了不一定能得到，即便得到了也不一定能学到。”
“更何况，找到它的机会本来就渺茫无比，”他淡淡地笑了笑，“而且我还需要额外说明一点，那就是姑射仙山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我并不肯定它一定存在于这个世间。”
清净山人的话语，无疑是向众位年轻人的头上泼上了一盆冷水。
曹清宇神色一垮：“这样啊......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
其余人也遗憾地叹了口气。
清净山人却没有出声安慰，没有猛烈的欢喜与期待，自然也不会有落寞与失望来袭。
众人毕竟处于一个青春年纪，他们沉寂了会儿，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有人开始询问：“道长，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清净山人思考了会儿：“本来我是打算直入天玉山与武岭山脉的接壤处，但听你们这么一说......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曹清宇眼睛一亮：“我们打算去隆丰村！”
“隆丰村？”清净山人心头一动，但还是沉住气，“根据你之前所说的话，它貌似是在天玉山的东部，你们来这儿干嘛？”
“隆丰村要拆迁，全村人将转移至附近的一个地级市，而村子原地址则开始戒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而我们来这儿就是打算横穿天玉山，绕过那些路障直接抵达隆丰村。”曹清宇忙不迭说道，“道长，我看您貌似对异象挺有兴趣，要不和我们一起？”
“怎么，想要我同行？”清净山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曹清宇讪讪一笑：“毕竟十二户人家全部变为植物人，还是挺唬人的，道长在身边的话，感觉......”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得和你保持联系，说不定哪天就能从中受益呢？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然以上言论，曹清宇肯定不敢明说，只能放在心里暗自琢磨。
“行，咱们一起，带路吧。”清净山人琢磨了会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最终点头答应。
第74章 导引
天玉山纵横两百余里。
横穿它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也难以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做到。
六人跋涉了整整一天，直至暮色四合，也不过是翻过数片山野丘林，距离目的地仍有小半天的路程。
他们不得不在中途露营。
清净山人行囊中的帐篷很简陋，却同样很好搭建。
其余几个人背包里的露营装备虽然高级，但想要搭建起来还得费不少力气。
等曹清宇等人好不容易把今晚的栖身之所给收拾妥当，清净山人甚至已经打了个盹。
他伸了个懒腰从帐篷里走出来。
“早知道就不听那些导购瞎比比，什么多功能复合式帐篷，真的麻烦，”矮瘦男子靠着身后的帐篷支架，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小声吐槽，见清净山人走出来，主动出声打招呼，“道长你休息够了？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不需要睡觉，每天晚上打打坐，第二天就能精神饱满。”
清净山人失笑。
眼下他可做不到这种程度，不过是以后的话，倒也未尝没有可能，按照法门记载，吐纳之术若修习至高深地步，天地元气当如细雪霏霏灌入体中，为身体源源不断地注入活力，缓解疲劳、消弭病灾等不在话下。
曹清宇这时候也从山林里回来，手上还抱着一捆干燥的柴禾，在五位年轻人当中，他的野外经验显然是最好的，利用背包里的燃料轻易地就升起了篝火。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边。
曹清宇等人啃着手上的干粮，再望了望对面道长手中的素饼，颇有些食不知味。
清净山人见状一笑，当即返身进了帐篷，各自向他们分了部分素饼。
这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小吃食。
往常还住在琉山山脚的时候，清净山人很是喜欢酿制花酒、琢磨补食，眼前这几枚素饼便是他颇为得意的作品之一，其用料包括各种果干、粟米粗粮以及少量滋补药材。
味道说不上绝顶，只能说尚可一嚼，卖相和营养价值反而颇有看点。
众人用完晚饭，又简单聊了几句，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曹清宇等人纷纷开始打起哈欠。
他们奔波了一天，着实有些疲惫，向清净山人摆了摆手，便全部钻进帐篷睡袋里面，呼呼大睡起来。
清净山人精神仍旧饱满。
“这些年轻人还真是心大。”他无奈地摇头一笑，随后起身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灰尘，拨弄了下篝火以便它能燃烧得更久，最终向四周山林走去。
他没有睡意，体内的气旋也达到了饱和的程度，便打算在周围随意逛逛。
夜晚的天玉山别有一番风情。
月光透过头顶树叶，在地面撒下点点光芒，好似一层碎银。
周围清静。
传入耳畔的，除了山风摇曳，便只有虫鸣阵阵。
他望着眼前的葱翠一片，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欢喜。
别的不说，天玉山中比琉山要高不少的灵气浓度，就足以让他感到不虚此行。
他的身躯渐渐被丛林所淹没。
环境越幽深，灵气浓度也就越高。
周围再也见不到人迹，拂过山林的清风、躲在草丛里的虫鸣等动静也越发明显，甚至不远处还隐隐传来水流的潺潺声响。
清净山人眼睛微亮，拨开蔓延至膝的杂草，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然而他没走几步，忽地神色一变，立即停下了脚步。
在靠近的过程中，他感觉周身的灵气浓度，明显有一个不正常的攀升幅度，就好像忽然来到了辐射源，周围的辐射浓度随着距离的所见而呈几何倍数地增加。
清净山人心情激荡，但脚步速度却不升反降。
他微微摆开架势，小心翼翼地迈动脚步，约莫七八分钟后，他最终来到了一片溪涧旁。
溪涧流水并不深。
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他甚至还能看清溪水底部圆滚滚的鹅卵石。
“灵气浓度这么高，这溪水指定有古怪。”清净山人喃喃一句，一边顺着溪岸走动，一边全神贯注感应起外界的气机。
然而，还未等他探查清楚源头，视野中忽然蹦出一团黑影。
他心中顿时一惊。
来不及细想，清净山人当即调动存炁，随后将其灌入足底，整个人顿时好似大鸟般平地高升，躲过了这不明来历的凶猛一扑。
紧接着，他在落地后又快步后退，拉开与黑影的距离，并对其大声厉喝。
这团黑影并没有被高声大喊给惊走，反而待在不远处的一簇草丛之中，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一副随时都能暴起而上的模样。
而直到此刻，清净山人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这团黑影竟是一条丈余长的蛇。
它全身呈现古怪的漆黑，颜色纯粹得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墨水，唯有头颅上的两只眼睛，泛着猩红的微光，清净山人盯着猩红微芒盯得久了，脑海竟是出现了短暂的眩晕之感。
“咻——”
似是察觉到了猎物一瞬间的松懈，黑蛇猛地再次出击，宛若飞梭一般直奔目标的面门。
疏忽之下，清净山人没能躲过这一次的袭击，最终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将其挡在自身的脸前。
想象之中的獠牙入肉的痛感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手臂处传来的一股晦涩而混乱的阴冷感，其触感仿佛地底深处的冰冷暗流，又仿佛冬日墓园的荒凉石碑，直让清净山人的思绪陷入凝滞。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这股阴冷感彻底包围之时，腹部存炁在危机的刺激下，出于本能地开始向手臂涌去。
春阳化冬雪。
夏炎暖秋霜。
两者在清净山人的体内拉扯割据，最终以阴冷感如潮退散的结局而告终。
耳中传来长蛇暗哑的嘶鸣。
清净山人眼中精光一闪，竭尽全力地将剩余存炁，沿着阴冷感退散的路径尽数灌入黑蛇体内。
“啵——”
好似气泡破碎的声音响起。
在清净山人诧异的目光下，黑蛇在存炁的冲击下，竟然瞬间炸裂成缕缕黑气，一株浑身晶莹碧绿的山草从中显露出身形。
周围的灵气浓度瞬间飙升。
清净山人睁大双眼，当即就想要伸出手，去接下那枚被黑蛇吞入体内的山草。
但缕缕黑雾当中，忽然射出一道明灭不定的透明标记，如同飞箭一般径直窜入他的体内。
霎时间，清净山人仿佛看到了一位面相模糊的陌生女人。
这位陌生女人嘴唇翕动，像是在呢喃着某种古怪咒语。
随着咒语不断地完善，黑蛇炸裂成的缕缕雾气似是受到牵引，它原本崩离的势头一止，反而颇有章法地迅速再次聚合，宛若烟柱一般环绕在清净山人周身。
山风吹拂，烟柱却凝而不散，清净山人被围在其中。
他整个人陷入莫名的恍惚，大脑内的所有念头像是被一个吸管吸住似的，止不住地想要往外飘散。
危急之时，陌生女子忽然传出一声闷哼，咒语声顿时一滞。
缭绕的黑雾烟柱立马如同散沙般四下崩溃。
清净山人跌落在地。
山草也失去了牵引，直接从空中落到了他的跟前。
但清净山人此刻却虚弱到难以迈动一个手指，他甚至没有足够力气，去将近在咫尺的山草攥入怀中。
眼下，他的身体虽然并没有感到任何酸痛苦楚，但大脑精神却近乎是处于宕机的状态，意识完全难以集中到一个点。
夜愈深，山风愈冷。
清净山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全身动弹不得，有一段时间没感受到的强烈疲惫感，逐渐涌上心头。
他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周围已然换了个天地。
清净山人惊喜地发现自己竟是再次回到了姑射仙山！
山峰起伏，草木丰翠。
四周依旧是他所熟悉的环境。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之前始终环绕与山腰的云雾，近乎消散得一干二净。
而山腰之上的小径也显露出身形。
清净山人若有所思，他长舒口气，毫不犹豫地迈上登山小径。
......
......
介于山顶与山腰之间，苏游站在一块铜碑旁边，神色淡定地望着山间小径上面容扭曲的清净山人。
登仙路，一试机缘，二测资质，有缘者可凭资质踏入仙途，获得姑射食气一脉赐予的机缘，得以修行最基础的吐纳之法，即《食气法·细雪篇》。
问心路，一考意志，二验心智，入道之心坚定者、心智端正纯粹者，可经此成为姑射食气一脉的正式弟子，得以修行姑射食气一脉的导引之法，即《食气法·冶雪篇》。
清净山人虽然深居简出多年，但终归曾在红尘浊世当中走了一遭，看到的人、遭遇的事，都会对他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干扰。
若是向道之心始终如一，这些干扰只会更加坚定他的内心。
但若意志并非想象中那么纯粹，这些干扰则会成为一把把割在他身上的利刃，刀刀见血、刀刀苦痛，直至他最终主动从问心路退下，在这场考验当中自认失败。
苏游观察了一阵便将目光收回。
他转而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里俨然与石碑所在的山腰地带有所不同。
山腰地带，虽然也是高度尚可，但周围却也是一片青葱嫩绿。
然而铜碑附近的天空，却已经飘起了飞絮般的白雪，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为周围的山间景色，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冷白，莫名地给人带来疏离沉静之感。
苏游的心神少有地体会到宁静。
他啧啧一声，随后将手覆向铜碑，下一刻，文字一如既往地化作光芒流入其体内。
不消片刻，苏游便成功掌握了这道法门的妙要之处。
他琢磨着刚刚习获的法门，不由得微微颔首。
“若说吐纳之法是食气一脉的基石，那么导引法门便可被称为食气一脉的支柱，万物皆可成炁，导引存炁化入四肢百骸，便如同于体内存留万物之精，从而得以掌御万物法韵。”
“虽然说食气一脉不习术、不修法，但照这样的情况看来，却颇有些言不其实。”
苏游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在仍问心路上挣扎的道人：“这位清净山人只修习了吐纳之法，却没掌握导引法门，面对那位幸运儿的攻伐手段，难以抵挡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若是能顺利来到此处，他倒也不必再担心黑蛇主人的报复”
他静静地看着山间情形，逐渐皱起眉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便隐去身形。
第75章 心魔
自打从姑射仙山获得吐纳法门，清净山人就猜测，这里可能是一处传承之所。
他甚至还有过遐想，假如自己能够再次来到山中，是否会接收类似于入门试炼之类的考验。
眼下遐想成真，但其考验的煎熬程度，却远超清净山人的想象。
他每走一步，那些早已沉寂于心底深处的记忆，便多从脑海里蹦出来一件。
而那些早已经沉浸于脑海深处的回忆，也纷纷如同梦幻泡影般于眼前再现。
一位活泼少女出现在眼前。
她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露出脸上两个不明显的酒窝，左手捧着一束淡紫满天星，右手则是来回摆动，向着清净山人打招呼，似乎在呼唤他靠近。
清净山人不由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露出缅怀神色。
这是他少不更事之时的初恋，两人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但最终因为家境、性格、上一辈的期许等原因，最终无疾而终。
对于这一位故人，清净山人或许有感慨，但绝不存在一丝留恋。
他淡淡地朝着活泼少女笑了笑，随即迈动脚步，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直接与对方擦肩而过。
清净山人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轻松了些许。
但很快又有两位青年男子出现在他跟前。
一位身材高大，身上满是虬结的肌肉，五官凶悍、留着光头，只论外表，那绝对是悍匪级别的人物；另一位则远没有那么打眼，他身材精瘦，虽然看上去并不魁梧，但那流畅的肌肉线条无不彰显着恐怖的爆发力。
他们也是清净山人的两位故人。
几十年前，琉山市没有现在这样安全。
那时候的清净山人在道上拥有不小的名声，但相应的，他结下的梁子也并不在少数。
跟前的高壮男子和精瘦男子，便是早期与他产生冲突最多的两兄弟，双方之间的摩擦不下百起，从口角之争、到断胳膊缺腿，惨烈程度各不相同。
如今他们忽地再次出现在面前，清净山人曾经因这两位仇敌而产生的怒火与愤懑，倒也像是死灰复燃一般，恍如燎原星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他摁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知晓这样的状态不对，但就是没办法阻止，情绪像是完全不受控一样，越是想要去压下它，就越是容易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一入琉山，往事俱消。”清净山人忽地低头自语一句，他回想起当初遁入道门的心境，心情渐渐平息。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坦然之态。
仇敌又如何？
几十年过去，每个人的人生都展开了新篇章，自己又何必继续纠葛于前尘泥淖？
精瘦男子看似平常，他的凶性却不小，早早地就被盯上，在三人当中，他是最先一个被抓入狱中，如今下落不明，可能正悄悄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角，也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而高壮男子看似凶悍，但他也是三人当中最先脱身的人，早在精瘦男子入狱之前，他就毅然决然地出走外省，离开琉山市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外面漂泊了七八年后，才重返琉山市，并再也没挪过窝，一直生活到现在。
无论事业还是家庭，他都算得上美满有成。
前几年清净山人甚至还在去拳馆的路上碰见过对方一次，当时两人相视一眼，最终也是默然无言，恍如陌生人一般就此别过。
熟悉的陌生人，或许这就是他心境的最佳写照。
念及于此，清净山人的心火顿消，杂乱的想法猛然间坚定下来。
他向上攀爬的脚步已经不见丝毫凝滞。
然而，还没走几步，清净山人的眼前再次出现一道人影。
他神情怔忡。
眼前这位不再是他的故人，而是血亲，也是他在这世上曾经拥有的唯一一位亲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清净山人从来不信这种带有宿命论的鬼话。
然而，在唯一的亲弟弟因为受到牵连而被自己的仇敌当街砍杀的那天后，他才终于醒悟。
说不出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毅然决然地放弃所有曾经珍若生命的外物，并迅速倒向国安部门，在成功协助对方剿灭仇敌目标后，便立即远遁琉山山脚，每天蓄发戴冠、清修自持。
若说情人与仇敌，是他遁入道门之前，就已经忘记的凡尘杂物。
那么因自身而早夭的亲弟，便是他在遁入道门之后，每天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心魔。
他好似一粒藏匿于心脏深处的石子。
清净山人每一次尝试忘却的举动，都如同心脏尝试着排出石子这一异物，但每次却又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会在心室壁上留下越来越多的无法磨灭的烙印。
时间流逝。
清净山人明显感觉到，他迈动起脚步来，开始变得越发沉重，到了最后双足更是重逾千斤，他甚至连抬腿都做不到。
望着前方的人影，清净山人痛苦地蹲在地上。
......
......
天玉山。
夜色仍深。
曹清宇从篝火旁的一个帐篷钻出。
他在附近撒了泡尿后，本打算继续回睡袋内大眠，然而眼光在扫过旁边的简陋帐篷后，身形忽然一顿，他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道长呢？
“道长跑路啦！”曹清宇不由得惊吼一声，一嗓子将酣睡的其余四人全部给震醒。
“道长什么？什么跑路？”矮瘦男子第一个冲出来，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穿鞋，一边满脸不可思议地问向曹清宇。
迷彩服女生第二个走出来，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将外衣穿好，只是简单地披在身上：“不可能吧，道长怎么会不告而别，完全没别要啊！”
“就是，而且你看，帐篷在这儿，干粮也在这儿，道长所有的行囊都没拿走，他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剩下的长发女生紧随其后，她显然要理智得多，稍稍观察了一下便得出结论。
矮瘦男子循着声音清点了下物品，发现确实如此，舒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曹清宇你干嘛呢？金大腿没跑，别在这儿瞎嚷嚷。”
曹清宇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睡迷糊，没怎么细想嘛，不过这夜已经这么深了，道长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莫不是在练功？”
“莫不是在打坐？”
“莫不是在修仙？”
众人说法不一，但心中却想到了一块去，面面相觑一番，均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蠢蠢欲动的“偷师”念头。
场上沉寂。
“咳咳，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曹清宇半真半假地提议，“毕竟大晚上的，道长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确实容易遇到危险，我们......我们一起去找一找吧。”
“对啊，外面黑黢黢的，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
“走吧走吧。”
“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听到曹清宇的建议，所有人纷纷点头，随后默契地开始拾掇自己，在穿戴好相应的服饰和装备后，立即向山林深处走去。
天玉山草木茂密，附近又少有人踪，因此曹清宇等人可以很明显地发现草丛被摁压的痕迹。
他们顺着草丛痕迹越发深入。
而在众人跋涉的同时，就在翻过两个山丘的距离，三道虚浮不定的黑影正在迅速赶来。
一隼，一豹，一山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