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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炸咸鱼     不可思议的山海txt下载     不可思议的山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星空下的远古童话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虞渊,妘载诸人围绕着火堆,少年人们的精力很充沛,但也有人心事重重,疲惫一天之后,应该就此沉入梦乡好好休息,但是有些人却一直闲不住。

    老族长看着这几个孩子闲不住,便道:“既然你们不想休息,那就守夜吧,看着火堆,要是有事情,千万要提醒。”

    几个少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人道:“族长,我们....能守夜吗?”

    老族长顿时一笑:“怎么,害怕么?”

    少年人们顿时感觉被看轻了,挺胸抬头:“当然不怕!”

    “其实还是有点怕....”

    一个少年咽了口口水,小声比比。

    顿时他就收获了几道不满的目光。

    “哈哈,怕是正常的。”

    老族长坐了下来:“我以前,也害怕的。”

    少年人们围着火堆坐了下来,老族长一一点他们的名字:“妘磐,妘狸,赤方耳,赤方芜,赤方冱(hu,四声,冻结的意思)。”

    “是,是。”

    少年人们你推着我,我抵着你,肩并着肩,互相顶来顶去做鬼脸。

    老族长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慈爱。

    老人指向那高高的天空,黑暗的幕布上,悬挂着无数璀璨的银星。

    “你们知道那些是什么么?”

    “是星!是万物之精上升于天而成,是先祖们最后会化成的光芒。”

    妘狸很得意:“我以前听巫说的!”

    老族长笑:“还有呢?”

    “是神!”

    赤方耳伸手:“以前我常常听父所说,先祖们与神灵同在,而神本居住在群星之中。自颛顼帝绝天地通,人间再也没有天神行走的踪迹,他们离开了,前往了星的最深处。”

    几个孩子都目光闪烁,兴致勃勃,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一样。

    而这恰恰是这片山海的真正历史。

    老族长点了点头:“星辰,万物之精气,是先祖,也是神所居处,但以前啊,我第一次守夜的时候,我看着天空中的群星,你们看,盯着它们良久,会不会看到,它们似乎在眨眼?”

    少年们抬起头,看了大约十个呼吸,赤方冱结结巴巴道:“是...是啊,真...真的...真的在眨眼....”

    少年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老族长伸手给火堆添了一根柴。

    于是火舌窜了起来,把他的身前映照的满是光明。

    “对啊,它们在偷偷看着你们,是神在看着你们吗,还是先祖?哈哈,我第一次守夜的时候,看这些星辰,我害怕极了,它们就像是.....一些怪物,躲藏在天空的黑暗里,偷偷的...看着你们。”

    少年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老族长呼出一口气,火舌在他身前摇曳:“黑夜降临之后,山海是极其危险的,你不能有丝毫的放松,火也不能熄灭半点,否则它们就会循序过来,那时候我曾经和我的父说过,如果没有火在地上燃烧,是不是天空的怪物,就会扑击下来,把我们杀死?”

    “当时,父嘲笑了我的异想天开,但最后也鼓励了我,他和我说,即使是那些怪物真的下来了,我们也可以重新燃起火焰,驱逐它们。”

    “所以,要敬畏山海,却又不能屈服在它俩的身前,否则,沉重的山会压垮你们,浩瀚的海会淹没你们,要记住,守夜是一个崇高的行为,这意味着你在牺牲自己,让其他人可以安心入眠。”

    “他们依靠着你们,你们在守护着他们。”

    五个少年人把胸脯挺起来,挺的高高的,背也直直绷紧。

    老族长伸出他粗糙的大手,上面还有数道刀伤,他挨个给这些少年拍了拍肩膀,并且和他们击了击拳背。

    “你们是最勇敢的战士。”

    族长的夸赞让他们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激动的小脸通红。

    老族长充满皱纹的脸生出笑容:“希望你们摹刻图腾之后,不要忘记今晚的故事,你们是战士,而战士,是生来就要保护族人的。”

    “不要忘记那托着你们渡过大江的十个战士,也不要忘记在迁移路上死去的人们,亦不要忘记死于大泽的同伴。”

    “为了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你们一定要茁壮成长,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五个少年紧紧握住拳头,妘磐的眼中闪烁着愤怒,倒映着火光,他向老族长问道:“要有多强,才能真正保护族人呢?”

    老族长抬起头来。

    “火升起来的时候,图腾就会出现,而木参天之后,图腾就能被立起,由此,我们就可以真正靠着火与木,把图腾摹刻在自己的身上。”

    “初生的图腾较为孱弱,还不能完全应用氏族的力量,但就像是一个种子,已经被种下,成长壮大,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少年们的眼中闪烁着星星。

    “随后它长大了,这就是少壮之身,这时候,氏族给你们开启的图腾,便逐渐向个人的力量而转变,你们的图腾也会出现变化。”

    “譬如我们的图腾是羊,那么,你,磐所开启的图腾,或许是羔子一样的山羊,那么你,狸,你所开启的图腾,或许是更北方的那种长毛的羊。”

    “自然,也有更多,类似于羊,却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它们并不一定真的存在,但它们就代表你们自身。”

    “人即是图腾。”

    “初生,少壮,随后,便是威神。”

    “威神之身,如其名,可以完全动用氏族图腾的力量,并且融入到自己的图腾当中,如此一来,借助部族的力量进行作战,只要部族不灭,威神战士的力量就不会消退。”

    老族长说着,而少年们则是认真听着。

    “再之后,是参云,人雄,以及...鼎盛之身。”

    “参云之力与地兽同,泽水中不是有一只旋龟么,它还不是地兽,但即使是进一步,它成了地兽,也不过就是被参云之身十拳捶死的货色。”

    “至于人雄.....”

    老族长缓缓道:“你们听过吗,在五十年前,陶唐氏‘放勋’,他还不是天下共主,那时候,他刚刚代替帝挚十六年,天下有很多人并不服从他。”

    “他初继位,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于是他开始筑城,于是他开始征讨其他的部族,于是他开始巩固与四岳氏,四帝族,四荒王的关系......但很快,天下出现了变故.....”

    “东方的天空,在沧海之外,出现了十个太阳.....”

    ——————

    ps:四岳氏:为四方诸侯之长,即有齐,有吕,有申,有许四大氏,其中又只知吕氏先祖亦称“太岳氏”、“西岳氏”,为四岳之首,其余三氏镇守方向不明。

    四帝族(四凶):以山海经为例,即帝鸿氏(帝夋之子,亦为山海传说的古帝之一,也有说黄帝别号),颛顼氏(即高阳氏),少暤氏(白帝少昊氏,一称青阳氏),缙云氏(炎帝祝融苗裔,一说祖先黄帝)。

    四荒王:即日下氏,西王母氏,孤竹氏,北户氏。

    四罪:共工氏、三苗部、鲧、欢兜

    四方臣:即羲叔,羲仲,和仲,和叔,羲氏和氏在古羽山建立的远方国家,即“羲和氏”

第十六章 天垂其象,如日之升

    妘载并没有睡着,他距离火堆并不远,而巫的听力很好,当然,也多亏了晚上的静谧,没有嘈杂的声音影响。

    老族长在给五个孩子说着故事,而妘磐看到了妘载,顿时站了起来。

    “巫!”

    五个孩子都站直身体,老族长转过头,对妘载点了点头。

    “巫,还不睡么。”

    妘载道:“五十年前的故事,是大羿射日么?”

    老族长笑:“是啊,正是那位人雄,他是世人最敬畏的人吧,也是天下所有部族的英雄。”

    “没想到巫居然也知道这个故事,是老巫告诉您的吧。”

    妘载点了点头,当然,事实上老巫的传承记忆中也确实是有,加上后世所流传上千年的射日传说,在触碰到真正的射日之景时,妘载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

    “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豖希、修蛇皆为民害。”

    “陶唐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陶唐以为帝。”

    大羿的故事就发生在几十年前,而他杀了如此多的异兽,显然也不是一年半载就完成的。

    朝代这种事情,最早的传说,就是由尧所开创,他集结了许多的部族,又由大羿代替他征战四方,击退了那些极其强大的山海异兽。

    赤方耳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人雄!中原的大英雄!

    “那十个太阳呢,去了哪里?”

    他追着问,老族长笑着:“十个太阳,被射落了九个,事实上,那十个太阳都是天空中的金乌鸟,最后一只害怕极了,它跑了回去,向东方逃窜,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但世人都以为,它就是天上悬挂的太阳。”

    “这怎么可能呢,天空中的太阳亘古长存,而那个逃走的,不过是一只飞鸟而已。”

    妘载笑着接口:“据说,是东方汤谷的扶桑金乌,这种事情,问一问四岳氏、成山氏、日下氏,应该能得到答案吧。”

    老族长失笑:“日下氏看得到汤谷,但是却无能为力,十日遭到驱逐之后,陶唐才命羲氏与和氏派人出去,于是羲仲前往东方汤谷,居嵎夷地古羽山,东望扶桑下,观察天象运行,这才有了春之日。”

    日下氏,即四荒之国,东方极远之氏也。

    老族长继续对几个孩子道:“那剩下的九个太阳,都被射落,但射落之后,九个金乌鸟坠向了什么地方,却没有人知道。”

    “有说,其中一只金乌向西方坠去,而西方大荒之中,有山曰成都载天,夸父氏居于其中,见大日西坠,欲伸手擒之,于是便有了你们父辈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夸父逐日而死。”

    对于少年们来说,大羿,夸父,这都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雄,但是世间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因为他们曾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老族长道:“西行的太阳烤焦了成都载天山的草木,这才让夸父氏震怒....”

    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上古故事,但却反映了人不屈服于山海的斗争精神,以前的妘载学习的时候,并没有太深的感触,而直到如今.....

    他深深为大羿,夸父等人的精神而感到震动。

    火焰噼啪作响,妘载拿出了部族已经熄灭的火种,那是一块石头,是原本火种之石上被打碎了的碎片,一点点,呈现焦黑的炭质结构。

    模样有点像是煤矿石,但内部结构却又有细微的不同。

    妘载把这块石头丢到篝火中。

    果不其然,寻常的火焰并不能让这块石头发生什么变化。

    少年人们看着那块石头,老族长道:“这就是火种的碎片,当它重新燃烧起来,木种就会发芽,你们也就能够真正摹刻图腾,成为伟大的战士。”

    妘载盯着那团火焰中的火种石,他的精神意志似乎在被吸引进去。

    ......

    老族长的声音越来越淡,少年们的追问声也逐渐听不见了。

    万籁俱寂。

    妘载抬起头来,这一刻,似乎火也熄灭,部族也消失,他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天与地之间茂盛的森林也化为荒凉。

    他看到远方的荒野尽头有一颗巨大的太阳。

    浩瀚的风绵延无止境,它们从远方席卷过来,妘载的头发被吹得飘扬起来,麻所制作的衣袍猎猎作响不能停止,似乎随时都会被扯碎。

    “巫在关注火种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妘载并不感到害怕与迷茫,这是老巫的传承记忆中已经有的记载。

    传承记忆真的是个好东西,它把一代代人的记忆整合下来,然后传递给下一位巫。

    妘载双手呈抱拳状,逐渐收拢双臂距离。

    “这是祝的起手势。”

    祝,巫者常常所说的一种行为,既是祝愿的意思,也是祈祷的意思,当然也通“咒”。

    譬如灵山十巫当中,以医术见长的巫咸,后来十巫传承散落,巫咸作为医馆的职业保存到尧帝时,这位巫咸以鸿术为尧之医,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病,当然,他还有一手“倒霉催”的手段,祝树树枯,祝鸟鸟坠。

    这种巫师,已经脱离了巫与大巫的行列,可以称呼为神巫。

    远方的太阳代表妘载本身的巫术,而这个荒凉的世界,就是火种所寄托的石头。

    如此荒凉,代表火种已死。

    妘载也没有试图挽救这枚火种,因为只要部族不能恢复生机,火种就永远处于这种死寂的状态,说到底,人依靠着火,火亦依靠着人。

    妘载向那轮太阳寻求力量。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巫术对话。

    “我本以为能看到铜铀云母坑,却没见到,你到底是什么,难道我真的觉醒了太阳的力量,那我岂不也是金乌鸟了么?”

    “聚变反应.....”

    妘载向那轮太阳传递信息,而太阳四周席卷的浩瀚巨风,带回了它的声音。

    灼热的光与热,向着妘载的身上注入,回应着他的祈祷!

    妘载张开口,听到了那些声音,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念诵出来:

    “维岳降神,天垂其象,如日之升!”

    如浩瀚的天幕垂落下来!

第十七章 两开花!

    浩瀚的波涛起伏于东海,昼夜开始更替,太阳的光芒越过沧浪洪波,一刹那便将大片大片的山海侵蚀成辉煌的金色。

    这是新的一天。

    光已经来到洵山,来到阏之泽的南部原野。

    妘载的身边,几个孩子不住打盹,但也有人支撑着,妘磐一眨不眨的看着妘载,眼中充满了探寻与好奇的意味。

    巫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除了轻微的呼吸外,不曾有半点动弹过,安静的不真实,就好像是一个雕像。

    妘磐用手肘顶了顶妘狸,后者头靠着肩膀,哈喇子都已经流到地上。

    “天亮了。”

    妘磐龇牙咧嘴,不敢大声呼喊,怕惊扰到妘载,但是妘狸这个家伙被顶了一下,居然顺势向地上一躺,那样子似乎是不愿意起来。

    耳,芜,冱,三小也终于从半睡不醒之间恢复过来,太阳的力量带着万物复苏的气息,而凝聚了一夜的山野间,也开始弥漫起晨雾。

    露水聚集在他们的肩头,把兽皮与麻制的简陋衣衫弄得湿漉漉。

    “嘘.....巫还在睡,不要吵闹。”

    妘磐站起来,把手指头放在嘴巴前,三个少年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妘狸躺在地上睡得极香,妘磐挠了挠头,把他抓了起来带走,没有把他当场弄醒,以免惊扰妘载。

    赤方耳揉了揉眼睛,看着妘载,有些奇怪,小声对其他少年道:“我是不是没清醒,巫好像一晚上都没有动过,巫是在祈祷吧,并不是在睡觉?”

    赤方芜压低声音:“或许是吧,巫能沟通天地,能够听到神的声音,昨天晚上,肯定是天上的群星中,有神向巫传达了话语,也或许是先祖的声音。”

    赤方耳咧咧嘴,很高兴:“那肯定是因为上次的碑,先祖很喜欢。”

    他们都很开心,但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拉长。

    已经明亮的天空,在此时似乎变得昏暗了,但事实上,当少年们回过头去的时候,他们见到妘载正在发光。

    一层淡淡的光晕贴着身体,不断向外逸散虚无缥缈的灼热雾气,故而在这种对比之下,已经把光明投射到洵山的太阳,似乎都显得有些失去了颜色。

    几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愣神,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而巫的行为又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高大的影子走了过来,妘磐转身,碰到了老族长。

    老族长看见了妘载的状态,他让少年们离开这里,并且下了命令,任何族人不允许到这里来打扰巫的修行。

    “族长,那是‘祝’吗?”

    用祝来沟通天地无形之神,行行入幽荒之中。

    老族长对妘磐道:“应该是吧,和老巫的祝不太一样,但你们不能靠近,神的力量会灼伤你们......看那些草木。”

    少年们的目光望见了地上的草。

    他们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草木在妘载的身边开始茁壮生长,它们沐浴着那些光芒,天地间似乎有浩瀚的风吹拂过来,但却混乱无秩序,那些风萦绕在妘载的身边,而妘载身上向外逸散的缥缈云雾却不受到影响。

    “简直就像是太阳....”

    妘磐下意识的望向天上,他忽然异想天开,对老族长道:“族长,您说曾经,陶唐未为帝时,大羿射十日,一日东逃,九日坠世.......巫,不会是金乌鸟吧?”

    妘磐的这句话说出来倒也没有经过思考,老族长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

    “那你呢,也是没有长出火羽的小金鸟么?”

    老族长拍了拍妘磐的头:“巫的力量是不尽相同的,自火发展而来的变化,有很多呢。”

    这一日,看起来巫是必然不会参与建设了,老族长命人在这里好好看着巫,同时带其他人从这里离开了。

    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干呢,有很多事情需要大家去做,不能在这里发呆啊。

    “巫会变得强大,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巫。”

    ..........

    天空中的太阳从东方移动到西方,光明也逐渐沉沦下去,天地重新变得晦暗,而妘载所在的地方,却依旧是炽烈耀眼,他本身就像是一个固定的小型太阳,散发出光和热,同时,他身边的草木,变得更加茂盛了。

    砰——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爆裂一样。

    守夜的妘缶吓了一跳,他看见妘荼愣愣的盯着一个方位,那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树桩,是第一天伐树时,那颗最大的两人合抱木的底部,因为过于圆润与巨大,所以就被妘缶留下来,当做一个墩子用。

    但现在,他们眼中所看到的,这已经被斩断的圆树墩,上面居然开始破裂,并且不断生长出一片又一片的绿叶!

    紧跟着,叶子当中逐渐有花骨朵挤了出来!

    枯木逢春,陈花重放!

    “草草草....长草了!我家长草了!”

    “开花了!我家开花了!”

    喊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少年们从各自的简陋木棚里钻出来,而那些木棚的架子上已经开始开花生叶。

    也就在这时候,妘载清醒了过来,他身上的光芒开始消失,整个人也恢复到平常的气质。

    “‘祝’已经结束了。”

    妘载的眼中,炽热的气逐渐散开,在那荒凉的火种中,妘载向那个太阳进行了祈祝,强化了自己的巫术力量。

    得到的巫术有三个,当然,用山海的古语说起来有些拗口,简单来讲:

    【初始裂变反应爆炸】。

    【火焰温度强化】。

    【加速神灵血脉的沸腾,提高觉醒度,同时对周围产生神化】。

    山海的言辞:

    即【焚和】、【大火】、【缙云神血】。

    焚和,毁灭中和之性。

    大火,旺盛的火焰。

    缙云神血则属于二次觉醒了。

    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有某些方向不太对劲。

    低下头,看着几乎已经把石墩淹没的草丛,妘载的眼中闪烁起轻快的光芒。

    那伸手拨弄了一下,草轻轻晃着尖。

    这可真是一个好的变化。

    不是唤了句芒的巫术,而是纯粹以太阳的光芒来催生,这是神化么?

    想来必然是的。

    然后神化的光芒,影响到了周围的植物。

    妘载在进行祈祝的时候,感觉到那些风的灌注,它们应该是游离在天地间的“气”,它们在进入自己的身躯,不断让自己与那轮太阳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妘载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的巫都有的能力。

    因为老巫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块的记载。

    妘载的头微微低下。

    到此为止,不能再获得更多的回应,肉身是有承载极限的,而如今的部族,还没有打开图腾。

    但想来,这种程度的力量,应该暂且够了吧。

    厚积薄发,现在还不是喷发的时候。

第十八章 羔子和狗子的一天

    羔子,种类山羊,雄性,从屁股到胸口四尺长(秦尺),活的,爱好是跑路,不喜欢湿热区域,拒绝下水游泳。

    这又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一天,对于羔子来说,它今天的工作就是在部族的少年们出去砍树时,在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但羔子认为他们这是在让自己做苦力,这是不羊道的,这是违反羊权的。

    上一次的芋头明明是自己找到的,但是最后自己却没有吃几个,新来的巫一点也不上道,自己明明在那个老巫师还活着的时候,备受尊敬,那老头薅羊毛都是小心翼翼,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自己这么卑微。

    羔子的羊蹄子踢开了一块石头。

    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羔子陷入了沉思。

    要不离部出走吧?

    不不不.....

    羔子看着远方的崇山峻岭,陷入了二段沉思。

    在赤方氏呆着有吃有喝,不用饿肚子,如果再跑回山野里面,这里的天气这么热,没有人薅自己的羊毛,过两天自己恐怕就要被雨水淋湿,然后沦为某个异兽的口粮了吧。

    要不离部出走吓吓他们,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高贵?

    羔子陷入了三段沉思。

    它背对着部族的棚子,两只耳朵上扬又放下来,抖了两下。

    诶,还是出去工作吧。

    既不想离开部族这个温床,又不想面对野兽一堆的森林,看起来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呢。

    加班使羊快乐。

    妘榆在棚子里睡觉,昨天他和妘缶,妘荼一起守夜,后半夜都没有睡觉。

    羔子今天没有人管,赤方氏内除了妘榆基本上也没有人去管羔子,因为羔子到了吃饭点会自己回来。

    鄙视的眼睛扫视着忙碌的族人们,大部分少年人都出去了,老族长留守在这里,而那个年轻的巫似乎也在休息,看来今天应该会比较轻松一些。

    “羔子,砍树的人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妘磐从后面冒出来了,拍了拍羔子的屁股。

    羊蹄子抬了起来,但是没有蹬出去。

    因为妘磐已经一路小跑溜走了。

    羔子咸鱼般的目光,伴随着它的脑袋回转了九十度,它的后腿抬着,而这时候狗子颠簸颠簸的过来了。

    “哈哈....”

    狗子伸着舌头,到了羔子身边,然后和羔子一样抬起了后退。

    嘘......

    晶莹的水花落在泥泞的土地里,狗子摇着尾巴,无忧无虑,全然不看羔子的眼神以及那湿漉漉的羊蹄子。

    咚!

    有些异常的响声。

    少年人们,以及妇女们停止了整理地面,编制罗网的行为,都好奇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部族里出现了骚乱,老族长抬起头,正看到狗子伸着舌头,很开心的在前面疯狂逃窜,而羔子在后面撒开蹄子猛追!

    “汪汪!”

    “咩(给劳资死!)——”

    两小只大打出手,从木墙的里面一路追到外面,族人们眨着眼睛,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在一阵嘈杂之中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反正到了肚子饿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还会自己回来的,管它们干什么。

    狗子和羔子都是逃命老手了,野兽本身就对危险有敏锐感觉,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它们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

    羔子很生气,狗子居然敢把它的蹄子当做撒尿的地方,人可忍羊不可忍!

    只是狗子跑的飞快,但是终究物种有别,山羊在奔跑的速度上要比狗子快一些,眼看着狗子已经被追上,羔子低下头,羊角一顶,直接冲着狗子的屁股就去了!

    顿时山野里响起惨叫,但却不是狗子的。

    “.....”

    狗子摇着尾巴,晃着脑袋,看着羔子一头撞在一棵树上。

    那棵树并不高,被撞得连连摇晃,而羔子自己也头晕目眩,在地上来回踱步,似乎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样子。

    如果妘榆看到了,肯定要心疼的大喊大叫,毕竟羔子本来就是蠢货,这么一撞智商恐怕直接又掉了三个百分点。

    咚——

    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狗子抬头看上去,然后噼里啪啦的东西便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狗形肉垫起到的效果还是很好的,起码那些掉下来的东西并没有完全摔碎。

    那是一堆蛋。

    “汪!”

    狗子被砸的五迷三道,先掉下来的蛋都已经破了,蛋黄蛋清浇了他一头,腥臭的气息弄得满身都是,而羔子这时候回过神来,终于把智商调整到了正常水平,它看到狗子被砸成这幅样子,立刻欢快的用蹄子跺起地来。

    “咩~!(自作自受!)”

    狗子爬了起来,猛烈的抖动身体,毛发上的蛋液顿时乱甩,在发现没有办法完全抖掉之后,狗子看了看那些没有破损的蛋,像是想到了什么。

    “汪汪!”

    狗子叼了两个塞在嘴里,很欢快的在羔子身边绕圈。

    羔子也明白了狗子的意思,它看向那些蛋,想起了以前部族里好像有养鸡的行为。

    “咩(不错)——”

    羔子很满意狗子出的主意,于是便过去叼了两个起来,学着狗子一样塞在自己的腮帮子里面。

    它扣扣弄弄,看到那些蛋里有个颜色金闪闪的,顿时眼睛一亮。

    发光的肯定是好东西。

    于是,羔子的嘴里就塞了三个蛋。

    只是当它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站了一堆爪子。

    随着目光上移,几十只肥胖的原鸡出现在羔子的眼前。

    原鸡,是家鸡的先祖,并非野雉。

    这些家伙是一种热带森林鸟类,低山,丘陵,灌木丛,各种树林之中都会见到它们,有时,甚至出现在村落附近的耕地上。

    并且重要的一点,这帮家伙是在树上住的,因为虽然飞的不高,但好歹还会飞。

    狗子摇着尾巴。

    羔子抖着耳朵。

    原鸡们盯着两个偷蛋贼,良久之后,张开了翅膀。

    “咯咯哒!”

    .........

    部族的木墙已经近在眼前,羔子和狗子累的不轻,而老族长坐在门槛前面,看到了两个家伙以极快的速度从森林深处冲了出来,狗子的头上还有蛋壳碎片,羔子的屁股上则有好多快羊毛不翼而飞了。

    狗子突然刹车,羔子撇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它,而狗子摇着尾巴,忽然把口中的两个蛋丢了下来。

    “汪汪汪!”

    它向森林里挑衅,然后羔子就听到了那帮肥鸡的追杀声。

    只是这时候,狗子似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伸出了舌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这样原地蹲了下来。

    老族长抬起手放在自己眉头上,他看到森林深处冲出了一堆原鸡,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呆住的不仅仅是人。

    还有原鸡群。

    【一个时辰之后】

    妘缶从外面带人伐树回来,还没到部族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少年们很高兴能再度闻道鲜肉的味道,妘缶走到门槛前,看到不远处的篝火堆上,老族长正带着人拿石斧杀鸡。

    剩下的一些箩筐里,还关着几只瑟瑟发抖的肥鸡。

第十九章 充值就会变强

    对于部族的人们来说,能够发现鸡群固然是好事情,但是苦于稻谷不够,无法养活大部分的原鸡,于是忍痛之下,只好把鸡群宰杀大半,含泪食用,以充当一天的口粮。

    而剩下几只,作为繁衍所用,用箩筐罩起来,狗子则充当了看鸡犬,而且貌似它很喜欢这个工作。

    老族长心知肚明,狗子绝对是在报复这帮野鸡,看羔子屁股上被啄开的羊毛就能明白当时它们的处境。

    棚子的外面,空地上出现了篝火群,妇女们分出了一部分人,在这几天内用老人们与少年们搜集来的黏土,砂砾,贝壳,加上黄泥混合起来,放在篝火之中,开始制作陶器。

    老人们有着自己的经验,这就是为什么渡大江时,仅剩的几个战士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把老人送过江水的原因,老者是智慧的结晶,他们懂得很多,不仅仅限于陶器,种田。

    不重视老者的部族是难以有长远发展的,因为老人的智慧,可以让后人少走很多弯路。

    陶器是必须要重新烧制的,这东西也带不过来,一碰就碎,当时那么混乱,部族陷入存亡关头,哪里还有心思管陶器。

    妘载踢了踢箩筐,同时见到已经有小孩子捧着刚刚弄好没有多久的陶器,也没有什么精美花纹,普普通通,对于各家各户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器具。

    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要全面展开,少年们既然已经开始砍伐树木,与猛兽搏斗,猎取食物来保证部族生存,那么妇女老人也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箩筐里面,受到绑架的肥鸡不得不屈服于赤方氏的淫威,在这里蹲着,在草堆上孵蛋,鸡头到处乱转,羽毛蓬松鼓胀起来,当妘载伸手看一看它孵的蛋是什么样子时,这只肥鸡立刻炸毛,甚至伸出头去啄妘载的手。

    但这依旧没有办法阻挡妘载抓蛋的侵犯行为。

    “嗯?这是什么东西?”

    金色的鸡蛋出现在妘载的眼前,再看看另外两个,是很平常的草鸡蛋模样。

    怎么这原生鸡蛋还有充值版本的?

    “狗子....”

    “汪汪!”

    狗子摇着尾巴,永远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妘载盯着狗子:“这金蛋从哪里弄来的?”

    狗子的头转向肥鸡的方位,耳朵动了动,叫唤一声,表示这金蛋就是从它们的窝里弄出来的。

    妘载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肥鸡还真有变异体?这什么蛋,这么亮眼风骚,不会是凤凰的吧?

    充值就能变强?

    妘载看了看那只肥鸡,此时的肥鸡已经恢复麻木的状态,不再追究被掏蛋的事情。

    咯吱——

    但就在这时候,妘载手中的那颗金蛋忽然晃了一下。

    动作幅度并不大,但是妘载自然是察觉了,在盯着看了一会之后,这枚金蛋并没有再度发出任何摇晃,就仿佛方才的一幕是虚幻的想象。

    妘载思考了一会,把三个蛋重新放回了肥鸡的肚子下面。

    “不知道会孵出什么东西.....”

    妘载对于这些特殊的东西比较敏感与担忧,毕竟山海之中稀奇古怪的异兽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们聚集起来了,每一日的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看着居住地每一天都在发生改变,少年们亲手建设起了属于自己的家园,那种感觉,那种成就感,确实是让他们十分满足的。

    但今日,有一部分人要分出来,和老族长,以及妘载,来进行夯土墙。

    但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准备。

    妘载指挥着少年们:“大丘东北方向的土呈黄色,把它们给我运过来;前些天大家吃剩下的螺壳,也都拿出来给我,我要把它们弄成灰烬;妘荼,带人去阏泽,多挖点河沙,记住是河沙不是淤泥,就是你们捡茈蠃的区域,那里的细沙我上次看过了,很不错。哦,还有那里那些圆形的河石,多拿些回来,一定要多,到时候拉着原木车去,不要靠近中心区,以免招惹到那只老乌龟。”

    这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运送时间,暂且耗时为两天。

    老族长的眼里有些意味深长:“烧过的贝灰,细腻的河沙,黄色的厚土。”

    妘载道:“这叫三合土,对了,族长知道一种白色的坚硬石头吗,掉灰的那种。”

    老族长摇了摇头,妘载也叹了一声:“可惜,我们暂时不能采石,若是有这种石头,应该比茈蠃壳要好用多了。”

    不过话也不是绝对,毕竟这些茈蠃都是异兽,虽然没有攻击力,但不代表人家不好用。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少年们赤着身体运送物资,汗流浃背,但人群之中却洋溢着极其欢快的气氛,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当妘载把那些茈蠃壳烧成灰烬之后,接下里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搅拌,捶打。

    首先要捣细黄土,使其成为熟土,随后更是要把三种材料混合起来,这期间要不断用木槌翻打,使其融合,最后堆停一段时间,就可以使用了。

    在轰轰烈烈的捶土工程下,少年们都是卯足了劲!

    而在这期间,数日以来,伐木队也同样加快了伐木进度!因为妘载说,很快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制作木板和木桩!

    “巫,你要的石器和木板。”

    “有藤条么。”

    “有的,你放心吧。”

    版筑技术很早就出现了,但是大规模应用要到商代,在舜帝之前都还集中在北方一小部分人的手里面,甚至曾经一度失传。

    但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高级技巧,失传了也总有部族能够重现出来。

    版筑施工,须先立挡土版,两侧的挡土版名榦,又名栽,前端的挡土版名桢,当然在现在这个时代,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说法,板子就是板子,弄那么多名词做什么呢。

    在固定时,为了防止挡土版移动,须在版外立桩(樁),并绕过细木桩用绳将版缚紧。

    此绳名缩。

    于是将桢、榦等木板缚植完毕,即可填土打夯,打夯的动作就是“筑”,版筑因此而得名。

    而在夯筑高墙时,还需要在外部搭建脚手架,总而言之,就和后世的高楼建筑很像,只是程序十分十分的简化.....

    但这种土墙制作出来,质量那是绝对的好。

    “暂时没有夯杵,回头让人弄一下,大概是这样......”

    妘载和老族长说了一下工具的模样,老族长叫来一个人给妘载认识。

    “不用回头,现在就做吧,巫,他是妘梁,以前不喜欢说话,这两天才发现,他搭棚子的手艺很好,部族里现在很多新的工具坏了,妘缶他们也都找他修。”

    妘梁似乎有些害羞,低着头,呐呐说了一声巫。

    妘载拍拍他,向他说了夯杵的样子,这东西制作起来很简单。

    妘梁听完之后,在脑子里想了想,对妘载道:“很快...巫,一会我就能给你,我现在就去带人做。”

    “好,你去吧。”

    妘载让妘梁去弄,随后,那些留下来干夯土活的少年们,脱掉了身上的麻与兽皮,而老族长弄来的石器多是那种初步打磨之后的大石头,少年们把木板推起来,中间放上土,以木墙为内壁,开始在外部重新垒砌一道防线。

    大石头被少年们搬起来,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向下面砸过去,这是第一个版筑区域,先压墙基,所以又向下挖了一点,少年们是站在坑里砸土的。

    夯墙的行动开始进入正轨,妘载对老族长询问:“这块地虽然烂,但应该也有小部族吧?”

    “这两天外出开荒的人,有没有发现其他部族活动的痕迹?”

    老族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妘载抿了抿嘴:“如果有的话,我还想向他们借点上好的良种.....”

    他从手里掏出了一把种子,有粟的,也有稻的。

    妘载计较起来,马上第一块田就开垦完毕,树桩被拔除之后,就可以利用烧过的充满肥料的土地进行耕作,时间不等人,看来这第一批粮食,必须要自己用巫术来种才行。

    但这些种子,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妘载才想,如果有小部族,也是可以向人家交流交流,换一点种子回来......但既然暂时还没有找到,那也没有办法了。

第二十章 为了部落

    远方的山高耸入云,天空开始晦暗下来。

    南方卑热,丈夫早夭。

    沉甸甸的天空云海,就像是有一片高原盖压下来。

    妘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天帝夋所掌握的广莫之野,为山海之脊,但这厚重,浩瀚,辽远无边际的沉重白浪,是中原所从未曾见过的。

    “大雨要来了!”

    妘蒙是部族中的射手,也是少年人中最擅长射箭的,平常跟着砍树的队伍外出,妘缶会安排他去瞭望放哨,防止野兽的侵扰。

    他擅长爬树,往往爬的很高,然后用树枝加上藤条,搭建一个简易的平台,然后在上面一坐就是半天。

    但今天看来不能长坐了。

    妘蒙的声音传入下面妘缶的耳中,后者抬起头来,看了看突然变化的天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走了,今天到此为止,把木头拖回去!”

    妘缶迅速聚集起伐树的少年人们,因为妘载要求伐树的人手分出一部分进行筑墙,所以妘缶带的人在一天天减少,不过暂时对于木头的需求也并非过分巨大,对于妘缶来说,人少一些其实也好管理,以免有人馋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南方原野,湿林之中常有一些奇怪的毒草,而听说向更南方,越过那片连绵高耸,如同天帝墙壁一样的高山后,在岭南之中,还有稀奇古怪的毒菇,那些东西,虽然好吃,但却是致命的。

    “嘿哟!”

    “嘿哟!”

    “加把劲!”

    嘈杂的运送声音响起来,少年们合力抬起木头,他们用坚固的藤条把一些粗壮的木头捆缚起来,然后拿最大的两个木头放在下面,作为滚轮。

    这就是最早也是最原始的“运输车”。

    黄帝时代,薛氏擅长制作运输工具,而他们的智慧就是这种简陋的橇类滚车。

    只需要拿最大的原木放在下面,上面铺上木板,然后用牲畜进行拉拽,就可以使得这个车动起来。

    而轮子的出现,则是至少在一万年前,有一种玉轮被某个部落发明出来,可惜没有得到大规模应用,该部落就扑街,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这就是和赤方氏相反的结局,他们不愿意迁移,就此成为旁人的奴隶。

    而薛氏因为和各个部落关系很好,所以他们的造车技术也越来越高,并且没有受到大部落的攻击,而轮子的运转方法,也重新被他们琢磨了出来。

    只不过,薛氏的轮子,是用在车上面的,是用于运输,而那个消亡的部落,他们可能是以纺织闻名的,故而他们的技术轮子,是用来当“纺坠”的,也就是“纺轮”。

    至于黄帝和风后两个人捣鼓出来的指南车,也就是上古观天盘,这姑且可以看做是不可复制的黑科技......

    毕竟黄帝时期的五大黑科技小能手,黄帝其一,风后其二,蚩尤其三,仓颉其四,隶首其五。

    黄帝制冠冕,指南车,并且开发了神农氏的两谷,使其变为五谷,而风后制阵法,指南车,蚩尤不必多说,刀枪剑甲一系列保命杀人的都是他弄得,而仓颉造文字,隶首继承伏羲的衣钵,开数学之先河。

    但现在么,指南车这种黑科技超越时代,根本不可能弄出来,加上后来各路天神有意限制,直至颛顼帝之后才改革开放,所以天下的部族人民还在用薛部落发明的最原始的造车方法。

    巨大的原木滚动起来,四周有十几位少年战士保持着原木的稳定,使其不会向某一方向过分凸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石锤,如果原木开始凸出,他们就会使劲拿锤子敲打,提示前面放慢拉扯的速度。

    但天不随人愿。

    第一滴雨水落在了妘缶的鼻尖上,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难看。

    “快,快!下雨了!”

    妘缶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用力,周围的少年人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唤起来。

    “嘿呀!嘿呀!加把劲!”

    木头在泥地上隆隆滚动,大家之所以害怕下雨,正是因为怕大雨把土地弄烂,到时候木头陷入土里,那就糟了。

    妘蒙从树上跳跃,拿起藤条,对下面喊道:“实在不行,就丢在这里吧!咱们先回去,巫上次不是说了,保护人手才是重要的!”

    妘缶咬牙,大声回应:

    “我听说南方多雨,时时常下不停!这一场雨要是下起来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看这云,这般厚重,或许是短促的雷雨,也可能是数日的暴雨!”

    “我们没有南正,没有办法推衍天象,所有的答案都是靠着老族长和巫来告诉我们的,但现在我们距离原野很远!”

    “我们每日都要消耗木头,如果这批木头送不回去,很可能过几日部族内就没有办法生火了,版筑消耗的木头也很多,还有制作器具,修缮屋棚,哪一个不需要木头!”

    “没有木头,篝火不起,陶器的烧制就没有办法开工,只靠着巫的力量虽然暂时可以,但巫的身体孱弱,我们不能完全依赖于巫!”

    部族刚刚起步,自然是没有木头的资源储备的,每一日拉回去的木头都会很快消耗掉,用人手与忙碌来抵消时间,以此来加速发展,所以妘缶深深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批木头,有些东西可以放弃,但有些东西不能丢掉。

    而且木头泡在水里数天,很可能就会滋生蠹虫,很快就会烂了。

    妘缶不想放弃这些木头,但妘蒙的建议未尝不无道理。

    如巫所说,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什么都没了。

    但事实上,人越是怕来什么,天越是喜欢给你弄什么。

    坚固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仅仅十几日的运送还不足以把这片土地变成坚固,不怕雨水淋湿的硬土,但想来,即使是硬土,也不能抵抗这种泼天般的雨水吧。

    就像是天漏了一个大窟窿,巨大的水如江河倾泻般向下倒来,战士们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妘缶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前面是一个小型的丘陵,翻过去,就可以看到部族的土墙了!

    “还差一点!大家加把劲!为了部族!”

    妘缶把藤条捆起来,勒在腰上,少年们纷纷效仿,而妘蒙也想这么做的时候,妘缶制止了他。

    “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放哨,预测危险。”

    妘蒙沉默着,他看到许多少年都向他望过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原木开始挣扎着,溅射着泥水,从平地向丘陵的斜坡爬过去。

    老藤拉扯,如张到极致的弓弦。

    隆隆的低沉声音,伴随着泥水的啪啪声,少年们的眼睛都被雨水糊住,看不清前面,妘缶使劲拉扯,就差一步,眼看就要拉过这个不大的斜坡!

    腰间的老藤突然崩裂!

    妘缶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就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但是紧随其后,一只不算太有力,却很温暖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啪!

    妘缶抬头,他看到的亦是那张年轻的面孔,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立是欣喜。

    “巫!您来了!”

第二十一章 笑你马呢

    在看到天色变化的时候,妘载立刻就让所有人收拾器具,同时组织了一波足有百人的救援队,而妘载和老族长一起担任领导,剩下的由妘荼,妘榆率领,留守在家,带领其他人用石铲石镐,在周围一圈开挖排水沟。

    妘载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妘缶,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小战士,赤方氏的一百位年轻战士组成的救援小队已经抵达,老族长带队,领着少年们迅速聚集到原木车旁。

    手与手互相交叉,互相搭住,共同撑起原木车的前进!

    这是族人的力量!是兄弟的力量!是家人的力量!

    “大家一起用力!”

    “嘿呀——!!!”

    暴风雨中,这辆原木车被安全的推上了丘陵!

    妘缶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妘载。

    是的,只要有巫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少年们的情绪高涨,妘载的身体外冒出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靠近他的雨点在一瞬间就被蒸发干净,而那股浩大的光明,成为这黑暗天地中的唯一指引!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妘载鼓舞士气!

    “团结就是力量!区区泥塘,困的住泥鳅,防不住夔龙!”

    “嘿哈!(齐声!)”

    妘蒙腰上的石矛插在斜坡上,一只手把一个战士拽上来,他望向远方,似乎有隆隆的声音在不断回荡,并且越来越近。

    妘蒙的视力很好,他看到远处的泥泞地面上,水洼的范围似乎扩大了很多。

    “巫!要发水了!”

    这场春雨的规模极大,都说春雨温柔,但放在岭南边上,便是玄黄失色,日月无光,风雷相从,水泽兴鸿,地山气动,正一副天翻地覆的恐怖景象!

    大木车已经被推上了丘陵,远处就是新夯的土墙,上面还盖上了大片的树叶垫,挂在脚手架上,一眼就能看到。

    妘缶抹掉脸上的雨水,心有余悸,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浑身上下汗毛直立,那种被掠食者盯上的危险瞬间就让妘缶的脑袋与精神都要炸开!

    妘缶猛然回头,他看到一道水流在以极快的速度浸没过来,乘着这场暴雨,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山野间肆虐,同时它的目标,是以水流淹走一切可以吃的野兽!

    包括人族!

    “巫!有东西!有东西过来了!”

    妘缶连忙开口,但妘载已经看见了!

    “是异兽!”

    妘载目光一凝,气息翻滚起来,灼热的气浪向南丘陵下涌动!

    天降大雨,但这里并无大河,突发大水,必然是这个家伙所为!

    妘舒看到了那道巨大的,不正常的水流,心理阴影发作,语气略显慌张:

    “是旋龟!它来攻击我们了!”

    妘载呵斥他:“不要慌!旋龟可没有操纵大水的能力,而且大泽不在这个方向,水是从西边来的!如果是那只老乌龟,那这条水流也太小气了些!”

    族人们纷纷拿起武器,一言不发,此时他们在等待着巫的号令!

    老族长站在妘载身边,俯瞰那道水流:“有一些异兽生来有发水的本事,什么撼江,起沧,洪峰,泛怒,这些都是那些异兽有的本事!”

    “中原前些年还在泛滥大水,大河都崩了两次!”

    妘载的记忆中也有些许关于大河崩溃的片段,此时心不由得微沉了一下。

    尧帝时期,山海已经开始泛滥洪水,整个世界仿佛都进入了长久的雨季!

    大洪水!

    几乎都忘了,这个时代还有这么一个几乎不可抵抗的天灾!

    因为早期各方江河湖泽之水逐渐泛滥入原野的缘故,导致多出了很多的水系!

    他们曾经的伐木区被淹没,大水浩瀚卷了过来,甚至蔓延到丘陵的下方!

    那道水流明显是冲着赤方少年们来的!

    “.......!”

    尖锐的婴儿哭声响起,那种可怕的魔音灌入耳中,回荡连绵,尖锐如鬼啸!

    轰隆!一只巨大的,人的头颅从水中浮现,行江洪而走,蛇身修长!

    身长丈三,头大如牛,眼似狐媚!

    水波至,那张人脸上满是笑意,只是这个家伙本来就不会哭!

    阴森可怕的笑声戛然而止,在他那张腥臭的大嘴吐出浊水之前。

    妘载二话不说,一个核裂火焰就砸在它的脸上!

    笑你马呢笑!来将通名!

    庞大的热浪从赤方氏人群中升起,部族的人们拿起兵器,在老族长以及妘载的带领下,开始向南丘陵的方向聚集!

    “人首蛇身,声如婴泣,盘行蠕动,背生双翼,似妇人叱骂!化蛇也!”

    老族长一语道破这个异兽的身份!

    妘载举起手来,火焰盘旋,直接在化蛇的脸上燃起,而那颗温度极高的奇点由火焰聚集,在化蛇口中轰然炸开!

    婴儿的哭泣声越发巨大,而天空的风雨,让整个世间都在飘摇!

    但是化蛇确实是被这几下给打蒙了!

    它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里的人族似乎比他之前经过的那里,要厉害的多!

    “……!”

    婴儿叫声响起,化蛇掀起大水,然而就在此时,一根箭羽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它的眼睛!

    “啊!!!”

    凄厉的惨叫如魔音,妘载一转头,正看到妘蒙弯弓搭箭!

    “好射手!”

    这化蛇一个破绽露出,便是大好的机会来了!

    妘载拳头发光,一拳轰出去,“火焰”直接在水里炸开!

    焚和!暴力巫术!肉搏巫师!

    宏伟的光明与不可抵挡的高温,瞬间就把化蛇炸的嗷嗷乱叫!

    妘载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咱们体质弱归弱,但炸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高温瞬间就把那些水流给气化!

    化蛇吓得半死!怎么会有在水中燃烧的火焰!这不是和它家大王一样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化蛇想要逃走,然而它忽然发现,刚刚的水被蒸干,地上的水位下降了一个等级,而四面八方,赤方氏的小战士们领着铜矛石斧,嗷嗷乱叫的冲了上来!

    “宰了它!”

    老族长大吼出声,气的不轻,自己的人不惹这些家伙,这家伙却敢打上门来,这还能忍?

    “这家伙不强!没成年的崽子,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打不过老乌龟还打不过你个黄口小蛇吗!

    蛇贼拿命来!

    化蛇并不懂得收敛气息,也没有给妘载危险的感觉,刚刚那一炸直接烂了化蛇半张人脸,而这个家伙的智慧显然并不高!

    老族长的眼睛瞪起来,语气中出现报复般的快感!

    妘载顶着风雨呼喊:“化蛇是群体行动的,不可能出现一只落单的化蛇,岭南前不应该有这种家伙,气候不符合,它们是活在大江以北的阳山!”

    “所以,这个家伙肯定是被豢养的,是更强大异兽所约束的‘奴隶’!”

    老族长:“是旋龟?”

    妘载顿时大笑:“那个老乌龟,不可能的!大泽之中,它的领地意识很强,我们靠近都会被攻击,更不会允许化蛇这种东西在旁边的!而在老乌龟的地盘,出现了其他的‘奴隶’,答案只有一个!”

    “这条化蛇,是脱逃出来的!我等在南,大泽在北,水流从西而来,所以,在更遥远的西南方,有一只巨兽!”

    妘载冲过去,一掌打歪,化蛇的胸口顿时发生爆炸,气浪震裂它五脏六腑,化蛇惊恐,正是此时,妘载振臂高呼!

    “大家一起上,宰了这畜牲,今晚吃蛇羹!”

    “嗷嗷嗷!”

第二十二章 商业鬼才老族长

    划拉——

    妘载手中的铜斧劈在了化蛇的面门上,赤方氏的战士们在褪去洪水的湿润泥土上把这只异兽开膛破肚。

    使劲向下一拉,妘载看到这个家伙的尖牙,显然化蛇刚刚发水的时候,没有仔细的咀嚼食物,而是不管碰到什么都一口吞掉,现在牙根上还绞着一些植物的根茎,而其中一种妘载看着有些熟悉。

    铜斧上沾着烂血,妘载从蛇头处离开,绕到它的腹部,呸了一声给手润滑,挥起斧子,一击就把他的腹部给横劈开来!

    划拉——

    肉鳞皮分离,臭烘烘的内脏让许多战士都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

    “这家伙没**吗!”

    妘缶在一旁脸都青了,弓着腰,他离妘载比较近,故而那味道直冲他的脑门,顿时有些遭不住,而妘磐不住拍打他的后背,大喊老哥不呕要放宽心态,想想前两天的烤鸡。

    说实话,妘载自己也有些上头....实在是太他娘臭了。

    但是,在腹部中的漂浮物中,那些恶心到说不出口的粘液里,妘载看到了一些他想看到的东西。

    妘载脸憋得通红,使劲压气,在那些粘液里猛抓,于是一堆奇怪的草藤被他扯了出来。

    叶子上还沾着烂水,腐烂的程度有限,显然被吃下去的时间不长,妘载现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只化蛇的肠胃可能不太好。

    周围的战士都不动声色的退开,离的近的脸色已经浮现出略微的青色。

    妘载也有些受不了,但是这个东西必须要取,他把那些藤条放在地上,幸亏现在雨水还没停,妘载不断用高温和雨水交替清洗身体,同时也清洗那些藤条。

    “太恶心了!”

    妘载甩了甩手,然后拿起那藤条中的一块,上面挂着的那些奇怪锐角,被他用手轻轻剥开。

    果不其然!

    “菽(大豆)!”

    妘载的脸上顿时就出现欢喜的神色!

    远古八谷之一!这可是宝贝!

    “咦?”

    老族长过来了,拿起那个锐角,把它剥开,惊讶道:“这是菽啊!怎么会出现在化蛇的肚子里?”

    赤方氏以前也是大族,菽这种从黄帝时代就在种植的重要谷物,当然也是中原各部族的重要食物,老族长虽然以前不种植这东西,但他并不是认不出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妘载捏着那些豆子,虽然这颗粒不是很大,但显然已经将将成熟。

    这显然是对不上季节的。

    “这不是野生的菽!这里面有巫术的作用!”

    妘载感觉到豆藤上还有残余的一些“痕迹”,那种气息,正是巫才有的力量。

    “惊蛰还没来临,这个时候大豆应该才刚刚播种才对,而晚一点则要到惊蛰之后,怎么可能出现已经长好的,且还挂在藤上,呈现绿色的大豆呢。”

    “诚然,神化给许多植物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相当于升级,但再大,还能大的过天地自然的运转么?大得过天道的力量么?”

    老族长听着妘载的念叨,询问似的看向他。

    妘载感慨道:“二十四节气亦是天道的大环之一,春夏秋冬,无不遵从道的运行规律。”

    老族长自言自语:“道?”

    妘载笑了笑:“是的,道,道无处不在。”

    说着,妘载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不免洒然笑道:“哈哈,这就是我随口一说,道么,就是规律,前人总结的一些技巧,这些也是道,所谓道理道理,咱们都懂,拆开来便不明白了?好了,您就随便一听吧。”

    “就当是少人梦呓。”

    老族长也笑了:“巫说的,肯定是对的,有其自己的....是的,道理。”

    他和妘载碰了碰胳膊,无形间,老人与少年的距离,理解,沟通,似乎都更进了一步。

    “这附近肯定有部族,或者说,这只化蛇从西南方逃过来,那附近应该有小部族。”

    妘载伸出手,向西南指去,而西南方向,那片高耸如天之脊梁般的连绵山岳,似乎也出现了一点点的豁口。

    当康说,西南方向有岩盐矿。

    现在看来,那边不止有矿,还有部族!

    “啊,也说不上是好是坏,确实是准备去找其他部族借点优质良种的,但是位置在西南,或许远了一些.....”

    妘载摸了摸后脑勺,觉得有些麻烦。

    这如果去了,离开部族的时间就有点长了,而且四周深山茂林,谁也不知道向深处去会遇到什么,必须要一点点开拓过去,这才是最安全的.....

    “巫!”

    边上响起声音,妘蒙快速跑过来,递给妘载一快并不大的块状物。

    “在那边,应该是化蛇发水时从西南卷过来的。”

    妘蒙指着他捡到这东西的位置,并对妘载道:“巫,这是卜甲啊。”

    妘载抹掉了上面的泥沙,这确实是一块龟甲,并且看起来还是新搞的,只是这只乌龟并不大,甲壳也不够厚,而卜甲指的是在龟甲上画图腾,然后写字用来占卜。

    妘载辨认那些文字,有老巫的记忆,甲骨文并不难看,虽然这与殷商的甲骨文,有些出入.....

    向天问吉凶?

    古人的智慧。

    妘载念道:

    “蘖芽氏侍龙鬼,庆于风雨,祈祝丰登。”

    这个龟甲还很新,龟壳边缘也没有钻孔,显然还没有进行过占卜,是“一手货”。

    如果要用龟甲占卜,除了钻孔之外,还要投草叶,荆棘,,然后点火,把龟甲放在里面燃烧,最后拿出来看纹路,至于什么是吉纹什么是凶纹,这都是巫才懂得的知识。

    所谓“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龟”。

    老族长摸了摸胡子:“蘖芽氏....没听过,是岭南附近的小部族么,这个花纹,叫做龙鬼?也是黄帝氏系?看起来这个部族应该是擅长种植的。”

    “巫,西南,咱们必须要去一趟。”

    老族长表明态度,既然这个部族擅长种植,那他们一定有优良种子,但他随后一想,顿时拍了拍脑袋:“不过,咱们拿什么去换呢?”

    妘载和老族长对视了一眼。

    “要不用羔子?卖羔子给他们,然后让羔子自己跑回来?”

    老族长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提出这个无良建议:“反正我只是卖羊,没说羊不会跑啊....”

    妘载拍了下自己的脸。

    族长,您可真是商业鬼才!

第二十三章 五个臭皮匠,顶不过一头羊

    既然想要去求良种,那肯定要带东西去换,羔子去换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看羔子本身逃跑技术怎么样,不然被人炖了汤.....呃。

    当然牵羊本身,如果不是为了卖的话,那就算是一种投降仪式了。

    老族长把少年们聚集起来,在大家把木头车运走,同时把化蛇尸体也拖回部族之后,之前没有参战的留守部队一窝蜂的涌过来,当看到那只被宰杀的化蛇时,纷纷发出惊叹的呼喊声。

    而响应了妘载的高呼,而挥舞兵器上去砍蛇的少年人们,则一个个把头抬的高高的,鼻孔朝着前方,昂首挺胸,好不得意的样子。

    “我和你们说,那时候,这条大蛇冲出来,那是山洪变色,风雨暴动.....”

    部族中,赤方芜参加了之前那场战斗,他顿时和小伙伴们吹起牛皮来。

    “老族长一声大吼,巫又是振臂一呼,我们就拿着斧矛就上了!啥,你说打不过?怎么可能,你看这蛇挺大的,但是不是我吹,当时我就挥起斧子,咔的一下,哗的一挥,**他个**的(臭骂)....”

    赤方芜一边吹一边手舞足蹈,斧子甩的呼呼作响。

    “你们是没看见,巫那巫术,太厉害了!这蠢蛇还掀大水,直接就被巫给蒸干了,一拳砸在它脸上,然后砰的一下!你们见过雷劈树,劈石头时候那震动吗,就是那样的!”

    小伙伴们都聚拢过来,当听到这一情况的时候,都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像是好奇宝宝一样,他们之前只是以为巫的巫术是强大的火焰,没想到还能造成雷击一样的效果?

    哇,那不是厉害爆了!

    少年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巫当时真的引了雷电吗?什么你说的啪啪闪光到底又是啥....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人直接质疑,说巫是火焰,怎么可能降雷呢,那是雷泽氏才有的力量,连中原都没有几个巫有呢。

    赤方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腰一插,跳到一块石头上,骂道:“喊喊喊,喊什么喊啊!”

    “我还能骗你们吗!巫不就在那里,你们不相信就去问啊!”

    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对他做鬼脸。

    但更多的少年们则是懊悔不已,如果当时没有留守挖沟渠,那也能看到巫出手的景色了。

    赤方芜的眼睛转了转,看到妘蒙路过,顿时一喜,指着妘蒙对诸少年道:“你们!看到没有!那是妘蒙!咱们的神射手!这条大蛇啊,当时还想对巫出手,是妘蒙一箭射瞎了蛇的眼睛!”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可以找妘蒙作证!”

    赤方芜说完就跑了,少年们立刻向妘蒙处涌去,吓得小少年把木头一丢,拔腿就跑!

    这里乱哄哄的,但很快少年们就逐渐散去,各归自己的工作岗位,毕竟大雨刚刚结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而在巫的皮帐内,妘载与老族长,以及年纪大一些的妘缶,妘荼,甚至是妘榆和妘舒,在这里讨论去不去西南,如果去,拿什么去的问题。

    而妘缶看了妘荼一眼,若有所思。

    这里的人,族长,巫,火正,水正,北正,而妘荼只是个医师。

    不是说他地位不高,而是不能和四正相比。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巫是有意思让他当南正?

    妘缶没有贸然开口。

    妘榆听说老族长要卖羔子,顿时显得很紧张。

    妘载伸出手:“咱们集思广益,现在就是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我说了有些事情也不能擅自做主,这蘖芽氏是强是弱,我们都不知道,即使人家对我们没有敌意,同意卖我们良种,那我们又能拿什么去换呢?”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显得很紧张,有些坐立不安。

    妘载摆摆手:“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也是年轻人么,好了,妘荼,你最稳重,你先来说吧。”

    妘荼面色一紧,仔细思考了一下,缓缓道:

    “我觉得.....总之,芋头是不能拿去卖的,我们自己还没种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保留粮,怎么能说卖就卖......呃....其次....”

    “咱们部族现在没有什么好东西,送陶器人家未必看的上.....也没有好窑,这些陶器都是次货,放不上台面.....”

    妘荼说了说,随后有些不安的绞手:“巫,要不,我拿草药试一试.....”

    妘载微微点了点头:“草药么,确实是可以试一试,到时候带上。”

    老族长发话了:“也不一定,这蘖芽氏,至少我们知道他们擅长种植,那么他们会不认识草药么,做一个最坏的想法,只会比我们多,我们带过去的这点草药,估计换不来多少种子。”

    妘载笑了笑:“少也是有么,姑且先记上吧。”

    妘荼有些面红耳赤:“....咱们的草药.....我回头就去多弄点来....”

    妘载鼓励他道:“当然要,越多越好,最好能找一些稀缺的草药。”

    “好,妘缶,你呢?”

    妘缶想了想,对妘载道:“巫,我认为,宁愿给些木材,石器,也不要给芋头,至于羔子......”

    妘榆在一旁顿时很紧张,想要发言。

    妘缶顿时噗呲一笑:“好了,羔子就算了吧,好歹也是老巫留下来的,虽然有点傻,但咱们的羊,怎么能送给别人炖汤呢。”

    妘载也笑,只是又微微摇头:“石器我们都不够用,也不能给啊,至于木材,人家应该也不缺,妘缶很好,你提醒我了,我想到一个东西,以前老巫传承给我的,回头我让妘梁弄出来,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老族长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妘载都会弄一些好东西,但眼下好东西却要给出去,也实属是无奈,他想了想,建议道:“不如给夯土技术,若他们有了,就给版筑......巫,你准备让妘梁弄的东西,是不是和粮食有关?”

    妘载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下巴:“夯土版筑么.....”

    妘舒忽然举手:“巫!我觉得夯土版筑不能给!”

    几个人都看向他,妘舒憋着脸红,大声道:“咱们不能把保护自己的手段交给外人啊,万一他们要打咱们怎么办?”

    妘载笑了笑:“你说的也对,没有人会把保护自己的东西全数告诉潜在的敌人,但族长,您既然这么建议,是看出来什么了?”

    老族长道:“你说的版筑,不是我们现在用的这种三合土吧?”

    妘载笑:“不愧是族长,姜还是老的辣啊。”

    妘舒、妘荼和妘缶已经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我们的技术更好,给他们的是次货...”

    妘载点头:“是啊,好东西当然不能轻易拿出去,不过妘舒说的也对,即使是低配版,这版筑能不给还是不给,我回头用妘梁造的东西去换,应该也可以。”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先舍弃些东西,不多割点肉,怎么钓的到大鱼啊,这个也记上。不过割肉么,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妘载想了想,转过头,正看到外面羔子路过,拉了一颗羊蛋球,妘载眼睛顿时一亮。

    上古时代,想要吃饱,种植方法必不可少!

    “哈,羔子!”

    那么,来试一试沤肥如何?

    空手套白狼,经验学习交流,仅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说不定还能弄一个蘖芽氏的能人回来!

第二十四章 我可真是个小反派

    很多事情拖延不得,眼下人手不够,妘载叫来妘梁,然后给了他一份画好的木板。

    上面用铜锥雕刻出了具体的操作流程,妘梁看的眼睛有些直,挠了挠头,感觉上每个步骤都看得懂,但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妘载笑着,且语重心长:“土地已经可以开垦了,烧山的灰烬已经和泥土混合,又有化蛇引来的大水灌过,这片土地数万年没有人使用过,地力已经十分充足。”

    “所以啊,我们要用上一些东西,保证今年更快的进行垦耕。”

    妘载道:“这只是最简单的样子,这个玩意还可以更加复杂,只是我们现在没有牛,没有办法使用更复杂的器械....”

    妘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牛?

    这个时期,牛在大部分地区还不具备耕地的功能,养牛只有大部落才养,多数是为了祭祀,或者取皮,吃肉,当然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拉那种圆木车,兼职上古出租车司机业务。

    因为犁,也就是妘载现在准备让妘梁做的这个东西,还没有完全出现,只有极少部分先进地区才有这玩意的“原型机”。

    说起来,犁也不是什么高级机械。

    但诚然如之前那个发明玉轮的部落一样,先进的技术不代表他战斗力就高,所以扑街什么的在山海也是常事,最早尝试用犁代替铲土板板的是七千年前的河姆渡人,然后就是五千年前远方的埃及人。

    总之,犁在完全普及开来的时代,大约是夏至商的时期,这时候的犁已经是牛拉犁了,而不是夏朝前期的人犁。

    这时候,大部分人翻地用的工具,还是“耒耜”,对,就是大禹雕塑手里拿的那玩意,河姆渡七千年冠名代言,上古金铲铲,质量有保证,而且绝对好用。

    妘载感到可惜的是,没有牛,骡子等主要牲畜,不然的话,耧车这种半自动“机械”也可以弄出来了,这玩意发明于西汉,简单来说,是世界历史上第一种能够进行两管至七管作业的“半自动播种机”。

    当然,牛必须在前面拉着,人要在后面扶着,但也就是这样而已,然后牛拉,人扶,不需要推,前面有个漏斗,里面放五谷种,下面有耙和铧,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下种的工作需求。

    妘载看妘梁还有点不太清楚,便拍了拍手:“好吧,我和你一起,先做一台,这个东西,不是什么高级货,但或许可以用来交换种子。”

    虽然已经准备从蘖芽氏空手套白狼,但说归说,毕竟还没有真正接触,现在只是有一个笼统的推测而已,能少加点筹码当然是好的,可也要做两手准备。

    既然他们擅长种植,那肯定无法拒绝“犁”这种好东西。

    而且自己这边,说不定还能换来牛....当然,前提是对方有驯养牛。

    “砰”石斧劈开木头,妘梁找来几个小伙伴帮忙打下手,然后在一声声的噼啪中,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一个原始的犁就被制作了出来。

    这是最初始的人力犁,构造简单,犁铧是石质,较容易损坏,但对于此时的农业生产来说,足以称得上是神器了。

    妘梁把这东西架起来,用手攥着,试验性的在地上走了几步。

    人力犁有单人模式和双人模式两种,妘载现在做的是双人模式那种,前面有些像是人力车,有两个伸出来的把手可以提起来,中间一个地方有捆绑藤条的位置,下面的话就是正常直辕犁的架构。

    妘梁的眼睛越来越亮,对妘载欢喜道:“这个,还可以简化的。”

    妘载道:“不用简化,两个人省点力气,一个人的话,累得很。”

    妘梁摇摇头:“现在部族不是缺少人手吗,能一个人做的事情,就不要让两个人做了。”

    妘载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力气大,但也不是这样用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比起透支劳动力,还是保留些力气,以应对不时之灾,才是更好的选择。”

    妘良有些迷惑,妘载知道他是不明白“劳动力”这个词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不太明白社会生产与人体活动的依赖关系,但需要理解,并不要太长的时间,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高深词汇。

    “不过,倒也可以拿简化的单人版去蘖芽氏.....”

    妘载抓了抓头发,为了应对接下来产生的接触问题,他至少已经和其他人讨论了五六个方案,但这种社交活动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这是去做生意,不是去灭族。

    但正是好东西刚刚发明出来,外面却有小少年急促的过来了。

    “巫!有事情了,外面有使者过来,自称是告师氏的!”

    妘磐的神色有些紧张,妘载听闻,立刻站起来:“告师氏?”

    从渡过大江,进入洵山与柴桑的辖区后,负责主祭的告师氏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根本没有和他们进行过半点接触,这突然来了......终究还是.....来要粮的?

    妘载琢磨了一下,看来估计有误,或许洵山氏不在乎自己等人,但是告师氏.....而且这个事情,告师氏能在十几天内找到自己等人的居住地,这肯定和侔洪氏脱不开关系。

    妘梁他们显然也明白过来,低声对妘载道:“巫,肯定是侔洪氏,他们交了粮食之后,和告师氏说我们还没有交粮,其中....怕是不知道说了多少我们的坏话。”

    妘载神色严肃,计较了一下,对妘梁开口,指着犁:“把这个藏起来,还有,告诉族人,让比较疲惫的,像是昨天晚上守夜的族人,都弄在外部,不要休息去干活,让精神好的族人都藏起来,不要露头。”

    “让妘榆把那准备好的百石粮食运到皮棚后面。”

    妘梁不太爱说话,既然巫说话了,照做就是,但是妘磐虽然年纪小,却喜欢多言,此时有些纠结,对妘载道:“巫...真的给啊?”

    妘载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侔洪氏的要求,我们可以不去理睬,但是告师氏,现在还不能不忌惮,我去看看,他要提出什么要求,如果超过了正常祭祀的范围.......”

    妘载的眼中不为人所察觉的闪过一道凶光,但很快隐匿下去。

    闪过凶光,不代表要直接操斧头砍人,有时候.....要懂的顺应形势,不仅仅是人比人强的形势,也要明白,天比人更强的形势。

    “阏泽南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时候,异兽出没,天雷劈火,死个把人实属正常。”

    妘载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可真像个小反派,活不过三章的那种。”

    “告师使者,希望你是个好人。”

第二十五章 告师氏来人

    门槛前的战士有些不耐烦,这个战士的气息很高,实力很强,是威神之身。

    他的实力与如今的老族长相当。

    “磨磨蹭蹭。”

    踏,这是他的名字,或者称为葛踏。

    “告”,人们献上一头牛,并进行祷告的情景,这就是“告”的本义。

    “师”,指掌握了某种技术与知识的人。

    “氏”,为部族的代指。

    所以告师氏三字,指的就是“擅长祭祀的部族”。

    告师氏是为洵山,柴桑二神氏作祭祀的部族,本无姓,但因为尊奉中原主管祭祀与乐曲的葛天氏为祭祀主族,所以告师氏也自命为葛,并且向中原派出了使者,最后得到葛天氏的承认,正式成为葛姓的分支之一。

    能在部族内拥有姓的战士,和其余的战士地位自然不同,葛踏看着四周开发的痕迹,那看似坚固的土墙,让他嗤之以鼻。

    南方多雨,立这种土墙有什么用,下面还放圆石(鹅卵石)?华而不实,过两天就被冲的干干净净,外面的那层木头更是多余,过两天就被水冲的腐烂了。

    还不如多扎点木刺,对堆点石头来的坚固。

    于是当妘载过来的时候,葛踏就绷着脸,指着那些土墙训斥了妘载:

    “这种烂土怎么能用,南方大雨连绵,不过旬日,木板腐烂,土墙流失,如何保护你的族人?你身为巫,虽然是远道而来,却连这种常识都不懂吗?”

    妘载听他开口,初始有些敌意,但没想到他第二句便是训斥自己不关心族人,顿时对这个远来的告师氏战士有了些一丢丢好感。

    人家虽然口气不对,但确实是善意提示,虽然倨傲,但总归是好心。

    看起来,这次应该不会发生冲突。

    妘载指着那些土墙道:“本来是想用石头再垒一层的,只是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这么多石头啊。”

    葛踏听到妘载解释,说那是没有完成的墙,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微微点了点头。

    “但与其内部填充松散的土,不如全部用石头垒,不过既然你这里没有太多可用的石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葛踏把手中的矛插在地上:“赤方氏的小巫,咱们说正事,你应该交什么东西,知道了么?”

    妘载道:“祭祀大事不敢忘记,只是近来整顿部族,开垦土地,耗费了许多时间,本想过两日便送粮食去洵山,没想到告师氏代洵山氏已经来了。”

    葛踏:“闲话不多说,大巫有言,既然赤方氏糟了难,逃到南方,想来粮食不多,今年祭祀,便宽限你们些许,给八十石就行了。”

    妘载闻言大为讶异,随后又长出了一口气,同时高兴起来。

    “看起来还不错,那就多谢大巫了。”

    葛踏微微颔首:“现在就剩下你们部族没有交粮了,先让一些人和我运粮走吧,你们应该已经弄好了原木车,祭祀的时间马上到了。”

    他伸出头,看了看妘载部族中的战士,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而且老人居多,少年变得少了很多,葛踏大概明白原因,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开垦土地去了。

    “战败的氏族,要经历的苦难很多,但山海的规矩,也怨不得旁人,是你们自己打不过才会这样。”

    “有烂地好歹也能活,总比死在山野强。”

    他把赤方氏的状态摸清楚了,同时微微皱眉。

    和侔洪氏说的差不多,但是比起侔洪氏来说,似乎要更惨一些,不仅没有开启图腾的战士,更是因为劳力不足而产生了耕作迟滞,照这样下去.....

    这样的部族,恐怕活不到明年春耕,估计很快就会迎来大幅度的人口衰减。

    “倒是不用太过关注....”

    葛踏如此计较,而妘载这里已经命令人回去,叫他们装粮,同时对葛踏道:“族人疲惫,今日不能上路,可否休息一日?”

    葛踏点了点头:“虽然我想说不行,但看你们这样子,若是强行上路,恐怕会出问题。”

    妘载微笑向他表示谢意。

    葛踏颔首,妘载尊敬长辈的态度,让他比较受用,但他也不敢过分倨傲,所以在妘载表态之后也没说什么,比较对方再是小,也依旧是一个巫,自己虽然来自告师氏,但妘载身为巫,是可以直接“上达天听”的。

    但是.....

    “嗯.....这路也比较遥远.....奔波数日,这四周也确实蛮荒,连些像样吃食都没有....”

    葛踏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而妘载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前不久就听说了,告师氏的使者在各个小部族乱晃的时候,往往都会要收别人点“好处”。

    “妘舒!”

    妘载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把新鲜的茈蠃拿一筐来。”

    “你看这螺,又大又尖.....”

    葛踏的目光动了动,看着妘载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

    “赤方氏的巫,你要小心侔洪氏,他们前不久来告师氏的时候,还说了你们不少的坏话,幸而大巫有智慧,没有听信他们的谎言,不然,你们这次要上贡的粮食,怕是有二百石了。”

    葛踏这时候开口,在接过那筐茈蠃之后,便更开心了一些。

    妘载则是心里一沉,同时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侔洪氏是真的烦人,牛角苍蝇的称号看来还没给错,居然自己抢粮没搞到,还要到告师氏的大巫面前参自己一本,着实是恶人先告状。

    葛踏看见妘载蹙眉,笑道:“赤方氏的巫,你也不用担心,大巫这不就派我来你们这里走走了么,放心吧,这里的情况,我会如实禀告大巫师,再上达洵山去的。”

    派你来这里走走?怕不是来看看虚实,是不是符合侔洪所说的吧。

    告师氏这是受贿受上瘾了。

    妘载面上诚意十足,“感谢”道:“那就多谢使者,也多谢大巫师了。”

    葛踏摆手一笑:“这是哪里话,分内之事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

    葛踏指着那没有完工,只是完成了十分之一左右的土墙道:“这东西还是不要继续建了,没有用处,连大雨都抵抗不了,赤方氏的巫,我奉劝你,还是要踏踏实实,虽然没有石头,但可以多砍些木头,里三层外三层捆在一起,木柱削尖,比这些烂土好用多了。”

    妘载笑着点了点头,显得比较谦虚:“多谢使者指出不足,我们一定会改正的。”

第二十六章 贿粮行为

    妘载虚情假意的挽留葛踏,但是葛踏表示外来使者不会轻易进入其他部族,尤其是他这种跑腿的,而且威神级战士可以感知附近的危险,他表示对于他这种人物来说,哪里都能休息,不影响。

    当然,妘载夜里听外面回来的伐木队说,看到葛踏一个人出没在阏之泽附近。

    “这家伙,来摸地形和查找资源的么....不过咱们这地方穷的很,可没有金石美玉....”

    在大泽附近半夜不睡觉,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希望他不要惹到那老乌龟,总之,千万别搞些麻烦事情出来。

    巫的皮棚子内,几个“领导人”又聚集在一起,妘载指着妘缶道:“明日,你领五十个族人,我会把部族中的铜兵全部交给你,到时候,你和葛踏运一百石粮食,送赴告师氏,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妘缶的年纪在几个人之间最大,而且又富有领导力和决策力,如果要挑选一个代替自己和族长外出的人,妘缶目前是最合适的。

    妘缶的目光顿时一凝:“是的,巫。”

    他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只是妘榆不解:“一百石?不是八十石就行了吗?”

    妘载笑着摇了摇头:“就一百石。”

    目光抬起,与老族长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其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妘榆,妘舒,有些不理解。

    篝火摇曳,妘载没有过多解释,毕竟这多出来的二十石,可不是给祭祀的,而是用来“贿”的。

    妘载嘱咐着妘缶:“路上再带点茈蠃,咱们现在穷困,没有好东西........这次你去告师氏,务必要和这个葛踏弄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告师氏的大巫面前争到点好印象,切记凡事不要冲动,尽量别和别人起冲突....”

    “侔洪氏气量狭小,而告师氏其性贪婪。虽然我可以上达天听,但正如曾经侔洪氏的巫师所言一样,天听未必就向着我。对于洵山氏,柴桑氏来说,我们是从中原来的败族,本身地位不高,南方山系不太愿意接纳我们,现在还带着让我们自生自灭的想法,其实是碍于‘中原’两个字而不敢过分放肆。”

    “其实也是好事情,我们要是过得太舒服,他们恐怕就要难受了,到时候又会来针对我们,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混战,在中原大德之地,在帝陶唐的眼皮子低下都常有发生,何况是南方这种偏远之地?”

    “我们的话语权,在天听面前,不可能比得过告师氏,南方山系与中原山系并非一路人,只是摄于中原之威严而不敢对我们如何,只是听之任之罢了,若我们展现,强大,他们便会警惕,但如果我们太过弱小,他们又会倍加欺凌,如此这番前去,你既要示告师以弱,又不可过分退让。”

    “告师氏中,亦或是其他小部族,若是有过分侮辱之词,你可以呵斥,氏族颜面万不可丢弃,这样反而让告师氏觉得我们个麻烦,少些招惹,那些小部族也会少点心思。”

    妘缶静静的听着,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同时,他也有些纠结,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既要在适当情况下强硬,又不可完全让旁人觉得赤方将灭,如何把握其中的度,是十分困难的。

    他正是想着,忽然妘载的手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妘载今年不过十六岁,比妘缶要小得多,那只手掌自然也不大,但是此时,妘缶只觉得温暖有力。

    他垂下头来,聆听巫的教诲。

    妘载的眼中,映照着篝火的光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妘缶的头垂的更低,虔诚不动,浑身紧绷。

    妘荼,妘榆,妘舒,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妘缶,而老族长此时半张脸也隐在火光的阴影下,直至妘载拿开手掌,老族长才对妘缶道:

    “我不多说,只是妘缶,你此行记住,我赤方氏人,地位可以卑,气势可以弱,只是一身硬骨,万万不可折。”

    “我辈硬骨,不能折腰。”

    妘缶双拳紧握,向妘载,向老族长拜:“妘缶此去,必不教那些硕鼠辱及部族!”

    皮棚外,天空逐渐化为鱼肚白,很快,金色的光芒就从东方升起,而消失了一夜的葛某人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溜回来了。

    妘缶已经离开皮棚,挑选族人,部族中的战士们把自己的铜质兵器交给这五十个送粮食的少年,部族中的铜兵并不多,那都是以前在中原打仗时,老一辈人剩下来的。

    五十名少年接过那些铜质兵器,而这时候,妘缶拿到了一柄带着血迹的铜剑。

    他蓦然抬起头,看到部族之中,那个美丽的妇女向他点头。

    妘缶深深垂下头去,表达自己的谢意。

    妘载也看到了那枚铜剑,他望向那个妇女,其实她也就二十五六左右的年纪,正是当初侔洪族长尤牢看中,准备强抢的那个赤方氏族女。

    这个姑娘的丈夫,是当初在渡江水时死去的,那柄铜剑属于遗物了。

    “她应该是叫......妘婧。”

    妘载看到这一幕,有些感慨,逝去的遗物交给新的战士,后人们带着前人的意志,将永无止境的走下去。

    原木车上,一百石粮食早已准备妥当,葛踏颇有意思的看了一眼妘载,并且向他道了谢,神色变得更为柔和了些。

    “嘿,这怎么好意思.....”

    和过年收红包一个性质,嘴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妘载也是“笑了笑”。

    皮笑肉不笑。

    战士们把藤条捆在自己的身上,葛踏皱了皱眉,对妘载道:“你们没有牛,可真是麻烦啊。”

    “我部族之中,前不久得了洵山神氏的恩赐,给了一头犀渠幼崽,这可是好东西,那是中山系厘山下才有的异兽,苍身如牛,其音如婴儿,是食人,但经过厘山氏的驯化之后,便成了极好用的护山之兽,这东西,力能托动丘陵,移动部族.....”

    葛踏说着,感受周围那些少年们或惊疑,或震动的目光,心里面着实是舒服极了。

    “怎么,赤方氏以前在中原,看来也没见过这犀渠啊,也是,我们其实以前也想不到,这个东西,居然能有拖拽丘陵,移山改道的庞大力量,真不知道厘山氏是怎么训练的.....”

    妘载的目光动了动:“地兽?”

    葛踏摇摇头:“洵山上那只才是地兽,地兽难出啊,洵山小地方而已,才有几只地兽,我们部族那只还是幼崽,暂时也只能是拖个小土包罢了。”

    妘载龇了龇牙,此时看着众人准备上路,便走上前去,妘缶刚把藤条捆好,见到妘载过来,连忙行礼,但接下来,一柄金色的铜斧就塞到了他的手中。

    妘缶瞳孔骤然一缩,有些惊慌,妘载则是笑着拍了拍他:“借给你用,持斧钺者如巫亲临,别弄丢了。”

    “巫!”

    妘缶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妘载则依旧是笑着。

    “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妘缶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帝入雷夏,舜耕历山(上)

    中原,服泽之阳土,历山脚下。

    雷泽。

    黎明更始,天旦初现,山野之间雾气蒙蒙,流水之上鱼跃不止。

    简陋的村落分散在雷泽的边缘,这里距离大野泽与菏泽并不“远”。

    两个高大的男人踏足到这里。

    右侧的那人垂垂老矣,但是眼中依旧有令世人畏惧的光彩。

    他收敛了自己的威严,否则整个雷泽中的万物都会因为极度的震骇而跪下。

    左侧的人是右侧的随从,他落后左侧的高大老者半个身位。

    “放齐,你说的那个孩子就住在这里?”

    高大的老者没有靠近村子,他距离那几户草庐很远,但他依旧能够看的清楚。

    “帝,是在这里,生于姚墟,降于妫水,那个名为重华的孩子。”

    放齐恭敬的回应。

    帝站在高处,俯望着这片山野,那远方的庐舍中,有一个年轻的少年走出来,他容颜极佳,丰神如玉,但是却穿着一身极不合适的破麻衣,手里拿着锄头。

    远处的地有很多,但大多数都是荒芜的,可依稀能够看出来,以前有耕耘过的痕迹。

    帝有些不解。

    “良田之美,广至雷夏,何以只有一人耕耘?”

    放齐道:“那是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些地,是重华家的,所以不愿意前来分地啊,他们宁愿去更远的地方耕作,也不想侵占他的土地。”

    帝摇头:“没有人耕作的土地,便是无用的地,重华家中,只有他一人?”

    “不,算上重华,共有五人。”

    放齐道:“他的父亲是瞽叟(gu sou),继母是继曼,弟弟是象,妹妹是敤首(kě,shou)。”

    放齐对帝悄悄道:“重华的母亲握登早死,他的父亲瞽叟曾经担任过地方的乐正,但却是一个愚蠢且顽固的人,他的后母继曼待他恶劣,瞽叟惧怕继曼,常常听从继曼的谗言,欺辱重华,而继曼之子象,也行为恶劣,对他这个哥哥不加以尊敬。”

    “整个族中,与重华亲近的,只有象的妹妹敤首,看,就是那个女孩。”

    帝抬头看过去,在重华外出时,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扯着少年哥哥的一片衣角,却也不哭不闹,显得很乖。

    “既要耕田,又要负责妹妹的吃食,那瞽叟,继曼,象,他们又在做什么?”

    帝发问了,放齐恭敬道:“帝啊,这三人,平日里全靠着重华养活,那瞽叟目盲,从诸冯地迁至此间,才娶了这继曼,这女人好逸恶劳,不事生产的。”

    帝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家庭,有可能出现大贤的人么,放齐,你是东岳之长,却也来欺骗我?”

    因为不是在帝之山,所以帝没有自称“予”,而是简称我,这也侧面说明他对于放齐的信任,事实上,四岳氏与帝的关系,一向很好。

    “吕咨伯,许由,申毋句,还有你,放齐,你们是四方诸侯之长,你们合力推举了一个贤子,说是可以作为继承者之一培养,但这样的家庭,我很难相信,他的本性也是纯良的。”

    帝对放齐道:“鸡生下来的还是鸡,不会变成鹰;狗生下来的还是狗,不会变成龙。”

    放齐笑着,拉住帝道:“不要急躁,帝,您还是要看看再说啊!一群鱼儿里面,偶尔也有个头巨大的,我曾经听说,建马(龙马)出大河,负河图而出见伏羲,但它的孩子却是麒麟,身上却有鱼的鳞甲,鹿的角,与它却是不像,但麒麟亦是瑞兽,镇守一方。”

    帝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指着远处的庐屋:“好,我就再看一看,只是希望,真如你所说的一样吧。”

    放齐笑道:“我来讲述,虽有夸耀之嫌疑,但这个孩子,是真的不错。”

    “他在历山耕田,这里的人就不再争田界,互相很谦让;他在雷泽打鱼,人们就不再争渔区,愿意让出自己的那片水地;他在大河之边烧制陶器,从此大河边上的人们,手中的陶器就不再粗糙,且变得质量更好起来,人们都愿意靠近他居住,两三年就能聚集成一个村落。”

    帝道:“可他才十九岁。”

    放齐道:“十九岁,有德行不就行了吗?”

    帝叹了口气:“十九岁,这么年轻,如何能镇得住四帝族?”

    放齐也是一愣,有些尴尬,但他又道:“如果真的是大贤的话,是有能力的。”

    帝道:“帝鸿氏,颛顼氏,缙云氏,少暤氏,这四族哪一个不是矗立在山海千年以上的古帝之族,这个孩子他才十九,且没有身世,一介平民,我怕四帝会把他架空啊。”

    “昔年,我代帝挚时,他们出了大力气,却因此而骄黔,已成祸患,四族联手,我亦难撼动,纵有天帝之称,也是无法。”

    “还是等等吧,如果真像是你说的那样,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考察期。”

    放齐道:“祖宗是可以编篡的,只需要让帝告诉天下,言重华的祖上,亦是黄帝氏系即可。”

    “六世以上,便来源不可追溯,天下黄帝氏系何其之多,自称自然无人回应,但若是帝亲自开口.....”

    帝笑了笑:“那要看他是否合我心意。”

    放齐指着远处:“帝,你看,继曼出来了。”

    帝便也与放齐一并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长相极佳的妇人。

    荒芜的耕地间,十九岁的重华带着六岁的敤首正在劳作,当看到继曼出来时,重华转过身,连忙行礼,但是继曼却上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你从出来已经一个时辰,却连这点地都没耕完,若是再偷懒,今日便没有你的吃食。”

    重华低下头,唯唯称是,而继曼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傲怒,却感觉有人拉扯她的衣角,低头一看见是六岁的敤首,顿时拍了她一下,呵斥道:“你又做什么,这麻衣可是新的,若是坏了怎么办!”

    敤首有些怯怯,奶声奶气道:“阿母,莫打兄。”

    继曼顿时一愣,随后更是愤怒,指着重华呵斥:“你倒是厉害,现在敢怂恿你妹妹来教育我了吗?”

    重华无奈:“阿母,儿绝没有。”

    继曼确是不听,又看敤首,愤怒道:“好啊,你这个小野娃,真是白养了你六年,这重华才带了你几天,你就不认阿母,要帮他说话?”

    重华连忙道:“阿母,儿有错,莫骂敤首了。”

    继曼狠狠道:“我训斥我的女儿,有你这个小子什么事情?”

    她又骂敤首:“他做错了事情,阿母训斥他难道有错?”

    敤首鼓起勇气:“兄在耕。”

    继曼虎眼一瞪,敤首被吓了一跳,奶脸惨白正欲哭泣,重华这时候把她拉过来,想要安抚她,却被继曼狠狠打了几拳,不得不松开手。

    “你给敤首都说了些什么,她这般向着你!”

    继曼怒斥道:“阿母说他没有耕了吗,阿母是在说他偷懒!你这个小野娃!”

    “你们非要把我气死!再偷懒,都把你们投了雷泽,丢在历山,祭了神去!”

    她说着,狠狠打了敤首几下,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重华把憋着哭意的敤首揽在怀中,好声安抚,这时候泥土里钻出蚯蚓,重华便把那蚯蚓捉住,在敤首面前晃了晃,敤首顿时破涕为笑。

    这一切,都被远方的帝与放齐看的清清楚楚。

    ————

    ps:感谢宋慈,只为逍遥不为求仙,醉生梦死,酒饱不甚饮,青衍万物,洛延,书友20200325111255037,书友161021163531151,还有长明的.asxs.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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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帝入雷夏,舜耕历山(下)

    帝的神色很不好看。

    放齐则是笑了笑。

    “无德之家,能养育有德之子,实属是千年不遇的事情。”

    帝看向放齐:“他确实是有些能力,但现在看来,也仅仅是孝道罢了,只能说有德,不能说大德,连小德,都配不上。”

    放齐道:“帝还可以继续看下去。”

    日上三竿,重华带着敤首终于耕完了第四里地,他的脸都涨的通红,胳膊紧绷,上面满是汗水。

    第四里,这个里,三百步为里,名曰井田,重华耕四里,也就是一千二百步。

    长,宽,各百步,为一田。

    六尺为步,百步为亩,但是这时候,还没有亩的说法,尧舜禹时期,用的是井田的雏形。

    其实一个人耕几亩地本不需要这般长的时间,但那是因为“粗放作业,广种薄收”的原因,放任形式的种植自然不需要多少力气,但如果是一块土一块土的进行翻滚,每一块都弄得细致,重华的动作其实已经算很快了。

    后来战国时期,晋国一个国人就要种七十亩田地,自然也是广种薄收,加上轮耕休耕,这才顾得过来,且这样种植,加上没有沤肥之法,亩产实在不高。

    如果像是重华这样,是一块土一块土的细细翻滚,若是换做了寻常农夫,必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却不知道要弄到何年何月,怕是腰都要累断了。

    帝看到了这一幕,对放齐道:“这小子,一人一日,若这般下去,竟可细耕几十余田地,如今看来,应当五六千步不能止,了不起,壮如牛。”

    放齐也道:“重华生来力大,却有一颗醇温之心,从不借力袭人,实属难得。”

    眼下春雷没发三响,春日并不炎热,反而有些微冷风,只是日到中头,地有温暖,重华耕得累了,却又怕被继曼看到,骂自己偷懒,便只好拄着锄头,稍微歇息片刻,再挥锄头,只是动作便要慢了许多。

    敤首出现在远处,那里有个浅浅的井口,她吃力的去拽那些绳子,重华看到了,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跑过去,竟是连锄头也不顾,一把捉住那些绳子,并且对敤首教诲道:“这物危险,井深,不可触碰。”

    敤首却是小嘴一憋,她边上有个烂烂的小陶碗,竟是偷偷藏在怀里带出来的。

    “兄渴了,该喝水休息。”

    敤首是这么说的,重华便叹息一声,对敤首道:“兄渴了,自己会来打水,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兄会担心的。”

    “知道啦!”

    敤首拉了拉重华的衣角,咧嘴笑了起来:“兄,喝水!”

    一大一小两兄妹便在井边喝起水来,重华牵着她,把她带到阴凉的树下,拍开周围的腐土与湿叶,从边上搬来大石头,让敤首坐在这,这棵树是重华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

    “莫要乱跑了。”

    重华和敤首拉了拉手指,敤首开心的笑,重华便回到田地间,拿起锄头,再度卖力耕作起来。

    山海之人吃食,往往只吃早晚两餐,故而中午一顿,时常不吃。

    那都是有条件的人才能多吃一顿。

    但便是此时,庐舍的门被打开,重华的弟弟象跑了出来,带着几个孩子在田里乱逛,那几个孩子看到重华,都有些不好意思,对象道:“你兄长正在耕田,咱们换个地方耍去?”

    “啊?耕田?”

    象眯了眯眼,看到了重华的背影,嗤笑道:“怕什么呢!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我家的事情吗?就是一点田地而已,大兄会耕好的,弄坏一些也没有事情,反正还没有插苗。”

    “象,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孩子不解:“没有耕好的地,你家可没有地方吃食了。”

    象拍了拍胸脯:“你们不懂,我这大兄力气可大,一天能耕八十田,你们父母一天不过耕作二十田而已吧!”

    “我家才几口人啊,啧,你们真无趣。”

    象在几个小伙伴的劝说下放弃了在田地中玩耍的念头,而他知道,那几个小伙伴不过是受了家中长辈的教诲,让他们不许给重华耕地的时候进行捣蛋。

    这让象十分不高兴。

    一个小伙伴道:“象,你阿母今天又不高兴呢。”

    象冷哼一声:“她啊,哪天能高兴?天天都这样!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不高兴,就去找我大兄的麻烦,我大兄还又真孝顺她,处处忍让,着实可笑。”

    那小伙伴道:“大家都知道重华是个孝子。”

    象瞪起了眼睛:“他那是孝吗,他那是傻!阿母.....算了,说多了,回头我也要挨打,重华愿意被打被出气,我可懒得管他!”

    他一路小跑到敤首面前:“敤首,和兄耍去?”

    敤首摇头,就坐在树下哪也不去,象哼了一声,对重华道:“大兄,阿母说你给敤首下了咒,她都不喜欢阿母天天缠着你,是不是真的?”

    重华笑了笑,擦了擦汗:“象,你出去耍,小心野兽,早点回来。”

    象指着重华:“大兄,你真是傻,呵!”

    他说完便离开,走时瞥了一眼敤首,看着小妹乖巧的模样,就那样坐在树下看重华耕地,于是便更加不高兴了。

    重华注视象走远,随着时间推移,四周也陆续有汉子经过,他们见到重华,都是很尊敬的和他打招呼,重华也一一回应,这些都是四周的住民,在历山下的人们。

    继曼又出来了,她看到那些人和重华打招呼,顿时心中老大不满,大踏步走过去,踩踏了耕地,又看到重华已经耕了千步之田后,面色才好看了些。

    她走过来,也不管敤首,只是对重华道:“你阿父要吃堪?鱼(kān,xu),去雷泽中捉些回来,若是有空,再打上一二只水凫。”

    重华道:“天色已是不早,且这耕地......”

    继曼瞪着他:“便教你去就是了!哪里这么多话,今日吃不到堪?鱼,你阿父便不吃半口粟米,你若是有本事,自己进去和他讲便是了!何苦为难我呢!”

    重华默默点了点头:“既是父命,不敢违背,儿这便去。”

    继曼连续摆手:“去去去,速去速回,你去渔猎,再回来耕作,不是一样的吗。”

    “哦对了,你去捉鱼,却不能带短弓了。”

    重华一愣,继曼则是道:“你弟弟方才出去耍时,藏了短弓在胸口,带走了。”

    重华不言,只是道懂得了,继曼又道:“你去时带着敤首,可别把她弄丢了!”

    重华点头:“阿母放心。”

    少年人带着小姑娘离开,敤首低着头从继曼身边走过,而在两人离开后,继曼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片偌大的耕地,自言自语道:“若是给他多吃二分谷子,后日得让他再多耕百田,吃多少,作多少,不然一大家子如何养活,哼!”

    她这般说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狐疑的看看四周与天空,没有发现异常,便摇摇头,向庐舍走去。

    而在远处的山野上,帝叹了口气:

    “父顽,母嚣,弟傲。”

    “但四周诸民皆尊敬,唯独家中狼藉,也是实属....咄咄怪事。”

    放齐问道:“帝以为重华如何?”

    帝瞥了他一眼:“就让我再看上一旬(十天)吧....此时,他去雷泽猎鱼,而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妨去暗中跟随,护他一程。”

    放齐笑逐颜开:“谨尊帝令。”

第二十九章 古神传道,陶书黄姚

    待到重华来到雷泽边缘,天色已经濒临昏暗,山上的太阳正在逐渐沉入遥远的虞渊,光明逝去已成定局不可挽回。

    敤首紧紧拉着重华的衣角,她惧怕黑暗,更惧怕雷泽中的那个“怪物”。

    重华来到泽边,堪?鱼在水中游荡,夕阳下,水凫们聚集在滩涂上,以及水浅的地方,正在与寻常的鱼儿,以及众多神异的堪?鱼做着关乎于生死的斗争。

    重华没有短弓,他沉默着看了看那片水波粼粼的地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细微,噼啪作响。

    “乖阳乘阴,雷泽之丘;天人相演,将欲毁之。”

    雷电从他的手掌中溢满出来,闪耀的电光被重华拉扯成一个弓的形状,巨大的霹雳声隆隆传荡,他把两根手指搭在雷弓上,向后拉扯,于是电光聚为飞箭,使那些水中的鱼儿停止了游动,让那些高足的水凫亦浑身炸羽。

    巫术!

    除了敤首,没有人知道重华掌握着巫术。

    雷泽的边缘闪耀起一阵阵的光明,很快就黯淡消失。

    重华走到浅水中,抓起被电箭击穿的水凫,以及那些已经麻痹的堪?鱼,都一一被他放入箩筐之中,大泽的深处,一双眼睛在此时睁开,似乎在重华来之前,已经睡了很久。

    放齐跟在重华后面,他收敛气息,没有让这个孩子察觉自己,同样,放齐也不想让雷泽中的巨神感觉到他。

    水波翻滚起来,白浪向上扑腾,巨大的龙身人首神从雷泽中升起!

    重华向雷泽巨神献上贡品,那是他刚刚用雷电麻痹的堪?鱼。

    “隆隆......”

    滚荡的雷音响彻,蒸腾的云与雾就这么凭空出现,雷泽巨神把那条鱼吃掉,巨大的龙身开始压缩,最后从数十丈高的旁然大物,变成了一个常人高大的男人。

    身披云雾,面容模糊,麻衣上裹挟着厚重的黑云。

    男人同时伸出手来,当中聚集起闪耀的高温。

    雷为声之弘大,电为阴阳激耀之威。

    重华向雷泽巨神行礼。

    男人向重华点点头,随后,居然是在教导他学习巫术!

    “不是神的后裔,也并非神人血脉持有者,而是仅存不多的远古巨神,雷泽是危险的地方,雷神也从来不对旁人假以辞色,但今日却变成了人的模样....”

    放齐虽然知道重华居住在雷泽附近,但也是第一次看到雷神会现身教导凡人巫术,极度震惊之余,却也更加感到开心,因为这意味着,重华确实是一个极有贤德的人。

    放齐甚至比重华自己更为激动。

    雷神张口,说了一些世人听着极其晦涩的文字,但是重华听着,却可以一一转述,放齐本可以聆听,但他收敛了自己的听觉,没有惊扰到那两个人。

    敤首很紧张,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敤首知道,兄长是与常人不同的,自己不能去打搅他。

    她一直都很乖,而且,在这里,在那个“神”的注视下,是没有任何野兽敢摸索过来的。

    雷神教导了重华一句口诀,重华在了解之后,再度行礼,但雷神却伸出手来,从泽水中拿出一片陶瓦,上有“黄姚”二字。

    重华愣了下,鬼使神差的收下了这块陶瓦,只觉得这两个字中藏有无数符号,扭曲如龙,又似雷光跃动,只觉得自己身体中运转的气都变得更加顺畅,但当他想问雷神,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雷神已经重新隐入雷泽深处。

    但是如果放齐看到了那块陶瓦,估计会惊的瞪大眼睛。

    因为帝曾说过,他在臣子们推荐了共工,丹朱,且都不让他满意后,便向甲图进行占卜,询问过一次天命当归于何处,上面出现的,也只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黄姚”二字。

    黄者,地色也;姚者,美盛也。

    重华离开了这里,带着敤首,而敤首伸出小指,和重华的小指交错,拉勾。

    这是他们的秘密,不能对外人所说。

    放齐一路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离开,再回首看了一眼雷泽,他其实仍旧不确定雷神是否发现了他,毕竟这位是货真价实的远古巨神。

    “雷泽巨神,伏羲氏时已居住于此间,但古来世人皆知雷泽有神,可能引动雷神相见者,寥寥无几。”

    放齐回去之后,向帝禀告这一切,而帝果然不出所料,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雷神应凡人的邀请,从雷泽深处现身,并且还传授了这个名为重华的青年一手巫术?

    那可是雷泽专有的驾驭天雷霹雳之法!

    “自伏羲氏崩,太昊氏衰,黄帝逝,姜嫄足履雷迎生稷,世间便再无能真正驾驭天雷神电之人。”

    “如今世上,东夷鼉夕氏、传雷氏,不过是借助铜铁之电才能施展雷道巫术,本质上,鼉夕氏乃是主潮汐涨落之族,传雷氏则是擅长冶铜之部,二氏皆是依靠外力方能驱雷电,与天雷神电不可相提并论。”

    “重华....此子居然能引动天雷神电,且受雷神亲传,平素里却又从不曾对外人施展过半点巫术,纵然他继母,生父如此顽嚣,依旧以孝待之.....”

    帝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的评价是十分不错。”

    “单单凭他被雷神传法,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我心动,这是继伏羲氏、太昊氏之后,第三个能凭自己力量,驱策雷电之人。”

    放齐行礼,赞道:“帝得重华,陶唐之幸也!”

    帝失笑:“放齐,我只是说他十分不错,还没有下定决心让他继承我的位置,天下共主,这个帝的尊号,不可轻易交托于他人,必须要慎之又慎。”

    放齐:“既如此,一旬之后,可见分晓。”

    帝:“一旬之后,当见分晓,你待明日,我亲自去试一试他。”

    放齐:“帝当如何试之?”

    帝:“那,当然是问问如何去治天下,看看他有什么良方妙药。”

    放齐顿时失笑:“一介少年,能有什么良方.....”

    帝忽然大笑:“放齐,你忘了之前怎么和我说的?”

    “他若真是天生大贤....”

    帝指着远方的庐舍:

    “那便必知如何躬耕天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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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载表示自己只想让部族的人吃饱穿暖,从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尧帝表示这个小伙子很不错。舜帝视自己为竞争对手。大禹要给自己写推荐信。妘载:“若天命在我......”——《山海经》种田流!不可思议的山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可思议的山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可思议的山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