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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后临朝全文阅读

作者:酿夏     娇后临朝txt下载     娇后临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我们是朋友吗

    定国公和燕娇兄妹情深,实在令人动容。如今燕娇意外身亡,定国公还未及悲伤,就要赶赴边境安稳北境。如何不令人心疼。

    “你不是讨厌燕娇吗?”身边人又问道。

    “那是以前!”女子感叹道。

    燕娇骤然得了一门好亲事,行事又乖张,谁受得了她,可是在得知谪仙一般的嘉鸿世子竟然是杀人凶手,众人对燕娇就只有同情了。

    一同出京的贺嘉鸿简直是两个待遇。

    燕归所到之处民众落泪相送,贺嘉鸿则被自家小厮盖住头脸以免被人认出来。

    燕归经过大街,路过一茶楼时突然停了下来。

    燕归停下,仰头看着茶楼。

    呼喊声同时也停下来,茶楼里抹泪的女子痴痴望着,定国公看见她了吗?

    燕归看见临街的雅室里,若夏倚窗而坐。燕归把马交给身边副将,大步走进茶楼。

    怎么了?

    围观的民众惊诧,定国公进茶楼了,怎么不走了?

    街道被堵,贺嘉鸿也被民众堵在中间。几人动弹不得。

    若夏示意清风呈上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十万两银票。

    “这是何意?”燕归问道。

    清风道:“这是睿王的钱。”

    今晨在茶楼,临走时清风对睿王道:“听说王府送去定国公府的那五万两银票被定国公拒绝了,不若交给我们主子保管吧。”

    若夏浅笑出声,睿王当时嘴角抽抽,还是淡定的给了钱。

    他就当破拆免灾了。

    “为什么给我?”燕归还是不明白。不管怎么说,睿王肯把钱交到若夏手里,就是若夏的手段。

    若夏道:“你总领北境军务,手下亲军定**二十万,以及北地各路卫军几十万,你需要钱。”

    明月望着英俊威武的燕归负手站立着,她心中疑惑,大周商业繁盛国库充盈,拖欠军饷的事从没有过,身为一品国公和北境大帅,燕归每月领的俸禄可说是大周第一。

    可若夏却说他需要钱。

    而燕归也没有反驳。

    若夏又道:“我知道你不收睿王的钱,是自信以后能从睿王手里得到更多。不过利息嘛,先收一点是一点。”

    燕归仍在思量,他的确需要钱,可柳若夏,要干什么?

    清风道:“若是燕娇在,她会很高兴的把银票收了。”

    毕竟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燕娇更不会。

    “如此,多谢了。”燕归道。他伸手接过清风手中的盒子。

    若夏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道:“祝定国公一路顺风,我会在京城恭候你班师回朝。”

    燕归也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与若夏一碰:“借你吉言。”

    二人话别后,燕归阔步出了雅室,在他将要消失在若夏视野之前,若夏突然喊道:“燕归!”

    燕归停步,转身看着这个坐在四轮车上形容憔悴的女子。

    “我们是朋友对吗?”若夏问道。

    燕归握拳郑重一拜,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燕归说完,阔步下楼,翻身上马。队伍继续前进,若夏在茶楼上,望着燕归远去的背影。

    人声鼎沸,若夏心中说道:

    “燕归,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她的眼中如冬日结冰的湖面一般冰冷。

    明月看见一人,她唇角上扬,走到若夏身边:“主子,你看......”

    若夏顺着明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贺嘉鸿失神落魄的被两个官差扶着,艰难的走在为燕归送别的人群中。

    “定国公。”女儿家们哭得梨花带雨。

    “你们不是讨厌燕娇吗?”有人问道。

    “这是为定国公伤心,他那样好的人,他的妹妹再也看不到了...”

    茶楼里的客人实在听不得,走出茶楼,街道上的女孩子们越发哭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你们也心疼定国公,哭成这样?”

    女孩子吼道:“我是心疼燕大小姐。”

    燕娇有那样好的一个哥哥,可她小小年纪就去了...

    昔日在围场时,燕大小姐骄纵成性,当众殴打定国公,可也从侧面印证了定国公对自家妹妹的宠爱。

    野兽发狂时,燕大小姐和定国公并肩作战。可见燕大小姐心中有大义。这样好的哥哥,可是他的妹妹却长眠于十三岁这一年。

    众人大都为这一对兄妹红了眼眶。

    “定国公心中悲痛,还要赶赴边关...”

    贺嘉鸿猛然听人提起定国公,恍然回过神来,他拉住身边的人:“你说什么?定国公要赶赴边关?他妹妹不是刚死吗?”

    那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贺嘉鸿,他指着马背上那威风凛凛的男子:“就是因为这样,定国公才受人尊敬啊!”

    贺嘉鸿突然仰天长笑,身边人躲傻子一般躲着他。他的小厮忙用衣衫遮了贺嘉鸿的头脸。

    “太丢脸了。”小厮想。

    贺嘉鸿一把扯开衣衫:“快,我们快走。”他说着用力挣脱官差,挤开人群向人群跑去。

    “公子!”两个官差一左一右逮住他。“干什么?”贺嘉鸿急道:“我们快走,早点到北地,你们早点回京享福。”

    官差汗颜,接了押送这位小爷的差事,这辈子福气与他们无缘了。一个官差拿出枷锁,道:“公子,马上到城关了,您得戴上这个。”

    守城的卫兵会核查,你出城所为何事,既是押送人犯,人犯就得有点犯人的样子。

    “好!”贺嘉鸿爽快道,他举起双手,催促道:“快点戴,戴完赶紧走,敢耽误小爷的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厮捂着脸,不敢认这是他的主子。

    公子真的疯掉了。

    茶楼上,若夏看见的不止贺嘉鸿的疯癫。

    “睿王派了多少人护送他这个儿子?”若夏问道。

    明月一头雾水:“就一个小厮啊。”她只看到贺嘉鸿身边一个小厮围着他转。

    清风看着明月笑笑,道:“不低于十人。皆是高手。”

    明月更是不懂了,清风指给明月看,认出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时刻紧盯着贺嘉鸿,他走一步,那些人再走一步,他们对贺嘉鸿的保护毫不掩饰。但你若不是身处高处,还真是看不出来。

    “贺嘉鸿被流放,睿王不发一言,外间传言他放弃这个儿子了,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明月道。

第六十一章 破衣兄弟

    明月道:“贺嘉鸿被流放,睿王不发一言,外间传言他放弃这个儿子了,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若夏想起一事,睿王府的人敢欺负燕娇,燕娇把贺嘉鸿送去北地吹风,她狠宰了睿王一笔。

    唯独睿王妃,最觉委屈的她还没受到真正的委屈。

    让敌人不好过是若夏最喜欢的事情。

    “贺嘉鸿此去凶险,睿王妃还不知道吧?”若夏道。

    清风明月随即明了,明月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啊,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么重要的事,睿王妃怎能没个准备呢?”

    明月狡黠一笑,若睿王妃知道贺嘉鸿要受的不仅是委屈,怕是连命都保不住,那该有多精彩?

    “奴婢会安排人,把皇上流放贺嘉鸿的用意细细与睿王妃讲明白,不叫她继续糊涂着。”明月说道。

    若夏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扬。

    她让敢欺负燕娇的那些人都付出代价,燕娇知道了该有多开心...

    清风抱若夏下楼。

    送行燕归的民众还未散去,他们都好奇适才燕归是和谁话别,待看见雅室里出来的是近日京城出名的瘫子柳若夏,众人既疑惑又释然。

    京中民众喜爱看热闹,若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清风抱上马车。若夏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她的残疾,她的不体面。若夏依旧神情坦然。

    明月驾着马车缓缓离开,若夏端坐在马车内,眼角狠厉的眼神令清风既心疼又害怕。

    “主子,我再为你施针?”清风小心道。

    若夏的神情逐渐冷静。道:“无妨。我既然答应他了,就要守诺。”

    清风沉默片刻,还是劝道:“主子若为他,可不值得如此。”

    “不!”若夏仰头道:“是为我自己。”

    为她自己,没了那个人,她仍然要爬到最高,她仍然可以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令所有人不敢轻视她半分。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若夏的眼中再一次变得冰冷。

    马车临到柳府前,无人的拐角,明月停下马车。

    若夏掀开车帘,秋霜和冬雪恭敬站在车外。

    “如何?”若夏问道。

    “属下还在找,不过您放心,他出不了京城。”冬雪道。

    若夏很不放心。

    这个杀手从大辽来,伤害燕娇又逃过她和燕归的两次围剿,这样的人活着,实在令人难以安心。

    “入夜之前,我要看见那个瘦猴儿的尸体。”若夏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冬雪秋霜齐齐正色道。

    明月再次驾着马车送若夏回柳府。当年主子去青云观,夫人亲自挑选她和清风去陪伴照料。其实一同去的还有四个大丫鬟,但只有她和清风会些功夫,这才入了主子青眼。

    后来二人在青云观和其她弟子一同练武修习,终于一步步成为主子重用的人。

    而主子也是丹乐道长看重的人,把武功最好的秋霜和冬雪派在她身边听用。

    此次回京,清风和明月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柳府,为方便行事,秋霜和冬雪则在暗中办事。

    明月欢快的驾着马车,这一回京,她竟成了主子身边仅次于清风姐姐的第二重要的丫鬟了。

    这都要感谢秋霜和冬雪姐姐啊。

    秋霜和冬雪莫名成了明月心中的小天使,然而她们还是某些人的恶魔。

    东城的一处破庙里,一个瘦弱的乞儿将好容易讨来的两个馒头小心的护在怀中,他亦步亦趋小声的呼喊着:“小寇子,小寇子。”

    小寇子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被人追杀,此时正胆小的藏在破庙的某一处。

    他小心翼翼的寻找小寇子,却不料危险从身后接近。一只飞刀从背后飞来,小乞儿中招倒地。

    “啊!”小乞儿痛苦的惨叫出声。

    不多时,躲在神像后面的小寇子像是听到了他的惨叫,他小心的爬出来:“小乞丐。”他一脸担忧,快步走到同伴身边,背着他一起躲到神像后面,二话不多说为他处理伤口。

    小乞儿将护在怀中的两个馒头拿出来,虚弱的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自从小寇子昨晚受伤来找他,就再也没吃过东西。

    “我只能要到这个。”小乞儿委屈的道。

    小寇子教他武功,有钱时给他带肉吃,现在小寇子落难,他只能给他吃白面馒头。

    小寇子看着这两个白净得晃眼的馒头,给小乞儿止血的手一顿,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小乞儿都要睡着了,小寇子突然道:“谢谢你,小乞丐。”他们相识不到一月,他不知他的名字,便只能以小乞丐称呼。

    小乞儿虚弱的笑笑。

    他看见小寇子给他拔下的飞刀,和昨晚他在小寇子背后拔下的一模一样。他拿起来自信看了一看。

    “是你原来的主人家吗?他们找到这里了?”小乞儿担忧问道。

    “没事。”小寇子安慰他:“他们白天不敢过来杀人。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说着脱下他的一身黑衣。

    “我身上的药昨晚用完了,你的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你换上我的衣服,去城西的徐郎中那里讨点药,他心善,没有钱也会给你药的。”

    徐郎中会赠药给流民乞儿,城中的底层百姓都知道他的善名。

    但为什么要换衣服,小乞儿没有问,他只是点点头。

    他脱下自己一身破旧袄子,递给小寇子,又换上小寇子还带有体温的衣服。

    “真暖和。”他说道,为了给小寇子带馒头,他特意洗净了自己满是污垢的手,此时白净的手在自己身上摩挲道:“我这辈子,从来没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

    “只可惜背上也破了个洞。”小寇子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他们是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的患难兄弟。

    “讨了药之后呢?”小乞儿问道。他清澈的眸子看向小寇子。

    小寇子低下头,一边整理他穿上的小乞儿的破袄子,一边说道:“讨了药,你快点回来,咱们在天黑前离开这儿。”

    “好。”小乞儿笑道:“那我去了。”

    他说着摇晃着转身。

    “等等...”小寇子唤住他。“你闭上眼睛,我给你脸上弄点血,徐郎中看你可怜,不用你哭就给你药了。”

    “好。”小乞儿听话的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脸交给小寇子随意涂抹。

第六十二章 聚散离别,乃是平常事

    小乞儿不知小寇子在他脸上抹了什么,只是觉得冰冰凉凉的。小寇子一边抹,一边道:“我的主人既然已经发现你了,你出去的时候要避着人,要是遇到有人追你...”

    “放心吧。”小乞儿说道:“你教给我的武功我都学会了,我现在可厉害了...”

    小寇子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小寇子说道:“好了,你去吧。”

    小乞儿踉跄着着走出藏身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走到破庙门口时,小乞儿回身,他看见小寇子躲在神像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小乞儿再没有犹豫,转身走出破庙。

    他走后片刻,小寇子才出来,远远的跟在小乞儿后面,小乞儿果然如他所说,小心翼翼的避着人走路,偶尔有人路过,他就遮住自己的脸,害怕被人发现。

    小乞儿的身后渐渐跟了四五个平民打扮的人,待小乞儿拐进一个人少的巷子,其中一人突然掏出短刀,狠厉的劈向小乞儿。

    小寇子在远处的屋檐上静静望着发生的这一切,距离太远,他听不到小寇子的痛苦的喊声。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喊一声。

    他只是在跑。从那一刀下来之后,血流了满地,一直踉跄着走路的小乞儿突然快速的跑起来,他像是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

    那几人很快追上他...

    小乞儿身中数刀,一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他仍然背对着小寇子的方向,他仍然想跑。

    小寇子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过了没多久,小巷里秋霜和冬雪来了。

    一人上前,检查了小乞儿后背的伤,又将小乞儿的尸体翻过来,冬雪上前确认。

    “是那小贼没错了,他竟不是死于毒。”冬雪道。

    秋霜一手握剑,一手捂住口鼻,模糊道:“回去向主子复命吧。”

    几人分散离开,小乞儿的尸体就那样躺在那里。

    小寇子坐在房梁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过了很久,他看见有人发现了小乞儿的尸体,不一会官差来了,一卷草席带走了小乞儿。

    他是江湖游侠打扮,想来官差会认为他和人打斗而死。

    “可怜。”小寇子感叹道。

    为他自己,也为他唯一的朋友。

    他跳下房梁,从小乞儿相反的方向离开,热闹的街道上,他摸出怀中小乞儿为他带回来的白馒头,木然的一口一口的啃着。他的背影萧索又孤寂,然而没有人会在意,因为他只是个人人躲避的乞儿。

    **********

    今年的年过得很不顺畅,先是燕大小姐为了救自家哥哥不幸去世。再是祁王妃得了重疾暴毙。

    虽说这两人的去世影响不到普通民众,但大年三十晚上黄老爷一家被仇家找上门,一夜灭门,还有京中有江湖游侠打斗,一人直接被人砍死了,这两件案子一直破不了。让京中百姓人心惶惶。

    据说这黄老爷还是睿王爷的亲戚,但睿王爷对这件案子好像漠不关心。

    京城热议了一阵,官府查不出真凶,此事也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转眼灯节到了,皇上虽取消大庆,但节日总该有个喜庆的样子。且祁王妃头七已过。

    于是皇后做主,请内外命妇们进宫赏灯。

    若夏也跟着母亲进了宫。她仍着一身素净的道袍。

    刚一进宫,便有宫人来报,安平公主想见她,若夏的小轿直接去了安平公主的长乐宫。

    安平公主正在喂鱼,她背对着若夏坐在鱼池边,像是在发呆。

    宫人推着若夏的四轮车缓缓走近。

    “公主。”若夏唤道。

    安平公主回身,肉嘟嘟的圆脸上五官精致,观之可亲。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尽显公主尊贵。可此时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却满含着泪水。

    “燕娇走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安平公主说着,转过身去擦掉眼泪,她吸吸鼻子,母后说,今日过节,不能哭,要喜庆。

    喜庆,不能哭。

    若夏一愣。她看向微波粼粼的湖面,有鱼儿不时跃出抢食。

    “公主。”若夏柔声道:“这人世聚散离别,乃是平常事。”

    安平公主还小,以后会经历更多。失去的也会更多。

    安平公主又吸吸鼻子,她低着头,回忆起宫宴那一日第一次见到燕娇的情形,她道:“我那天对她很凶,我还说,以后她进宫,我好好管教她,叫她不要再跟人大街上打架了...”

    打架不好,但是她也想过,若燕娇进宫,她就有机会向燕娇学武了。

    她期待燕娇进宫陪她,可正像五哥说的,她等不到她了。

    泪水不知不觉滴落,安平公主忙擦去。

    她看着若夏道:“我在你面前才能为她难过...母后不喜欢看到不开心的脸。”

    “也许她入了神道,做了神仙了。”若夏淡淡道。

    安平公主苦笑。

    也是,燕娇好歹是丹乐道长的弟子,虽说修道没修成,但万一有了仙缘...

    万一呢。

    安平公主仰头,看着天上,她想起燕娇对她傻乎乎的笑,期望着她能讨厌她。她后来也明白了,那时的燕娇根本不想进宫陪她。

    “那天我对她撒了谎。我其实...”

    若夏看向安平公主,道:“她不会怪你的。”

    燕娇记性不好,这种小事她转眼就能忘。

    二人说话间,宫人来报皇后娘娘有请。

    安平公主起身,推着若夏道:“走吧,若夏姐姐,我们去母后那儿。”

    宫宴那天,她看见燕娇推着若夏走来走去。燕娇走了,其实最难过的人除了定国公,就是若夏了,然而若夏还要来安慰她。

    “若夏姐姐,以后我来推你。”安平公主突然道。

    若夏再一愣。安平公主的纯善,超出若夏平生所见。

    延福宫内。

    “娘娘,安平公主和柳二小姐来了。”宫女说道。

    安平公主笑着,快步走到母亲身边亲昵的挽住皇后。

    “娘娘万安。”若夏道。

    皇后拉着若夏的手,道:“你这孩子,本宫一直也没机会跟你说一句,你受委屈了。”

    安平公主疑惑着看向若夏,母后和若夏姐姐很熟的样子。

    若夏浅笑着道:“有娘娘福泽庇护,若夏从不觉得委屈。”

第六十三章 你还挺灵活

    皇后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若夏的双腿。

    “你还好吗?”皇后问道。

    皇后的寝殿中燃了地龙,熏笼里的熏香缓缓升起,本该是温暖如春的环境,此时伺候在内的宫人却觉得有些冰冷。

    若夏脸上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顿了一顿,道:“臣女一切安好。”

    皇后侧头,微微笑着打量着若夏,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此时的皇后与命妇们面前那个慈爱的皇后有很大区别。

    安平公主不明白,母后明明很喜欢若夏姐姐,却还要给她这么大的压迫

    “果真吗?”皇后像是随意一问。

    安平公主看向若夏,母后随意问话可不能随意答啊。

    若夏浅笑着,漫不经心答道:“娘娘面前不敢说谎。”

    安平公主都为若夏担忧,母后要是不喜欢她,从此不让她进宫可如何是好?

    “好。”皇后笑着舒了一口气,她看向安平公主,说道:“既然没有不适,你来做公主伴读,本宫也放心了。”

    安平公主甜甜一笑,原来母后是因为此事才盘问若夏的。

    若夏始终淡淡笑着。

    有宫人来报,明妃宫里的主事宫女求见。

    “臣女先告退。”若夏道。

    皇后拉住若夏,道:“你以后要常常出入宫廷,听一听也无妨。”

    若夏听命。

    明妃的主事宫女行礼之后,便看见皇后拉着若夏,侧身看着她,而安平公主坐在皇后身侧。

    宫女疑惑,柳二小姐一个残疾之身,竟和安平公主那般陪在皇后身侧。

    “禀皇后娘娘。明妃娘娘突然不适,特向您告假,不能和命妇们一起赏灯了。”宫女道。

    “明妃病了?严重吗?可宣了太医?”皇后连声问道。

    宫女道:“明妃娘娘...呕吐,腹泻...大节之下,娘娘不敢惊动任何人。”

    “皇上怎么说?”

    宫女垂下头,皇上若有个说法,她倒也不来这延福宫了。

    “皇上说,请皇后娘娘裁夺便是。”

    皇后松开握着若夏的手,正色道:“你回去告诉明妃,赏灯可以不来,但若实在不适,就记得宣太医,不要硬撑着。”

    “是。”宫女行礼退下。

    她走出延福宫,一路低垂着头走回明妃宫里。如今娘娘式微,不像以前那般得宠,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更要夹着尾巴做人。

    见到明妃,她面色苍白,短短几日像是苍龙了十几岁。

    “皇后娘娘怎么说?”她趴在贵妃榻上虚弱的问道。

    宫女不忍道:“皇后娘娘说,娘娘要是实在撑不住...可以请太医。”

    明妃冷笑,猛然咳嗽几声,咳到眼泪流出。

    “娘娘!”宫女带着哭腔。她跪在明妃榻前,轻轻为她顺气。

    明妃望向门外,宫廷深深,她唯一的儿子不在她身边。

    “本宫撑得住。”明妃笃定道。

    安平公主和若夏两个小姑娘避开夫人们的聚集,坐在暖阁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通常是安平公主说两三句,若夏回一两句。

    若夏知道安平公主是想法子逗她开心。

    皇后和众命妇们乘宫船在湖上赏灯,猜灯谜。宫船上不时传出笑声。乐师们演奏着轻快的乐章。若夏从湖边暖阁上看去,湖面灯光映照,微风吹过,微光荡开不久又连成一片,湖上一片热闹繁华。端王妃许氏在皇后身边,独占恩宠,好不风光。

    安贵妃也颇受命妇们敬重,原本三个皇子平分秋色,但自从祁王妃死了,端王妃又得皇后看重,这种平衡一被打破,便成了端王一脉如今备受关注的局面。

    连若婉也只得暂避端王妃锋芒。

    从宫船上下来,命妇们拥着皇后娘娘回延福宫。若婉抬眼,没有看见端王妃在皇后身边。

    身边伺候的人道:“奴婢看见端王妃进了暖阁。”

    若婉脚步一顿,她想起若夏,还是悄无声息转了个弯,往暖阁去。

    “安平妹妹。”端王妃走进暖阁,笑着唤道。

    安平公主看向端王妃:“四嫂嫂。”

    “王妃安好。”若夏低头行礼。

    端王妃面上带笑,在若夏身上上下打量着。

    若夏坦然处之,安平公主却有些不快。

    “四嫂嫂,你坐。”安平公主说道。便有宫人搬来绣凳,放置在安平公主旁边。

    端王妃拖长尾音“喔”了一声。“我忘了你是个瘫子,站不起来,本王妃恕你无礼之罪。”

    若夏浅笑着,冷冷直视着端王妃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端王妃收了笑意。

    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没眼色的人了。

    安平公主急道:“四嫂嫂,若夏姐姐是我的伴读,你不能...”

    “安平,四嫂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端王妃道。她缓缓坐下,看向若夏道:“睿王妃今日没有进宫,也不知是不是怕见到你?”

    那日宫宴上,若夏不停歇的怼得睿王一家提前离席。可谓是一战扬名。

    若夏仍旧淡淡的,她穿着道袍,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端王妃见她不答话,奇怪道:“我记得你...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今天跟个鹌鹑似的?”

    若夏道:“我也不知。”

    安平公主险些没忍住笑。是啊,睿王妃是不是被若夏吓到不敢出席宫宴,若夏本人又如何得知呢。

    若夏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也可当作端王妃后一句问话的回答,端王妃想找茬都找不出来。

    端王妃气得银牙暗咬。

    这个柳若夏好生猖狂,若是个懂事的人,此时便该惶恐着认错。

    狂成这样,真当无人治得了她吗?

    端王妃看着桌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将它推倒。茶水倾泻一点点往若夏那边流去,若夏转动四轮车后退,脚边的道袍还是被滴落在地的茶水飞溅,星斑点点。

    端王妃一笑:“你还挺灵活。”

    若夏笔直坐着,一双眼冷冷盯着端王妃。

    安平公主拍案而起:“四嫂嫂,若夏是我朋友,请你立刻向她道歉。”

    端王妃看着安平公主那气鼓鼓的小脸,笑道:“不过是一个玩笑。若夏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我建议四嫂,还是听安平妹妹的话。”若婉的声音响起。她快步走入暖阁,盛气凌人的盯着端王妃:“请四嫂,向我妹妹道歉。”

第六十四章 我敢豁出去, 你敢吗?

    端王妃冷笑一声,柳若夏在宫中也敢如此猖狂,是依仗着她的姐姐吗?

    她今天就要让柳若夏这个瘫子知道,就算是柳若婉,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

    “我若不道歉,你欲如何?”端王妃仰头道。她可不是睿王妃,柳若夏也没有定国公那样的哥哥撑腰。

    一个姐姐柳若婉,算什么东西?端王妃得皇后宠爱,柳若婉不是一向不服她吗?今日正好叫这两姐妹对她心服口服。

    安平公主又气又担忧,气端王妃欺人太甚,也担忧若婉与她在节日争吵起来,惹母后生气。

    就连端王妃近身伺候的人也觉得自家主子过分,她正壮着胆子想劝劝贤王妃柳若婉,却只听贤王妃轻笑出声。

    众人疑惑。

    若婉凤眼微眯看看若夏,又看看端王妃,嫣然巧笑,百媚娇柔。

    安平公主更是看不懂,但只要不吵起来,她就松了一口气。

    “我倒不如何。”若婉说道,她下巴一扬指向若夏:“只是我妹妹,自幼脾气不大好!”

    “她?”端王妃轻蔑的笑出声来,一个瘫子而已!

    等端王妃笑够了,她转而不屑的看向若夏,却只见若夏不知何时已挪到桌边,还坐得离她如此之近,她一转头,便对上若夏那一双冷若寒潭的眸子,端王妃下意识往后一仰。

    若夏一把拉住端王妃,端王妃顿时像僵住一般,她只感到逼人的寒气。

    “端王妃,你泼茶溅到我的道袍了。”若夏平静的道。

    端王妃身边的丫头忙走过来:“柳二小姐,我家王妃是无意的,我代王妃向你道歉,请你放开她!”若真闹起来,王妃一个人可讨不了便宜。

    若婉非常有眼力见的捂住了安平公主看热闹的大眼睛。

    端王妃此时才回过神来,但她被若夏捏住的手臂无论如何使力也动弹不得。

    这个瘫子面不改色,竟然如此大力。

    “我就是把茶泼到你脸上,你待如何?你敢如何?”端王妃怒道。

    若夏凑近端王妃,冰冷如地狱般的声音在端王妃耳边响起:“我敢豁出去,你敢吗?”

    端王妃一怔。她惊恐的看向若夏。

    柳若夏是个疯子吗?

    常言道,弱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柳若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吗?

    若夏另一只手拿起倾倒的茶杯,在桌上用力一摔,吓得端王妃一激灵。若夏漫不经心的拿起一片碎瓷,这一动作令端王妃和其侍女胆战心惊。

    “端王妃所求甚多,顾虑也不少吧?”若夏一手禁锢着端王妃,一手玩弄着手中碎瓷。她道:“我这个瘫子无欲无求,没有任何顾虑。”所以,她豁得出去。

    端王妃张大眼看着若夏手中的碎瓷,柳若夏全程没有说一句威胁的话,可行动间处处威胁到端王妃的安全。

    她敢拿这东西划破她的脸,或是喉咙吗?她敢吗?

    万一她敢呢?

    端王妃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怕了。

    传闻身有缺陷的人,往往心狠手辣,她真不该与疯子计较。

    “本王妃一时失手,请柳二小姐见谅,我赔你一身新的道袍便是。”端王妃忍怒说道。

    就算柳若夏不敢如何,她若与她闹起来,安平公主肯定站在柳若夏那边,还有柳若婉也在。她们三人联手对付她一个...说破大天,柳若夏也只是个瘫子而已。她无端与一个瘫子过不去,平白惹人笑话。

    柳若夏是丹乐道长的徒弟,惹了祸,大不了回到山上去。

    她不行,正如柳若夏所说,她心有大志,自然顾虑众多。

    她暂且忍这个瘫子一阵又如何?

    端王妃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才没有被这个瘫子吓到。

    若夏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那倒不用了,王妃娘娘以后小心些就是。”

    若婉笑道:“四嫂这是何苦呢?早点听我的给我妹妹道歉多好。我可是为你好呀!”若婉身边的人也掩唇轻笑。

    端王妃再次试图挣脱若夏,然而若夏还是云淡风轻的捏着她的胳膊,层层冷意传过来,令她毛骨悚然。

    若夏靠近端王妃耳边,用仅她听得到的声音告诉她:“记住了,别惹我。”

    往后若夏出入宫廷的时间还很多,若次次都有这讨厌的人在她耳边聒噪,那将会很影响她的心情。

    若夏说完,松开了端王妃。

    端王妃没有了禁锢,她立刻起身,退后几步指着若夏怒道:“你这个...”

    若夏一仰头,狠厉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得端王妃再次后退,口中的“疯子”两字也被生生咽下去。

    这真的是个疯子,没有人会骂疯子疯子。

    端王妃愤而转身,甩袖离去。

    若婉松开捂着安平公主的眼睛的手,扬声道:“四嫂等等我呀。”她向公主道别,又看了一眼若夏,此时已经变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若婉嗤笑一声,这才像柳若夏嘛。她态度不善,但还是留下一名贴身宫女照顾若夏。

    若婉迈步离去,全程没有和若夏说一句话。

    端王妃带着自家宫女走得飞快,若婉在后唤道:“四艘。”

    端王妃回身,看见若婉笑得眉飞色舞。脚步走得更快了。

    若婉还是追上端王妃,脚步不停说道:“生气了?四嫂您放心,您刚刚被若夏吓得呆若木鸡这件事,我是不会到处说的。”

    端王妃猛然停住脚步,怒意在她脸上酝酿,她一抬手,耳光扇向若婉。

    若婉早有准备,抬手截住了端王妃的攻击。

    两边伺候的人忙低头屏息,不敢劝也不敢看。

    “柳若婉,你也是疯子吗?”端王妃瞪着若婉道。

    她是不愿和疯子计较才暂退一步,可柳若婉,敢像疯子那般无所顾忌的与她闹吗?

    若婉轻笑:“我不打人,所以我不是疯子。”端王妃气得七窍生烟,她竟敢说她是疯子?若婉接着道:“不过我有个疯子妹妹,你有吗?”

    若婉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端王妃左右,等她回过神来,若婉已经先一步去往延福宫了。

    端王妃眼神愤恨地看着若婉离去的背影,有一个疯子妹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第六十五章 言无所忌

    暖阁里,安平公主看着若夏笑得开心:“若夏姐姐刚刚好厉害。你是怎么吓到她的?”

    若夏看着湖面的光影闪动,看得出神,一时沉默不语。安平公主又道:“若夏姐姐,你是除了我母后以外,第一个让四嫂害怕的人。”

    若夏回神,转而看着安平公主,小公主清澈的眼神里似有星辰闪耀。

    “我不及燕娇厉害。”若夏道。

    她没有说谎。若燕娇在此,端王妃根本不敢凑过来。不是怕得罪燕归,而是她知道,有一种人,臂如燕娇,是不能惹的。

    安平公主一沉默了,良久,她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逗着你说话。”

    她总以为能令若夏开心一点,不想燕娇,就不会难过了。

    但是...怎么能不难过呢?她仅仅认识燕娇一个晚上,便生出了无数的期待。当那些期待都落空且再也不会实现之后,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包裹着她。

    若夏和燕娇相处五年,她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呢。

    若夏心里的难过,是她的千倍万倍...

    “公主。谢谢你。”若夏诚心道。她一整晚都在逗她开心。难为她了。

    转眼赏灯结束,若夏与安平公主道别,乘坐小轿出宫。

    若夏坐在小轿里,撑着头想今晚的灯节。

    端王妃在皇后身边受尽宠爱。安贵妃扬眉吐气,端王一脉自从靠上皇后,如今越发目中无人了。

    听安平公主话中的意思,端王妃近日里连她也不大放在眼里。

    若夏唇角微扬,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出了宫门,若夏与柳夫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家。

    清风等下人则另乘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听若婉说,你与端王妃起了争执?”柳夫人问道。

    “无事。”若夏道。

    柳夫人慈爱的笑道:“你一向有分寸。娘相信你。”

    柳家的两辆马车驶进京城的街道上,这一条街灯影叠叠,人声鼎沸。京城的百姓赏灯游街,热闹非凡。

    若夏挑起车帘的一角,望向街道旁,一家家店铺门口挂着造型精制又独特的灯笼,若夏看得专注,总也想不明白那些灯笼是如何做的。

    “你若想下去看看,娘陪你。难得灯节。”柳夫人道。

    若夏摇摇头,却仍没有放下车帘。

    柳夫人吩咐车夫慢些,让若夏沿街赏景。

    然而车夫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柳夫人问道。

    后面清风已经跳下马车查看,却只见车夫对一个小男孩大声驱赶:“走开呀你这孩子,挡着路了!快走开!”

    车夫挥动马鞭,却吓不走笔直站在路中间的男孩。

    清风走近一看,这孩子竟是燕铮。

    燕归和燕娇的弟弟,燕铮。

    “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人呢?”清风上前问道。

    燕铮不答,清风拉着他来到若夏的车窗前。

    “二小姐,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他一个人...”

    若夏蹙眉,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定国公府的人再马虎,也不能叫他独自出门。

    “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若夏问道。

    燕铮看着若夏,冷冷道:“我找我姐姐。”

    我找我姐姐...

    若夏一愣。一颗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他说,他找他姐姐...

    若夏道:“你先上车。”

    清风把燕铮抱上马车。

    柳夫人也是很诧异燕铮一个人在大街上,她告诉清风:“派个人去一趟定国公府,告诉他们燕铮在柳府。”柳夫人说完,又特意加了一句:“悄悄的。”

    定国公府如今主事的人是二房两夫妻,要是被众人知道他们弄丢了燕铮,只怕会惹人非议。

    清风又看向若夏,若夏淡淡道:“速速把消息递过去。”

    清风点头。

    若夏看着安静坐着小男孩,鼻子冻得通红,他一路安静,不发一言。

    若夏也不太会哄孩子。

    “你吃糖吗?”良久,若夏问道。

    若夏从袖口里掏出两颗糖,递给燕铮,燕铮摊开手掌,若夏把糖放在燕铮手里。

    一路无话。

    ********

    “阿铮!”

    京城以北平阳府的一处农院里,燕娇再次做噩梦,她叫着燕铮的小名醒来。

    凌香忙冲进来:“大小姐。您怎么样了?”

    燕娇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我梦到阿铮...我梦到阿铮掉水里了...你有没有告诉哥哥,叫他留下人照顾好阿铮?”

    凌香连连点头:“说了说了,国公爷这次离京,留足了人手照顾铮少爷。”

    大小姐中了腐骨草的毒,毒性霸道无比,虽然解了毒,但她的身子也还是虚弱,连日来舟车劳顿,大小姐十天有八天昏迷。自离了京城,大小姐时常梦见阿铮少爷。那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

    凌香扶燕娇躺下,燕娇道:“还有师姐,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转告给师姐。”

    凌香道:“我传了信了,大小姐您放心。您说的事我都有做。”大小姐偶尔醒来一次,便吩咐她传信给国公爷和柳二小姐。

    皆是关于铮少爷的事。

    凌香次次都照做。把燕娇对阿铮每一次的思念和担忧传达给两人。

    *********

    燕铮和若夏到了柳府,他跟着若夏去了若夏的院子。

    清风和明月在房里伺候若夏洗漱,燕铮在若夏的院子里仔细找了一圈,在把每个房间都查看一番之后,他跑向若夏:“我姐姐不在这儿。”

    “不在。”若夏道。

    明月为若夏面上抹上桃花膏,用以滋润肌肤,她此时紧闭着眼睛,没有看见燕铮眼泪涌出。

    “你说过的,我可以相信你。你说我姐姐不会有事的,所以她肯定没有死对不对?”燕铮哽咽着道。

    清风和明月动作皆一顿,还好若夏贴身伺候的一向只有她们两人,这话若夏被别人听去了,难免又是一阵风波。

    若夏看向燕铮,认真道:“对,她没死。”

    燕铮转哭为笑,他就知道他是对的。

    清风愣了,明月大张着嘴巴,看看若夏又看看燕铮。

    这两人到底在聊什么?

    燕铮不懂事也就罢了,主子这是喝多了吗?

    燕娇为躲避进宫假死,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主子怎能与一个孩子泄密?

    然而两人都是平常口气,也不说关上门来悄悄议论此事。

第六十六章 嘘

    正说着,柳夫人带了燕二夫人来接燕铮。

    “阿铮...你这孩子,吓死婶娘了。”秦氏直到看见燕铮的这一刻,心才落下来。

    天知道她在得知燕铮走失之后有多焦急。

    秦氏向柳夫人道谢,今日多亏了他们母女。

    然而燕铮却不肯跟她走,燕铮仍然看着若夏。秦氏为难的笑着。

    若夏平静的道:“跟你婶娘回去吧。改天再来我这里玩,我给你新的糖。”

    “你不许骗我!”燕铮狠狠道。

    秦氏扶额,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

    “不骗你。”若夏道。

    燕铮乖乖的任由秦氏牵着他出了房门,到了院子里,他忍不住回头看,若夏坐在门内,她一身道袍清冷如斯,冷**人的面庞无一丝表情,眉深目沉叫人看不透,却也追随着燕铮的背影,目送着他,见他转身,若夏升起一根食指放在丹唇边。

    燕铮的另一只手也跟着若夏做同样的动作。

    他知道这是一个秘密。

    燕铮和秦氏回了定国公府,秦文君和燕明跪在秦氏的房里。

    看见秦氏牵着燕铮回来,二人皆是一喜。

    “滚回房间去,我明天再跟你们算账。”秦氏累极,吼了地上跪着的两个混小子。

    今夜灯节她本想一家人低调着过,这两个混小子非要撺掇着燕铮出去看灯。

    看也就看了,还把燕铮给丢了,秦氏只觉得一颗心放在火上煎。

    现下燕铮找回来了,秦氏暂时先缓口气,明天再教训这两个混蛋。

    秦文君和燕明听闻秦氏让他们回房,如蒙大赦。

    “谢谢姑母。”

    “谢谢母亲。”

    燕明一瘸一拐的跑出房门,坚决不多呆一秒惹母亲烦心。秦文君跟着燕明跑了两步,见燕铮还站着不动,又回转身来,拉着燕铮跟上燕明。

    秦氏欲言又止,她还有话要问燕铮。

    罢了,今日也晚了,有些话明晚再问也一样。

    三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燕明叹了一句:“你们两差点害死我了,我膝盖都要断了。”

    秦文君忙道:“今日多谢表弟掩护了,回头先生布置文章,我再帮你写。”

    三人屏退下人,来到燕铮的房间关上房门,连灯也不点,三人在黑夜里围坐在一起,秦文君确认安全了,才小心翼翼的问:“如何,柳二小姐怎么说?”

    燕铮眼里闪着光::“我姐姐果然没死。”他小声道。

    “我就知道!”秦文君大喝一声,随即起身兴奋的负手在房中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燕娇表妹那样如太阳一般明**人的女子,怎么会轻易殒命呢?这一点他和燕铮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今日才威逼利诱燕明配合他,送燕铮出府去找柳二小姐求证。

    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直到燕铮“嘘”了一声,秦文君自觉失态,他掩口轻笑,又坐回燕铮身边:“阿铮表弟,兹事体大,你一定要保密!”

    燕铮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谁也不说!

    燕明全程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秦文君。

    他在干什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讨论一个足以让燕家背上欺君之罪的话题,还说得如此郑重?

    安顿好燕铮,秦文君和燕明一同出了房门。秦文君面上的笑意盎然的为燕铮带上房门,一转身看见燕明一脸鄙夷的表情。

    “表弟,”秦文君郑重道:“记得保密!”

    燕明深呼一口气,他拉住高兴得掩藏不住笑意的秦文君:“你真信了??”

    “为何不信?”秦文君反问道。他脚步不停的回自己房间。

    燕明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秦文君,扬声道:“哄孩子的话你也信?表哥,你莫不是傻了?”

    秦文君脚步一顿,冲燕明“嘘”了一声。

    “正是因为哄孩子的话,才十分可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亲自去问柳二小姐?”秦文君说道。

    他若亲自去问,柳二小姐定然不会告诉他实话。但燕铮就不同了,他才五岁,又思念姐姐,柳二小姐怎么忍心骗他呢?

    退一万步讲,若燕铮嘴巴不言,柳二小姐大可说那是她哄燕铮的说辞,一句话便可推脱,她没有理由对燕铮说谎。

    燕明感觉自己更弄不懂表哥的逻辑了,这柳二小姐,说的就是哄孩子的话呀,燕铮当真也就算了,怎么表哥也如得了神仙真言一般,如此兴奋?

    “表哥,大姐姐的事,我也很难过。”燕明一只手搭上秦文君的肩膀。

    表哥对大姐姐的那点心思,没谁比他更清楚了。

    秦文君也拍了拍燕明的肩膀:“表弟啊,你还太小。”秦文君相信,燕娇一定有她的理由的。她总有一天要回到京城来。

    看着秦文君离去的背影,燕明忧心忡忡。

    自从大姐姐走后,文君表哥就不太正常,到今天是彻底疯了吗?

    ********

    天气开始回暖,莺飞草长之际,若夏开始每日出入宫廷与安平公主及其她几位公主一同读书。若夏在青云观时读书万卷,不敢说学富五车,但也是腹有诗书。她鲜少说话,不经意间显露一二句,便引得众人连连称赞,延续了若婉当年的才女之名。

    京城以北的平阳府。燕娇的身体正渐渐康复,虽然师姐的给的药还需每日服用,但她这几日上山骑马,没有一样耽搁了。

    燕归留了一队暗卫保护燕娇,又有高手翁赢随身保护,燕归才放心去到河北东路。

    山脚下的小院里,那不知名的小树渐渐长出嫩芽,但又逢上这几日倒春寒,嫩芽被冻得毫无生气。

    燕娇披着厚厚的斗篷,与凌香一人抱了一个汤婆子正准备出门。翁赢又跟了上了:“妹妹出门吗?”

    自从来到平阳府,燕娇为隐藏身份,与翁赢以兄妹相称。

    燕娇嗯了一身。翁赢道:“今日天寒,妹妹身体还没好...”

    “翁大哥,我们穿得可厚了,我还叫小姐拿了一个汤婆子。”凌香道。

    翁赢瞪了一眼凌香,大小姐自身体渐渐恢复后,每日都往山里跑,说是要找什么草药,这般胡闹凌香不说劝着点,还处处助阵。

    翁赢一个人要操两个人的心,实在是头疼。

    “咱们既然停在这山脚下了,我不去采点药都对不起这连绵大山。”燕娇道。

第六十七章 腐骨草

    翁赢抚额,大小姐这脑回路从来都是异于常人。听说大小姐以前常跟着丹乐道长采药,这是职业病吗?

    燕娇才不是什么职业病,她现在的身体长途跋涉不利于恢复,是以远离京城后就在此暂居。不过燕娇发现小院背后的大山里钟灵毓秀,想来会找到她一直想找的药,不去逛逛真是可惜了。

    翁赢劝不住,只好看着燕娇和凌香带着帷帽,骑着枣红马上山了。

    虽然自从大小姐第一天开始上山之后,他手下的人就在山里扫荡了一圈,连猎人的陷阱都给拆了。但翁赢还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全,于是派了两名护卫悄悄跟着。

    “小姐,今天咱们去北山?”凌香问道。

    燕娇点头,策马疾行不停歇,凌香忙跟上。

    待进了深山,行至一山谷处,两人暂且下马,把马安置在山顶,牵着手缓缓走进山谷。

    凌香背着一个小竹篓,就算燕娇想要的草药找不到,但遇到名贵的药草,两人还是顺手挖了带走。

    不过两人上山的目的,还是要寻找燕娇所要的草药。

    腐骨草。

    腐骨草的花蕊剧毒无比,师姐曾经就是中这种名叫腐骨灵花的剧毒。

    虽然师父及时救治,还是导致师姐瘫痪。师姐心中磊落活得洒脱,可若有机会,师姐又何尝愿意一直做一个不能行走的人。

    师父后来一直在研究腐骨草,她幼时曾无意听师傅说过,腐骨灵花虽然有毒,但根可解其毒,腐骨红叶有毒,绿叶嫩芽可解其毒。

    毒也是它,药也是它。

    这是一种极为稀少的植物,只生长于潮湿阴暗的深山里。本就稀少,世间制毒之人从来只要毒,无需解药,故而世人大都只识腐骨灵花的毒性,却甚少懂得腐骨草根叶亦可可制成解药,能解世间百毒。

    燕娇所在的这处山脉里,林深处大雾弥漫,正是适合腐骨草生长的地方。

    燕娇掏出一张图纸,这是她几年前从师父的手册上看见的。师父善毒,却从不教她,她那时有心帮师姐,于是照着师父的手册上的图描绘出一张腐骨草的画像。

    凌香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以棍当剑四处挥舞着,打开一拢拢的草丛查看。

    “小姐,你看这里!”凌香呼道。

    燕娇快步走过去,凌香指着一株草给燕娇看,燕娇对照着图纸比对了一番,摇摇头。

    “这个不是。”燕娇摇头道。

    春来天寒,燕娇向来肤白胜雪,此时小脸也被冻得通红。她此时峨眉轻蹙,却顾不得伤春悲秋:“来,咱们再找。”

    凌香泄气的蹲下,嘟着嘴道:“哼嗯...这都找了好几天了,小姐,你确定这种草药真的存在吗?”

    燕娇笑笑,抬眼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道:“这才几天,师父都找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到。”

    倘若师父找到了,师姐的腿该是早就好了。

    燕娇现在有机会,就要多看看。

    万一呢?万一被她找到了...师姐该多高兴?

    燕娇想着,唇角飞扬,她拉起凌香,道:“别灰心,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啊?”凌香惊叹:“咱们要一直找下去啊?”

    “那倒不是。”燕娇弯腰在乱石乱草中查看那些不知名的小草,一边道:“这药难寻,是要靠缘分的。现在寻不到,说明今年没有缘分,得等明年了。”

    凌香一头雾水,什么药还要分季节才能寻得?不过凌香向来对燕娇言听计从,小姐要找药,那便陪她找吧。

    燕娇看着凌香低头,眼睛从一株株嫩绿的小草仔细查看过去,燕娇朱唇轻抿,微微一笑。

    凌香不知道的是,腐骨草新长出来的嫩叶是绿色的,才有解毒的功效,等叶色化为红色,腐骨草又变成了剧毒,直至花开,它的毒性达到顶峰。

    所以燕娇说,这药是有缘分才可得的。

    一年仅一次的缘分。

    凌香边走边低头查看,不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倒下。还好燕娇反应敏捷,从后面一把拉住凌香胳膊。

    “小心!”

    二人齐齐后退一步,凌香拍拍胸口,好险好险。

    “差点我就啃到土了。”凌香道。

    燕娇看看四周,道:“前面是山谷下的平地,路有积水,你要是摔了,在泥地里可很难爬起来。”

    凌香用棍子拨开前边的草丛,果然比她们走来的路上泥土要湿润许多。应该是越往前走路越是泥泞,要是摔到泥地里爬不起来...那场面...

    “那咱们还往前吗?”凌香问道。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找一找的,万一腐骨草喜水呢?

    “咱们小心脚下就是。”燕娇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叮铃,燕娇顿时戒备起来,眼神如刀看向前方:“谁在那儿?出来?”密林深深,一眼望不到头。但一棵棵大树后面,极有可能藏着望不见的危险。

    刚才若不是凌香险些摔倒,二人不设防的走过去,也就进了对方的口袋了。

    凌香丢了木棍,快速抽出腰间短刀,一手将燕娇护于身后。

    二人盯着的大树后面,缓缓冒出一个带着草帽的脑袋,远远的,只看见他的下巴,轮廓分明。

    “别怕,我只是采药人。”那人说道。

    燕娇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手中的图纸折叠好放进袖口,顺便摸出三枚飞镖。“你别怕,我们也是采药人。”燕娇说道。

    那人薄唇轻扬。整个人从大树后面钻出来,只见他身量修长,一身墨色衣衫内绣金线,在树影斑驳下若隐若现。他长衫玉立,一尘不染。除了那顶草帽,整个人活脱脱一个京城贵公子的打扮。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姜黄色的细长竹杖,可探路,也可做武器。

    “呵!你穿得可不像采药人。”凌香冷笑道。

    那人低着头,草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轻笑道:“你们也不像。”

    燕娇和凌香互相看看,山路难行,二人早已将斗篷取下,燕娇穿着的是轻身束腰的蓝色衣衫。凌香与燕娇一般打扮,不过衣服是灰色的。

    那人又道:“放心,我知道你们是采药人,我看了你们好久了。”

    燕娇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这人跟了好一段路了?她却现在才发觉?

    “那为何现在现身?”燕娇问道。

    她现在怀疑,这人发出的声响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听见。

第六十八章 劫囚

    那人道:“我也在找腐骨草,故而提醒一下,你们若往前再走,就算找到的也是不可用于做药的毒草。”

    腐骨草生长于阴暗之地,若地势潮湿会催化它生出毒素,更快生出毒叶开出毒花,故而就算在这积水泥泞的地方找到,也是带毒的腐骨草。

    燕娇望向那人,他竟然知道她在找腐骨草?

    “你怎知我找的不是毒草?”燕娇侧头问道。就算那人看见了她一直拿着的图纸,又怎么确定自己找的一定是药草呢?

    冷风吹起燕娇的秀发,她一双美目盯着那人,如逼人的星光照得他一愣。

    那人呵呵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笑道:“姑娘花容月貌,娇俏佳人,怎么会找害人的毒草呢?我看姑娘,定是天仙下凡,菩萨心肠,你出现在此地,定然是找药草救人...”

    “登徒子!”凌香怒道。她说着就要上前教训这偷窥又对自家主子品头论足的小人,燕娇一把拉住凌香。

    “小姐?你就这么忍得?待我上去教训他!”凌香道。

    燕娇摇头,凌香的脾气和她一样都是暴躁易怒,这人不知跟了燕娇多久,以燕娇以往的脾气自然是给他一顿好打,但是...

    她现在体弱,提不动刀了!

    燕娇笑道:“他夸我呢。”

    凌香:...

    大小姐从小到大听到到的夸赞还少吗?用得着这个鬼鬼祟祟的登徒子夸?

    燕娇转身,扬声问来人:“不知阁下所寻,是毒草还是药草?”

    那人往前走动几步,身上若隐若现的金线晃动,煞是好看。

    “毒草也好,药草也好,我寻到腐骨草,都有用。”他好看的唇角微勾,这小姑娘,真当他不知她藏在身后的手中握有暗器吗?

    燕娇道:“好,那前方湿地泥泞,我们就不找了,你当心脚下。”

    “多谢姑娘相让。”那人遥遥一拜。

    凌香腹诽,才不是让你呢。

    燕娇转身欲走,那人紧追几步:“哎,姑娘...”

    突然膝盖一疼,整个人往前摔去,顿时一处泥、水飞溅。

    他的草帽掉落不知何处,脸上结结实实的被泥浆抹了个遍。整个人趴在泥地里,狼狈极了。

    “哈哈哈......”凌香捧腹大笑,幸灾乐祸的一手点着地上的登徒子:“狗啃泥!哈哈哈...”

    这山谷四面高山,唯有这一处平地积水甚多,又常年照不到日光所以地底泥泞,常年无人走过看上去倒也平整,一有人踏上,泥浆翻飞,恶臭难闻。那人几次尝试站起来,但泥地太过湿滑,往往脚下一滑再次跌倒,他试了几次,摔了几次,全身都被泥浆沾染。

    听见凌香大笑,他索性坐在泥地里:“你的丫鬟如此无礼,怎能以别人痛苦之事作为取乐?你也不管管吗?”

    燕娇听闻,细看了一眼这个像在泥浆里洗过澡的贵公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人一愣。

    燕娇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她道:“金线织就的衣服,很贵重吧?”

    那人似乎恼了,道:“你们还不快救我?”

    燕娇笑意不止,她才不会被这人说道一句就跑去救他。这人身份不明,出现得如此蹊跷,怎能随意接近。

    凌香止了笑,道:“这不过是一处泥泞,又不是沼泽,你站不起来,不会爬出来吗?”

    爬?

    爬出来?

    那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燕娇和凌香,久久未说话。

    燕娇掩唇轻笑,道:“你还指望我救你?你该庆幸自己没有遇到坏人,对你落井下石。”

    男人彻底沉默了。

    男子眼睁睁望着娇俏佳人牵着自家的丫鬟,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转身走了。两个女孩子手牵着手缓缓走出山谷。余他一人还在泥地里打滚,他也曾站起来,但没走两步又摔倒,前方的女孩子缓慢的往前走着,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这都什么人呀!”他仰天长叹。

    大概...可能....似乎...只能手脚并用爬出去了...

    **********

    贺嘉鸿的北地之行一直不太顺利,他们一行四人刚入住一家客栈,就有两名刺客找上门来。

    押送他的两个官差和他的小厮三人,一看见对方亮出兵器就吓得蜷缩在角落。

    贺嘉鸿淡然坐在桌旁,悠然品着茶:“终于现身了。”

    这半个多月来,他走走停停,给足了刺客机会,他们却到今天才现身。

    两名刺客没有多说,他们是来刺杀不是来聊天的。

    窗外有十来人破窗而入,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这两名刺客先被贺嘉鸿的人收割了性命。

    “是定国公!”小厮吓得失神,拉着贺嘉鸿连声道:“公子!一定是定国公要杀你!”

    王爷王妃也一定知道这一点,才会派了那么多暗卫来保护公子。

    燕大小姐死了,京中有传言她是被公子所害,也有人说燕娇中的毒本来有解药,但她被公子害得坠马,所以体弱抗不住,才一命呜呼的。

    总之,燕大小姐死了,定国公一定会杀了公子的!而他们还要去到北地,去到定国公手底下讨生活...

    天爷呀,没有活路了!小厮想着想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贺嘉鸿听得头疼,他看向两个官差。官差还蜷缩在角落,他们在京城也听说过燕大小姐与贺嘉鸿的传言。现下押送的人被定国公盯上了,他们也很慌呀。

    “差爷,来,过来坐。”贺嘉鸿笑得温柔。

    两个官差蜷缩在一起,看了看屋子里握着剑一身杀气的暗卫们,一动不敢动。

    两个暗卫上前,一人拎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官差,摁在贺嘉鸿对面坐下。

    “两位官差大哥。”贺嘉鸿笑着,给两人斟了各一杯茶:“这一路跟着我,很危险呀。”

    “不不不!”一听贺嘉鸿叫他们大哥,两人吓得连连摇头。但随即又听到后一句话,两人顿时止住,连不也不敢说了。被定国公盯上的人,能不危险吗?

    终于,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公子,你的人若要劫囚,你只管走,但求留小的们一命。”

    “对对对!”另一人点头如捣蒜。“我两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但求公子留我们一条小命。”

第六十九章 他是不是疯了?

    小厮听到劫囚,一抹眼泪站起来。对!走,赶紧走!不能等着定国公杀上门来。

    贺嘉鸿抚额,这两位大哥还真是想得多。

    “两位勿慌。”贺嘉鸿道:“此去北境,一路凶险重重。我还得靠两位差爷辛苦护送呢。”

    两位官差一愣,再次看向客房内这些不发一言的暗卫们。贺公子有这些高手,还需他们两人护送?

    小厮也不明白。

    “公子,你还要去北地?”他都快疯了:“这不是去送死吗?”这还没出河东南路呢,定国公的杀手就赶来了,这要是去到定国公所掌控的河东北路以及河北东西二路,岂不是入了地狱一般?

    “小丰,你就这点胆子?”贺嘉鸿皱眉道。

    被唤做小丰的小厮顺势往地上一坐。一副放弃人生的样子。

    “我想活着!”他就这四个字。去北地就是去送死,死谁不怕?

    贺嘉鸿一笑,如春风照人,他道:“别怕,这杀手不是定国公派来的。”

    小厮收了愁容,看向贺嘉鸿。

    两个官差却更加害怕了,也就是说,除了定国公,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势力要杀贺嘉鸿,那他们两个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贺嘉鸿心中有思量,那两个人不是燕归的人,更不像是杀手,他们只是...来催他上路的人。

    他兜兜转转,在河东南路停留太久了。

    贺嘉鸿看着两个官差,又道:“两位差爷护送我一路,还能不能回到京城享福过好日子,那可就难说了。”

    是押送!

    官差只敢在心里抗议,半点都不敢流露出对贺嘉鸿不敬的意思。

    “请公子指条明路。”二人齐齐拜道。

    贺嘉鸿被刺杀,刺客不会留他们性命,留他们性命,他们也交不了差,还是要被砍头。

    前后都是死路,两位官差倒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他们的性命,其实与贺嘉鸿息息相关。

    “好说。”贺嘉鸿见这两人比他的小厮还要上道,心里宽慰了不少,道:“只要我安全到了北境,两位的差事就了了。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起见,接下来这一路,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明白了吗?”

    “可...可是人犯过境,都需要去官府报备。”一人颤抖着说道。这可是上头特意交代的,贺公子所过一处州府,便要带着他去官府报备一次。

    小丰指着那人骂道:“你个蠢货,你怎知刺客不会买通地方官?你一去报备,不是把我们公子的行踪全都暴露了吗?”

    可是贺公子这一路也没怎么低调啊。两人心内吐槽。

    “所以我说,这一路要听我的。我说报备,咱们就去报备,我说不去,咱们就悄悄过境,明白吗?”贺嘉鸿道。

    他留着这两个官差,可是有用处的。

    两人点头如捣蒜。

    贺嘉鸿满意的点点头,他起身,理理衣服准备出发,看了看两个就快要黏在一起的官差:“对了,同行数日,还未请假两位大名?”

    左边那人道:“小人曾钱。”

    右边那人道:“小姓钱...”

    小丰顺嘴道:“你叫钱曾?”

    曾钱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看这一屋子的暗卫神情肃穆,忙收了笑。

    那人嘴角抽抽,道:“小人钱万。”

    “切,我看你都快穷死了。”小丰上前替自家公子拎起包袱,嘴里吐槽声不断。

    同行数日,曾钱和钱万知他是个嘴碎的人,故而早已习惯了。

    贺嘉鸿乘着夜色踏出客栈,他心中坚定于一个目标,他将会奔向那个目标。这一次,不再是两脚徒步。客栈边早已有人备好骏马。

    贺嘉鸿翻身上马,朦胧夜色中,马上的玉面公子带着似幻似真的柔和的笑,恍若仙境中人。

    曾钱和钱万看见有马可骑,心中欣喜万分。终于不用再苦哈哈的用脚走路了。

    暗卫们早已隐入黑暗。他们是负责暗中保护公子安全的人,自然不便现身招摇。

    其余三人翻身上马,四人向北而行。

    “公子,咱们去哪儿?”小丰问道。

    “先去平阳府待几天。”贺嘉鸿道。

    *********

    平阳府。

    今日倒春寒厉害,小院里处处挂着冰霜。昨日上山遇到个怪人,需避一避,燕娇今日并没有上山。她在后院立了靶子,闲暇时就与凌香一起练习拉弓射箭。

    翁赢从外面回来,告诉她一些最近的趣闻。

    说到贺嘉鸿,燕娇拉弓的手一松,箭羽脱手,未达箭靶就掉落在地。

    “他还没死呢?”燕娇冷冷道。

    燕娇现在唯一想听到的消息,就是贺嘉鸿死于非命。

    他不死,对不起前世自己那十年痴傻。

    “他遇刺的事已经传遍朝野,众人都在猜测是国公爷的人...”翁赢道。

    燕娇冷笑,若哥哥出手,贺嘉鸿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吗?

    翁赢看出大小姐心情不好,于是又道:“贺嘉鸿还真是奇怪,押送他的两个官差根本辖制不了他。被他带着在河东南路兜兜转转,所到一处就停下一两天,还招摇过市,生怕众人不知道他是被流放的钦犯...”

    燕娇一时无言,凌香惊讶道:“他是不是疯了?”

    翁赢也点头,贺嘉鸿此举确实难以理解。一个流放的钦犯如此招摇,就仗着他是睿王的儿子吗?

    他就不怕给他父亲惹麻烦?

    翁赢看向再次弯弓搭箭的燕娇,道:“他还去了青云观山脚,呆了两天才走...”

    “嗖!”燕娇一箭射出,弓箭穿透靶心,余下箭尾在晃动。

    凌香拍手称赞:“小姐真厉害!”小姐身体还未好全,只发了五分力都如此厉害,她要更加努力了。

    “不必管他。”燕娇说着。把弓箭扔给翁赢回了房。

    翌日,依旧天寒。燕娇穿着银色的皮袄,戴上雪白的毛绒皮帽。带着一般打扮的凌香上了山。

    翁赢连阻止都来不及。

    燕娇和凌香把前几日没有去过的地方仔细搜寻了一圈,稀有草药确实采了不少,燕娇想要的那一种药还是不见踪迹。

    燕娇犹不死心,指着另一片山,也要去找一找。

    “小姐,现在天寒,咱们不如等天气回暖再来找吧。”凌香道。

    燕娇摇摇头,望向远方:“总要去找一找。”

第七十章 我叫燕暮云

    等天气回暖,腐骨草绿叶变红,剧毒无比。那时就晚了。

    这一等又是明年,明年,谁又知是何种光景?现在还有机会找,燕娇就要努力去找。

    燕娇骑在马上,在山林中缓慢穿行,凌香策马跟在后面,她担忧的看向燕娇:“小姐...你这么努力的找那一株草药,我真怕找不到,你会很失望。”

    燕娇看向凌香,笑道:“不会的,我用力找了,就算找不到,也不会有遗憾。”

    再说,万一那药,就在前方等着她呢。

    若实在找不到...那就只有等明年了,燕娇不是个偏执的人。

    两人骑了一会马,行至平日里阳光稀少的山涧处,又下马去寻草药。

    燕娇正四处看得认真,凌香突然跑过来,一把夺过燕娇手中的图纸,她低头看看图纸,又抬头看看前方,如此低头抬头数次,搞得燕娇摸不着头脑。

    正欲开口询问,凌香惊道:“小姐,你看那个像不像?”

    前方一丈多高的山石嶙峋处,冒出来一片绿叶随着寒风飘扬,凌香指给燕娇,燕娇定睛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夺过图纸,对照了几次之后,笑意爬上她明媚动人的面庞。

    “爬上去看看。”燕娇笑道。她说着往前快步奔去,凌香都来不及拉住她,燕娇已经顺着山石攀上那一处高地,她再仔细对照,果然和师父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且叶子翠绿欲滴,正是入药的好时机。

    燕娇喜极,师姐的腿有救了。

    凌香站在她脚下,担忧的看着她。两个女孩子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有一人正在靠近。

    “把小锄头给我。”燕娇高兴道。

    凌香从背篓里抽出小锄头递给燕娇,道:“小姐你小心啊。”

    燕娇嗯了一声,站稳脚跟,接过小锄头小心翼翼的在腐骨草四周挖掘,她生怕破坏腐骨草的一点点根须,她需要完整的把腐骨草完整的挖出来。

    她动作轻柔,生怕碰碎了稀世之宝。

    此时,下雪了。

    初春的雪纷纷扬扬,给这世界披上洁白素装。

    燕娇恍若不觉,待她完整取出整株腐骨草,一抬眼,便看见这漫天的雪景。

    “好美呀。”燕娇站在山石上,由衷感叹道。

    突然她看见一处草地异动,忙道:“凌香小心。”燕娇下意识的脚尖一点。整个人从山石上跃出,准备飞出去给那未知的危险致命一击。

    她太开心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现在只有前世的五分内力,若遇到高手,根本无力与之一战。

    燕娇飞至半空,内力不支,整个人如雪花飞落,草丛里的人一跃而起,接住燕娇不让她如雪一般飘落在地。

    燕娇只听得凌香一声惊呼,便落在一个人的怀里,他双手禁锢着她,这种感觉令燕娇不安,只一瞬间,燕娇一手握着腐骨草,一手扬起飞镖抵在那人喉咙,倘若他敢有任何异动,她便毫不犹豫划开他的咽喉。

    “别怕。”那人道:“我是采药人。”

    燕娇认出他的声音,是那日摔在泥潭的人。也不知为何,她竟没有那么紧张了。燕娇抬眼,细细看着这人。

    他白衣黑发,萧萧肃肃,朗朗轻举。乌黑深邃的眼眸令燕娇看得沦陷。

    燕娇脑海里嗡的一声,无边的痛苦奔袭而至裹挟着她,她却抓不住什么。

    燕娇抬手,保命的飞镖自她手中滑落,她竟恍若不觉。纤纤手指抚上那人棱角分明的冷俊面庞,燕娇一双晶莹明澈的眼眸仿佛忘穿前世今生,泪水无声从眼中涌出,滑过她面容。

    那人看得呆住,竟忘了问她因何而落泪。

    雪纷纷扬扬,冷风不时吹扬起二人的发丝衣角,两人对视着,恍若天地无一物,一时忘了此时的尴尬处境。

    “你放开我家小姐!”凌香怒吼道。

    那人回神,忙将燕娇放下,抱拳一拜道:“失礼了。”

    燕娇后退一步,看向那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悲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那人抬头,眼里满是惊喜:“我也是...”他也有这种感觉,原来不是错觉啊。他说着不由得上前。

    “登徒子!”凌香横在二人中间,挡住他的脚步,瞪着他说道。

    “对不起。”燕娇喃喃道。

    那人疑惑:“为什么道歉?”是因为那天她没有救他的事吗?

    “萍水相逢而已,你不救我也是人之常情,你并没有错...”他说道。

    “不!”燕娇眼神茫然,她一直在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心中痛苦万分,为什么,这一张脸如此熟悉,这一双眼令她沉沦,为什么...都忘了呢?

    燕娇呢喃着,一步步踉跄着往前走:“不应该忘的...不能忘的...我要想起来...快点想起来!”支离破碎的记忆里,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她,不要忘了他。

    可是燕娇忘了。

    不能忘啊,不能忘...燕娇痛苦的拍着自己的太阳穴,陷入前世的回忆会让她晕眩吐血,可是...她不能晕,燕娇用极大的定力稳住心神。

    她不能再倒下。

    他明白了,她的对不起不是对他说的。她像是想起了往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那个世界,令她很痛苦。

    凌香吓坏了:“小姐...”她抬脚追上去,后边那人速度更快,赶在她前方站到燕娇背后,抱拳再一拜:“在下邹彦,敢问姑娘芳名?”

    想一想,想一想你的名字,想一想此时的处境,不要沉迷在过往里。

    白雪纷纷扬扬,燕娇戴着白色的毛绒帽子,她回身,明艳动人的面庞让邹彦心中低吟着一句诗,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燕娇明澈的眼眸中满含着泪水。

    “我叫什么?”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凌香一脸担忧,小姐的失忆症又犯了。

    “小姐,你叫...”凌香开口,想要提醒自家主子,邹彦转身,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让她自己想起来。”

    凌香止住话头,对,小姐会想起来的。

    小姐仍旧陷入苦痛无边的回忆里。

    邹彦和凌香都焦急的望着她,她眼神突然清明:“我叫燕暮云。”

第七十一章 这个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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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不祥的预感

    邹彦突然起身,大步越过曹仑,沉声道:“我去找她。”

    “哎...公子...”曹仑惊呼追去...

    翁赢一行人护送坐在马车里的暮云一夜疾行。,翁赢已经了解并接受了大小姐易名暮云的事,他也觉得易名更加方便行事。

    一直到出了平阳府,众人向北而行直走到落日时分。

    前边官道旁,有一个小茶摊,暮云提议几人休息片刻。

    翁赢自然没有意见。待马车停稳在茶摊前,翁赢掀开车帘,车里钻出一身着青衫手执折扇的翩翩少年郎。

    但见他唇红齿白,相貌俊美,令人见之忘俗。

    正是穿着男装的暮云,她步履轻盈的走进茶摊,寻了一角坐下。凌香也做小厮打扮,落座在暮云对面,二人看着对方的装扮再次一笑。

    暮云举止贵气,他又有护卫十几名,店家一看就认为这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出游,他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女子。

    只是他这小茶摊,像这种贵人是很少踏足的,都是那些赶路的商人,行路的旅人进来歇脚喝水的地方。

    这样阵仗出行的贵人,就算是渴了要喝水,也只是派小厮过来买了带走。

    翁赢丢给老板一块碎银子,老板殷勤又小心的给暮云和护卫们上了大碗茶。

    “公子勿怪,小店没什么名贵茶叶,只是客人们歇脚喝水的地方...”店家碎碎叨叨念着。他真怕这贵公子脾气上来,嫌他的茶水不好,砸了他的茶摊。

    暮云端起茶碗,咕咚喝了一口,道:“不妨事,我们也是歇脚喝水的人。”暮云觉得哥哥给她配的这些护卫有些碍事了,走到哪里都如此招摇。等她伤好完全,定要把这些人全部撤掉。

    暮云并不刻意把声线弄得粗矿,她只是平静说话。店家便判断出这是一个温柔的贵公子。

    不会砸他的店就好。

    他昨晚做梦不太吉祥,一整天总忧心今日他的小茶摊要遭殃。

    店家松了一口气,与暮云攀谈起来:“公子从平阳府来?平阳府内前两日来了一个恶霸,公子可知?”

    “什么恶霸?”凌香睁大眼睛,好奇问道。

    店家“嗨”了一句,又道:“其实恶霸倒也算不上,听说,这个贺嘉鸿是个钦犯呢。只因为是姓贺,是睿王的嫡子,皇上的侄子,就算是钦犯也霸道横行,途径平阳府内为非作歹...”

    “贺嘉鸿?”暮云端着茶碗的手一顿,看向店家:“他如此出名了?”

    店家道:“可不是出名嘛,他每做一桩恶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常常自报家门,说他是睿王的长子贺嘉鸿,他的大名,现如今谁人不知?”

    翁赢疑惑道:“他是被流放北地,照理说,平阳府并不是必经之路。”

    店家见这话题众人感兴趣,于是说得更加尽兴:“他绕的路可多了,可怜押送他的两个官差,碍于他宗室之子的身份,被他牵着鼻子走,等回到京城,怕是还要被问罪...”

    店家口若悬河,将贺嘉鸿在平阳府大闹官府又强抢民女的事绘声绘色的事讲出来。

    “噗!”暮云一口茶汤喷出:“强抢民女?”

    “人渣!”凌香拍桌怒骂。大小姐差点就嫁给这个人渣了,还好大小姐明智,不被他皮囊所迷惑,坚决退了亲事。

    店家道:“可不是嘛,他掀了好几个女孩子的帷帽...”要真的被他看上了,肯定被他抢走了。

    暮云轻笑一声,那不还是没抢吗,贺嘉鸿总不至于如此无耻。

    但也不妨碍他该死!

    暮云收了笑,起身道:“弟兄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十几名护卫齐齐起身,护着暮云上了马车。

    “公子慢走。”店家笑嘻嘻的在后恭送。

    这位贵公子出手大方,言语温柔,今日真是撞了大运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他这小小的茶摊,马上又要迎来一位贵公子,让他直呼倒了大霉。

    翁赢骑马走在暮云的马车旁。暮云道:“贺嘉鸿如此招摇,他父亲在朝中应对的压力不小吧?”

    翁赢道:“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睿王屡屡遭到弹劾。”

    暮云冷笑,皇上放任贺嘉鸿胡来,就可以对睿王形成掣肘。

    他是在用这个法子保命吗?

    “公子,咱们去哪儿?”马车外的翁赢问道。

    暮云收回思绪,她想要去凤翔府,取一样东西,可如今还不到时候。暮云望着前方,坚定道:“往北走。”

    一行人继续往北进发。

    身后的小茶摊,老板正感叹手里的银子赚得容易。四匹马在他的茶摊前停下。

    “店家,把你们这最好的茶端上来。”小丰说着,一面掏出手绢为贺嘉鸿细细擦过桌椅,才道:“公子,请坐。”

    这个公子与上一个公子一般俊美,排场比不了上一个公子,架子倒是比他大许多。老板心里吐槽,却还是赔着笑脸走上来:“公子见谅。小瘫没什么名贵茶叶,只有些粗茶,供客人们歇脚喝水的。”

    “无妨无妨。”曾钱和钱万连声道:“粗茶也解渴。”

    贺嘉鸿白了两人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几人围坐了一张桌子,没一会,茶摊里又走进来两个带佩剑的男子,店家热情的迎上去,二人不发一言,摸出两个铜板拍在桌上。

    店家收了铜板,给这两人各上了一碗茶汤。

    茶瘫内的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继而茶摊里三三两两的进来一些人,小小的茶摊很快挤不下了,来人都不大说话,只往桌上拍下一个铜板,店家非常有眼力见的奉上一碗茶汤,拿走铜板不敢多说一句话。

    空气中透着紧张。

    店家表面镇静。心里慌得咚咚跳。

    他不详的预感似乎要成真了。

    果然,贺嘉鸿在喝了一口茶之后,淡淡道:“你们是一个个来送死呢,还是一起上?”

    第一次进来的两人掀了桌子,瞬时茶摊内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妈呀!”店家慌忙抱头蹲下。

    同时蹲下的还有曾钱和钱万,二人抱着彼此蜷缩在桌下,小丰无人可抱,只好抱紧了自己。

    其余人打作一团,血肉横飞,桌椅破碎。这其中有刺客,也有贺嘉鸿的人。

    真正的刺客来了。贺嘉鸿感叹道,他的利剑出鞘,冷冷望着两拨人争斗。

第七十四章 时刻小心着

    茶摊中两拨人打得激烈,桌椅随之破碎。店家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感叹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

    一个刺客击飞与他缠斗的护卫,执剑朝贺嘉鸿刺来。

    贺嘉鸿挥剑打飞他手中的长剑,刺客一愣,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京中的翩翩公子,反应这么敏捷且爆发力惊人。好在刺客训练有素,他迅速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再次刺向贺嘉鸿。

    贺嘉鸿身体微微后仰,随即翩然一跃,站上方桌,越来越多的刺客杀出护卫的包围,朝贺嘉鸿杀来。

    贺嘉鸿面不改色,挥剑御敌,他身手矫健,剑法精湛。刺客心中暗叹不妙,贺嘉鸿如此身手何需护卫掩他们耳目?

    但没有人有机会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刺客一个个倒下,只有一人还在负隅顽抗。他看看左右倒下的同伴们,愤怒道:“贺嘉鸿!你害死了大小姐,你以为你逃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贺嘉鸿一剑刺出,快如闪电,那刺客脖颈血脉喷涌,随即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随之落地,发出咣啷啷的弹跳声。

    贺嘉鸿神情肃穆,身体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久久未动。

    “公子!”随着最后一个刺客倒地,小丰从桌下爬出来,嚷道:“这次是定国公的人吗?”

    “不是。”贺嘉鸿收剑回鞘,淡漠道:“定国公不会刺杀我。”

    若燕归想,他会光明正大的来杀他。

    可是燕归不想。因为燕娇没有死。

    从出城那日遇到燕归出城浩浩荡荡的仪仗,贺嘉鸿就坚信燕娇还活着。燕归那么在乎他的妹妹,若燕娇真的死了,他就算不疯,也不可能第二天就恢复理智奔赴北境。

    燕娇一定还活着,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燕归把她藏起来了。但是燕娇一定会来找他的。她说过叫他小心,她会随时来取他性命。她一定会亲自来取,她才不会派杀手来。

    贺嘉鸿突然嘴角上扬,他可一直小心着呢。

    茶摊老板一直抱头蹲在地上发抖,不料贺嘉鸿突然蹲下,看着店家笑得温柔,温柔到诡异,老板惊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去:“别...别杀我。”

    “店家,吓到你了?”贺嘉鸿笑道,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道:“这点钱权当给店家压惊。我们一走你就报官,到时候官差来了,知道怎么说吗?”

    “怎么说?”老板看着银子,咽了咽口水:“小...小的不知...”

    “我教你!”贺嘉鸿一笑,玉面公子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得店家一个大男人心神一晃。

    “钦犯贺嘉鸿,途径此地遭遇刺客,身手了得反杀刺客。就这一句,记住了吗?”贺嘉鸿温柔的道。

    这便是这两日在平阳府为非作歹的那个贺嘉鸿?那...那边那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就是押送他的官差了。老板仔细看看,那两人袄子里面还穿着官服呢。

    可怜!和他一样胆小怕事,却摊上这么个主儿,太可怜了。老板不由感叹。

    “小的记住了。”老板用力点头。

    “我将要去往大名府。这里,就交给店家报官善后了。”贺嘉鸿说道。

    老板连连点头。这群瘟神可赶快走吧。

    曾钱和钱万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给贺嘉鸿牵来骏马:“公子,请上马。”曾钱殷勤的的道。

    钱万慢了一步,站在曾钱身后白了曾钱一眼,心内骂道:这个狗腿子!

    贺嘉鸿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理理马缰。他看着北方,眼神坚定的道:“咱们走吧。”

    “好嘞公子。”钱万急吼吼应了一句,立刻转头去牵自己的马。

    小丰背着包袱缓缓走出茶摊,不禁感叹这年头做个小厮太难了,随时有被人抢工作的风险。

    ******

    暮云带着一队护卫赶路,始终太过招摇,没走两天,暮云就把人全部赶回燕归身边了。当然,燕归还留有四名暗卫暗中保护暮云。

    翁赢是燕归身边的高手,若把他也赶走,只怕燕归不会放心,于是暮云只好带着他。

    三人骑马进了一座县城,城里的小河静静流淌。县城里的人慵懒晒着春日的暖阳。就连街边叫卖的小贩声音也是柔和的。

    “咱们在这儿修整几日吧。”暮云道。她此时是一名佩刀的侠客。走在大街上引得女儿家频频回头的那种。

    翁赢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他只负责主子的安全,别的事一概不管的。

    三人走进一家酒楼,暮云择了二楼临街的雅间坐了,翁赢点了些酒菜,看着店小二退下,翁赢感慨:“总算能好好吃一顿了。”

    凌香道:“公子什么时候亏了你吃喝?”

    翁赢一噎,这几天都在赶路,什么时候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暮云看向街道,不理会两人的小小争执。

    “公子,楼下有什么?”凌香伸头看向街上。人们缓步穿行在集市上,出了人来人往,就是人往人来,也没什么呀。

    “我在看一个乞丐。”暮云道。

    这下连翁赢也好奇了,三人全部看向街道上,一个瘦小的乞丐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打狗棒,低着头走在人群中。虽说不起眼,但满街只有他这一个乞丐的时候,就变得尤为出众。

    “这乞丐有什么好看的?”凌香不解。

    暮云笑笑:“翁赢,你说呢?”

    翁赢细细观察了一阵,道:“这个乞丐,会武功,且武功不低。”

    “啊?”凌香更加云里雾里了:“他一个小乞丐?”

    翁赢道:“你看他走路步伐轻盈,却稳健有力,低着头还能准确的轻微转动身形避让行人。这是高手才能有的对身边事物的敏锐感知。”

    暮云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经意间看了这小乞丐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

    “这样啊。”凌香叹道:“那咱们盯着他看,他会察觉吗?”

    翁赢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道:“他还真会。”

    暮云笑笑,仍然看着那小乞丐的背影:“他早发现了。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回来。他在心虚。”

    “啊?”凌香更不懂了。

    暮云唇角微扬,那个小乞丐,他在怕什么呢?

    “我很好奇他身上的故事。”

第七十四章 耍无赖的小乞丐

    暮云话一出,翁赢便派出一名暗卫远远的跟着这小乞丐。

    几人安心吃饭,暂时把这小乞丐抛在一边。

    酒楼进来一队行商,在暮云几人身边坐下。

    他们招呼着小二喂马,上茶,点菜,小二热情的应和着。一时间酒楼闹闹嚷嚷。暮云小口喝着酒,饶有兴趣的看着。

    “哎呦,王老板也在?”行商的首领看见熟人在邻桌喝酒,于是起身上前打招呼。

    被称呼王老板的回头一看,见是熟人,熟络的起身,两人寒暄一番,王掌柜问道:“刘掌柜也要送货到大名府?”

    “是啊。”刘掌柜道:“新进了一批药材,总行那边急着要。”他说着突然叹气,商人们的气氛突然低沉,其余人都不再说笑了。

    怎么了?暮云喝酒的手一顿。

    说是急要的货,这送货的商人却还在此吃酒喝茶。实在奇怪。

    突然,一人拍桌怒道:“这钱来山上的土匪横行霸道,实在是欺人太甚。害得咱们有路不能赶,官府也不管管。”

    “小点声,小点声。”旁边几人忙拉着他道:“官府怎么不管,每年征缴税银,年年去围剿山贼...唉,不提也罢。”

    “喝酒喝酒。”一人招呼道。

    愤怒的人并未平静下来,他怒道:“钱来山上土匪霸道,号称贼人三千,官府那几个兵丁算什么?定国公手下能兵雄将无数,若他肯调兵来剿匪,只怕这钱来山上的土匪,早被他踏平了。”

    暮云听到这人提起燕归,不由问道:“定国公远在边境,手下的兵马是抵御外敌所用,他如何剿匪?我没记错的话,离此地最近的应当是成将军的永兴军,官府为何不请他来?”八百里之外的土匪还要指着燕归来剿,大周无人了吗?

    那人噎了一下,气短道:“上面的事,我们小民怎么知道...”

    暮云这一桌的三人噗嗤笑出来。

    凌香冷笑道:“你不知道,你说起定国公来可是头头是道呢。”

    那人急得脸红,他倒想争辩几句,只是赶路的商人,应当被东家教育过了,在途中不得与人生事。再加上暮云三人都是佩刀的江湖游侠打扮,他还不敢出言不逊。

    刘掌柜眼睛一动,他起身笑着走到暮云这一桌,道:“少侠勿怪。他懂什么,不过是听别人这样说,他也学来两句当谈资。”

    听别人说,那便是有人要败坏燕归的名声?暮云眉间一蹙,并未说话。

    刘掌柜说着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其实上面的人有传言,成将军与钱来山的大当家...咳咳...”刘掌柜尴尬的笑道:“反正成将军不来,别人也不好越过他。”

    翁赢有些警惕:“这样的闲话,如何好说给我们萍水相逢的人听?”

    刘掌柜苦笑道:“不瞒各位,这钱来山上土匪凶恶,我等行商经过此地,都是结伴赶路,如今看几位都是有些功夫,倘若方便的话,我想雇几位护送我们一程。价钱嘛...我出十两银子。”刘掌柜豪爽的比

    凌香惊讶:“十两银子就想雇我家公子?你开玩笑呢?”

    刘掌柜有些尴尬,这位...是个公子哥儿?怪不得唇红齿白的。不是一般的江湖游侠,那十两银子确实雇不上。

    暮云道:“十两银子不少了。”她曾经治病救人,忙死累活人家也就给她几钱碎银子,除去药钱也没挣几个铜板。

    “公子?”凌香和翁赢同时唤道。

    人家号称三千兄弟呢。他们三人当什么护卫?去送死还差不多。

    “我又没说要去。”暮云道,她看向刘掌柜,道:“多谢掌柜的看得上,我等兄弟还有别的事,未必同路。”

    “叨扰了叨扰了。”刘掌柜行了一礼道。若不是实在着急,他也不会想这个法子。

    王老板过来拉住他:“你也先在客栈里歇息两日,咱们再等等,人多一起过钱来山。”

    “也只能如此了。”刘掌柜愁眉苦脸的道。等这批药材送到大名府,耽误了日子,他又要被东家指着鼻子骂了。

    暮云三人吃饱喝足,翁赢唤来小二付账。

    小二扬声应着,笑眯眯的小跑过来:“客官吃好了?小店的饭菜还合口吗?”

    “很好。”暮云一手虚握成拳放在桌上,看着小二温声道:“明日我们还来吃。”

    凌香心道这比府里的手艺可差远了,青云观的厨子做的都比这精制。小姐竟然说很好?

    小姐说很好就很好吧。一切以小姐为标准。

    小二乐道:“多谢客官称赞,小店还有许多拿手好菜,客官明日定要来尝。”

    他说着细细算账,突然眼睛余光一瞥,看见楼梯那里上来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小二顿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别扰着客人吃饭!”小二跑过去想把那小乞丐赶出去。

    小乞丐畏畏缩缩,左躲右闪,店小二没有碰到他,他倒被自己的打狗棍绊倒了,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破碗咕噜噜打着转,滚到暮云的穿着毡靴的脚边,正好稳稳停住。

    “哎呦...哎哟...”小乞丐抱着膝盖满地打滚。“痛死我了...”

    “哎...你...”店小二急道:“大家都看见了,我没碰到他,是他自己摔到的啊。”这人虽是个乞丐,但惹了乞丐掌柜的未必会给他撑腰。

    暮云看着这一出好戏,不由得嘴角上扬。

    “是是是。”商人们连声道,适才店小二驱赶小乞丐,他们的眼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有人笑道:“他要是不摔,你就碰到他了。”

    这话听着像脏兮兮的乞丐嫌弃穿着整洁干净的店小二,众人哄笑出声。

    小二顿时有了胆气:“你看见没有,这么多人给我作证,你别想讹人啊!赶紧走!”

    小乞丐的眼光扫了酒楼里的人一圈,他抱着膝盖坐起来,委屈道:“我又没说是你推我...”

    “你...”小二无语:“反正你赶紧出去!别扰着我家客人。”等会掌柜的来看见他放进来一个乞丐,又要骂他了。

    “我饿了!”小乞丐坐在地上,耍无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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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北地女杀神重生,有些人该倒霉了。只是...怎么和预想的有点不一样?某世子:她虽然打我踹我虐我,拿刀砍我,拿箭射我。但她一定是真爱我。某小乞丐:嗜血女将爱上我,好怕怕。某美男:我是来撩她的,怎么被反被撩了?撩完就想跑?想得美!师姐若夏: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好吧,除了我的师妹,其他都是辣鸡!娇后临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后临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后临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