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交代
众人微愣,这是连睿王也一并教训上了?
“若夏。”柳夫人拉住若夏的手微微摇头。睿王妃本就情绪不稳,若夏几句话击溃她的心房,让她落了下风,也为燕娇正名了,此时收手即可,何必对睿王一家穷追猛打呢。
皇上和皇后都未表态,此时说得多,也难免错得多。
若夏不这么认为。她看向对面的燕归和燕娇。燕归是武将,与妇人争吵不成样子,燕娇脾气暴躁,说不了几句就要喊打喊杀。反而引得众人同情贺嘉鸿。
可这件事情,是非黑白,若今日不能有个说法,往后睿王妃还有大把的机会往燕娇身上泼脏水,到时她再来个颠倒黑白,说些燕娇被害是活该这样的话...
她不能留着这机会给睿王妃。
睿王夫妇皆楞了片刻。睿王妃止住眼泪,她什么意思?她的儿子已经顶了罪,难道还要她也被审判一番,然后再到燕娇面前低头认罪才算完吗?
“当然有悔。”睿王片刻反应过来,他拉住睿王妃,摁她坐下,趁势起身道:“自然也有愧。是本王治家无方。本王在此,向定国公赔礼。”他说着对着燕归燕娇拱手,作势要拜。
燕归兄妹好整以暇的坐着,平静的微微侧头看向他,动作神态都出奇的一致,似乎正等着他拜下。
睿王动作一缓,他这一拜倒没什么,最多丢人。燕归若受了他这亲王的一拜,日后难免受人非议,他可以做做样子,燕归再虚假劝劝,万事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燕归却没要劝的意思,睿王横了横心,燕归受得起,他便拜了又何妨?
若夏幽幽道:“我看王爷毫无悔意,甚至和睿王妃一般,心里为你那心肠歹毒的儿子委屈得紧。”
睿王停下动作,看向若夏:“你纵然一时占理,可小小年纪言语刻薄,不是好事。”
若夏冷笑:“若你真有悔意,应当不用燕娇动手,自己先废去你儿子害人的手,再亲自压着他跪在定国公府门前赔罪!至于你说我言语刻薄,我倒不敢当。刚会几个骂人的词,可都是从睿王妃那学来的。”
派贺嘉鸿去燕家给燕娇赔罪的人是皇上,不过若夏自然不是凭空这样说,据她所知,自从在观兽台上贺嘉鸿认了罪后,皇上一直在等睿王的一个态度,可睿王缩着脖子,坚决不肯出面,一副放弃儿子交给皇上任意处置的样子。正是因为他这撒手不管的态度,才使得皇帝最终抛弃贺嘉鸿,把他作为棋子丢给燕归。
睿王听闻此话,到底面上有些挂不住。这件事情一开始他选择沉默,此时也难免落人口实。然他不会和若夏做口舌之争。睿王看向柳相:“柳相爷的女儿可真是伶牙俐齿呀。”
皇上未表态,柳相一直也不说话。此时睿王的矛头指向他,柳夫人回道:“我女儿又不会去杀人。”
睿王一噎。
若夏道:“王爷不必看我父母。燕娇是我师妹,她年幼被人欺,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祁王一直看着若夏,这女孩子身材纤瘦,说起话来倒是霸气得很。
若夏几句话说得气势如虹,睿王府敢欺负燕娇,她还没腾出手来找他们算账呢,睿王妃倒在她面前耍起把式了。
燕娇眼睛一热,她的师姐真是威武。
丹乐道长?睿王想到此人一时气短。太后在时,极为宠信丹乐,他们这些亲生儿子都要靠后。那是个极度护短的人,只是一向传闻她宠爱首席大弟子柳若夏,反倒是燕娇拜师这几年,低调得像不存在那般。
众人似乎都忘了,燕娇也是丹乐道长亲自收的唯二弟子之一。
睿王看向燕归兄妹:“此事是我睿王府不对,该罚的罚了,该赔的礼赔了,不知定国公如何才肯满意,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是我们揪着此事不放吗?”燕娇不客气的回道。
当然是!睿王妃内心咆哮,若不是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杀了贺嘉鸿,她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若夏幽幽道:“王爷,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你儿子害我师妹,睿王妃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我师妹。难道你认为不用给我青云观一个交代吗?”
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燕娇虽无父无母,但到底也是有师父的人,青云观的弟子下山受难,难保她师父不会过问此事。
“你青云观又想怎么样?”睿王微微恼怒。
若夏不慌不忙:“我师父若知道自己疼爱的小徒弟下山就险些丢了命,此时此刻又被人指着鼻子骂,您说她会怎么样?”
“咳咳。”皇帝适时咳嗽两声。他乐意借着今日宫宴激化睿王与燕归的矛盾,没想到半路杀出若夏,现在又搬出丹乐道长,皇帝想到自己每月服用两次可延年益寿的寿元丹,还是要给丹乐一个面子。
“丹乐道长是超凡修行之人,你们两位弟子既然已经入世,俗世间的事就不要打扰她修行了吧。”祁王劝道。
若夏看向祁王:“臣女下山之前,师父特意叮嘱过臣女,要看顾好小师妹,不要被人欺负了。”
最后一句话,若夏看着睿王夫妇说得意味深长。
“说得是。”有人附和道:“燕娇好歹也是丹乐道长的小徒弟。睿王妃你对她言语恶毒,可是对丹乐道长不满?”
殿中不时响起附和之声。
燕娇在围场之中救人于危难,人心难免会偏向燕娇,睿王妃一开始针对燕娇,众人虽然很想为燕娇说话,又怕被误会有巴结燕归之嫌。但若是为了丹乐道长开口,便合情合理了。
丹乐道长颇受人敬重,她所制的寿元丹只进贡宫里,也有其他治病养身的药丸在民间亦是千金难求。
这里谁家还没求过丹乐道长一颗两颗的药丸吃过?
睿王妃又怎么会对丹乐道长不满,她不过是不满燕娇害了嘉鸿还可以入宫为官。她只不过是想提醒皇上皇后燕娇人品不佳,她如何能料到会陷入被众人围攻的地步。
“柳若夏,此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睿王妃有些气短的道:“你师妹燕娇被退婚,难道又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第四十六章 道歉
燕归燕娇神色冰冷,这就是睿王妃敢出来蹦跶的原因吗?燕娇的婚约没了,就低她一等,可以任意作践了?
“睿王妃,你似乎忘了,你们两家的婚约是燕娇求着皇上解除的。”若婉淡淡提醒道。
若夏冷冷道:“我师妹不嫁你那心肠歹毒的儿子,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睿王妃愤而起身,指着柳若夏气得浑身发颤。
“睿王妃,两家的婚约因何被解除你心知肚明,到现在,你还有脸对我家娇娇怀恨在心,你儿子犯下的恶,你就没有半分责任吗?”燕归喝道。
睿王妃转而瞪着燕归。
“忘了告诉你,我不仅学了你骂人的词,我自己也会骂人,睿王妃你想听吗?”若夏狠言道。
从一开始若夏便是淡淡的态度,直到现在才扬声压制。众人惊觉,若夏真的是从头到尾只把睿王妃骂人的话还了回去,此时他们难免有些好奇,冰山美人柳若夏,自己骂人的词是什么?
燕归和若夏一左一右话语锋利,不给睿王妃还口的机会,她又羞又怒,又觉孤立无援。
为什么这些人通通都向着燕娇那贱人?为什么?连王爷也不帮她。
睿王冷冷的望着睿王妃。
若夏平静坐等睿王夫妇的回答。她进京以来忙着接手师父的势力,燕娇受伤的事就暂时没有关注,但此时此刻,这话题睿王妃既然挑起来了,那就就别想善了了。
睿王妃看向上首的皇上和皇后,二人皆是看戏的神情。皇上更是悠哉悠哉品着酒。
睿王顿觉头疼,这个女人也太蠢了,皇帝放他们一家进宫宴,又坐看她挑事。分明就是想借此看各家的反应。
睿王道:“你既出言中伤燕娇,就该道歉。”
睿王妃瞪大眼睛看着睿王:“王爷...”她又羞又怒,然而在睿王眼神施压下,她脸上犹如有火在烧,最后的最后,还是向燕娇低了头,咬着牙向燕娇道歉:“燕娇,本王妃喝多了酒...还请你...”
燕娇抬手制止睿王妃:“王妃出言不逊也不是第一次了,莫非王妃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我竟不知。”
睿王妃恼怒不已,咬牙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倒要看看,燕归是怎样藐视皇室,藐视君威的。
“那要看你想怎么样?”若夏淡淡问道。
睿王妃转而瞪着若夏。青云观又怎样?很了不起吗?处处挡在燕归前面,你是把自己当成燕家的什么人了?睿王妃心中忽而有了一个猜测,不止她,殿内众人都有此猜测。
这柳二小姐和定国公...年纪相当,脾气相投,似乎...
睿王道:“我们自然是希望息事宁人,言语无诚意,三日之内,本王自会备下厚礼,向青云观,向定国公府赔罪。”
厚礼?谁稀罕睿王府的厚礼?若夏张口欲言,却闻皇后恼道:“好好的宫宴,就因为睿王妃贪杯胡闹,搅了大家的兴致,本宫看你也不必在此。早日回府歇息着吧。”
睿王妃憋屈不已,容不得她委屈,皇后已经表了态。睿王忙拉着她拜别皇上和皇后,径直出宫了。
皇帝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脸:“真是扫兴。”
声音虽低,但坐得近些的人都听见了。皇后忙笑着安慰。
若夏请罪道:“臣女适才说话急了些,请陛下和娘娘责罚。”
皇帝看着若夏,神情又恢复自如,他问道:“若丹乐道长在,她会罚你吗?”
燕娇嘟着嘴道:“陛下,师父最疼师姐了,怎么舍得罚她。”
皇帝哈哈一笑,道:“既然丹乐道长不会罚你,朕也不必罚你。不过燕娇啊,你拜师这几年,被丹乐道长罚过吗?”
若夏道:“她呀,调皮得很,刚到观里的第一天就烧了师父的炼丹房...”
“有吗?”燕娇猛然问道,随即又有些心虚:“有...有吗?我...怎么不记得这事啊?”
众人一阵哄笑。
“臣妾想起来了,五年前丹乐道长有两个月都没向您进贡丹药,原来...是被燕娇给烧了呀!”皇后掩唇笑道。
皇帝佯装大怒:“你竟敢烧朕的丹药?那丹乐道长,怎么罚她了?”皇帝问若夏。
若夏看了看捂着脸的燕娇,道:“没有罚,她大哭了一场,我和师父哄了她好久才好。”
“哈哈哈...”
“丹乐道长一派仙风道骨,竟也会哄人?”
“到底是自己挑的徒弟。”
若夏说起师姐妹二人在青云观的过往,引得殿中人开怀大笑。
唯独燕归燕娇和若夏三人的笑,总有些苦涩。
若夏犹记得燕娇初到青云观,像一只炸毛的小猫那般,叫人心生亲近,又不敢靠近,师父叫她俩人静坐修行,她推翻若夏,一溜烟跑出去,在道观里瞎跑一番,一脚踢翻了炼丹炉,火烧炼丹房。
她险些把自己烧死了,好不容易救出来,她哭着要找娘亲,要找哥哥,哭得撕心裂肺。
若夏看着燕娇,温和的笑着。这孩子到底是她和师父一起护着长大的,怎么容得旁人欺辱半分?
燕娇在心中第一万次的庆幸,她回来了。青云观那一段温暖的时光,坠马后她忘得七七八八,害得她以为她一生都很苦,可是现在,师姐在对面坐着,她想到师姐无数次抱着她细心安慰的温情,想到师父无数次举起佛尘又轻轻放下的无奈,哥哥坐在她旁边,他们都在提醒着她,她也曾有过糖,甜到足以温暖余生的糖。
她找回来了,再不会丢了。
燕归望着燕娇,心中百味杂陈。“你有没有受伤?”燕归问道。燕娇看向他,他又问:“烧了炼丹房,你有没有受伤?”
燕娇想想那模糊的记忆,只余师父和若夏的身影在她身边关怀备至,她记得她哭了,但肯定没有受伤。燕娇道:“怎么会把自己给烧伤了,我又不傻。哥哥你要相信我,我能保护自己。”
燕归点点头。移开眼神,他看见若夏,若夏也迎上燕归的眼神,二人神情瞬间变得凝重,立刻错开目光。
这一细微的举动被燕娇察觉,一个念头在燕娇心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它。
夜已深,皇帝和皇后起身离席,百官恭送之后,各自告辞缓缓散了。
安平公主没有跟皇后一起离席,她看着燕娇,像是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我帮你管教
燕归在和众人礼貌又疏离的告别,燕娇走向安平公主,行了一礼。
安平公主看一眼燕娇,又皱着眉别过脸去。腰间环佩玎珰。
“公主若无事。燕娇就先告退了。”燕娇说完转身欲走。
“你站住!”安平公主喊道。燕娇停住脚步,看向一脸拧巴的安平公主。
“以后,你就要在本公主身边做护卫了。”她仰脸说道:“你这个人...虽然有些讨厌,但只要不说话就还好了...”
“嗯。”燕娇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要说原来安平公主还因为贺嘉鸿而对燕娇有几分不满,在看到睿王妃对燕娇的态度后,那几分不满就慢慢消散了。此时燕娇脾气顺了不少,也不和她顶嘴了。安平公主心里那股拧巴劲下去许多。于是她放缓语气说道:“睿王妃言语不当,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燕娇点头:“是,她言语攻击我,自然不会说我好话。我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就行了。”
“你也不傻嘛。”安平公主嘟囔道。她还以为燕娇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笨蛋呢。
“嗯?”燕娇皱眉侧耳过去,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安平公主嫌她傻?
安平公主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你以后是本公主的人了,要是睿王妃再欺负你,本宫帮你做主!”
或许连安平公主也不知道,从她接受燕娇会待在她身边后,对燕娇的成见正逐步消失,既然把燕娇当成自己人,她待燕娇便多了几分亲近。
燕娇一愣,她看着小公主,忽而笑得灿烂:“多谢公主。想必睿王妃以后不会再欺负我了。”
安平公主一翻白眼,道:“你懂什么?”睿王妃今日吃了明亏,回头暗地里不知道会作何手段呢。她认真说道:“你哥哥和你师姐虽然都护着你,但到底也不敢拿睿王妃怎么样,我可不一样!我是大周嫡公主!”
她才不需要燕娇保护,不过只要有她护着燕娇,睿王妃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燕娇一时有些感动:“是!”
安平公主看向燕娇身后,若夏正由宫人推着离去。
“若夏姐姐!”安平公主笑着唤住若夏,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若夏身边。
柳夫人道:“你与公主说话,我和你父亲到外面去等你。”
若夏笑着点点头。
安平公主道:“父皇准我们灯节之前休息。过了灯节,我每日辰时上课,你记得了,不要迟了。”
若夏嫣然浅笑:“好。多谢公主提醒。”
安平公主又看向一脸置身事外的燕娇:“你知道自己几时入宫吗?”
燕娇两手一摊:“公主没说呀。”
安平公主:......
她没说,她不会问吗?
“你,过了灯节就搬来宫里和我同住。”安平公主戳着燕娇肩头说道。
燕娇眯了眯眼睛,从伴读变为护卫,变化竟是要她住进皇宫?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若夏也垂眸,放在膝头的纤纤素手几不可见的握紧。燕娇,绝不能成为一个筹码。
“好。”燕娇笑容可掬,看着安平公主说道。
见燕娇答应了,安平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往殿外走去。
“参见公主。”燕归候在殿外,等几个女孩子话别。见到公主出来,便上前见礼。
安平公主看向燕归,气宇轩昂眉深目沉,一脸的络腮胡吓得小公主微微后仰,随即又昂首站立,稳稳受了一礼。
安平公主心道,这就是大周战神。他也太高了。他行礼时俯身,也需她仰头去看。
“免礼。”安平公主缓言道。在大臣面前,她很早就学得圆熟娴雅。就算此人是燕娇的哥哥,也不会使她放下心防。
燕归站直身体,下意识的摸摸胡子。
该剃掉了,他想。
安平公主这时仰头也只看到燕归的胡子,她有些气馁,这样和他说话难免落了下风。安平公主不动声色把眼光挪向自己正把玩着的腰间玉佩,缓言道:“你就是燕归啊。你妹妹骄纵成性,以后本公主帮你管教。你就放心吧。”
燕归看着燕娇浅笑,燕娇睨他一眼。
“是,多谢公主。”燕归道:“娇娇的脾气是大了些。”
安平公主下意识一笑,看向燕娇:“你看,连你哥哥都...”她话未说完,眼睛滴溜溜转向燕归,忽然想到了什么,收了笑容。
“本宫要回宫了,你们退下吧。”她说着,又看向若夏:“母后赐了软轿给若夏姐姐。”
“多谢娘娘,多谢公主。”若夏谢过,三人拜别安平公主,一起往宫门走去。
若夏得以乘坐小轿,燕归和燕娇并排走在前面。“公主比你还小,都比你懂事。”燕归道。燕娇皱眉,侧眼看向燕归:“我跟公主能比吗?”
燕归一噎。
宫道上,几人遇到刚刚从皇后宫里拜辞出来的祁王和贤王两夫妇。
燕归和燕娇自是一番行礼不提。
宫人落轿,若夏掀开轿帘,向两位王爷王妃颔首:“...臣女失礼了。”
祁王忙摆手:“柳二小姐无需多礼。”他说着,眼睛在轿帘后皎若秋月的女孩子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尴尬移开。
若婉看着软轿里的妹妹,她如今贵为王妃,也从没享受过在宫门内坐轿的待遇。
她始终比不过若夏。
若婉如何想,若夏并不在意。她坐这个软轿是坐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毫无心理负担。她又不是朝中重臣,若得此殊荣还需诚惶诚恐。她不过是众人眼中的废人,且她因何而废,皇后娘娘该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才是皇后一直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退一万步讲,十年前师父丹乐道长行走于宫中时,就有此待遇了。
若婉缓步走向若夏,轻声道:“妹妹今日好生威风啊。为了燕大小姐连睿王妃都敢得罪。也不知道为了你的亲姐姐...”
若夏仰头看向若婉,笑道:“如姐姐有这一天,妹妹义不容辞。”
若婉拧眉,她才不会有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的一天!
“我不过是提醒妹妹,既然下山了,就别再仗着你师父的尊荣目中无人...”若婉抚着衣袖轻声道。
若夏道:“师父尊荣来之不易,做徒儿的怎能辜负?”
若婉:......
好好好,不听拉倒。
若婉佛袖,拉着贤王疾步离去。
第四十八章 不回
燕归与祁王作别,祁王妃忽而猛烈的咳嗽起来。
祁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冬日里天寒,要多注意身体。”
若夏看向祁王妃咳得通红的脸,道:“王妃娘娘可是素来体弱?”
祁王妃点点头。
若夏道:“我师父制有养元丹,强体祛寒有奇效,王妃娘娘可多服。”
祁王一喜:“如此,多谢柳二小姐赠药。”
若夏微微尴尬,燕娇蹙眉道:“王爷你误会了!”
祁王夫妇齐齐看向燕娇,燕娇道:“我师姐是提醒王爷,这药对王妃娘娘身体好。大周几大药商都会出售青云观的药丸。像京城济仁堂就有,王爷可去那里购买。”赠药什么的,容易出事,万一吃出点什么谁负责?
师姐这么谨慎的人可不会做这种事。祁王在想什么呢?
祁王:......
“呃...贵派生意做得挺大。”祁王干巴巴的道。
那可不是大吗,最大的客人可是大周皇帝。
“青云观弟子众多,许多外门弟子就负责与药商合作...修道之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辟谷的。”燕娇道。
“这...好吧。”祁王总觉得他是听了一段吆卖声。
祁王妃道:“还是要多谢两位提醒。我会派人去买的。”
听说丹乐道长的药丸炼制缓慢,药堂时常无药,买不买得到都要看缘分了。
若夏道:“我和师妹都不能帮到王妃,只能祝王妃早日康复。”
“借你吉言。”祁王妃笑道。
几人分别后,祁王扶着祁王妃,笑道:“这可是仙人的徒弟。她的话一定会应验的。”
祁王妃却嗤笑一声:“王爷只是希望我活着罢了。”
祁王神色如常,安静的扶着祁王妃走着,一路的宫人感叹祁王夫妇琴瑟和鸣,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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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普通民居里。
红衣公子在窗前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远远近近的爆竹声。
爆竹声声未歇,这一处安静的宅院被新年的热闹包裹着。那安静如铜墙铁壁,保护着四方小院的冷冷清清,任外间如何喧闹,始终侵袭不进小院来。
“过年了啊。”他叹道。满室寂静,无人应他。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英隽的面庞上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如暗夜明珠,照亮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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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娇燕归和若夏三人出了宫门,各家的下人先迎了上来。清风迎上若夏,在若夏耳边说了些什么,若夏神情一冷。
“确定咱们的人看见的是他?”
清风点头。
这时柳夫人身边的嬷嬷迎上若夏,告诉她若夏的父母已经先回府了。
“相爷喝多了酒,身体不适,夫人先伺候他回去了。”嬷嬷说着,看向定国公燕归,笑道:“若国公爷和大小姐方便的话,可否送我家二小姐归家?”
若夏叹气,到底还是来了,她一归京,父母终究会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可她要的,从来不是燕归。
若夏眼睛一转,看向燕归,燕归略有些尴尬的转过脸,看向燕娇。
燕娇是最熟悉二人的人,他们两人要有在一起的心思,断不会藏着掖着。
燕归的眼神一看过来,燕娇心领神会。
“啊呀...”燕娇扶着头摇摇欲坠:“我头疼...”
燕归伸手扶住燕娇,若夏拉过燕娇的手把脉道:“娇娇喝多了酒,快扶她上马车。”
燕娇冲燕归狡黠一笑,这样子,三人为了她有了正当理由同路,也不怕柳夫人再误会。
没想到若夏接着道:“我送她回家,顺便给她熬点药。”
嬷嬷听到快扶她上马车这一句时立刻脚步跟上,听到后半句时脚下一晃,显然没听懂。
若夏再道:“嬷嬷先回去吧。我送燕娇归家,今晚兴许就不回家了。”
这下连燕归也不淡定了。
“这怎么行?”嬷嬷吓得声音尖利。随即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别胡闹。”
若夏却不管她,燕归疑惑的看向若夏,若夏一扬眉,燕归乖乖上了马,护送两个女孩子的马车先回燕家。
嬷嬷忙吩咐柳家的马车跟上,心里忐忑不安。
最多跟到燕府,今晚她就是拖也得把二小姐拖回去。
马车驶出御街,燕娇一脸疑惑的看向若夏。
“师姐,今天多谢你为我说话。”燕家道。
若夏睨一眼燕娇,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客气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燕娇笑笑,凑近若夏:“在宫里时我就有个疑问,现在终于被我逮到机会问了...”
若夏歪头看向燕娇。
“师姐,你跟我哥哥是不是早就认识了?”燕娇问道。
若夏问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想起来一些事。我以为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围场,那次你们见面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可你们两都不是不爱说话的人。今天看你们两一起对付睿王妃,这样的默契,可不是刚见过几面的人能有的。起码围场那日,肯定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若夏笑笑:“有意思,你一向粗心大意,难得你记得这些。”
燕娇道:“还有,我上次昏迷,冥冥中我听到你和哥哥聊天。”
“你听到了什么?”若夏忽然严肃起来。
燕娇笑道:“我听到你们的声音,我知道你们都在我身边。至于你们聊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若夏柔柔的笑着,伸手抚着燕娇的脸庞:“娇娇,我跟你哥哥第一次见面,是在青云观,他去看你。”她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了往事。“你有个好哥哥。”她说道。
燕娇眯眼笑着,眼里似有星辰闪耀:“我也有个好师姐。”
燕娇还想再问些哥哥和师姐的过往,若夏却聊起在宫宴上的事。
“睿王妃指责你,你可知我为何要费那么多唇舌与她争辩?”
燕娇道:“师姐...是希望在众人面前将对错都定性,不给她以后再污蔑我的机会,也叫她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若夏颔首,道:“你和贺嘉鸿的名声相差太大,你受伤已好,长久之后,人们只会看到京城素有才名的睿王府世子爷为了你被贬为庶民。到时睿王府再一哭惨,受害者反而成了他们。你倒成了罪人了。”
燕娇连连点头,还是师姐为她想得周到。
第四十九章 意外来临
“言是杀人刀,刀刀不见血。”若夏道。
燕娇对若夏的细心只有佩服的份。她前世就是败在睿王妃所引导的舆论下。贺嘉鸿退亲之后被皇上重罚,失去了世子之位。燕娇被众人耻笑不说,她还是害贺嘉鸿失去世子之位的罪人,被痴迷贺嘉鸿的女子们所厌恶咒骂。
这令她在京中无法立足。
“睿王府在京城经营数十年,贺嘉鸿又盛名在外。他如今赚够了同情,过个三五个月,我这个害他被流放罪人做什么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燕娇心下感动,这一次,她有师姐为她挡住流言蜚语。
若夏拉着燕娇的手,细细道:“现下当着众人的面,逼他父母低头,让他们宣告天下,是他贺嘉鸿对不起你,只要他们现在赔礼道歉了,睿王妃就没有脸再拿此事说道。”
燕娇靠在若夏肩头,轻声道:“还好有你,师姐。”
若夏轻拍着燕娇,道:“咱们一起长大,临下山时,师父拉着我的手要我保证照顾好你。我总是要多为你打算一下。”
燕娇感动不已,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师姐,那你呢?”燕娇问道。
若夏看着燕娇。
燕娇撒娇道:“师姐为我打算得那么周到,都不顾及一下你自己。”
师姐为了燕娇与睿王府为敌,现下又因为燕娇被众人误会她与哥哥的关系,可是师姐还是一心为燕娇着想。
若夏叹气,柔柔道:“娇娇,你有很多的路可以走,你不能因为一条小路上绊脚石而停下脚步。可我不一样,我只有一条铺满荆棘的路,我也只愿意走这一条路。既然要走满是荆棘的路,我又怎能在意这一两个绊脚石呢?”
燕娇似懂非懂,师父早定下师姐将来会接管青云观,她知道师姐绝非池中之物,师姐要走的路...绝非寻常路。
“我明白师姐的为难,其实我想走的路,也并非是康庄大道...”燕娇小声道。
若夏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燕娇。
燕娇转而问道:“师姐可知,我为何会答应进宫,为安平公主做护卫?”
若夏道:“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不过我知道...你绝不甘心做任何人的筹码。眼下这个局,你怎么解?”
虽是在只有两人的马车里,但燕娇还是郑重其事的靠近若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若夏大惊失色:“你?”
“嘘!”燕娇忙用手指抵住若夏将要出口的责骂。
若夏生气又无奈,她只觉心累。叹气道:“算了,我现下心中压着事,暂且没有精力骂你。一会我把这事告诉你哥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师姐...我还得靠你呢...”燕娇撒着娇,摇着若夏的胳膊。
若夏闭目养神,不管燕娇如何撒娇就是不给任何回应。
“那你告诉我,你心里压着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你?”
若夏不为所动,仍旧闭目养神。
燕娇哼了一声,又靠在师姐肩头,若夏抬手轻拍着燕娇,她的心事,燕娇帮不了她。燕娇也闭眼小憩。
马车一路摇晃着到了定国公府。
柳家的嬷嬷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看见若夏被清风抱下车,燕娇推着若夏就往府里走,她三两步垮道若夏面前,屈膝行礼道:“二小姐,您把燕大小姐送到府门前就好,天色已晚,咱们回家吧。”
若夏的眼神越过嬷嬷,看向定国公府,淡然道:“可我想进去,喝杯茶,和我的小师妹聊聊天。”
嬷嬷一脸为难。
“让开。”若夏轻喝道。她的脸色变得冰冷,吓得嬷嬷一个激灵。
“嬷嬷。”燕娇上前去拉过嬷嬷,劝道:“我家这么大,还怕住不下师姐吗?你就放心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师姐的。”
燕归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下人,女孩子们说悄悄话,燕家的护卫们隔着老远在燕娇等人四处站立着,警惕着四周。
燕归这时悄然靠近若夏。
嬷嬷急了:“二小姐,您是不是在生夫人的气?”夫人自作主张希望二小姐能和定国公多多接触,二小姐若是因此恼怒,和夫人赌气干脆住进定国公府,那可就麻烦了。
若夏冷眼瞧着这多话的嬷嬷,没有答话。
燕归走到若夏身后,轻声道:“他不在这里。”
这话音只落进若夏耳里,若夏神情一滞。
燕归知道若夏今晚坚持要来燕家,不是为了他或者燕娇,更不是为了和柳夫人置气。而是为了见一个人。
他不在这里吗?
她一路怀着期待过来,他却不在?
若夏看向清风,清风坚定的点头,青云观的人发现那个人的行踪,也就这几日的事。
若夏蹙眉,他来京城,不在定国公府还能去哪里?
“那就叫他来,一并喝杯茶。”若夏压低的声音不容反驳。
燕归无奈,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人是把他堂堂定国公府当成什么了?酒馆驿站吗?
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个还要在他这里约人喝茶。
这真是...过分!
“好。”他说道。
若夏看向嬷嬷,道:“嬷嬷,我不过是去娇娇家里,和老朋友喝个茶,你这神情行事是什么意思?我们师姐妹感情深厚,这在你眼里很难理解吗?”
柳家的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她这是接了个什么差事?两个女孩子长在道观,不通世间人情,行事自然坦荡,她这拦着挡着,确实不是个事。
可若大年夜的二小姐真的留宿燕家,明日满京城该传成什么样?
她求救般的看向燕归,燕归却神情自若的越过她,走向定国公府门。燕娇推着若夏悠然走在燕归身后,嬷嬷一脸苦相的寸步不离跟着自家小祖宗,但愿夫人能察觉二小姐久未归家,会派人来接吧。
燕归走过定国公府的匾额,他走得稳又慢。身后的人缓缓跟随,这是大年夜下,虽是深夜,但满街处处张灯结彩,随处可见新年的喜庆。
几人心中各怀心事,两个女孩子各有期待。
任谁也想不到,意外来的时候是如此悄无声息又那么迅速。
第五十章 刺杀
灯笼没有照到的黑夜里,一根极小的银针破空飞来,从燕娇耳旁飞过,直冲燕归后颈。
“哥哥!”燕娇甚至没来得及喊一声小心,她下意识的挥手去挡,飞针极小,以极快的速度从燕娇手掌中划出一道口子,还是不偏不倚的飞向燕归,只不过攻势明显减慢。燕娇只争得这一息的功夫,燕归飞快的抽出腰间短刀,一挥手将飞来的银针打开,叮铃一声,银针射入门框,入木三分。
“有刺客!”燕家的护卫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明里暗里的层层护卫把燕归兄妹围了起来。
刀剑出鞘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肃杀之气。
燕归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来,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失去思考能力。他看向燕娇,那个他一直想要护在身后的妹妹,此时站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手掌那细小的伤口缓缓的渗出血液,是黑色的。
“银针有毒。”若夏喊道。
燕娇苦笑,没有毒这么细的银针怎么杀人。
一滴黑血从燕娇雪白的手中滴落,她整个人也随之摇晃倒下。
“娇娇!”燕归一个箭步,在黑血落地前接住了燕娇。
若夏倾身,迅速封住燕娇的经脉,防止毒血再扩散。
迎出门的凌香看见燕娇受伤,哭喊着快去请大夫。
护卫围住几人迅速进了宅院,定国公府更多家丁冲出,暗处的刺客被发现,哐啷打做一团。
若夏打开四轮车上的暗格,取出一颗药丸,喂到燕娇嘴边。
“娇娇,吃了它。”
“这是什么?”燕归问道。
“这是我师父炼制的清神化毒丸。抑制毒性有奇效。”若夏道。
燕娇已经昏迷,此时吃药才是最好的选择。
燕归不再犹豫,他用巧力在燕娇身后一拍,燕娇嘴唇微张,若夏趁机将药丸送入燕娇口中,再轻拍她的胸口,药丸被燕娇咽入腹中。
“既叫化毒丸,可能彻底解毒?”燕归问道。
若夏轻轻摇头:“尚未可知。”
燕归看着燕娇,担忧不已。
若夏再道:“这药丸解一般毒药有效。但刺杀你定国公燕归的,能是一般毒药吗?”
燕归一时竟无言以对。
若夏道。“先带娇娇回房,我再替她诊脉。”
燕归抱着燕娇飞快跑回房间,将燕娇安置在床上,若夏坐在燕娇床头,一手拉过燕娇受伤的手为燕娇诊脉,一手轻柔的为燕娇擦去额头的细汗。
“哥哥。”燕娇呢喃。
燕娇受伤的手上经脉变得黑红可怖,幸而若夏及时封住她的经脉,又喂她吃下化毒丸,否则此时全身的经脉都会布满毒药。
燕归握住她另一只手:“哥哥在,不怕。”他焦急的看向若夏。
若夏诊脉片刻,面色微变。
“腐骨灵花。”她说道。
燕归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向若夏。
腐骨灵花吗?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燕归急切的说着,他看向若夏的腿。
传闻腐骨灵花剧毒无比,中毒之人无一存活。
但是...这不是真的!燕归就认识两个中了腐骨灵花还活着的人,其中一人就在他眼前。
他知道,若夏的腿是可以好的,他知道的!
燕娇也一定会有救的。
若夏沉默着,久久未言语。
“回答我,你可以治好娇娇!”燕归几近疯狂。
正此时,房门响了。
“国公爷,我带大夫来了。”凌香敲着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燕娇前一阵子坠马,家里养着大夫,此时来得快速。
若夏一把拉住燕归,截住他开口让大夫进门的话。
“两件事。第一,刺客必须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燕娇中的什么毒。”
“刺客当然要死。”燕归道。
“燕娇不能看别的大夫。”若夏看着门外道。
燕归思索片刻,他知道若夏为什么会犹豫。
若夏身中腐骨灵花,当年虽及时救治,但到底落下残疾,后来经由丹乐道长悉心调养才慢慢恢复。
若夏如今回京,有不得不隐瞒疾病已好的事实。此刻燕娇也身中腐骨灵花,若她当即就医治好了燕娇,难免有人会疑心若夏的病是伪装。到时她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燕归道:“治好娇娇,我担保此事不会连累你们两人。”
若夏道:“你放心,娇娇是我的师妹。”她沉默片刻,又低声道:“或许这是个机会。”
燕归不语。若夏又道:“我刚才犹豫,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担忧我自己。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
燕归不解。
若夏转动四轮车,轻摁扶手上不起眼的机关,嗖的一声一支银针飞出,正好扎在屋中的桌子腿上,隐入其中,这四轮车的机关力道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这是我师父研制的机关。”若夏道:“除了它,什么东西能以绣花针射出伤人?还有这个毒,腐骨灵花...”
“这是半年前丹乐道长给我的毒?”
若夏点头。
燕归震惊不已,刺客竟然与半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若夏点头,道:“这如果不是巧合的话...”
燕归闭上眼,深深叹气。
“这不是巧合,他们来了...”燕归说着,看向若夏郑重的道:“我信你。娇娇就交给你照顾了。”他说着起身,头也不回的出门。
凌香看着红着眼盛气凌人的燕归开门出来,她哭着上前:“国公爷,大夫来了。”
燕归道:“哭什么?丹乐道长的大弟子在此,娇娇的毒即刻可解。”他又看向凌香身后的大夫,道:“几位可有谁,医术自比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柳若夏?”
大夫们忙道不敢不敢。
“那就滚回去好好呆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燕归喝道。
说完,他越过几人径直走出去,定国公府门外,三个刺客被斩杀当场,血腥味弥漫久久不散。
燕归站在定国公府门前的石阶上,眼神冰冷的望着那三具死尸。
“翁赢?”燕归唤道。
暗夜里钻出一黑衣男子,一咕噜跪在燕归身前:“属下死罪。”
他是燕归的暗卫首领,今夜没有及时发现刺客,更没有保护好大小姐,他万死难辞其咎。
老妖也忙跪下请罪,他身为燕归的副将,却没有保护好主子。
燕归道:“现在请罪又有何用?情况如何?”
翁赢道:“刺客共有四人,来历不明。属下故意放走一人,已经安排人跟上了。”
第五十一章 另一种毒
燕归狠厉的眼神令人望之生畏。
“刺客的来历不必再查。他们一路从北地跟我到京城,在京城定然有内应,找出来,端了他们的窝。”
翁赢和老妖齐齐道是。
燕归看向杀手的尸体,忽而道:“这三人,是为掩护那一人而死吗?”
翁赢点点头。
“你放走的,是动手的那个人。”燕归冷冷道。
翁赢大惊,忙道:“国公爷放心,他逃不了。”
燕归陷入沉思,这个杀手,在燕归进门的最后一刻下手,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射出那一针。又在最后关头用同伴的尸体为他铺出一条逃生的路。
他懂得隐藏,又耐得住性子,还有人为护他而死。
这个杀手不简单。
若夏写了一张单子,吩咐清风去抓药熬夜。又吩咐哭着的凌香去安排准备热水给燕娇净身。凌香抽泣着出去了。
待房内空无一人,若夏打开四轮车的扶手上的机关,露出一个暗格,其内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若夏轻轻取出药丸。喂到燕娇唇边:“娇娇,吃药。”
昏迷的燕娇听到师姐的声音,张嘴把药丸吞下。
若夏轻轻为燕娇顺着气,忽而她转身,眼神凌厉的盯着帷幔后面,喝道:“谁在那里?”
若夏手一杨,三根银针不知何时捏在她手中,只待一挥手将银针发出。
帷幔后缓缓挪出一个小小的声影。
“燕铮?”若夏不动声色的收了银针:“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铮睁大眼睛瞪着若夏,狠狠道:“你给我姐姐吃了什么?”
燕娇忽然猛烈的咳嗽,继而咳出一口血来,鲜血染红了被褥,染红燕娇的衣襟,她痛苦不已。
“姐姐。”燕铮跑过来抱住燕娇:“你到底给我姐姐吃了什么?”他喊道。
若夏轻柔的用帕子擦去燕娇脸上的血迹,淡淡道:“燕铮,你相信我吗?”
燕铮眼神凶狠的瞪着若夏,他不相信任何人。
若夏道:“上次你姐姐晕倒,我救醒她,你记得吗?”
燕铮听到这里,神色缓和了些。上次他偷偷来看姐姐,不想让燕归发现他,结果还是被出门的若夏给发现了。
她还给了他一粒糖。
这次他本来有事和姐姐说,于是提前来姐姐房里等她,没想到等来一个生命垂危的姐姐。
燕铮躲在暗处害怕着。他看到燕归很担心,他知道姐姐的情况不乐观。
若夏又从暗格里像变魔术般再取出一粒糖来,放到燕铮手里,柔声道:“你信我,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这时凌香回来了,看见燕娇吐血顿时惊慌起来:“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若夏道:“先给燕娇沐浴更衣,待药熬好了喝下就好。不会有事的。”
凌香依言照做。
“我暂且信你。”燕铮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若夏说道。
若夏摸摸燕铮的头,燕铮不耐烦的打下若夏的手,扭头出了房门。
燕家一夜人心惶惶,燕二老爷,二夫人秦氏和秦文君燕明等人都守在燕娇的院子里。
燕归踏着夜色归来,周遭气氛冰冷。
燕二老爷迎上前去,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秦夫人刚问了一句:“娇娇她...”
话未说完便哽咽失声。
燕归道:“娇娇是为了保护我。”
二夫人泪珠不断,极力忍着不哭出声来。
众人沉默,一时相对无言。
良久,秦文君强笑道:“婶婶与定国公不必担心,不幸中的万幸,今夜有柳二小姐在。她可是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她在,娇娇表妹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继续沉默着,就算燕娇无事,可她遭此横祸,无端受此一难,实在叫家人心疼。
这时燕家众人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愤怒。
燕归遇刺,燕娇受伤。
这背后主使之人要谋害的,是整个燕家!
今夜定国公府门前的刺杀,不到一夜便传到了宫里。
皇上大怒:“朕的一品国公,边关大将,竟然在除夕夜里遭到刺杀?传京兆尹,给朕彻查此事!”
皇上皇后听说燕归无事,松了一口气,边关才稳,燕归乃大将,出不得差错。內侍又道是定国公之妹燕娇为燕归挡了毒针,皇后叹道:“这孩子看似不着调,倒是个重情的,不枉她哥哥出了名的疼她。”
皇帝道:“那皇后安排两个太医,送去给燕娇整治吧。”
皇后点头,又吩咐宫人从库房挑了些名贵药材,一同送去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
燕娇喝了药,压制了毒性,受伤的手不再黑红恐怖了,但她仍然昏迷不醒。
“娇娇几时能醒?”秦夫人隔着床帐看向昏迷的燕娇,轻声问道。
若夏叹气道:“我也不知道。”
燕归抬眼看向若夏:“你之前不是很自信吗?”
若夏眼神躲闪,道:“我高估了我自己。”
“柳若夏?”燕归几近狂怒。“你耍我?”
清风不动声色的站在若夏身前。
“国公爷息怒。”秦文君忙劝道:“娇娇表妹喝了柳二小姐的药,想必很快就会好的。”
燕归极力忍住愤怒,窗外晨光不疾不徐的流进屋子,天就要亮了。
而帷帐后的燕娇仍旧昏迷。
有下人引着宫里来的太医进入燕娇的院子,前来通报给燕归。
燕归一眨不眨看着柳若夏,不发一言。她说过,不能让燕娇看第二个大夫。
若夏道:“我既然看不好,请太医来看一看也是好事。”
燕归眼神一亮:“你确定?”难道燕娇的毒已解?
众人疑惑,若夏刚才两句话都是一个意思,怎么前一句能令燕归暴怒,而后一句,众人竟然觉得燕归隐隐有些高兴。
难道是错觉?
不待众人想明白,燕归已扬声吩咐下人把太医请进来。
来的是太医院两个副院使王太医和李太医。
“国公爷。”两位太医行礼道。
“不必多礼,二位太医一定要救救我妹妹。”燕归淡淡道。
秦氏拉出燕娇的手,又垫了帕子在手腕处。
凌香在一旁,细细说了燕娇自中毒后的种种反应。李太医一面听着,一面坐下诊脉。
不消片刻,燕归问道:“怎么样?我妹妹的何时能醒?”
“这...”李太医面露难色。
燕归面色一沉:“李太医有话直说。”
“从脉象和病症上看,燕大小姐这是中了腐骨草的红叶毒,这毒性难除啊。”李太医道。
另一种毒?燕归眉头紧皱。
第五十二章 不告而别
“也就是说,我家大小姐还没有脱离危险?”凌香惊道:“不可能,柳二小姐开的药很有效,大小姐喝下去之后就明显好多了。”
燕归冷冷的望着柳若夏。
李太医道:“柳二小姐开的药压制毒性的确有效,但并不能完全根除腐骨红叶毒。”
“你再说一遍,是什么毒?”燕归压着愤怒说道。
“腐骨草红叶毒。”李太医感觉自己被质疑了,他好歹也是太医院副院使,于是又道:“老夫在太医院数十载,什么毒还是分得清的。”
“庸医!”燕归怒着,下意识握住腰间佩刀。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大将气息顿显。吓得李太医一哆嗦,刚升起的那点不满生生吓散了。燕归指着王太医道:“你来看。”
李太医利落的从椅子上起身,王太医并不就坐,利落地跪在床边为燕娇诊脉。
众人屏息等着。
良久,王太医道:“回国公爷,大小姐中的的确是腐骨红叶毒。但国公爷放心,大小姐体内的毒性已被柳二小姐的药压制住了,腐骨草药性奇特,太医院还有可解此毒的绿叶丸,待老夫回去取来...”
李太医忙道:“王太医医术高强,还是您留在这里照顾大小姐吧。这解药,我亲自去取。”
李太医说完,抱着药箱拉着自家药童准备要跑。
“站住!”燕归喝道:“你们怕什么?若治好我妹妹,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
“说实话,我妹妹是不是吃下解药,即可醒转?”燕归语气冰冷,话虽是对两位太医说,但眼睛冷冷的盯着若夏。
两个太医吓得冷汗连连,传闻定国公极宠爱自家妹妹,若他们治不好燕大小姐,定国公一怒之下失去神志,宰了他们陪葬,那可真是死了也是白死。
若是不死,受些皮外伤,难道他们还敢伸冤不成?
王太医擦擦额头的冷汗,支吾道:“照理来说是如此,但...燕大小姐自坠马后一直体弱...国公爷息怒,下官实在不敢作保...”
燕归磨着后槽牙,眼里的怒火熊熊燃起,仿佛要将若夏烧毁。
清风挡在若夏身前,戒备着燕归暴起伤人。
“好,你们两一起去拿药,一起送回来。”燕归抑制着愤怒说道。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拿了药,遣药童送回来不就好了吗?
心里如何想,却不影响脚上的速度。两个太医脚底生风呼呼跑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问问柳二小姐。”燕归冷冷道。
众人疑惑着退出房门。
“清风,你也先出去吧。”若夏道。
清风回身望着若夏,一脸担忧。
“主子...”清风一跺脚。
若夏挥挥手,清风不甘不愿的走了。
在门被关上,燕归的刀同时架在若夏的脖子上。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若夏泰然自若,浅笑道:“我柳若夏,医术高明,瞒过两位太医。”
燕归的刀更近了一分,道:“腐骨红叶毒是怎么回事?”
若夏看向帷幔后的燕娇,道:“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果不其然,燕娇猛烈的咳了起来,燕归匆忙收了刀,扑到燕娇身边:“娇娇...哥哥在这里...”
“水。”燕娇呢喃。她喉咙里似火烧火燎,难受不已。
燕归忙去桌上倒了热水,细心喂燕娇喝下,燕娇喝完后,虚弱的她又闭眼睡去。
“到底怎么回事?”燕归看着若夏问道。他适才的心情一波三折,就算燕娇醒来也并未让他安心。
若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瓷瓶,举到燕归面前。她的四轮车上机关重重,旁人根本难以看出端倪,除了她,没人知道里面还藏了多少暗格插销,毒针暗器。
“这就是解药。太医来之前我已经给她吃过了,不过是包裹了一层糖衣,药效发挥缓慢。”若夏道。
“你为了隐瞒娇娇中的腐骨灵花,救了她又给她下另一种毒?”燕归的语气不善。
“非也。”若夏靠在椅背上,神情带有几分漫不经心,道:“难道你忘了,我是燕娇的师姐。我救了她即可,若无必要,我怎么会害她再受一份苦?”
“有什么必要?”燕归问道。
若夏看着燕归,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是一个机会。燕娇的机会。”
燕归不解。
若夏不耐烦的说道:“皇上有意让燕娇成为筹码留在宫中,你就不担心吗?若娇娇遇刺死了...就没有人再拿你妹妹威胁你了。”
“这不行!”燕归愤而起身。
“只是假死。这是燕娇想出的办法,我不过是帮她实现而已。”若夏道。
燕归当然知道是假死,但他绝不会不同意,道:“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这太不吉利了。万一娇娇真的出事怎么办?”
正说着,燕归身边的老妖过来敲门,燕归知道老妖若无要事不会来这里,于是走出去见他。片刻,他一脸平静的回来。
“他来了是吗?”若夏问道。
燕归点头:“他在我书房,老妖可以送你过去见他。”
若夏浅笑,作别燕归,便由清风来推着她过去。
燕归看着离去的若夏,忽而唤住若夏,若夏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燕归。燕归对着郑重一拜:“今夜,多亏有你。大恩不言谢...”
若夏摆摆手,道:“我说了,燕娇是我师妹。”
若夏说完,示意清风继续推着她前往书房。
老妖在前领路,到达书房外面时,老妖施礼退下。
若夏望着书房的门,迟疑片刻。仍旧坦然的进了门。
书房内,一红衣公子端坐其中,剑眉星目,仪表非凡。
看见若夏,他浅笑起身。“柳二小姐,好久不见。”
......
两个太医去而复返,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定国公安排两人一同取药再一同送回,其实大有深意,于是两人谁都没有打退堂鼓,一起将解药送回定国公府。
燕归看着凌香伺候燕娇吃了药。
王太医道:“不消片刻毒性可除,只是大小姐体弱,后续的恢复,老夫再开个药方...”
“两位太医有十足的把握吗?”燕归问道。
太医对视一眼,不敢回答。
“那就请回吧。”他说完挥手,燕娇身边的丫鬟捧上两个托盘,其上黄金灿烂堆叠,夺人眼球。
燕归道:“两位太医辛苦了,略备谢礼,还请笑纳。”
正说着,有下人来报,柳二小姐走了。
燕归错愕,不告而辞?
第五十三章 燕娇死了
发生了什么?
两个太医原以为接了个苦差事,没想到就是送个药就有如此收获。
却不料,柳二小姐走了。
她一走,万一定国公又把他们留下来照料燕大小姐,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这可如何是好。
燕归道:“我们已尽人事,接下来就听天命吧。”
虽是不解,但有好处拿又没有风险的事没人不喜欢,两个太医松了一口气,拿了沉手的金子走了。
凌香道:“国公爷,您不用家里的大夫,柳二小姐又走了,现在太医也回去了,这...”
燕归抬手,制止了凌香的话:“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娇娇说。”
大小姐还睡着,说什么?凌香不解,看向燕娇,却见面色苍白的燕娇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凌香一喜:“大小姐,你醒了?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不要声张。”燕娇弱弱的道。
大小姐的吩咐凌香从不敷衍,连忙点头,忍住欢喜淡淡的走了出去。
窗户突然传来异响,燕归迅速转身戒备着,只见一袭红衣身影飘然跃进,燕归顿时黑了脸。
燕娇看向黑着脸的燕归:“哥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燕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燕娇虚弱的闭上眼,柔柔道:“哥哥...我不想做筹码。”
燕归一愣。他从前什么都帮她决定,帮她定了一门亲事,结果闹得燕娇差点没了命。
是否就像若夏说的,燕娇长大了,该由她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
良久,燕归道:“若你真的决定了,我可以帮你。可是你要想好了,这件事一旦成了,你不能再回青云观,更不能去临渊。”
燕娇明白这些,她笑道:“多谢哥哥。”燕娇又睡去。
“嘿,她看不见我。”红衣公子笑道。
燕归皱眉。一手把红衣公子提溜走了。
燕归着手秘密安排一切之前,他很好奇眼前之人说了什么,直接把柳若夏气走了。
燕归的书房里,红衣公子正襟危坐,看向问道:“你妹妹没事了?那件事...你同意了?”
燕归嫌弃的眯着眼打量他:“邹彦,注意你的言行。”
“我听说你妹妹出事,特意来看她的。”邹彦正经道。
燕归又黑了脸:“你跟柳若夏说了什么?”
邹彦转身,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燕归懒得再问,道:“既然看过了,就赶紧走。”
他说完黑着脸走出书房。
*******
柳家的马车上,若夏面无表情的笔直坐着,忽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若夏面无表情的擦去。
清风道:“主子,他说了什么?”
若夏像是在出神,良久才道:“他说,只把我当好朋友。”
清风拧眉:“他怎么这样?主子您为他做了那么多!”
“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若夏苦笑。
细想想,他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只不过年少相识,又一起同生共死,她总以为这些情谊是不同的。
原来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清风想起什么,又问道:“主子...那咱们的事情还做吗?”
“当然要做。”若夏打起精神,道:“离了他我还不活了吗?我总要活得漂漂亮亮的!”无关任何人,只为自己。
人活一世,当轰轰烈烈才不负此生。
柳夫人焦急的等在二门,昨夜燕家出事,若夏要留在燕府照料燕娇,柳夫人便没有把她接回来。
天一亮,下人便来通禀若夏回来了。
若夏的马车驶入二门,原地踱步的柳夫人一眼便瞧见了。
“若夏?”柳夫人唤道。待清风把若夏抱下马车,柳夫人看见若夏那憔悴的面庞,顿时心疼不已。
“一夜没睡吗?累坏了吧?燕大小姐的伤势如何?”柳夫人一叠声问道。
若夏累极,并不答话。
一行人回了房,柳夫人吩咐丫鬟呈上一早准备好的清粥小菜。
若夏沉默着,低头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热粥。
“慢点吃。”柳夫人慈爱的笑着:“你救了燕娇,定国公应该很感激你吧。”
若夏一愣,她停下喝粥,随即把汤匙放下。
“怎么了。”柳夫人关切的问道。
若夏看向母亲:“您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柳夫人一脸无辜:“我不过就是让燕归送你回家,你可倒好,直接去了定国公府。去也就去了吧,正好赶上及时救了燕娇...”
若夏不发一言,眼神平静的看着柳夫人。
“你看着我干什么?你也不小了...”柳夫人颇有些无奈:“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试探一下燕归的态度,若他有意自然会送你回来,若他无意,往后就该和你保持距离。”
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她的女儿有意,这可不行,女儿家还是不能太主动。
若夏淡淡道:“我和燕归,并无男女私情。”
“那你还去定国公府,还一夜不归?”柳夫人扬声道:“你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吗?”
“我不在乎名声。”若夏道:“我也不嫁人。”
“什么?”柳夫人彻底不淡定了。
若夏转动轮椅去了内间,清风明月早准备好热水为她洗漱。
“我要休息了。”若夏道。
柳夫人急了:“女儿...那可是定国公啊!”
若夏神色无波,任由明月为她拭手净脸。
“你怕吗?”柳夫人放缓语气,劝道:“其实,他那么疼爱燕娇,你又跟燕娇交好,你若有心他未必不会同意的。”柳夫人蹲在若夏身边,强笑道:“若夏...你是可以成亲生子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呀...
“你是大周宰相嫡女,你是丹乐道长的亲传弟子,你医术了得...我的若夏啊,你不比任何人差...”
“娘。”若夏似是疲惫不堪,无力道:“我治不好娇娇。”
柳夫人错愕。
随即道:“若夏,你尽力了就好。”
宫里,王太医跪在皇上面前,答道:“燕娇脉象虚弱,毒药损伤内脏,就算服了解药怕是也危在旦夕...”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挥退太医。
入夜,定国公府传出丧报。燕娇毒入内脏,药石无医。于酉时三刻去世。
若夏哭得几近昏厥。
贺嘉鸿被流放,官差前来睿王府领人,贺嘉鸿拎着包袱正准备上路,小厮冲进来喊道:“大公子。燕娇死了!”
贺嘉鸿一脚踹去,随即将包袱丢小厮一脸:“你才死了!”
小厮痛得呲牙,道:“大公子...昨夜燕归遇刺,燕娇为她哥哥挡了毒针,医治无效,定国公府刚刚传出丧报了。”
贺嘉鸿如遭雷击,他面色苍白连连摇头。
“假的!假的!”他摇着头,碎碎道:“燕娇怎么死都有可能,却不会死于毒。”
燕娇是柳若夏的师妹,若论起毒药,天下间谁还玩得过柳若夏?别人不知道,贺嘉鸿早了解得一清二楚。
第五十四章 人情与生意
京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巷里,有五个男子屏着呼吸走在夜色里,哪怕四周什么都没有,他们也小心翼翼,像是怕惊动夜色。到一处小院前,轻扣了几下门,门从里面吱呀开了。几人轻轻走进院内。
“情况如何?”暗夜中的黑屋里有声音问道。
“大鱼没死,但大鱼的妹妹小鱼死了,满京城都传遍了。”领头的人踏进院内,兴奋的道。
话音刚落,暗夜里寒光闪过,又无声收回,领头人脖子喷血,来不及喊叫一声就倒在血泊里。
他才是一条鱼,一条死鱼。
身后四人纷纷抽出武器。院门砰的关上,几人回头看了一眼,并未惊慌。
纵然领头的被伏击,他们宰几个人再逃走不在话下,若没有这份自信,也不会接下这桩活儿千里迢迢来到大周。
“都出来吧。”其中一人喊道。
屋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青衣男子一手握刀,缓缓走出。正是燕归的得力手下翁赢。
就一人?
几人中的小个子暗暗退后一步。他知道小院内还有几个兄弟留守,看来早死于他手了,刚才还一招秒杀领头的...这是个高手。
若对方占着人数多,他们或许还能突围,但仅仅派出一人就如此厉害,今晚恐怕危矣。
“就你一人?”其余三人问道
“对付你们这些杂碎,我一人即可。”翁赢淡然道。这座宅子的主人已经找到,接下来当然是要一层层查下去,但这几个杂碎没必要留了。
三人感觉受到了侮辱,顿时一拥而上。
翁赢挥刀与三人恶斗,招招皆致命。
至于角落里瘦得跟猴一样的小毛贼,他并未放在心上。
小个子瞅准机会,转身一跃上了院墙。
翁赢对招间隙,余光看见小个子要逃,回身一甩,扔出两枚飞镖。
“小贼,你跑得掉吗?”
小个子挥刀劈开飞来的飞镖,未做停顿跳下院墙消失在夜色里。
片刻后,青衣男子打开院门。
“那小子的尸首呢?”他问道。
刚才要是不跑,死在他手里至少还能留个全尸,他现在倒要看看被兄弟们劈成几块了。
暗夜里走出几人,道:“跑了。”
青衣男子大惊。
竟然跑了?
今晚参与围杀的兄弟们的功夫他都是信得过的,那猴子能从弟兄们手中突围,身手不可小觑。可他逃得干净利落,显然是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这是个有脑子的杀手。
这里刚经过一场恶斗,弟兄们低调处理尸体,血腥味弥漫。五大三粗身配腰刀的老妖踏着夜色走出。
“都料理干净了?”他问道。
“跑了一个。”一人说道。
老妖瞪着那人。
其余人解释:“那贼子约莫十四五岁,瘦得跟猴一样,之前谁也没留意到他。”更没想到他的身手竟高于他的同伴。
“大意了!”翁赢说道。
“一个小毛贼还让他逃了!翁赢你个废物。”老妖怒道。
翁赢道:“这波刺客,不是一伙人。”
老妖知道事情严重,并未与老妖争执,只是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在京城接应的人。”此人必然在京城盘根错节埋伏多年,要想查出来可就难了。
燕娇遇刺,燕归盛怒,吩咐他们一定要找出小贼的老巢。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瘦猴儿,竟然逃了。
“那猴儿轻功了得,咱们若大举追击,怕是会惊动背后别有用心的人。”翁赢道。
老妖道:“总不能叫他们逃了,管他是人是猴,敢把主意打到国公爷头上,这小子的命不能留。”
老妖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他与翁赢交代两句。脚步匆忙的走了。
眼下时局紧张。这些刺客身后的势力越加棘手。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
******
邹彦的小院里,他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此时正在专心作画,油灯下,温润如玉的公子一笔一墨都极为小心翼翼。
一男一女踏进门来。
“主子。”男子肃容跪地行礼。女子只弓腰行礼:“公子安好。”
邹彦收了画,丰神俊逸的面庞变得肃穆。“曹仑,事情办得如何?”他清冷的声音问道。
“那几个贼人皆已伏诛,只是...”曹仑面色犹豫。
“说。”
曹仑道:“老妖说,逃了一个刺客...就是您说像瘦猴儿的那个。”
燕归从北地归来,一路上总觉得有根尾巴,因不知是哪方的人,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邹彦曾无意中看见过此人,像个瘦猴儿一般。直到进了京城界,燕归起了杀心,没想到这瘦猴一进京城就如水滴入河流,让人无从查起。
“燕归的手下连个小孩都抓不住?”邹彦悠然浅笑,抬手让两人起身。
曹仑道:“那猴儿轻功极好,又善于隐匿。他一路跟着定国公从北地来的。若大肆寻找,难免会牵扯到定国公。他们投鼠忌器...”
邹彦负手在屋中踱步。
这是一群针对燕归而来的刺客。
现在被燕归一锅端了,就这个瘦猴儿逃了,他们身后的人会有何动作?
“燕归暗地里的人手不多,明面上人的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京城处处受限。”女子叹道。
“既是在京城界,不知青云观可否方便出手?”邹彦看向女子。
女子正是若夏身边的冬雪。
冬雪道:“我家主子说,青云观愿为公子分忧。但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
邹彦眼睛一眯,道:“开个价吧。”
冬雪头一歪道:“此次出事的是我青云观的人,要找凶手,怎么也轮不到公子开价吧?”
曹仑见她语气不善,不快道:“那你来此所为何事?”
“事情如何,老妖也告诉我家主子了。既然公子见过那个小贼,我家主子特令我,来讨画像一张。”冬雪昂首道。
“你...”曹仑气得够呛。从没有人敢在公子面前如此失礼。
邹彦摆手,制止曹仑再多说什么。
“烦请稍等片刻。”邹彦浅笑道。
他另腾出一张画纸,提笔作画,运笔行云流水,停笔惟妙惟肖。
片刻后,冬雪拿起画纸一看,一个长相瘦削,但眼睛尤其传神的小贼跃然纸上。
第五十五章 若夏出手
“多谢公子。”冬雪双手抱拳微微行礼,拿了画像转身即走。
“等等。”邹彦唤住她,道:“若查出幕后之人,恳请青云观先与我通过消息之后再行决断。”
冬雪道:“三千两银子。”她刚才已经说了,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邹彦点头:“曹仑与你同去。”
冬雪冷冷的看了一眼曹仑,不置可否的走了。
曹仑看向自家主子,直到邹彦一个确认的眼神,便不再犹豫跟上冬雪。
曹仑与冬雪走在长街上,沉默着走了一会,曹仑白了一眼冬雪,忍不住道:“好歹也是多年好友!”
冬雪冷眼看向曹仑,道:“从今往后,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
两人再沉默了一阵,冬雪又道:“若不是为了某人,我家主子根本就不会下山。”
曹仑无语,柳若夏不下山岂不更好,青云观的丹乐道长早就和主子达成协议,偏偏柳若夏一接手青云观,以前的规矩就变了。
这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冬雪走进一家普通的药店,其上牌匾瞩目:“百草堂。”
外面看着已经闭了门,但曹仑一进门,便看见药堂的掌柜和伙计们都正襟危坐。
冬雪将画像交给掌柜的,便有技术娴熟的画师将画像即刻复画出十余份。每一人领了一张画像便悄默声的出门了。
冬雪将佩剑放在桌上,慢悠悠的倒茶来喝。
“就这样等?”曹仑问道。
冬雪冷笑:“我青云观的名声响彻朝堂,威震民间,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
曹仑切了一声。
不消片刻,便有人来报,一个时辰前有人看见瘦猴儿跑出那小巷。
冬雪颔首,自有人顺着这线索一层层查下去。也有人顺着小院的主人查他背后的关系。
不到一个时辰,冬雪面前就摆了一张字条。
“这么快?”曹仑惊讶。
冬雪轻蔑一笑:“坊间传闻,青云观内门弟子上千,那外门弟子呢?岂止千数?”
曹仑咽了咽口水,这么多细作,潜伏在京城各处,丹乐道长这是经营了多少年?现在她把这些势力都传与柳若夏,她们师徒究竟要做什么?
冬雪看向纸条,其上详细写了小院主人的背景,更写清了刺客的逃亡路线。
小院的主人是睿王妃娘家一个亲信,人人唤他黄老爷。小贼逃出小院受了重伤,一路躲躲藏藏,还是被黄老爷找到,秘密带回去了。
而黄老爷前一日,还去睿王府上拜过年。
“竟然是他?”曹仑惊讶,“那小贼是辽国的人啊,睿王他怎敢?”
冬雪道:“跟你的主子讨论去吧。”
敢拒绝我家主人,你们主仆一起后悔去吧!
她说完伸出手。曹仑不情不愿的掏出三千两银票放在她手中。
“这么大一条鱼。”冬雪道:“这笔买卖亏了。”
曹仑抑制不住的白眼又飞向冬雪。
冬雪拿了银票,飞檐走壁回了柳府。
若夏看完纸条,不动声色的丢在香炉里烧了。
“好个睿王爷,怪不得他的儿子能与燕大小姐结亲。”清风道。
“敢与辽国刺客为伍,睿王其心可诛。”冬雪道。
清风明月,冬雪秋霜四人齐齐看向若夏,因两个时辰前才大哭过一回,若夏显得格外憔悴。
“等他的回信。”若夏道。
准备大显身手搅动风云的四个大丫鬟齐齐偃旗息鼓。
“主子!”明月跺脚。
若夏看向冬雪。
冬雪干咳两声,连声道:“拿钱办事,拿钱办事!”
“谁缺这点钱?”明月嘀咕道。
青云观最不缺的就是钱。
秋霜一直不发一言。
未等多久,一只信鸽落到若夏窗前,冬雪上前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她看一眼,嫌弃的道:“叫咱们暂时不要动睿王。他另有打算。”冬雪说着把纸条呈给若夏。
“他凭什么命令我们?”明月道。
四个丫鬟面色不虞。
“不必这么大戾气。”若夏道:“合作嘛。各取所需而已。”
几人皆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之前做了那么多事,主子所需的从来没有得到。
若夏的眼神在几人脸上扫过,淡淡道:“我柳若夏,不是输不起的人。”
“是。”四人齐齐道。
若夏揉碎纸条,平静的语气里透出狠厉:“既动不得睿王,我师妹的仇不能不报,暂且先斩他几根爪牙吧。”
四人面露笑意。冬雪与清霜即刻领命出门。
子时一刻,侥幸逃走的瘦猴儿被黄老爷拘在黄宅。
“小贼。我的人都死了。”黄老爷咬着牙说道。
瘦猴儿果真人如其名,瘦得皮包骨,倒是眼睛格外有神。他此时自顾自的啃着馒头并不搭理黄老爷。
这蠢货手下能有这么多高手吗?
“我折损了这么多人,你们主子打算如何?”黄老爷再问道。
瘦猴儿咽下一口馒头,道:“你们害我任务失败了,你们主子打算如何?”
黄老爷气得吹须。
瘦猴儿吃饱了,猛灌下一口清茶,抹抹嘴道:“你个蠢货,把小爷带到你家里来,小爷要走了,你们一家自求多福吧。”
以他辽人的身份,燕归不敢大肆追捕他。所以在京城戒严后他让黄老爷找到他,没想到这个蠢货把他带到自己家里来了。
他说着起身,黄老爷伸手抓他,瘦猴儿像泥鳅一样滑开,轻松到了门边,开门的手却有了迟疑。
“你...”黄老爷怒喝一声。
瘦猴儿声音一沉:“他们来了。”
黄老爷面色一变,门外响起女声:“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瘦猴儿本能往后一躲,门外响起黄家人的惨叫声,黄老爷怒极,他推门出去:“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冬雪甩出飞刀,结果了黄老爷的性命:“敢动我青云观的人,你就是一个死人。”
黄老爷倒在血泊中...
瘦猴儿冷静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这些人来得这样快,不是燕归的人,更不是京城大周官府的人。
瘦猴儿毫不犹豫的翻窗从后门溜走,刚翻出院墙,便看见几个黑衣女子持剑在此等他。
“小贼,这一次这招行不通了。”秋霜冷笑。
第五十六章 哥哥留着胡子不好看
瘦猴儿冷笑,抽出腰间的刀:“那便战罢!”
几人一拥而上,瘦猴儿却趁人扑过来的间隙,脚尖轻点,越过几人飞走了。
“小贼。”秋霜说道,随即跃身追去。
二人飞檐走壁,一个用尽全力逃,一个用尽全力追。
瘦猴儿跑了一阵,发现怎么也甩不掉身后之人,他还没遇到过轻功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寒风烈烈,他突然停步,转身扬刀,一双眼如猛兽一般紧盯秋霜。
秋霜停下,手中剑蓄势待发。
“来啊,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瘦猴儿喊道。
秋霜不曾多言,手中的剑破空而去,此一招用了十成的力,她从不轻视这个小瘦猴儿。却不想,瘦猴儿手一扬,洒出一物,一阵浓烟飞起,秋霜忙收了剑,一手掩住口鼻,一手快速掏出飞刀挥向各处。
这瘦猴儿想以浓烟掩护,再趁机逃走,让她无处追寻,可没那容易。
果然,被飞刀击中的瘦猴儿惨叫一声声,极为细微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秋霜眼神如刀锁定一个方向。
“手段如此下作,果然是小贼。”追来的冬雪冷哼道。
“追。”秋霜话不多,撂下一个字便迅速追去。冬雪忙跟上。
瘦猴儿受了伤,料他跑不远,秋雪冬霜循着血迹追踪至一处冷清的小巷,已是深夜,门户里的人家闭户歇灯,繁华的京城夜晚也安静如斯。
秋雪冬霜屏着呼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背靠着背在这小巷上小心搜寻着。她们受过训练,就是在暗夜里也能视物清晰。巷口传来异响,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跑过去。
忽而街道上马蹄声响起,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何人敢在宵禁后在街上骑马,还不止一匹?
来人似乎打着灯,微亮的光芒随着马蹄声的渐渐清晰而逐渐明亮。待马蹄经过巷口,秋霜和冬雪才看清这些人乃是宫廷內侍,打着宫灯骑着马呼啸而过。
宫灯的光一瞬间照进巷口,在光芒撤去之前,秋霜看见巷口的一处水缸冒出一个头,他转身看见她们,眼神如鹰一般犀利。
內侍打马走过巷口,他毫不犹豫在他们身后飞奔出去。背后还扎着秋霜扔出的飞刀。
其中一个內侍察觉异响,他勒马转身查看,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
追出来的冬雪刚出巷口,被秋霜一把拉回。內侍摇头左右看看,街道上确实一览无余,并未发觉异样,或许是听错了,他迅速转身追上同伴。
秋霜和冬雪二人再追,这小贼已经了无踪迹了。
若夏手握着一个桃花暗纹手炉,背靠在四轮车上,秋霜和冬雪单膝跪在若夏面前请罪。
秋霜道:“飞刀有毒,他活不了。”
若夏淡淡道:“敢伤我师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燕归遇刺,京城戒严,他出不了京城,只要不出京,他就还在若夏手里。
若夏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一队漏液出宫的內侍。
“看方向,是往定国公府去的。”冬雪道。
燕娇死了,燕归难过,皇上接连派內侍出宫加以抚慰,也是情理之中。
可为什么,是这个不早不晚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属下已派人去定国公府查看了。”冬雪又道。
若夏点头。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道:“那小贼吩咐底下的人继续追查,你们两个,去做另一件事。”
若夏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个账册,递给二人。
“瑞林祥绸?”秋霜不解。
冬雪道:“京中女眷都爱光顾的绸缎庄,他家的生意遍布大周。”
“这绸缎庄背后的人是睿王。”若夏淡淡道。
这个秘密,京中知道的人不多。
冬雪眼睛一亮:“主子的意思是?”
“我不喜欢锦衣夜行。”若夏道。
秋霜冬雪对视一眼,燕府为燕娇所设的灵堂还未完整,青云观已屠了一方凶手满门。然而睿王等人未必知道是青云观所为,这不是锦衣夜行是什么?
主子终于不再低调了!
若夏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她缓缓道:“是该让有些人知道,我青云观,不是好惹的。”
秋霜和冬雪弓腰行礼便出门办事。
若夏一人枯坐房中,她的眉眼深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跌落,跌落进无边的黑暗。可随即,她的眼里散发出另一种光芒,耀眼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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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白茫茫一片,燕家的人都笼罩在悲伤中,燕家的大小姐突然去世,小少爷哭到晕厥,国公爷把自己关到书房,自出事后就再没出来。
府中只有燕二老爷和二夫人秦氏主持大局。
当然,平时也是他们夫妻俩料理府中事物。
宫里的內侍有些着急:“陛下有要事召见国公爷。快请国公爷出来。”
燕家传出燕娇去世的消息后,皇上就派內侍前来看望过定国公,那时他就没见着人,只当是定国公悲伤过度,可现在...这可是皇上的急事呀。
內侍急得团团转,燕二老爷道:“公公息怒,实在是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
內侍极力忍住不满。
燕二老爷实在招架不住,领着內侍到了燕归的书房门外。
老妖拦住內侍:“公公见谅,国公爷吩咐不见任何人。”
內侍积攒的怒气喷发出来:“定国公好大的架子,皇上有请也敢推三阻四。”
正此时,“吱呀”一声,书房门开了。
燕归身着常服走出书房。屋内的灯光把他高大的身形投下的影子拉得老长。內侍和老妖以及燕二老爷都看傻了。
燕归剃了胡子,轮廓分明的面庞上,剑眉插额入鬟,朗目皂白分明。只是面容些许憔悴。
“公公久等了。”燕归道:“咱们走吧。”他越过众人大步向前。
內侍回过神来,这是大周战神燕归?这...也太好看了。他忙小碎步跟上。
燕归在御书房见到皇帝,他木然跪下行礼。
皇帝看他一眼,问道:“怎么剃了胡子?”
燕归头重重磕在地上,久久没抬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道:“妹妹说,哥哥留着胡子不好看。”
皇帝一愣。
御书房内內侍和宫女纷纷红了眼眶。
第五十七章 公主可怕我
皇帝叹气,道:“燕归,你起来说话。”
燕归趴在地上,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內侍们也跟着落泪,定国公和燕大小姐兄妹情深,
皇帝无奈拍案:“燕归!”
內侍们忙去扶起定国公,皇帝一见燕归那布满泪水的脸,再大的怒也没了,叹气道:“你可知,今夜,不仅你的妹妹去世了?”
燕归擦去眼泪,低头听皇帝训话。
“夏朝国君的妹妹,祁王妃,适才突发疾病去了。”皇帝道。
燕归错愕。祁王妃死了?
如此突然?
“祁王妃为和亲而来,她如今暴毙...朕恐夏朝会有所动作,故而需要你即刻前往北境,以安各路军心。”皇帝道。
燕归沉默着,一时没说话。
“怎么,你不愿?”皇帝问道。
皇上手摸着御案上的白玉镇纸,燕归若敢说要为他妹妹守灵,他当即就用镇纸砸过去。
燕归忙道:“事机急迫,孝子尚且夺情不遵恒礼。臣如今怎能为妹妹耽误国事。妹妹虽是女子,但心怀家国,常常感叹不能如臣一般上阵杀敌,臣...”燕归说着说着突然哽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这一番回答皇帝显然十分满意。
“你速去吧。朕会下旨封你妹妹为郡主,让她以郡主之仪下葬,保她死后哀荣。”皇帝道。
“臣多谢皇上。”燕归拜道:“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看着燕归退出御书房,皇帝仁慈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
有內侍报皇后娘娘来了,皇帝道:“快请皇后进来。”
“陛下。”皇后行礼道。
“夜深天寒,皇后怎么过来了?”皇帝说着,拉皇后过来说话。
皇后带来滋补身子的汤药,亲手奉上,道:“陛下为国事烦忧,臣妾为陛下的身子烦忧。”
皇帝一口一口喝着汤药,依然愁眉紧锁。
皇后给皇上捏着肩,轻言道:“燕归还有一个弟弟在京城...”
他的妹妹没了,他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皇帝道:“他这个弟弟...不提也罢。”
皇后笑道:“这孩子被燕家所不喜,但燕归回京之后,特意找人授他武艺还为他请了西席。总是血脉至亲,前几日燕归还特意见了他...”
皇帝眉头微微舒展,若有选择,他并不想用一个毫无顾忌的人。
这样的人无法掌控,太危险。
“贺嘉鸿还没出发吗?”皇帝问道。
內侍答道:“尚未,睿王来报贺嘉鸿因听闻燕大小姐骤然去世,悲痛不已...”
“他悲痛个屁!”皇上摔了玉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燕娇因何体弱,乃至于服了解药还无济于事,他当真不知吗?这时候做戏给谁看?让他给朕立刻滚去北地吹风。”
內侍吓得发颤,连连应是。
燕归由內侍领着出宫,路过朝议殿时,远远看见一个人笔直跪在殿前。
燕归不知何事,本想事不关己悄悄走过,奈何迎面跑来一个身着厚重斗篷的女子,她跑到跪着的那人面前,用力要拉他起来。她拉不动,前后的宫人也不敢帮她,她把手里的手炉塞到他手里。
这么片刻功夫,燕归走到两人面前,方才看清跪着的是祁王。
“祁王殿下,公主殿下。”燕归弓腰行礼。
“定国公?”安平公主神色一喜。她跑过来,拉着燕归的手臂:“定国公,你快帮我求求父皇,别让我五哥跪在这里了,天寒地冻的,五哥会生病的。”
安平公主手碰到燕归的那一刻,燕归整个人就怔住了。哪怕这冬夜燕归穿得有些厚,他还是能感觉女孩子炙热的温度传到他手臂上。
天寒地冻的,祁王没有出事,燕归被冻住了。
“定国公?”安平公主晃晃燕归的手臂。
“啊?”燕归回过神来,他看向安平公主拉着他手臂的纤纤玉指:“公主...不怕我了?”
他记得上次见安平公主,她看见他一脸络腮胡子,微微后退一步,还装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和他说话。
安平公主回过神来,手一缩松开燕归。“失礼了。”她说道:“我五哥...”她指向跪在地上的祁王。
祁王道:“妹妹,父皇没有罚我,是我自己要跪的。”
“五哥!”安平公主跺脚。“五嫂嫂素来体弱,夏国使臣都知道的,夏国国君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祁王冷笑,他看向燕归:“定国公,你怪贺嘉鸿吗?”
燕归怔住。
“五哥你说什么呢?”安平公主责怪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王又道:“妹妹你还在等灯节过后,燕娇进宫陪你吗?五哥告诉你,你等不到她了...”
祁王冷笑着,左右他的王妃死了,他知道自己无罪也有错,父皇怕是厌极了他。他拉拢定国公还有什么用?
“什么意思?”安平公主不解,她看向定国公:“怎么了?燕娇中的毒不是有解药吗?”她早上还看见母后宫里的人给她送补药
“夜已深了,公主早些回宫休息吧。”燕归说道。他看向祁王,道:“臣不敢自比夏国国主。皇上下旨,令臣即刻前往北境。臣告辞。”
“等等。”安平公主叫住燕归,低声道:“父皇令你去北地?到底怎么了?是否北地有异动?”
“只是以防万一。”燕归轻声道。
以防万一,也要定国公即刻回到北境,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
年幼的公主不解。
燕归说着走向祁王。忽然蹲下,俊美的脸庞对着祁王邪魅一笑,祁王愣神之际,燕归夺了他手中的手炉。
手炉温热,祁王手中唯一的温暖就这么被燕取走了。
燕归把手炉递到安平公主手里,道:“祁王要跪,自然是越惨越得皇上心疼,这手炉,还是公主收好吧。”
安平公主还未反应过来,燕归飘然走了。
“这...五哥...”安平公主哽咽着,看向跪在地上的祁王。
寒风吹在她脸上如刀刮一般,更遑论跪在结冰地面的五哥。
祁王道:“安平,你的心意五哥知道了,你回去吧。”安平公主嘴一瘪,泫然欲泣。祁王又道:“你若因我受寒,父皇和母后更会怪我的。”
第五十八章 二小姐明智
大年初一的夜晚,注定是许多人难眠的夜。
皇上皇后这里才接到安平公主已回宫的禀报,又有內侍来报,明妃跪在御书房外为子请罪。
“她们母子还嫌不够乱吗?”皇上怒道,他拿起一叠奏折:“朕这里哪一件事是小事?”
皇上怒过,又看向皇后:“皇后,你去叫明妃回去吧。”
“是,那臣妾先告退了。”皇后行礼退下。
明妃一身素衣,年近四十仍是保养得宜,此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是惹人怜爱。
明妃看见御书房的门打开,皇后裹着暖黄色的光出来。忙膝行几步:“皇后娘娘,臣妾求见皇上。”
皇后一手置于腹前,缓缓走向明妃。沉默片刻,皇后道:“明妃,皇上叫你回去。”
“娘娘...臣妾一直都告诉老五要好好照顾妻子,祁王妃暴毙,老五也很伤心啊...”明妃拽着皇后的裙摆,泪流不止。
“皇上,叫你回去。”皇后再度道。
明妃慢慢死心,皇上叫她回去,心疼她,也不想见她。如果边关真的因为祁王妃的死而有所异动,那他们母子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是,臣妾知道了。”明妃心灰意冷的道。
*******
睿王府里。
睿王手中握着一只写着青云箭羽。这是一大早门人发现呈上来的。
“青云观竟嚣张至此!”睿王嗤笑道。
不仅如此,京中的瑞林祥绸分号门上也盯了这样一只箭羽。待管理绸缎庄的人呈上箭羽,睿王怒不可遏:“青云观欺人太甚!”
这绸缎庄为他聚财,一向都是低调得很,柳若夏回京不到一月,她如何得知这是他的产业?
“王爷。”随从禀道:“黄老爷家昨夜遭了强盗,全家老小...”
“说!”睿王喝道。
“王爷,黄家被灭门了。”随从颤抖道,随即又看了一下箭羽,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睿王沉默了。
良久,睿王道:“备礼,本王要拜访一下青云观首席弟子。”
卯时三刻,睿王府送了五万两白银,以及一些奇珍异宝,权作奠仪到一片素白的定国公府,燕归正换上盔甲,点兵待发。
听闻此事,燕归怒道:“这天下的珍宝,也换不回我妹妹的命。”
睿王府的人再登定国公府的门,还是以被打出门告终,定国公府门外的百姓又看了一场热闹。
柳府里,柳夫人接见了睿王府派来的嬷嬷。
嬷嬷携了重礼,“睿王府一点心意,但请府上二小姐在丹乐道长面前美言一二句,不要惹了仙长发怒...”
柳夫人倒也没把人打出去,只是按照若夏的意思,拒收礼物,将睿王府的人好言劝走了。
待人走后,柳夫人问左右下人:“若夏呢?”
她一早来看若夏,她却不在房里。
若夏房中伺候的人除了她随身的清风明月两人,其他人都只是做些粗活,对主子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柳夫人暗暗叹气,这孩子和燕娇感情深厚,可别因此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一身家常道袍打扮的若夏和清风等人进了一间茶楼。
“您这边请。”店小二殷勤的弯腰引路,打开一间雅室的门。清风推着若夏进门,明月抱剑守在门口。
睿王见人来了,起身道:“二小姐深藏不露。本王佩服”
若夏面容冰冷,坐到桌边并未答话。身着道袍的她多了几分清冷,更显深不可测。
睿王坐下,亲自斟茶推到若夏身前。
“贵派弟子遇害,本王也是深表痛心。”睿王道:“犬子无福,未能和燕娇结成连理,本王更是惋惜。”
“王爷。”若夏打断睿王的表演,目光深沉看向睿王:“我师妹死了。”
既来见你,就是要你给个交代,没空听你废话!
睿王咽下口水,也咽下准备的客套话。
“之前的事,都是内子无知...”睿王道:“但燕娇遇刺,纯属意外。”
他本无意中发现,燕归回京身后跟着一个辽人,当时只想着若婚事不成,还可以用这辽人给燕归泼一盆脏水...
后来发生围场之事,睿王又发现那瘦猴儿是个刺客,索性助他一臂之力...
燕归不死,总要与他缠斗到底,何不先下手为强。
他不过是为了自保。
谁能想到燕归没事,死了燕娇。他又招惹上了青云观。
睿王推过一沓银票:“这五万两银票,烦请二小姐转交给丹乐道长,安抚她丧徒之痛。”
清风接过银票。睿王又道:“刺客的事情,二小姐还是不要和道长说了吧,让她老人家安心修行。”
清风冷声道:“睿王可知,我青云观和睿王府,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是啊,嘉鸿和燕娇的婚礼差点就成了。只不过是见燕归为皇上忌惮,他就有些犹豫。这一犹豫,就给了睿王妃对付燕娇的机会。
睿王苦笑:“都是本王有眼无珠。”
青云观弟子上千,柳若夏作为大弟子广受尊敬,又将成为青云观继任观主,名声日盛。反观燕娇,拜师五年毫无建树,泯然于上千弟子中。实在难以与柳若夏相提并论。
若夏浅浅道:“师父对燕娇的疼爱,远胜于我。”
睿王眉头跳了一跳,头疼不已。
事已至此,睿王只能先与青云观和解,才好专心面对将来燕归的暗刀冷箭。
他奉上瑞林祥绸的总账册:“此乃本王秘密经营多年的小号,今赠予二小姐,权作赔罪。青云观一向不参与朝政,还望二小姐能守旧规。”
若夏随意翻看账册,问道:“这账册,怎么不给燕归?”
因为燕归没有你心狠手辣!睿王腹诽。随即笑道:“定国公与本王积怨已深,不是钱财可解的。但柳二小姐是聪明人,燕娇既然已死,咱们再作对也没有意义了。”
“好!”若夏应道。
“二小姐果然明智。”睿王拜道:“丹乐道长那边一切就有劳二小姐周全了。”
若夏从柳府后门悄悄归家,回到自己院子里,若婉和母亲都在。
“若夏啊。”柳夫人慈爱的唤道:“娘知道你难过,请你姐姐回来陪陪你。”
第五十九章 告诉我她活着
若夏神情冰冷,抬眼看了若婉一眼便垂下眼皮。
若婉看出若夏精神不济,又身着道袍,实在单薄得可怜。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若婉不耐道:“你还想回青云观去不成?”
清风看着若婉眼神不善,一时忘了推着若夏往前走。
若夏面色无常,自己推着四轮车回了房间,自她回来后,柳府处处建了缓坡供她行动自如。
若婉见若夏无视她,拉着柳夫人的手,不满道:“母亲你看她,黑着个脸,怕是我死了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你要试试吗?”
若夏已进了房,听到这一句话便侧身问道。
晨光下的若婉和柳夫人看不清若夏的神情,只觉得这冷冰冰的一句话让人遍体身寒。
柳夫人连斥责若婉说话无忌的机会都没有,若婉便被若夏一句话堵了回来。
“好了!”柳夫人看看大女儿,又看看小女儿,头疼不已。
柳夫人拉着怒容满面的若婉进门,按着她坐下,又推着若夏来到桌边,细细道:“母亲亲自下厨,给你们两做了银耳莲子羹。”
清风给若婉和若夏各盛了一碗莲子羹。
若夏冷冷的坐着,若婉冷哼一声,两人都沉默着。
柳夫人道:“怎么,你们两个能耐了?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
若婉瞅一眼若夏,愤愤的拿起勺子喝莲子羹。
柳夫人又看向若夏,若夏慢慢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起来。
“这才对嘛。”柳夫人慈爱的笑着,坐到若夏身边来抱一抱她,轻声道:“娘知道你难过,可是再难过,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
“是啊,日子还是要过的。”若夏低着头,慢慢重复母亲的话。
柳夫人又看向若婉,加重语气说道:“还有你,以后别说让你妹妹回青云观的话!”她爱怜的抚着若夏的一头青丝,轻声道:“我这么好的女儿,可不能送给丹乐道长了,她就是真的神仙也不成!”
对于坊间传闻若夏会成为下一任的青云观观主,柳夫人其实是不乐意的,她的女儿只是拜丹乐道长为师,在青云观养病而已,现在病好了回家,嫁人生子才是正经事。
若婉冷哼一声:“您管得住我的嘴,管得住若夏的人吗?她要走要留,可不是您说了算。”
若夏一口口喝着莲子羹,并不理会姐姐若婉。
若婉见若夏情绪低迷,也歇了和她斗气的心思,她想起一事,于是问道:“你见到贺嘉鸿了吗?”
贺嘉鸿?
他还没去北地吗?
若夏不解的看向若婉。
若婉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贺嘉鸿就在咱们家门口呢,嚷着不见你他就不走,你见了吗?”
若夏突然悲从中来,她摔了手中的汤匙,泪眼婆娑的道:“我不想见他,他害死我的娇娇,我恨他!”
“好好好!不见不见!”柳夫人忙安慰道:“我就说你妹妹绝不会见他。
“来人啊,把那个朝廷钦犯贺嘉鸿给我打走,别让他在我柳府门前晃悠。”
柳夫人指责完若婉,又吩咐完身边嬷嬷,把自己悲伤的小女儿揽在怀里连连安抚。
若婉看得目瞪口呆。
柳若夏,她这个从小争强好胜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柳府门前,一身布衣的贺嘉鸿红着眼眶盯着柳府的大门,他如一棵松笔直站立,又如一颗草般脆弱易倒。
贺嘉鸿身后是他背着行囊的小厮和押送他的两个官差。
柳府的侧门开了,贺嘉鸿眼一亮,随即柳府出来几个拿着扫帚的小厮。
“公子,他们要赶人了。”贺嘉鸿的小厮缩着头道。
柳府的小厮果然来势汹汹:“贺嘉鸿,你如今是朝廷钦犯,皇上罚你流放北地,你敢公然抗旨?识相就赶紧滚!”
“我要见燕娇的师姐,柳若夏!”贺嘉鸿眼眶深红,咬牙说道。
柳府的小厮冷哼一声,看向贺嘉鸿身后的官差:“两位差爷办的好差事啊,这个人犯此时该在此地吗?”
官差收了睿王妃许多好处,此时被一问只有心虚的份。
“贺公子,咱们赶紧走吧。”两人伸手来拉贺嘉鸿。“贺公子,别为难小的们。”
贺嘉鸿用力挣脱:“我要见柳若夏,让我见她一面!”
“走吧走吧!”柳府的奴仆拿着扫帚帮着官差赶人。
贺嘉鸿的小厮也用力拉着自家主子。
贺嘉鸿一时被众人包围,他用尽全力挣扎,喊道:“柳若夏你出来!你出来!”
“我就问你一句话!”
我只问你一句话!
燕娇没有死!
我只要问你一句,你告诉我燕娇还活着!
我只要一句话。
是你说过,一个人活着,总有踪迹可寻。
我不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她还活着,天涯海角,我自己去找。
我自己去找她。
你告诉我她还活着...
“柳若夏!”贺嘉鸿用尽全力喊道。
贺嘉鸿一个人,被众人赶的赶,拖的拖,拉的拉。
他用尽了全力挣扎,他只想见柳若夏,问一句话,而已啊。
然而他最后只剩无力。被两个官差以不太体面的方式扛走。带着所有的不甘和不愿离开这里,赶赴城门。
贺嘉鸿走后没多久,若夏就出门了,她和若婉一道出门,却分道扬镳。
若婉回端王府,若夏道:“今日燕归回北地,我去送送他。”
昨夜她觉得內侍深夜前往定国公府有些蹊跷,于是叫秋霜她们去查。
宫里出事了,从西夏嫁过来的祁王妃突然暴毙,如今皇上怕引起西夏异动,秘不发丧,同时令燕归回到北境以安边防。
外人只当燕归得过赏赐,需立即回到北地,并未怀疑其他。
若婉看着若夏上了马车,嘱咐道:“只是送一送,别把心送出去了。”
若夏疲惫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燕归离京,和当初进京一样热闹,来时臣民相迎,走时万民相送。
“定国公!”
女孩子们看见剃了胡子,威武英俊跨坐马上的男子,毫无自制力,呼唤定国公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边喊还有女孩子一边落泪。
“你哭什么呀?”身边人问道。
“我是心疼定国公痛失幼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