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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酿夏     娇后临朝txt下载     娇后临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洞房花烛要紧

    “快...请太医...

    “请太医!

    “快扶王妃起来...”

    “有刺客,快抓刺客。”

    热闹的祁王府再次喧闹起来,下人们高喊着四散传开去请太医。內侍们穿梭其中四处寻找刺客。外间的客人听说有刺客都心内惶惶,内间的客人看见端王妃受伤,吓得大气不敢喘。

    秦氏也抓紧了燕铮。

    端王此时面如死灰,

    端王妃受不了痛,不停的哭着。“王妃...”她的丫鬟也哭着,想去扶她,可是端王妃吃痛大喊:“贱婢,不要碰我!”

    宾客们乱作一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祁王府下人们慌乱之时,祁王喝多了酒不能理事,祁王府长吏摇晃了几次都没有醒。

    长吏擦了擦额角的汗,端王妃在他们府上被砸伤了脚,皇上皇后如何肯依,端王如何肯依,南境大将许将军如何肯依?

    只怕祁王府要大祸临头了。

    “蠢货!”若婉在一旁骂长吏:“还不快去请你们王妃拿主意。”

    长吏一拍脑门,对,请王妃。

    祁王府如今可是有王妃的。当即指派了两个小丫鬟去通知王妃。

    新房里,若夏正和暮云小声说笑,突然在外守门的秋霜敲门:“主子,出事了。”

    若夏神色一变:“进来说话。”

    秋霜开门跑进来:“主子,宴席厅里,端王妃的脚被金手杖砸了,据她说...砸断了...”

    金手杖,把端王妃的脚砸断了?

    那个金手杖,可是端王妃带来羞辱若夏的,暮云不由转头看向若夏,师姐的人行动如此迅速?

    若夏后仰靠在四轮车上,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主子...”明月抱着虎崽子有些担忧,得罪端王妃,只怕不好善了。

    若夏看向清风:“你去处理好。”

    清风行了一礼:“是。”

    看着清风转身出了房门,秋霜仍有些不放心:“我也去看看。”她跟着一溜烟跑出了房门。顺便把门带上了。

    “无事。”门内若夏看着暮云笑笑,让她不要担忧。

    喧闹的宴席厅里,清风双手置于腹前,带着秋霜走进去便训斥吊着手比客人还慌乱无措的侍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安置好我们的客人!”

    侍女们受了训斥也领了职责,秋霜跟着安抚外间的客人:“夫人莫慌,没有刺客,许是端王妃看错了。”

    其余人有样学样也这样安抚客人,确实也没有其他人看见刺客,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为了让客人安心,清风命內侍们将厅内厅外四处搜寻一番。

    安排好这些,清风走近端王妃,行了一礼道:“王妃,我们主子听说您受伤了,很是担忧。这太医来还要一会,若您愿意的话,我们主子颇通医术,可以先行为你诊治。”

    “我不要!”端王妃现在像个受了惊的火药桶,不点她也炸,一听要若夏给她诊治,她炸得更凶了。

    那个女人...一定是她害她!

    “快!”端王妃也不哭了,拉着愣在一边的端王:“快,我们离开这里,我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

    “王妃不再等等吗?我先送王妃去客房休息...”

    “我不要!”端王妃吼道,脚上的疼痛让她面部扭曲,却也不影响她中气十足的骂人:“你们祁王府,一个个黑心烂肺谋害本王妃,你们等着!”

    祁王府长吏吓得浑身冒汗,前不久皇上下旨处理了祁王身边的心腹,他这个长吏也是后来的,提心吊胆的当了几个月长吏,终于要承受灭顶之灾了吗?

    清风叹气:“王妃在我们府中受伤,我们主子也是十分痛心。”她说着手伸入袖中,突然上前一步,端王妃身边的人如临大敌,忙围住端王夫妇,不许清风再上前。

    “王妃既然执意离去。奴婢等也不好阻拦。”她递上一个白瓷药瓶:“这是我们主子研制的膏药,可以止痛,王妃不妨试试。”

    “我...”

    “替我谢谢你们主子。”端王伸手接过了清风手中的药瓶,打断了端王妃的“我不要!”

    清风向端王行了一礼,歪头看着端王妃道:“王妃若是不放心,这膏药可以交给太医验过再用,这个止痛确实有奇效。”

    端王既然醒过神了,他不发一言抱起端王妃默默走了。

    端王妃扭头狠狠瞪着清风:“告诉柳若夏,今日这事不算完。”

    清风一直得体的笑着,迈步跟上端王,她和秋霜直把端王夫妇恭送到府门口。

    “王爷王妃慢走。”清风秋霜屈膝道。

    端王妃回身,给了她们一个凶狠的表情。

    你们给我等着!

    眼见着端王府的马车离去,清风回到宴客厅,向四方宾客们行了一礼:“今日祁王府招待不周,怠慢诸位了。还请各位海涵。”

    “无妨无妨。”众人异口同声的道:“还是端王妃的伤势要紧。”

    清风含笑道:“我们王妃说,诸位若家中有事,可以先行离去,改日祁王府再行设宴招待诸位。”出了这么大的事,想来谁也没心情再喝喜酒了。只是碍于情面,不敢告辞离去。

    在场的大人夫人们早就想走了,他们可不是喜欢看皇家热闹的人,只不过端王妃受伤前大喊着有刺客,他们不敢走啊!万一到最后端王妃疑心刺客与他们有关呢?

    “诸位放心,王府内没有刺客,定是端王妃看错了。”清风又道。

    众人纷纷点头。

    此时有清风代表王妃发话,祁王府的下人引着客人们鱼贯出了王府。他们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清风这时转身,看着被长吏扶着,醉醺醺的祁王。

    “王爷喝多了酒,仔细明早起来头疼。”清风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吩咐厨房送一碗醒酒汤去新房。”

    她转身,看着一手扶着祁王一手擦冷汗的长吏:“楞着干嘛?还不快送王爷去王妃那?”

    长吏再擦擦冷汗:“我还想叫醒王爷...这事得跟王爷商量商量啊...”

    只怕今晚端王就会进宫告御状,明日一早,整个祁王府就会大祸临头了。

    清风冷了脸:“今日是什么日子?大婚之日!王爷王妃洞房花烛才是要紧的,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要怕

    清风的淡定给了长吏勇气。

    他也懒得揪着王爷给他个主意了,天要塌便塌吧。

    左右这祁王府风雨飘摇也不是一两天了。

    祁王被送回新房时,暮云已经悄然离去。

    若夏重新戴好凤冠,盖上盖头,端坐在拔步床上等待祁王。

    两个內侍扶着祁王进屋。适才安静的新房此时又重新被喜婆子等人填满。

    “我没醉...没醉...”祁王嘟囔着。

    “是是是。”清风忙道:“王爷没醉,您还要掀新娘子的盖头呢。”

    祁王眼神迷离的望着在床上坐得笔直的女子,她一抹红艳喜庆至极。让人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祁王他推开內侍,步履稳健的走向若夏。

    “王爷...”內侍不明白刚刚还摇摇晃晃的祁王怎么就突然清醒了,他上前一步,清风拦住他:“王爷自己能走。”

    喜婆子满脸堆笑,将喜称递给祁王:“王爷请。”

    祁王愣了一愣,他缓缓接过喜称,小心翼翼的挑开了若夏的盖头。

    大红色喜帕下,佳人艳若桃李,又皎若秋月。

    祁王咽了咽口水,他迷糊着坐在若夏身边。喜婆子嘴里念叨着什么,把二人的衣摆拴在一起。又递来交杯酒给二人喝。

    祁王迷迷糊糊的吃完了喜婆子递来的各种吃食,他一直看着若夏,若夏也看着祁王。二人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彼此。

    直到清风端来一盘饺子,若夏吃了一口,微微蹙眉,觉得这饺子不对劲,但因为是清风递来的,还是把饺子咽了下去。

    “生不生?”清风问道。

    “生。”若夏点头道。

    清风轻笑不停,若夏不明所以。

    吃完各种有名头的食物,祁王终于忍受不住喜婆子的念叨,道:“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喜婆子一噎,随即掩唇轻笑,行了一礼便招呼着伺候的人一齐退下。

    明月和秋霜还杵在若夏左右,清风上前一手一个把她们俩拖了出来。

    “干什么...”明月不解。主子身边可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王爷能照顾主子。”清风压低声音:“你们两个快去把冬雪给我找回来。”

    新房里,祁王与若夏相对无言。

    祁王伸手,拂过那一张美到极致的脸。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

    “王爷何出此言?”

    “嫁给我,委屈你了。”祁王叹道。

    她本可以过安稳的人生,只是因为嫁给他,便要无端被端王夫妇羞辱,往后,只怕被羞辱的机会更多。

    而他却无法护住她,甚至需要借助她的力量来保全自身。

    若夏莞尔一笑:“王爷说笑了,你我夫妻同心,同进同退。只要能与王爷共进退,若夏绝不会委屈。”

    祁王笑着长舒了一口气。他拍拍若夏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今日累坏了吧?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祁王看着屋中那一桌美事,突然问道。

    “有点渴。”若夏低头小声道。刚刚吃了

    祁王拍拍若夏的手:“你等等。”他起身蹬蹬蹬跑了过去,盛了一碗甜汤,小心翼翼的端过来。

    祁王没有做过这些细致的事,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甜汤撒了。

    若夏含笑看着祁王,端着汤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还亲自用汤匙喂她。

    “来。”他把汤匙喂到若夏唇边,语气极尽温柔。

    若夏有一瞬间的心跳加快,她微微启唇,喝下祁王喂来的甜汤。

    “喝了甜汤,咱们往后的小日子定会甜甜蜜蜜的。”祁王笑道。

    若夏也笑:“好。王爷也喝。”

    祁王果然也喝了一口,又接着喂给若夏。

    若夏看着祁王,直至勺子到了唇边,才缓缓启唇咽下。

    连喝了七八口,若夏摇头道:“好了。”

    祁王动作一顿。

    “真的好了吗?”他看着若夏。

    若夏点头。她抿了抿唇看向四周,身边第一次没有清风明月等人,她有些不习惯。

    祁王放下碗,看着若夏发了呆。

    她的唇如同樱桃,好想咬上一口。

    “我们...歇息吧。”祁王道。

    若夏愣怔了片刻,她有些局促,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再次看看左右:“唤清风来...”

    “不用。”祁王柔声道:“我帮你。”

    他蹲下身,小心的为若夏取下大红色绣鞋。若夏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咬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祁王蹲下为她脱鞋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自尊高傲,统统被击了个粉碎。

    须臾,她又仰起头,如磐石般坐在祁王面前,任由他一点点的褪下她所有的体面。

    总归是要面对的,这一天...总归是要来到的。

    “不要怕。”祁王小声说着,让若夏枕着他的手臂缓缓躺下。

    不要怕,若夏对自己心中道。就把他当做清风或者明月,若夏咬着牙,却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要怕。”他在她耳边又道。

    新房旁的暖阁里,清风站在窗前,探头向外张望。

    远处有人影晃动,人前娴雅的清风眼睛一眯,手撑着窗台就跳了出去。

    “放开我!”冬雪被明月和秋霜一左一右擒住,她不停挣扎。

    “吵什么?”清风压低嗓子斥道。她瞪着冬雪:“你都做了什么。”

    见到清风,明月和秋霜不由松了力道,冬雪甩开她们,挑眉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欠教训。”

    惹到主子头上来,她们能忍,冬雪忍不了。

    她不过是用端王妃搬起的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而已。

    清风抚额,冷笑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主子的大婚之日!我从一个月前就日日夜夜叮嘱你们不要惹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一出手就惹得京城权贵晃动!不愧是咱们青云观第一杀手,当真是出手不凡。”

    冬雪白了清风一眼,冷冷道:“我若真做错了事,任凭主子责罚就是。你用不着阴阳怪气。”

    清风咬咬牙,就是这个冬雪,撺掇着主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现在胆子越发大了。

    “罢了。快去新房前守着,主子有吩咐,还是咱们自己人用得顺手。”清风主动放软了语气。

    三人悻悻回去。清风看着三人走了,长叹一口气。

    她三两下跃上高墙,悄悄出了祁王府。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仙人弟子 出手不凡

    才五更天,祁王便由侍女们伺候着穿衣。

    他转身看着拔步床上,青纱帐内,若隐若现新婚妻子熟睡的样子。

    “王爷要上朝吗?”清风带着捧着早膳的侍女们进来,浅笑问道。

    “嗯。”祁王淡淡的。

    他如今职位全无,上朝也没什么事。再说新婚大喜,今日本不该他上朝的。

    这不是要进宫请罪去吗。

    “王爷请用早膳,奴婢吩咐厨房熬了补身子的汤。”清风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祁王看了眼清风,这丫头笑得倒是开心,是不知道端王妃受伤的严重性吗?

    “奴婢已连夜请了太医去为端王妃诊治。”清风却主动提及此事,一边为祁王布菜一边说与祁王听:

    “不过,端王妃拒绝了。奴婢派人打听了她的伤势,确实是伤及骨头了。”

    这一点祁王并不意外,昨夜婚宴上他的醉态都是装的,他亲眼看见许氏伤得不轻。

    让祁王吃惊的是,清风是一直笑着说的。

    端王妃的脚在祁王府被砸断了,清风却将此当作笑谈?

    他用了早膳,又看了看青纱帐内的若夏。

    “照顾好王妃。”祁王吩咐道。

    “是。”清风行礼道:“王爷放心。”

    祁王转身出了门,遇见若夏陪嫁来的丫鬟们,皆是含笑与他行礼,唯独祁王府中的人,哭丧着一张脸送他出门。

    祁王斥道:“本王大婚你们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

    不就是进宫领罚吗?

    至于吗?

    他刚刚娶了柳彰的女儿,柳彰总不会眼看着他被撸了亲王之位吧?

    怕什么?

    清风目送着祁王走后,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怎么样?”清风问身边的明月:“我刚刚表现好吗?没有吓到王爷吧?”

    “厉害!”明月竖起大拇指:“谈笑风生,处事面面俱到,不愧是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清风得意的笑笑,又转身看向拔步床。

    以往这个时候,主子应该醒了呀。

    “王妃娘娘。您该起来了。”清风笑着撩开了青纱帐。

    若夏平躺着,她闭着眼,泪珠从眼角溢出。

    清风笑容一顿。

    “主子...”清风蹲下来,担忧的看着若夏。

    “滚!”若夏睁开眼,一手拿起枕头砸向清风:“都给我滚!”

    “主子。”明月也跑过来。清风转身道:“你们都出去。”

    明月看见若夏惨白的脸,吓了一跳。她转身领着小丫鬟们迅速退了出去。

    不能让她们看见主子狼狈的一面。

    “主子,她们都出去了。”清风跪在床榻前,柔声说道。

    “你也滚!”若夏怒道。

    清风担忧不已,主子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若夏瑟缩在鸳鸯锦被里。

    清风鼻头一酸:“主子,我们都在。没有留你一个人。”

    “不....”若夏眼里泪水涌动:“我不可以...我以为我可以...

    她哽咽着:“我不可以让他看见,不可以...”

    母亲曾告诉她,大婚后洞房的肌肤之亲,她那时以为她可以,原来她不可以,在一个人面前揭露她所有的不堪。

    她的双腿经脉变黑,见之恐怖...

    若夏一直喃喃,不可以。

    我不可以。

    她所有的自尊,骄傲,苦苦维持的体面,不可以被那个人撞碎。

    清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主子,没事的。”清风柔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若夏看向清风,成亲前一晚,清风伺候她沐浴。她曾对她说:“主子大婚之日要是不习惯,就把祁王当成是我和明月。清风明月自幼服侍主子,主子在我们面前,无需有任何顾虑。”

    “可是...他不是...”

    “他是!”清风隔着鸳鸯被抱紧若夏:“主子,他是你的丈夫,他是你的枕边人。

    “余生,他会是你最亲近的人。他会是你孩子的父亲。”‘

    “主子。”清风抱紧她,苦笑道:“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清风不停喃喃。

    会好起来的呀。

    若夏抹去眼泪,眼中恢复了坚定。

    清风伺候若夏更衣,她道:“主子,昨夜端王妃的腿断了,今日一早,祁王便进宫去了,怕是去请罪的。”

    若夏看向清风,她挑眉:“让冬雪来见我。”

    ......

    皇宫里,皇帝昨夜便听闻了端王妃去祁王府喝喜酒,结果被砸断了腿的事。他命李禄去查。

    早朝时,便有大臣参奏祁王夫妇恶意报复,公然行凶,其心可诛。柳彰脸黑得像锅底,有人想要出来辩解,却被柳彰给制止了。

    皇帝揉揉眉头,看向祁王。

    祁王双膝跪地,一言不发。

    皇帝更加头疼了:“朕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言罢,大臣们开始商议其他的事。

    祁王虽然没有被训斥,但他跪了一个早朝。

    柳彰几次用余光撇过去,祁王都跪得笔直。

    想来是跪出经验了。

    散朝后,皇帝宣祁王与端王前去御书房。

    “说说吧。怎么回事?”皇帝语气十分平和。

    端王有些诧异,以往祁王犯错,父皇都是先怒斥一顿的。

    果然娶了个王妃就是不一样了。

    他曾嘲笑过祁王,娶了一个身残的王妃,难道将来还指望她母仪天下吗?祁王娶了柳若夏,将来什么希望也没了。父皇立皇储也不会考虑到他。

    可现在,端王妃也残了。

    他也有了一个身残的王妃。端王心在滴血,许氏的父亲手握两浙路十万重兵,他不能休了她。

    难道就因为她,也要让他无缘大位吗?

    思及此,端王对祁王简直是恨之入骨。

    “父皇,定是祁王害了我的王妃...”端王在御前哭诉。

    皇帝听得头疼之际,皇后带着端王妃来了。端王妃一早就命太监抬着她进宫,在皇后面前好一顿哭。皇后只好叫人抬着她来御书房求皇上做主。

    端王妃不想和柳若夏那般坐四轮车,故而都是太监用铁担架抬着她行走的,她一进门,太监将她放在地上。端王妃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行礼过后,她仰头看祁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她恨不得将祁王夫妇立即杀死。

    “皇上,端王妃实在可怜。请皇上明察秋毫,给端王妃一个交代。”皇后行礼说道。

    皇上看了看祁王,目光又从皇后与端王夫妇身上扫过。

    “既然都来了。”皇上洪厚的声音响起:“李禄。你将昨晚的情形再说一遍吧。”

    李禄便是昨晚皇帝派去观礼的太监,他也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昨晚出事后,皇上也命李禄调查了一番。

    李禄说了昨晚自己的所见,包括端王妃对祁王妃说的每一句话,以及砸伤端王妃的,正是她所带去的那一对金手杖。李禄又道:“奴婢问过抬金手杖的太监,他们也不知道是被谁撞的。后来...端王妃下令打死了他们。”

    那是他从端王府离开之后的事了,端王妃也不知为何他会知道。

    “父皇,定是柳若夏不满我送她金手杖,故而谋划害我!那两个太监也该死!”

    皇帝点点头:“两个太监不能护主,还伤了主子,确实该死。”

    端王妃一喜:“那父皇,祁王夫妇也该受到惩罚。我要让柳若夏在我面前下跪赔罪...”

    “等等。”皇帝打断她:“有件事,朕还不确定,还得再问你一遍。”

    端王和端王妃都不明白,端王妃在祁王府受伤,还恰巧上了脚,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皇上还有什么不确定。

    皇上神情凝重的问道:“也就是说。你...羞辱柳若夏不会走路,结果就被砸断了一只脚?砸伤你的,还正是你送去的金手杖?”

    “儿臣好心送礼,是她自以为被羞辱,才恣意报复我的。”端王妃有些委屈。

    皇帝长长的“嘶”了一声。

    “还真是仙人弟子啊!”皇帝喃喃。

    声音很小,只有站得离他最近的皇后听见了。皇后转头,一脸惊诧的看着皇帝。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且看他细心又温柔

    “父皇。她并没有羞辱祁王妃的意思。许氏性子直,她本是好意...”端王又道。

    “行了!”

    端王的话被打断,打断的他的,不是皇帝,而是一直站在他们这边的皇后。

    “端王妃无端受伤委屈。本宫也陪你们闹够了,一场意外,你们还真要栽赃在祁王夫妇头上不成?”皇后突然疾言厉色。

    端王夫妇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后,皇后一直帮着他们,如今轻飘飘的一句,便要将此事定性为意外。

    “母后...”端王妃语带哭腔。

    “没错。”皇帝点头道:“你们夫妇两个喝个喜酒,出了意外便扰了人家的喜宴,老五没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

    据李禄说,老五媳妇曾提出要给许氏诊治,是她自己拒绝了。老五媳妇赠了药膏,还请了太医过府。

    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端王被噎得无话可说。

    皇上皇后认定了这是意外,他还敢说什么?

    直到被皇帝挥退出了御书房,祁王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一句训斥也没挨,就这么轻飘飘的出了宫,还带走了许多皇上皇后的赏赐。

    以往他只要被参奏,皇帝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他训斥一顿,如今这样容易就出了宫,还真有点不习惯。

    延福宫里,端王妃哭得皇后头疼。

    端王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母后为何就认定了这是意外,这一定是柳若夏害我!”她捂着断了的脚踝,太医为她接了骨,但还是不间断的痛。

    太医说,最好的恢复,便是她坡脚。

    坡脚啊!

    一辈子坡脚,她成了身有残疾的人...

    柳若夏!都是她害她!

    “母后,为什么要放过她?”

    皇后坐在凤座上支着头:“因为她是柳若夏!”

    柳若夏?

    柳若夏又如何?

    她不过是个瘫子!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皇后看着一脸泪水满怀不甘的端王妃:“本宫问你,你是不是取笑了柳若夏不能行走?”

    端王妃垂头,嘴硬道:“纵然我说话有那么一两句不好听,她也不该下此毒手!”

    皇后冷哼一声:“你说祁王府中有刺客,你亲眼见了吗?”

    “我后背突然如针扎那般剧痛...”端王妃气势矮了些。

    “那就是没有刺客。”皇后挑眉道。

    事发当时祁王那些太监,府兵,都在找刺客,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祁王府中的人早就被皇上换过了,他们不可能帮着祁王瞒骗皇上。

    “是你引起的骚乱,导致人心惶惶,人群纷乱有人撞了你身边的內侍...”

    “还真是巧了,你刚取笑过柳若夏不能走路,你的脚就断了,砸断它的,还是你自己带去的金手杖。”

    “哪有那么巧的事,桩桩件件都与她有关,她那么可疑,经得住查吗?”端王妃咬着牙。

    皇后深深看了端王妃一眼,道:“要是别人,倒是可疑。可她是柳若夏,这样的巧合于她,不叫可疑。”

    “那叫什么?”端王妃仰头问道。

    “叫神迹。”端王幽幽道。

    端王妃看着端王,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受到了挑战,她之所以还没有疯,不就是希望柳若夏受到惩罚吗?

    可是,端王似乎先疯了。

    “对。这件事情,叫神迹。”皇后也道。

    端王妃诧异的转向皇后,皇后娘娘也疯了?

    “柳若夏是谁?仙人弟子,你敢取笑她?所以神仙显灵,让你自食恶果,让你也无法行走。”皇后平静的道。

    “母后...您在说什么?”端王妃气极反笑。

    笑中充满了凄凉。

    她的脚断了,是神迹?

    是神罚她?

    她是个被神惩罚的罪人?

    “哈...”端王妃又哭又笑,无奈又悲凉。

    她不能找柳若夏报仇了是吗?

    是不是向她还要三拜九叩求她原谅?

    “我不信!”她眼神恨恨:“我不信神迹,我不信她柳若夏真的有此神通。”

    “可是皇上信。”皇后仰头道。皇上素来听信丹乐道长,不夸张的说,柳若夏和燕娇下山后,他一直暗搓搓的期待着她们给他表演一下神迹。

    等了那么久,他终于见到了。

    只怕往后吃丹乐道长的丹药吃得更勤了。

    端王妃看向皇后,才恍然明白过来:“所以娘娘,您坚持说这是意外?只要不查清楚,那就是意外!”

    柳若夏敢动手,必然不会留下痕迹。如果坚持查下去,查到最后一无所获,最多是祁王再受些训斥。不仅不能给柳若夏定罪,还会让皇上坚持这是神迹。

    意外和神迹,在皇上心里,留一点疑惑,总比他从此万事信重柳若夏要好。

    皇后见她总算开窍了,也懒得再说话。

    端王妃咬着牙,她不能再闹,不能再求皇上皇后惩罚柳若夏,她要自己承认并坚持,这就是意外。

    如此憋屈!

    “你如今伤还未好,就是忍不得也要忍!”端王平静的道。

    端王妃狠狠瞪了他一眼。

    ***********

    祁王府里,若夏穿戴好,端坐在四轮车上,她抱着芙蓉,脚边趴着那只虎崽子,她已经听冬雪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你做得很好,我不罚你,但是下次,不许你再擅自行事。”

    “是。”冬雪对着主子拜了一拜。

    “下去吧。”若夏挥手。

    冬雪对着清风一挑眉,转身出了屋子。

    “主子。纵然冬雪没有留下痕迹,祁王进宫只怕也要吃些苦头,我们要不要帮一帮他?”清风躬身问道。

    “怎么帮?”若夏仰头看清风:“动用师父经营几十年的眼线做事,还是求父亲出面?还是让我也去宫里跪着去?”

    清风被噎了一下。

    “就让他吃些苦头吧。”若夏抚着小猫,冷冷道。

    这怎么行呢?夫妻之间,自然是要恩恩爱爱的。清风眉间一蹙。

    “主子,今日刚来王府,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她说道。

    “不想出去。”若夏仍是冷冷的。

    “还是走一走吧。有个东西,您出去看一看。”清风眨眨眼睛。

    若夏仰头,疑惑的看了眼清风。

    她没再说不出去的话,清风便推她出去。

    若夏兴致不高,她抱着芙蓉,虎崽子在她身边游荡着。时而跑远些,又被啃着苹果的明月单手给拎了回来。

    清风一路畅通无阻的推着若夏到了祁王府的花园,园中正是鲜花怒放的季节,百花飘香。为了便于赏花,园中小径无数四通八达,无数条路都可以进来和出去。

    “主子,您看呀。”清风含笑道。

    若夏不解:“看什么?”

    “看路。”清风道。

    看路?

    路有什么好看的?清风推着她,要看路也是清风看。

    若夏带着疑惑四处打量,她看着院中这四通八达的小路,不是花园中惯用的鹅暖石铺道,而是用了小青砖,路面平平整整。不仅如此,小路尽头处若有台阶,则全部换成了缓坡。

    若夏神色一软。

    “我听王府里的人说,王爷从接到赐婚圣旨开始,就下令整改了府中所有的道路。就为了您坐着四轮车可以去到王府的任何一个角落...”清风含笑为若夏介绍:“今日一早,祁王就一个人进宫去了。端王夫妇定不会放过他,他这是摆明了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呢。”

    细心又有担当。最主要的是有眼光啊。清风提到祁王时,总是很满意。

    “就咱们主院的那个缓坡,听说还是祁王亲自搭建的呢...”明月啃着苹果加了一句。她一转眼,正好看见远处祁王奔过来。

    明月拍拍清风,清风转身看见祁王,二人齐齐行礼:“参见王爷。”

    祁王笑着摆摆手,他跑到若夏身前蹲下:“你在这里啊。来赏花吗?”

    若夏笑着点点头。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了祁王搭在她扶手上的手掌。祁王愣了一愣,仰头看着她。

    这一次,他从若夏眼中看见了自己。

    以往若夏虽对着他笑,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却如一汪看不透的寒潭。

    祁王反手握住若夏:“你知道吗?今日父皇竟然没有训斥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之,端王妃受伤一事,皇上皇后都说了那是意外,你不用担心了。”

    “好。”若夏柔柔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的算计他的委屈

    暮云被早晨街道的喧闹声吵醒。

    尤其有个卖驴肉火烧的,叫卖的声音尤其中气十足。

    似乎香味也飘进了她住的院子里。

    暮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抓起桌上的刀,不走正门,从窗户里跳下楼去。

    这院子的后门就在临主街的角巷口。暮云从后门出去,转个角就是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

    “驴肉火烧!驴肉火烧!”

    那小贩的声音在一众叫卖声里尤其出众。

    “给我拿一个。”暮云从腰间摸出两个铜板,潇洒的弹在小贩收钱的铁盒子里。

    “好嘞!您稍等!”小贩含笑点头。

    暮云现在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翩翩少年郎,即使带了帷帽,也惹得行人驻足。暮云只好将帷帽拉得更低些。

    “昨夜睡得好吗?”

    身后的声音幽幽响起,暮云身躯一震。

    贺嘉鸿一手搭在暮云肩头,生生把暮云扳回头看他。

    “我睡得很不好!”贺嘉鸿咬牙切齿。

    她叫他在客栈等她,可是...一天一夜啊!这女人就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她还把他绑得死死的,是不想让他活着了是吗?

    他挣开绳索狼狈的逃进京城,发现她去酒楼打人,他饶有兴趣的看着。

    他跟着她去了祁王府附近,她在里面喝喜酒,他在夜风里等她。

    好不容易她出来了,他以为她会马不停蹄的赶去客栈里找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与那个叫清风的丫鬟耳语几句,便来了这个宅子。

    他远远的跟在后面,眼看着她进了宅子,他以为她很快就出来了。

    没想到,她丫的竟然在里面睡觉了!

    她还记得她绑了一个人在客栈吗?得亏自己没有听她的话在客栈死等,否则自己不被她害死,也迟早要被她气死!

    天色大亮了她还在呼呼大睡,气得贺嘉鸿七窍生烟。

    起床了还不去客栈,这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她居然有脸叫他等她!

    暮云隔着帷帽,对贺嘉鸿尴尬的笑笑。

    “店家,再加一份驴肉火烧。”暮云扬声道。

    贺嘉鸿磨着牙齿“咯咯”作响。

    “暮云,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贺嘉鸿颇有几分决绝的意思:“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是真想杀我,大可光明正大的来。我绝不怨你半句!”

    暮云一翻白眼:“你以为你一整晚跟着我,我会半点都不察觉吗?”

    “那你还把我晾在门外一整晚?”贺嘉鸿更气了。

    要不是他使了银子给这卖驴肉火烧的小贩,让他叫卖得大声些,她说不得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呢,可知他一整夜都守着那道门?

    他本想着,等她办完事,她从那道门出来,他便从黑暗里走出来。然后跟她一起回钱来山。

    可她完全不在乎他半点。

    “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你回家还怕丢了不成?”暮云睨他一眼,她接过驴肉火烧,丢给贺嘉鸿一个。绕过人群,她回了小巷。

    贺嘉鸿寸步不离的跟着。

    “照你这么说,你是一点过错没有,那你刚才一见到我,心虚什么?”

    贺嘉鸿跟着暮云回了她住的二层小楼里,他把剑拍在桌上,瞪着暮云问道。

    暮云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丢了帷帽,双脚搭在桌上悠闲的吃东西,不理他。

    “你是不打算坦白从宽了?”贺嘉鸿望着她冷笑。

    暮云依然不理他。

    “你昨天打了人,丢了我的腰牌,现在人家找上我睿王府了,你知道不知道?”贺嘉鸿逼近暮云,几乎脸贴脸恶狠狠的质问。

    暮云咽下一口吃食,一脸无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你!”贺嘉鸿咬牙切齿,距离太近,暮云甚至能感觉到他因愤怒而加快的心跳。

    “我信!”贺嘉鸿突然泄了气,蔫巴着说道。

    他能怎么办呢?

    这女人惯会想法子整他,打又打不过,又于她有愧。偏她又长得那么好看,他只有处处忍着了。

    “罢了。左右这些个人家又不是朝中重臣,我父亲能处理。”贺嘉鸿淡淡道。

    暮云磨磨后槽牙。

    那还真是可惜呢,她想。

    睿王年轻时曾领兵出战,当年大周与西夏国一战,睿王带一万精兵大胜夏国三万骑兵。

    在燕归前,大周被百姓称为战神的人,是睿王。

    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也是先帝在时立储绕不开的人物。他引得当今皇帝忌惮,这样的人,按理说,迟早要被皇帝给处理了。

    可是睿王,如今他整日在家中畏畏缩缩,一直苟到了今天。依然是宗室里少数握有实权的亲王。

    这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她夺了贺嘉鸿的腰牌,本想着留有大用,没想到被不慎遗失。那时她便想,若能因此给睿王添点麻烦,也算不辜负这一块腰牌的力量。

    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啊。

    她与睿王府有仇,在她没想起前世全部记忆之前,贺嘉鸿可以不死,但不代表她会就此放过睿王府。

    看来只有再找机会收拾他们了。

    暮云暗搓搓的想。

    “现在我父王以为我故意潜回京城惹事,全城搜捕我呢!”贺嘉鸿莫名有些委屈。

    暮云却眼睛一亮:“有赏金吗?”

    贺嘉鸿倒吸一口凉气,他望着这个满眼冒星星的女人。

    要是有赏金,他敢肯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绑了他送去领赏钱。

    他就不该企图让她同情他,她根本没有人的感情。

    思忖良久,贺嘉鸿决定转移话题,他提到昨晚偶然发现的事:“你有没有发现,这宅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暮云不解的望向贺嘉鸿。

    贺嘉鸿翻出纸笔,画出这宅子的平面图。

    他昨夜久等暮云不出门,他翻身上墙,才发现这宅子的玄机。

    图画好了,贺嘉鸿在图纸上指点:“这是你住的小楼,靠近后门。这里是前院,不过我猜你应该没有去过...”

    贺嘉鸿在图上圈出中院:“因为这个地方,黑气笼罩,大有玄机。”

    清风告诉她,这是师姐在城西的宅子。“二师姐可以一直在这里居住。很安全的。”

    不会有人想到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死而复生,并且住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

    “可是,我还有事...”

    “二师姐,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帮忙...”清风欲言又止。最

    清风来到祁王府城西的宅子前。她左右看看,轻声唤着二师姐。

    一身黑衣的暮云从高处落在清风身后。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暮云不解,在祁王府时清风悄悄递给她一个纸条,里面写着这个宅院的地址。从祁王府出来后,暮云便来这里查看了一番,眼前这座宅子似乎是个药房,除此之外,她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二师姐,这是我们主子买下的宅子。”

    “这宅子...有什么问题吗?”暮云看着紧闭的宅门。

    清风叹气:“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姐猛如虎

    “你要是去了前院,路过中院,我猜你晚上就睡不着了。”贺嘉鸿有些许幸灾乐祸。

    他问她:“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

    暮云陷入沉思。

    “这是我师姐的宅子。”她喃喃。

    清风告诉她,这是师姐在城西的宅子。

    “二师姐可以一直在这里居住。很安全的。”

    不会有人想到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死而复生,并且住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

    “可是,我还有事...”暮云本想拒绝。

    “二师姐,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帮忙...”清风欲言又止。“今夜我们主子大婚,我得在她身边陪着她。二师姐,你且在这里等我一夜...”

    暮云不疑有他,她想,在京城多逗留一夜也无妨。

    贺嘉鸿分析,以清风在柳若夏身边的地位,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宅子里有问题。如无必要,她不会轻易把暮云带到这里来。

    贺嘉鸿一拍桌子:“现在看来,她要拜托你的事,就和这个宅子有关了。”。

    “她说她今天来找我。”暮云挑眉道。

    说罢,她算算时辰也不早了。

    “快!”暮云推开窗户把贺嘉鸿往窗子外推:“你避一避,要是让她看见我跟你在一起,我就说不清楚了。”

    贺嘉鸿一脸懵:“不是...我就不能走门吗?”

    还有,和他在一起很丢人吗?

    他好歹也是京中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更是她的前未婚夫啊!

    暮云一拍脑门,瞧瞧这段时间的山贼当得,她走窗户都走习惯了。

    贺嘉鸿翻着白眼往门外走,刚打开房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来:“我还是走窗户吧。”

    暮云还没问为什么,贺嘉鸿嘿嘿笑着:“好像是偷情要躲人...”

    暮云面色一变,她以手做刀挥去,贺嘉鸿已经踩着窗台跳了出去。

    他还回头看着暮云气急败坏,脸上还挂着贱贱的笑。

    “啪!”暮云恼怒的关了窗门。

    果然没多久,清风到了。

    “二师姐。”清风穿着黑色的披风,掩藏行踪来到暮云面前。

    暮云已经心有准备,故而并不惊讶。

    “是关于我们主子的事。我...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我实在不放心,又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思来想去,唯有找你...”

    “行了,你就直说什么事吧。”暮云打断她。

    清风一噎,她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啰嗦的人,只是这件事情,事关主子,她不得不慎重些...

    “二师姐请跟我来。”清风拉着暮云跃上房顶。

    暮云居高临下凝神看去,果然如贺嘉鸿所说,中院黑气缭绕,内有玄机。

    “是阵法。”暮云神情凝重。

    清风点头。

    “前阵子,我发现主子在这里安排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知道。按理说,我不该窥探主子的事情,可是...”清风欲言又止。

    可是自从主子被那个人拒绝之后,她总有些不正常,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还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主子在这个人时候对她有了秘密,清风实在担心。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半点都不知道?”暮云沉声问道。

    清风猛摇头:“这地方以前是冬雪秋霜看守,这段时间,主子要嫁进祁王府了,故而把她们召回身边伺候。我本想趁此机会来看一看这里究竟藏了什么。可是...”清风指着黑气缭绕的中院,摇摇头道:“您也看见了,主子在这里布下阵法...我根本就走不进去。”

    如此说法,连暮云也有些好奇,若夏究竟在做什么。

    “那你找我...”暮云有些意外。

    这祖师爷阵法精妙,她是连皮毛也不知道啊。

    师姐终究是优于她太多。

    犹豫片刻,暮云还是对着清风点了头。“我会进去看一看。结果如何...若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瞒你。”

    清风对着暮云一拜,她只是怕主子走错了路,至于她做什么,她绝不会过多干涉。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事,她不知道也不要紧。清风离去没多久,贺嘉鸿又回来和暮云站在高处研究阵法。

    “你当真不会?”贺嘉鸿皱眉。

    暮云摇摇头。

    “一点也不会?”贺嘉鸿不敢置信:“你们是一个师父教的呀,你就是不如她,也不能她会的东西你半点不懂吧?”

    任贺嘉鸿如何挖苦讥讽,暮云始终盯着中院摇头。

    贺嘉鸿苦笑着摇头。

    “你这个师姐太可怕了。”

    青云观表面是受陛下尊重的丹乐道长的道观,但丹乐道长这些年暗中培植眼线,消息脉络遍布大周,据说她手下的人还干些买凶杀人的活计。据他所知,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柳若夏手里。

    她已经有足够大的权利让整个大周震动,她还精通奇门遁甲,随手一个阵法便可见其功力。

    她还是当朝权相柳彰的嫡女,还是一个以残废之身嫁入王府,成为一品王妃的存在。

    要是有人得罪了她,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恐怖的人,如果不能对手中的权利善加利用,很有可能会为祸一方。

    贺嘉鸿看向一脸凝重的暮云,她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会对柳若夏的秘密如此关注吧?

    “这叫九宫八卦阵。”贺嘉鸿抱着剑幽幽说着,他得意的看着暮云,她武功在厉害又怎样,这种事情,还不是要靠他?

    “人被困阵内,只觉四处昏黑如晦,阴气森森,雾气沉沉,不得其门而出。”(注1)

    贺嘉鸿得意着说完,俊美的面庞上绽开笑容,挑眉看着暮云。

    暮云也歪头看他:“说这么多?你会破吗?”

    贺嘉鸿咽咽口水:“总比你连什么阵法都不知道的要好,知道阵法的名字,也能想办法破阵啊!”

    “巧了!”暮云含笑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我可以来去自如。”若不然,她才不会轻易答应清风。

    贺嘉鸿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脚下不稳险些从房顶上滑下去,还好只是晃了晃身形,险险稳住了。

    为什么?

    每次他总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时候,在她面前总是会不堪一击?

    “那你去看看,内里有什么玄机。”贺嘉鸿故作镇静,其实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得等晚上,我现在还有点事情。”暮云说完,纵身一跃下了屋顶。

    (注:资料来自百度。感谢不知名的各方大神。)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于命格

    贺嘉鸿再追去时,暮云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不敢继续追,睿王知道了他回京城的事,正在秘密抓他回去。

    这要是被抓回去,难免吃一顿教训又被父亲押送北地。

    他现在可不能被家里的那个老匹夫坏了计划。贺嘉鸿退回阁楼,他就在这里等着暮云回来。这一次,不信她还会跑。

    暮云去了定国公府。

    她轻车熟路,三两下绕到祖母的院子里。

    老夫人正在午睡,这院子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两个小丫鬟守在外间,暮云洒了点迷药,两人便昏昏沉沉睡去。

    暮云关上门,蹑手蹑脚的来到老夫人的榻前。

    “祖母...祖母...”暮云轻声唤着老夫人。

    老夫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暮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暮云也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娇娇儿...”

    老夫人起身,慈爱的抱着暮云老泪纵横。她声音颤抖着连声唤着:“我的娇娇儿...”

    “你可吓死祖母了。”

    她恍恍惚惚记得,谁在她耳边说什么娇娇被那个灾星克死的话,这可把她吓坏了,一定要亲自见到娇娇才能放心。

    “让祖母担心了,是孙儿不孝...”暮云红着眼给祖母道歉。

    “不怪你。”老夫人轻拍着暮云的手背:“不怪我的娇娇儿...”她说着突然变了脸色:“都怪那个灾星!当初就该溺死他!”

    “祖母...”暮云忙制止老夫人进一步生气。

    祖母对阿铮的态度,已经很影响燕铮在燕府的生活了。这一次燕铮搬到学堂去住,就是因为祖母对燕铮不喜,燕铮不得不搬出去住。

    “祖母,阿铮不是灾星。”暮云扶着老夫人,认真说道。

    “他就是灾星!”老夫人难得一见的固执,她想到了那些苦痛的回忆。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老夫人不得不面对那些苦难,她的神情痛苦不堪...

    “他害死了你爹,你娘...还有梦...”老夫人眼含杀气:“那个梦...我梦到他,害死了你哥哥...就在前两天,还有人跟我说他害了你...不行...”随着老夫人眼中渐渐有了焦距,眼神也越加凶狠:“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快...娇娇,这一次你不要再护着他,趁我现在清醒,我要现在就去杀了这个孽障!”

    老夫人说着就要下床,暮云忙拉着她。

    祖母对阿铮的杀心,今日就该结束了。

    暮云拉着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睛含笑道:“祖母,我师父说了,阿铮不仅不是灾星,还是难得一见的贵命,将来,前途大好呢。”

    老夫人沉默了,她愣怔片刻,眼中满是疑惑的看着暮云:“真是你师父亲口说的?”

    “嗯。”暮云重重点头。

    师父倒是没有亲口说过,不过前世阿铮出事,暮云曾为他卜卦。

    她用她仅会的皮毛为燕铮一次次算命,没有一次的卦象表明,燕铮是天煞孤星的命。

    那时阿铮失踪,落水。林语芙亲自去了北地告诉她和哥哥这个噩耗。她质问林语芙为何害了阿铮,没想到哥哥说...阿铮乃不祥之人,或许早夭也是他的命数。

    暮云自是不信,她内心满是愧疚,一遍遍的为阿铮卜卦。

    八字命理这些东西,师父连师姐都没有教过,暮云也只是在青云观那五年耳濡目染略微懂些。她不太懂卦象,只不过那时候闲得无聊至极,学着师父的样子打发时间。初时听到阿铮失踪的消息,她远在千里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她便用这个卦来安慰自己。

    当阿铮落水的消息传来,暮云愣神了好久。可是她还是一遍遍的卜卦,向哥哥证明阿铮只是命中与血亲淡薄。而且她还卜出阿铮命格贵重。且卦象显示阿铮不是早夭的命格。

    “哥哥...是不是阿铮没有死?让我回京城去,让我回去找他...”暮云向燕归哭诉。

    她的那个混蛋丈夫坐在一旁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他不同意暮云回京。

    燕归一脚踢翻了暮云的卦盘:“燕铮已经死了!”

    暮云冷冷的看着她曾经最依赖信重的哥哥,她只想让他知道,阿铮没有错,就算他真的是天煞孤星,父母亲的死亡也不能怪他。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哥哥,也是她第一次和哥哥争吵:“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没有照顾好阿铮,哥哥不但没有半点愧疚,还说阿铮命该早夭,哥哥难道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吗?”

    “那你要我怎样?”哥哥怒吼:“让整个定国公府,给那个灾星陪葬吗?”他那时的眼神里,满是愤怒与疲惫。

    “我们都该忏悔不是吗?阿铮那么小,我们所有人都是害死他的凶手!你觉得你没有错吗?”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卦象不准,但她那时就是后悔与愤怒。就是想让哥哥和她一样痛苦。

    阿铮如果真的死了,哥哥和她又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的继续活着?

    最后被哥哥打晕,再醒来时,她又回到了那个千里之外的婆家。

    她被那个混蛋丈夫困在那里。

    直到后来...

    燕家家破,哥哥被诛杀于战场,她才知道,燕家早已大祸临头。她才知道哥哥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有多痛苦。

    “娇娇...”老夫人推了推燕娇:“是丹乐道长亲口说的吗?”

    暮云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自己因练武而起满茧子的手,她知道,这一世,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暮云笑着点头,低声道:“我只告诉祖母,祖母您可别告诉别人。您也别再说阿铮是灾星了。您知道...我师父可是神仙。”

    老夫人若有所思:“那...我就信你师父吧。”就暂且先不杀这个孽障。

    她看看左右,确认四周无人后,又看着暮云认真的道:“祖母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师父...也只告诉我一个人呢。”

    “是什么?”暮云脸上挂着笑,把耳朵凑近祖母。

    老夫人陷入往事:“当年呐,丹乐道长要带你走,你说祖母的心肝娇娇儿,祖母原是不同意的。可是丹乐道长说你有凤命,若是跟她修行五年,下山后,定会成为贵人...”老夫人说到这里,干瘦的手指抚上暮云的黑发:“快满五年了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若夏的秘密

    暮云有一瞬间的错愕。

    片刻后,暮云不自觉的笑笑,原来师父当年是这样把她带上青云观的呀。难道不是师父说的,是看她机灵可爱,又失了父母格外可怜吗?

    师父果然道行高深呀。

    暮云随意笑着,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的命,她要自己定。

    “快了。”暮云握住祖母的手,应付道。

    “都怪我。不该着急忙慌的叫你回来...”老夫人很是自责。

    暮云并不知老夫人找她回来的事,但还是顺着老夫人的话往下说:“是我要回来看您老人家。不过,我该走了。您在家好好等我回来。”

    “好...给你师父带个好。”老夫人点着头,又拉着暮云的手叮嘱:“其实,祖母倒不是希望你一定要做一个贵人,我的娇娇啊,你记住,凡事不要委屈了自己就好。”

    “我都听祖母的。”暮云用力点头。

    暮云从小就知道不能委屈自己。

    她是燕家的嫡长女,千娇万宠,生来尊贵,她若是在外面委屈了自己,怎么对得起素来疼爱她的家人。

    就像她对付贺嘉鸿,贺嘉鸿固然委屈,可比起睿王府加诸于她的伤害,暮云觉得这个仇还没有报完。

    与此同时,睿王府中,睿王妃焦头烂额。

    睿王在椅子上几乎缩成了一团。他刚刚打发走了拿着睿王府腰牌上门讨说法的李家人,好一顿威逼利诱,才让他们保证不声张。他可是累极了,半点事情不想再管。

    “鸿儿既然来了京城,你倒是把他找出来呀。”睿王妃对着睿王发了火。

    “我在找...”睿王拖长了尾音,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养的好儿子你不知道吗?他既然不想让我找到,那我就是把京城翻个个儿,也未必找得到他呀。”

    “找不到也要找啊!”睿王妃吼他。

    “哎呀!”睿王发出了老父亲无奈的叹息:“我说了我在找。”

    找不到当然也得找,让这臭小子知道京城不是他该来的地儿,让他早点滚出京城界。

    去哪都成。

    贺嘉鸿在阁楼中来回踱步,他在等暮云回来,这一次没等多久,掌灯时分,身着夜行衣的暮云悄悄翻进了这座京城中不起眼的宅院。

    “咱们兵分两路,你先去引开那些人,我去中院。”暮云半点不和他啰嗦。打完招呼就推他出门。

    “等等,我有事要跟你说。”贺嘉鸿有些着急。

    “干什么?怕我师姐手下的高手吗?”暮云道:“放心,冬雪秋霜都不在。你小心不要误入阵法就是了。”

    剩下的看守的人,以贺嘉鸿的身手完全应付得来。

    “不是...”贺嘉鸿支支吾吾,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被暮云推出了门。

    “唉。”

    贺嘉鸿无奈甩袖离去。

    回头再说吧,但愿她听到消息不要太难过。

    暮云在屋内静坐喝茶,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中院传来动静。暮云稍坐了片刻,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怎么了?”暮云打开门,对前来的手握佛尘的道姑疑惑问道。

    这是青云观中,颇有地位的道姑,师姐能驱使她做事,便是已经掌握了青云观的内门弟子。

    这短短的时日,青云观的内门外门的弟子都听命于师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父呢?

    道姑行了一礼,看着身着暮云穿着夜行衣也不动声色,她知道二师姐如今不方便在世人前露面。她平静的向屋内看了一眼:“打扰二师姐了,前面进了刺客,我们不放心,来看看您。”

    “我这没听到动静。”暮云也不动声色,她又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师妹们还在追。我派两个人来保护您吧。”

    “不用了。”暮云平静说道:“我一会就要走了,麻烦你转告师姐一声。”

    道姑犹豫片刻,她记得清风吩咐了,二师姐只在这暂住几日。既是暂住,自然有来去自由的权利。

    “好的。您注意安全。”道姑行礼退下,冲她身后的两个持剑小童摇摇头。

    暮云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砰”的一声关了门。

    然后转身从窗户外跳了出去。

    轻松避开巡夜的人,暮云进了中院。

    院中假山林立,石头堆出诡异的造型。

    成功走了两圈又绕回原点之后,暮云不禁笑笑。

    师姐功力果然不容小觑呀。

    她从头上拔出青云簪。

    “这青云簪是咱们青云观的信物,其上上附有符文,可以驱邪,大有用图。

    “这簪子只有你和师姐有。娇娇,你要收好。”

    师父将青云簪递到她手里,温柔又郑重的叮嘱。

    年幼的她就当多了一个首饰,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前世带军打仗,被一位高人布阵困住,这簪子发出奇效,带领他们出了阵中,她才知道青云簪的真正用途。

    这一次也一样,青云簪一出,前面挡路的假山石碓仿若无物,暮云轻松进了阵法中心。

    这里无人看守,其他人都去追击贺嘉鸿了。

    暮云看到了炼丹炉。

    师姐也在炼丹?

    不对。

    暮云捏住鼻子,这丹药味道极冲,不是师父炼的养心丸之内的丹药味道。

    暮云虽然没有和师父一起炼过丹药,但她在青云观闻也闻了五年的丹药味道,她知道师父没有炼过这种丹。

    师姐到底在做什么?

    暮云打开旁边多宝架上排列的白瓷小瓶,其内丹药黑得出奇,气味辛辣冲鼻。

    师姐就是在炼这种丹,还瞒着清风,布下阵法不让人闯入,这到底是什么?

    暮云揣了一瓶在怀中,打算带回去慢慢研究。

    她出了宅院,绕过两个街道,从贺嘉鸿告诉她的河流出口潜水出了京城。

    “啊!”暮云冒出水面换气,贺嘉鸿正坐在河边等她。他身后两匹棕毛骂正在悠闲的吃草。

    “来来来。快出来。”贺嘉鸿忙过去拉暮云,他身上也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出来没多久。

    “你大爷!”暮云刚喘过气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故意整我?这就是你进出京城的方法?这河水臭死了!”暮云闻闻自己身上,河水的味道萦绕不散,恶臭难闻。

    “你大爷!”暮云又骂。

    贺嘉鸿冷笑:“我大爷是当今皇上!”

    “骂的就是他!”暮云低声喃喃。

    “什么?”贺嘉鸿侧头问道。

    暮云瞪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

    “我准备了干净衣服,你先去换吧。我不看。”贺嘉鸿用手蒙住眼睛。

    暮云在马背上拿下包袱,去草丛中换好衣服,一出来,便是一个翩翩贵公子的打扮。

    “这也太张扬了。”暮云说着,从马背上拿下帷帽在手中转了一转。

    贺嘉鸿也钻进草丛换衣,隔着随夜风飘扬的草木,贺嘉鸿的声音传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了,不要着急。”

    “你说。”暮云漫不经心的系上帷帽的绳结。

    “夏国与辽国结盟。辽军一万骑兵突袭河间府,你哥哥亲自带兵将他们一举歼灭了。”贺嘉鸿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事啊!”暮云扬声说道。

    就是要打得他们服,他们才不敢来骚扰大周边境。

    “那夏国那边呢,有什么动静?”暮云转而问道。

    草丛里的贺嘉鸿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们攻占了临渊城。”

    暮云愣住。

    他们?攻占了临渊城?

    夏国,攻占了临渊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先生仁智

    她的老家,临渊城。

    她和哥哥在那里出生,哥哥更是一直在临渊长大。

    暮云愣怔了一会。她突然急急问道:“那我哥哥呢?有没有上书请旨,调兵去夺回临渊?”

    贺嘉鸿从黑夜中走出来。

    一身锦衣华袍在暗夜中仿佛在发着光,美如冠玉的面庞上挂着忧愁。

    “他请旨了。”他忧愁着说道:“他的折子几乎和战报一前一后的送到我大爷面前。但是...”

    “你大爷,他拒绝了?”暮云侧耳问他。

    贺嘉鸿沉默了。

    暮云深吸一口气:“我要去临渊。”

    她说完没有半点犹豫,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贺嘉鸿在原地愣怔了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对镜照颜,依旧是帅得惨绝人寰啊。

    他英俊如此,又真心为她的家事担忧,她都不多看他一眼吗?

    一定是害羞了,他想。

    他记得娇娇是很容易害羞脸红的。

    贺嘉鸿看着暮云的背影笑笑,随即翻身上马,打马追去。

    星光下,两个年轻人彻夜策马赶路。

    马蹄声不绝,他们翻过山岗,踏过河流。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他们在江城歇息了半日。

    “我将下令给钱来山,让他们兵分几路赶往临渊。我继续赶路。”

    二人在一处茶寮休息,暮云对贺嘉鸿如此说道。

    贺嘉鸿对镜整颜,连夜赶路也没有让他形容狼狈,依旧精制得不像话。

    相比之下,暮云一身黑衣,碎发随风飘摇了一路也不打理,倒是凭添了些许粗矿之美。

    “都可以。左右你去哪,我都跟你去。”

    暮云对面,如玉美人贺嘉鸿对着暮云甜甜笑着。没了那个小乞丐从中作梗,想来让暮云承认她还对他倾心,只是早晚的事。

    暮云默默喝了一口茶,转个头不再看随时随地都在对她散发魅力犹如开屏孔雀的贺嘉鸿。

    今天又是贺嘉鸿企图色诱她的一天。

    贺嘉鸿也要下令,让小丰等人随翁赢他们一起出发。两人一起写了信,交给钱来山在江城的线人,他们又继续赶路。

    “他们分批分次,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要乔装潜行,起码要两个月才能全到临渊城,我们轻装上路,日夜兼程,再有十来日应该能赶到临渊。”暮云骑在马上对贺嘉鸿说道。

    贺嘉鸿连连点头,又有些不解:“我说...你去临渊干嘛?不会是指望带着这些人去夺回临渊城吧?”

    “你觉得呢?”暮云专注看着前方,也不看他一眼。

    贺嘉鸿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真要做这个自杀式的决定吧?”

    “我要做这个决定,可不一定是自杀式的。”

    暮云打马离去,只留给贺嘉鸿一个背影。

    ********

    京城,定国公府。

    秦氏召了老夫人院里的嬷嬷来问话。

    “今天也没有再问了吗?”

    嬷嬷摇摇头:“回二夫人,没有再问了,老夫人还主动说起,小公子在外读书辛苦,吩咐您细心照看。”

    秦氏倒有些闹不明白了,自从前几天,她带着阿铮去祁王府喝了喜酒回来,老夫人便不再催问燕娇何时回来。秦氏不放心,主动在她面前提起燕娇,老夫人笑呵呵的:“娇娇说了,她在青云观修行,马上就到五年之期可以下山了。”

    “她还说,阿铮是个好孩子。”

    “是是是。”秦氏带着疑惑,但还是连连点头,老夫人不再针对燕铮,这再好不过了。

    当时她只当老夫人糊里糊涂的,反复无常只是她的惯常行为。

    没想到,一连几天,老夫人不仅不再催问娇娇的行程,更是真的对阿铮关心起来。

    “二夫人,莫非真像别人说的...”嬷嬷上前一步,含糊道:“是托梦吗?”

    秦氏瞪她一眼:“别胡说,约束好下人们,怪力乱神的话少传些。传出府外去引人笑话。”

    挥退了嬷嬷,秦氏心里其实也犯了嘀咕。

    难道真的是托梦?

    但不得不说,燕铮在学堂的日子是真的好过了许多。

    一直针对他的李五公子被众学生们排挤,尽管李家请遍了京城名医,都说李五公子是胎里带的弱症,并不会过人。

    但是,已经有人是被李五公子过了病气,而且气不过上门寻仇的,据传,这人还与睿王府有些关联,所以李家也不敢声张。

    总之,以往人人都退避三舍的燕铮身边还有个秦文君跟在左右。他有柳先生和祁王妃撑腰,大家现在对他也不是特别排斥。但是李五公子嘛,不仅以往的同窗好友对他敬而远之,素来与他不和的学子们更是趁机针对他。

    一时间李五公子仿若成了瘟疫,人人见了他都掩住口鼻离开。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找燕铮的麻烦。

    久而久之,李五公子受不了同窗的排挤,终于提出从柳家学堂里退学。

    同窗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早该走了,明知道自己的病会过人,还敢在学堂行走,真是嫌咱们命硬。”

    众人纷纷点头。

    这得了病的,不就该在家好好呆着吗?出来瞎跑什么?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柳先生并未同意他退学,而是好言留下了他。

    有学生不服,亲自找到柳先生的书房里讨说法,正好李五公子也在。

    “为什么留下他?”柳先生放下书卷,缓缓道:“他的病若真会过人,诸位与他同窗三年,可知有谁染了李五公子的咳疾?”

    柳先生起身,推李五公子在人前。

    “人云亦云,不是君子之风。就像燕铮,就因为他出生时家里突遭变故,外人就传他是灾星降世。你们读书,不管是为了来日求得功名也好,利禄也好,眼下也当知礼仪,明是非。

    “你们仅仅因为谣言就对一个人怀有偏见,甚至恶语相向,岂非枉读了圣贤书?”

    学子们面面相觑,继而纷纷在柳先生面前行礼。

    “先生仁智,学生受教了。”众人异口同声。

    不知是不是柳先生说得太过感人,李五公子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突然转身,也对着柳先生大礼参拜。

    “先生仁智,学生知错了。”

    柳先生一脸平静的受礼,他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李五公子,看向书房外。

    远远的,燕铮立在廊柱下,看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柳先生看着燕铮笑笑,燕铮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五公子眼神愤愤。他抬头,看见柳先生温润的笑容,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若是李五公子就此退学,不仅是坐实了他的病会过人,更会让他们家人也就此抬不起头来。

    到那一日,李五公子便真如姐姐说的那般,连活着,呼吸都是一个错。

    可惜柳先生突然就喜欢做好人了。

    真是可惜了。

    燕铮一脸阴沉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看见秦文君正在读书,他的神情瞬间恢复平静,他也在自己的书案前捡了一本书翻看,秦文君却丢下书,凑到燕铮身前来。

    “你姐姐真的回来过?”秦文君咧嘴笑得开心。

    燕铮翻了个白眼:“是!”

    他都问过多少遍了!

    秦英杰哈哈笑了两声。

    “我猜也是!”他嘴里絮絮叨叨:“这两天,欺负你的李五得到教训了,老夫人也变得关心你了...还有,端王妃...她也得到了教训。”

    “端王妃的脚不是我姐姐弄的。”燕铮冷冷道。

    婚宴那天他看得真真的,姐姐并没有来得及针对端王妃。

    “可是端王府里传出消息,端王妃见鬼了。”秦文君再次凑到燕铮眼前:“那鬼...就是燕娇!”

第一百三十章 回家了

    燕铮疑惑的望向秦文君。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燕明人未到声先到,他从门外蹦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

    “这是我娘带给你们的。”燕明将食盒放在秦文君的书案上,这才发现燕铮和秦文君二人不发一言的看向他。

    “怎么了?”燕明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秦文君又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燕明嘴角微抽,半晌,他上前摸了摸秦文君的额头:“表哥,你又魔怔了?”

    “真的!我亲耳听见的。”秦文君见燕明不信,不由提高了嗓门:“外面都传遍了,端王妃日日在府里大闹,说王府中有鬼...”秦文君手舞足蹈,越说越发兴奋。

    燕明冷冷的望着他,他微微皱眉:“表哥不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也关心起外面的闲话了?”

    “可是,那是燕娇啊。”秦文君扬声说着,语带惆怅。

    那一个从出现就仿佛烈日骄阳般耀目的女子,他怎能不关心她的消息?

    燕明默了默。

    “表哥,大大姐姐真的已经...”

    后面的话,燕明没有说出口。他自幼知道,大姐姐是燕家的娇娇儿。

    她美如精灵,高高在上。

    她勇敢有担当。

    她救了大周战神,让他继续去边关守疆卫国。

    她值得千万人为她念念不忘。

    可是...她真的已经走了呀。

    “表哥,你该放下了。”燕明看着秦文君苦笑。

    秦文君亦是苦笑摇头:“你始终不信我。”他又看向一直沉默的燕铮:“阿铮,你告诉他,娇娇是不是回来看你了。”

    燕铮一脸平静,他抬头,看见秦文君和燕明都紧盯着他。

    “是。”燕铮一脸平静的道。

    秦文君松了一口气,他得意的望向燕明:你看吧!

    燕明错愕片刻,上一次,还可以说是柳若夏为了哄孩子而说谎。那这一次...

    莫非?

    “我梦到姐姐。她嘱咐我要好好读书。她会在天上保佑我的。”燕铮又道。

    做梦啊?

    原来是这样。

    燕明瞬间明了。

    秦文君却是一愣,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他顾不得体面,连滚带爬靠近燕铮。

    “你在说什么?”他摇晃着燕铮小小的肩膀:“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我这几天问了你多次,你不是这样说的!”

    “表哥!”燕明忙上前去把两人分开。

    燕明虽比秦文君年幼两岁,但自幼习武,一把就将秦文君这文弱书生拨开,把燕铮解救了出来。

    “表哥。阿铮还是个孩子,你别再逼他了!”燕明护燕铮在怀里。

    秦文君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燕铮,忽而苦笑不已。

    “好。我不逼他。”他爬起身,整理好衣冠,对着燕铮一拜:“阿铮表弟,我失礼了。”

    “我没事。”燕铮平静的道。

    秦文君继续回到书案前,翻书,写字,静得好像不会说话一般。

    燕明愣愣的看着秦文君,半晌没说话。

    “哥,先生吩咐我背弟子规。”燕铮抬头望着燕明。

    “喔。好的。”燕明松开燕铮。他看着二人都安静的在苦读,也没有过多打扰,站了片刻便回去了。

    燕明一走,秦文君丢下书卷,三两下跳到燕铮面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铮不语,秦文君思索片刻,又看着燕铮:“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让燕明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你姐姐这样吩咐你?”

    燕明抬眸望他,他伸出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秦文君咧嘴笑,也伸出食指在手边“嘘”了一声。

    他不再问了。

    燕娇肯定还活着,燕铮见到了她,老夫人见到了她。

    李五公子欺负燕铮得了教训,端王妃大闹柳若夏的婚礼得到报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只是可惜他不能亲眼见到燕娇。

    不过,她还活着,这不就好了吗?

    他在京城,听着在暗中的她制造出的各种事故,看那些耀武扬威的小人都得到教训,这不是很好吗?

    比如曾经耀武扬威的端王妃,此时就困在府中草木皆兵。

    “有鬼!有鬼!她在那儿...在窗户边上,快把窗户封上!”端王妃形容枯槁的坐在榻上,不停指着房间各处。

    “王妃。窗户已经封上了。”身边的心腹丫鬟嬷嬷们不停安慰。

    自从前几日,王妃从宫里回来后,便受了惊吓,成了这副憔悴不堪的样子。一直在说着府中有鬼,一刻也不肯消停。

    端王妃抱紧了自己,恍若惊弓之鸟:“她不会再回来了吧?道士呢?大师呢?”

    “都已请了,正在在外间做法。”心腹嬷嬷又俯身道。

    可是她的脚踝依旧疼痛不堪。又惊又惧的情况下,端王妃索性心一横。

    “柳若夏给的药呢?给我敷上!”她决绝的道。

    “王妃...”心腹嬷嬷有些犹豫:“是否再考虑一下?”

    万一这药有问题...

    “考虑什么?”端王妃吼道:“太医院的一群废物,既治不好本王妃的脚,又不能止我的痛。外面那些废物,做了几天的法了,连个小鬼都抓不住。我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考虑什么?”

    端王妃越说越加委屈,竟不住流行两行清泪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不是被疼醒,就是被燕娇的鬼魂吓醒。

    她恨极了燕娇和柳若夏,许是自己做了鬼,才斗得过她们吧。她一把抹去眼泪:“把药拿来,本王妃就是要死,也得痛痛快快的死。”

    心腹嬷嬷不再坚持,她上前为端王妃除去原来的药膏,有小丫鬟捧着柳若夏给的药膏。嬷嬷伸手接过,犹豫了片刻,一股脑的将深绿色的药膏倒在端王妃肿得老高的脚踝处,再小心轻轻的揉开。

    所有人屏声静气,但是这一次,端王妃没有像以往上药那般疼到拿下人出气,她静静的看着脚踝的伤处。

    “王妃,您怎么样?”嬷嬷小心翼翼问道。

    “凉凉的,不像以前那么疼了。”端王妃也有些意外。

    “太好了!”一个丫鬟高兴不已:“这药有用!”

    端王妃冷冷的望着她:“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柳若夏?”

    丫鬟立刻收了笑,扑通跪在地上请罪:“王妃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丫鬟们再度眼观鼻鼻观心,以往这样的时候,嬷嬷还敢劝一两句,但现在嘛...端王妃息怒不定,阴晴无常,谁也不敢触她的逆鳞。

    跪在地上的丫鬟没想到,这一次端王妃没有冲她发火:“起来吧。你又没说错什么。”

    丫鬟惧怕不已,却不敢不听命,她颤抖着起身,端王妃望着她冷笑:“药既然有用,自然是要谢谢人家的。就...你去吧,备上谢礼送去祁王府。你可愿意为本王妃跑这一趟?”

    丫鬟忙表忠心:“奴婢愿为王妃娘娘分忧。”

    “好。”端王妃笑意越加深,她转而吩咐嬷嬷:“去备一份厚礼给她,带去祁王府。”她顿了一顿,又望着丫鬟:“喔对了,这样的药膏,再帮我讨几瓶来,没问题吧?”

    丫鬟愣了愣。

    在祁王妃面前讨药?

    可是...祁王妃大婚那日,她们王妃如此羞辱祁王妃,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呀,现在叫她去讨药,她如何有这个本事?

    “怎么,你不愿?”端王妃侧目看着丫鬟。

    “不不不...奴婢去,奴婢这就去!”丫鬟说完,匆匆行礼退下,仿佛再待下去,她会被端王妃给生吃了。

    嬷嬷伺候着端王妃躺下:“王妃既然不痛了,不如先睡个好觉吧。”

    丫鬟们悄悄的退下。

    院外几个佛法大师在念经,几个道士在开坛做法。

    “王妃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一个丫鬟感叹道。其余人纷纷点头。

    “啊!”

    尖利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端王府,端王妃再次惊愕坐起:“有鬼...燕娇...燕娇又来找我了!她要杀了我!有鬼...

    “有鬼啊!”

    西北,暮云在夕阳下摘下帷帽,落日余晖映照出她俊美无双的面庞,一身男装英气逼人。

    她扬唇轻笑,想来,端王妃现在正饱受折磨吧。

    她不过是给她的卧房放了一种有怪味的药材,再现身吓一吓她。往后的那几日,只要她闻到那个味道,便能想起暮云的各种鬼脸。

    贺嘉鸿侧身看着暮云,夕阳下,古道骏马上,少年微笑,英气美貌,放肆又张扬。

    她总是这样叫人移不开眼。

    暮云抬头看着前方。

    临渊城。

    到了。

    历经两世,几十年。

    她,燕娇,燕暮云,回家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临渊城

    临渊城地处西北边境,夏国辽国与大周在此接壤。

    故而临渊城人口复杂,多少在中原的奇装异服在这里只是常态。

    令暮云没有想到的是,临渊城并未戒严。

    守城的夏国官兵懒懒散散,也只是敷衍例行查验,骆驼商队进出自如。从大漠四面八方赶来的零星人群汇入城门,从城门出来的人又在大漠古道上四散开来。

    暮云和贺嘉鸿牵着马悠哉进了城,城中人流如织,临渊城一切如常。

    只是城头的旗帜换了。

    临渊城连接三国,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燕家定国公府安置于此城三十年,此城也属于大周三十年。

    如今一朝易主,临渊依旧繁华如初。

    看来一个月之前发生在此地的大战,并未影响到临渊城百姓的生活。

    “夏国派了使臣赶往京城,他们愿意和大周讲和并且愿意与大周结盟,共同对付辽人。”贺嘉鸿向暮云解释,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条件是,大周必须同意,临渊城从此将归属于夏国。”

    暮云楞了一愣:“所以他们拒绝了我哥哥调兵攻打临渊?”

    大周没有办法同时面对两国的进攻,与夏国讲和拉拢,他们认为这是好事一桩。

    此前阿穆尔的死亡让辽人愤怒,他们联合夏国,必然会全力报复大周。

    没想到夏国摆了他们一道,攻占临渊后转而和大周合作。

    如此一来,辽国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三国鼎立,方能维持表面和平。夏国还保证,临渊城依然保持贸易繁华,各国商队进出自由。

    你看这满城热闹如初,我想你哥哥纵使丢了老家临渊城,也不敢再上书请战了。”

    暮云抬眼望着热闹喧哗的临渊城。临渊风沙大,这里的人大都以纱巾蒙面,暮云也不例外。

    只是这繁华下,藏着多少看不透的东西。

    “是啊。”她喃喃道。

    失了临渊城,是为大周换来和平。

    哥哥拥兵自重,已经惹得朝廷忌惮,如若再背上好战的名声,只怕弹劾他的奏折会堆满景元帝的御书房。

    “不过话说回来,大周战神被人攻占了老家而毫不反抗,这不是一种讽刺吗?”贺嘉鸿浅笑。

    暮云咬唇,她明白,哥哥此刻面对各方的压力,只怕心里不会好受。

    暮云默默走进一家酒楼,择了二楼临窗的雅座坐下,继续看着城中人群人来人往。贺嘉鸿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夏国此举,攻心为上,将周、辽两国玩弄于鼓掌之间,既得了好处,又埋下隐患。我倒想知道,是夏国哪位高人,布下这样一个高明的局。”暮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幽幽道。

    贺嘉鸿饮下一杯酒,依旧笑面春风:“巧了,我正好在夏国也有朋友。据我所知,布下这一切计谋的,正是临渊城的新任城主,慕容景。”

    慕容景?

    暮云面色一沉。

    是他么?

    前世她带兵征战之时,夏国早已覆灭,慕容复投了大辽。

    后来暮云夺回临渊,那时她做事无顾忌,故而行事狠辣,大杀四方有了北地女杀神的称号。

    唯一一次惨败,就是栽在这个老狐狸手里,险些全军覆没。

    暮云抬头看向贺嘉鸿,那白玉一般的面庞浅笑如春风拂面。前世,慕容景摆了她一道,他们一行人陷入埋伏。贺嘉鸿就是那时受了重伤。

    后面的事...暮云又记不得了。

    她只隐约记得,寇倩骑马向她奔赴而来,她知道救兵来了,抱着重伤的贺嘉鸿喜极而泣。

    贺嘉鸿见暮云看他,越发笑得喜人。

    暮云却望着他神情复杂。

    她想到贺嘉鸿脸上的疤痕,便觉心疼。可是...又因为那一碗毒药,害她十年痴愚。

    暮云不恨他,可也没有办法原谅他。

    “贺嘉鸿,我说过我原谅你了吗?”暮云望着他冷冷道。她说过她不会原谅他,他都当作耳旁风吗?

    贺嘉鸿收了笑:“没所谓啊。你恨我,不高兴了就打我一顿好了。”

    总之,他会一直跟着她。

    暮云翻了个白眼,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还是说回这个慕容景吧。”暮云喝了一口酒。这一次对上慕容景,也算她和贺嘉鸿共同的仇人了。

    说到慕容景,贺嘉鸿对他还算知道一二:“他原是夏国兵部尚书。这些年,夏国在周、辽两国中周旋,时打时和。此次联合辽国攻周,是他的计策。

    “联合大周制衡辽国,也是他向夏国皇帝献计。”

    “所以他们派他来接管临渊城,临渊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派他来,足见夏国对临渊城的重视。”暮云说道,她看向街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人说着异族语言。“你看这短短时日,让临渊城百姓忘记战火,接续繁荣,可见慕容景的能力。”

    既然不管隶属大周还是夏国都能一样安稳度日,谁还一定要做大周人呢?

    贺嘉鸿轻摇玉骨折扇:“据说慕容城主有句话,他既来了临渊,便是临渊人。他会一心一意为临渊百姓谋福祉的。”

    暮云侧眼看他:“你我一同进临渊城,你知道得这么多合适吗?”

    就算有睿王府的探子在为他做事,他毫不遮掩,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真的好吗?

    贺嘉鸿浅笑,他俯身凑近暮云:“其实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

    暮云不再管他,抓起佩刀下了酒楼。贺嘉鸿忙拿剑跟上。

    “咱们去哪儿?”

    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个带着帷帽身形飘逸的公子努力的追赶前一个头戴黑布罩头的小公子。

    暮云沉默着,她缓缓走在临渊城中。思绪飘向前世。

    她随着前世的记忆,一步一步皆是回忆,记忆中尸山血海的临渊城,满目疮痍的临渊城,或是儿时繁华热闹的临渊城,或是她亲自插上燕字大旗的临渊城。

    临渊城。

    曾经有着爹爹,娘亲,哥哥的临渊城。

    “娇娇,趁你娘不在,爹教你耍一套枪法...”练武场内,爹爹挥舞着红缨长枪,耍得虎虎生风。她在一旁高兴的拍着小手。

    “娇娇,来,揪他的头发。”临渊街头,哥哥又揍趴下一个人。她总要跑上去揪战败者的头发。

    “娇娇啊,你又不好好穿裙子...”娘亲慈爱的笑着,为她整理衣裙,又刮刮她的鼻头:“你这样,像个男孩子,怎么行呢?”她狡黠的笑着,趁母亲不注意,又一溜烟跑了。

    暮云在一处高门大户前停下脚步。

    贺嘉鸿追赶的脚步险些没收住,他在暮云身后约一指的距离站稳身形。

    怎么停下来了?

    贺嘉鸿疑惑着抬头,看见那高门大户,门头牌匾上赫然写着“燕府”两个大字。贺嘉鸿大惊失色,一把将暮云拽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香

    贺嘉鸿一直拉着暮云,退到无人的转角,他不明白暮云为何要在此时来这里。

    “你干什么?”贺嘉鸿沉声问道。他鲜少这样失态。

    慕容景既然保证临渊城一切如常,此时便不会动燕家这处空的宅邸。只是慕容景建议夏国皇帝攻占临渊,是为挑起燕归与朝廷的争端,此时这燕府附近,多少眼睛看着,看燕家的人会不会来。

    这一点,难道暮云想不到吗?

    暮云望着远处的燕府。贺嘉鸿也转身望去。

    燕府大门紧闭,只是其内空无一人。“燕家留守临渊的族人与卫军一起死守城门,城破时,燕家族人皆战死...”贺嘉鸿缓缓道。

    夏国兵马来势汹汹,又有辽兵牵制了大周的兵力,他们仅仅一天之内就攻破了临渊城。

    暮云眼中含泪:“他们死的时候,一定是想着哥哥会为他们报仇...”

    “不要这样想。”贺嘉鸿道:“慕容景就是要让你哥哥这样想,你都知道他攻心为上,要是这样想下去,只会中了他的奸计。”

    再说,慕容景之所以能维持临渊城的表面荣华,只是因为他了解临渊人。他们不一定对朝廷有多忠诚,但对燕家的人,一定足够尊重。所以哪怕燕府只是一座空宅子,慕容景也不敢动它。

    它依旧屹立在临渊城中,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只要燕氏族人的牺牲,没有被临渊城的人遗忘。慕容景就永远不敢动燕府大宅。

    “临渊城各路人马齐聚,今日的繁华,终究只是表面,多少势力暗中汹涌。”贺嘉鸿望着街上的行人,冷冷道。

    “表面的繁华也是繁华。”暮云道。

    能不能维持下去,就看这个慕容景的本事了。

    贺嘉鸿伸手搭上暮云的肩:“暮云,你要是想进去看看,晚上的时候,我陪你悄悄进去。”

    暮云却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说完转身离去,不再贪看燕府的大门一眼。

    “暮云,你去哪。”贺嘉鸿追上她。

    “我去看看。”

    看看临渊城,看看临渊城的人。

    令贺嘉鸿没有想到的是,暮云真的就是四处看看,她还与烧奶茶汤的老汉聊起燕归。

    “他有多久没有回临渊城了?”暮云喝着奶茶问道。

    “你说我们临渊小霸王啊?”老汉咧嘴笑着:“这一年多他都在外征战,哪有空回家来。”

    贺嘉鸿有些震惊:“家?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怎么不是?”老汉扬声道:“国公爷要回家,谁敢阻拦?”国公爷只不过身为大周朝的骠骑大将军,要在北境抗击辽人,否则,国公爷调转马头,临渊城这几个夏国兵算什么?

    “老丈,你如此蔑视夏国人,不怕慕容城主知道吗?”贺嘉鸿笑道。

    老汉哎呀一声,笑得骄傲又自豪:“这怎么能是蔑视?这话还是慕容城主亲自说的呢,随时欢迎国公爷回家看看。那燕府门庭,慕容城主还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侵扰。”

    贺嘉鸿默默喝了一口奶茶,这时候燕归要是回了临渊,岂非变成了叛国之人?

    慕容景有点意思啊。

    暮云沉默半晌。

    “临渊小霸王,不是燕归的妹妹燕娇吗?”暮云问道。

    “噗!”贺嘉鸿一口奶茶喷出,随即被呛了猛咳嗽好几声。敢情人家说了半天,她只关心这个?

    “你说我们大小姐啊,大小姐自幼聪慧,一双眼珠子如同宝石一般好看。”老汉说着,不住的叹气:“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定国公府的大小姐,竟然死在了景元十年的除夕夜里。”老汉叹息着,用抹桌子的帕子抹了抹眼泪。

    “哎呀你先别管了,临渊小霸王,明明就是燕归的妹妹燕娇。”暮云一拍桌子。

    老汉疑惑的看了一眼暮云,这个小公子长得这么俊,莫非...他仰慕大小姐?

    “大小姐小的时候是骄纵了些,都是她哥哥护着的...她小小年纪,还跟着那时还是世子的国公爷在临渊城行侠仗义呢...

    老汉说着又抹泪:“...我们临渊城的百姓,为她制作了花灯祈福。

    “定国公护北境安稳,保护京城的皇帝,可是京城的人,害死了他的妹妹...我们的大小姐!”老汉说着越发难过。

    大周朝廷还天天防着国公爷造反,依他看,国公爷反了大周才好。

    暮云沉默了。

    原来慕容景是这样收服临渊城百姓的。

    用她的死来让整个临渊城仇视大周皇帝,借此挑动朝廷与燕归的矛盾。

    真是一招好棋呀,让她这个“死人”都不得安宁。

    辞了卖奶茶的老汉,暮云继续走在临渊街头。

    贺嘉鸿绕在她身边,笑意绵绵:“原来你一直这么虎,是因为小时候你哥哥让你误以为自己很厉害。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了。”

    暮云冷笑一声:“你打得我吗?”

    你管我是不是真的厉害,看我踹不踹了你就完了。

    贺嘉鸿沉默了。

    待回过神来,暮云已经走远。

    “你又要去哪呀。”贺嘉鸿追上她。

    “想办法,我要接近这个慕容城主。”暮云头也不回。

    贺嘉鸿再次追上暮云,他拉住她的胳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我想办法再打听一下这个慕容景。”

    暮云默了一默。

    按说,她应该是足够了解慕容景这个老狐狸的。

    “他有个女儿。”暮云拍拍脑袋,围着贺嘉鸿转了一圈:“对了!她女儿有危险!”

    前世,慕容景曾孤身一人来到燕军大营来劝她带着十万燕军降了辽国。

    “我女儿和你一样的年纪,我想你父亲若还在世,他一定和我一样,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做一个安稳度日的小女儿家。”慕容景站在营帐正中,语嫣慈祥。

    暮云坐在帅椅上,只冷冷的望着他。

    那时贺嘉鸿站在暮云身后,暮云忆起他身上淡淡海南沉香的味道。

    贺嘉鸿冷笑道:“可惜你的女儿早夭。

    景元十一年,你为了促成夏国和辽国结盟,为表诚意送你女儿去辽国为质,不到三个月,你女儿死在辽国异乡。

    “你如今还投了辽国,做了那个乞儿将军的军师。你还好意思提你女儿?你这样毫无廉耻的人,也敢自比老国公?”

    慕容景被贺嘉鸿一顿排揎,暮云也没有和辽国合作的意思。慕容景最终灰溜溜的离开燕军大营。

    从回忆中走出来,贺嘉鸿和暮云已经在客栈住下。暮云坐在窗边支着头,定定的看着贺嘉鸿,突然放声大笑。

    “笑什么?”贺嘉鸿正在泡茶,宽袍大袖下手掌宽大,手指细长。他歪头看暮云,倒茶的动作也顿住,整个人如同画卷般美好。

    暮云长叹一口气。

    她是在笑,前世她和贺嘉鸿都很看不起那个两姓家奴,慕容景。最终让他们两人付出代价。

    暮云第一次大败,贺嘉鸿重伤毁容。

    贺嘉鸿见暮云不说话,接着道:“当初慕容景为了促成夏国和辽国结盟,为表诚意送他的女儿去辽国为质。如今他转身和大周讲和,只怕他女儿也不安全。”

    “他应该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女儿。”暮云道。

    前世慕容景的女儿死亡,应该另有隐情。因为前世...前世慕容景蛰伏辽国十年,据闻他在辽国找到了害死他女儿的凶手,慕容景一个文人手握起刀,亲手砍杀了那个仇人。

    然后自刎。

    那是暮云喝下毒药一个月之前的事。

    那段记忆只是模模糊糊,只能看以后会不会再想起。

    暮云再一次看着贺嘉鸿神情复杂。

    贺嘉鸿默默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好像是这样,不过...他的女儿似乎失去了行踪。”

    “这也是你的朋友告诉你的?”

    “嗯呢。”贺嘉鸿笑着点点头。

    慕容城主的府中,慕容景前不久责罚了他派去保护女儿的暗卫。

    这些事情,只要费心总能打听出来,只不过暮云不问,贺嘉鸿也不打算说。

    暮云走近贺嘉鸿,看着他俊朗的面容。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暮云从没有主动靠他那么近。

    “你把眼睛闭上。”暮云突然道。

    贺嘉鸿身躯一震,定定的看了暮云一会,还是听话的紧闭上双眼。

    暮云凑近他。

    她闭上眼,闻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海南沉香。

    暮云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的睁开眼。

    贺嘉鸿还是紧闭着双眼。

    “你熏什么香?”暮云突然问道。

    贺嘉鸿愣了一愣,他扬起手臂,用力的嗅了嗅:“可是我身上有了异味?我每日都有沐浴的...”见暮云半晌没有答话,贺嘉鸿也没有闻出自己身上有异味,他又道:“最近连夜赶路,身上并未熏香。不过我以往熏香,都是檀香。”

    “只熏檀香吗?不熏别的?”

    “檀香能够平心静气,有助于思考,故而我只熏檀香,不熏别的。”

    这就奇怪了。

    暮云记得很清楚,贺嘉鸿站在她身后时,她鼻尖萦绕着海南沉香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

    贺嘉鸿看着暮云陷入沉思,他也不打扰她,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过...说到味道。

    暮云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药香味。

    在京城时,暮云也用熏香。大概是因为他鼻子灵敏吧,他还是能闻到淡淡药香味。

    他曾经不喜欢。

    可惜后来的很长时间,他每天都想再闻到那个味道。

    可是现在...暮云的药香味有点冲鼻子呀。

    “暮云。你把那个药分我一点吧。”贺嘉鸿突然说道。

    “药,什么药?”暮云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你从柳若夏那里拿的药。你一直随身带着,时常还要拿出来看一看的药。”贺嘉鸿嘟嘟嘴,笑意勾人:“你还没明白那是什么吧?我也很好奇,看在这药是咱们互相配合才拿到的份上,这药你就分我一点钻研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暮云还能说什么?

    她掩住口鼻,在房间里找到一个油纸包小心的倒了一点出来。

    这药味道确实辛辣呛鼻。贺嘉鸿也捂住口鼻。

    暮云小心把药包好,放到贺嘉鸿手中:“呐,先说好啊,给你钻研,你不要乱吃药。你要是知道这是什么药,第一时间要告诉我,知道吗?”

    贺嘉鸿连连点头,把药收入怀中。

    两人又聊回正事。

    “现在要接近慕容景,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女儿入手。我有个主意,你和我走一趟辽国,救回慕容景的女儿。换得他的信任。”暮云缓缓道。

    贺嘉鸿愣了一愣。

    “怎么?你...不愿意?”暮云歪头看着贺嘉鸿。

    若是贺嘉鸿不愿意,她倒是也不介意一个人走一趟辽国了。只是贺嘉鸿知道她的身份以及目的,若是活着出了她的视线,还真是有点不放心呢。

    暮云暗搓搓的磨磨牙。

    贺嘉鸿浅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他凑近暮云,声线暧昧:“这一路上,都是我主动要跟着你,这是第一次,你主动跟我说你的计划,还把我也计算在内,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娇娇见娇娇

    暮云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对上慕容景,她希望他们两人再度联手对付他吗?

    贺嘉鸿再凑近暮云:“你知道,我总爱跟着你的。”

    “别惹我生气,小心你的小命。”暮云瞅他一眼。

    “遵命!”贺嘉鸿声音洪亮。

    出了客栈。贺嘉鸿要想办法弄明白那药是什么药。

    暮云则想办法靠近慕容景,再请命去辽国带回他女儿。

    两人兵分两路,在客栈前各走一边。

    晚间,他们又在客栈汇合。

    贺嘉鸿这边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把药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大夫。

    暮云带回了翁赢。

    贺嘉鸿看着翁赢,再看看暮云。

    “大小姐要来临渊,我日夜兼程的赶来了。您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翁赢抱着刀冷冷道。

    贺嘉鸿索性也不理会翁赢,他还是看着暮云笑意绵绵:“慕容景那边怎么说?”

    暮云道:“我没有正面见到慕容景。”

    她潜入慕容府,看见慕容景正在责罚下人。这个传闻富可敌国的慕容城主,此时为了他女儿的失踪暴怒不已。

    “大人,真的不是小的们不尽责。实在是...小姐她不愿做质子,自己跑了。小的们,没有找到。”

    暮云突然想起一事,辽国的杨坪山,前世,慕容景的女儿正是在那里遭遇匪贼,继而跳崖身亡。

    慕容景下令在临渊城沿街贴了布告。辽国失信,谋害慕容景的女儿,所以慕容景才转而和大周合作。

    “贴了布告,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他女儿失踪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女儿失踪,是真的失踪,还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现在辽国那边也在找慕容景的女儿。

    “他太自信了,自信没有人敢伤他的女儿。”

    她索性先回来了。

    “时不我待,我打算即刻出发去杨坪山。”暮云道。找到慕容景的女儿,也有了和慕容景平等对话的权利。

    “那便走吧。”贺嘉鸿没有半点犹豫。

    翁赢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

    三人背起行囊,拿上刀剑。三人三骑赶往辽国。

    一路上,暮云带着两人躲避巡查的辽国骑兵,避开人群,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杨坪山附近。

    贺嘉鸿很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对辽国的地形如此熟悉?”

    暮云浅笑:“就许你消息灵通,不许我知道的多?”

    贺嘉鸿沉默了。

    杨坪山。

    一众匪贼包围了一辆马车,马车旁的人殊死抵抗。

    “快!杀了他们!杀光他们!”马车上的女孩娉婷婀娜,一身艳红的党项族服侍,通身珠翠华丽,美人娇颜令人见之忘俗。

    只是现在一脸焦急与愤怒。

    她正对着她的护卫大喊。

    这些蠢货,连这么点匪贼都搞不定,也敢自称高手。

    “等我回去了,一定要禀告爹爹,叫他狠狠打你们的板子。”女孩愤怒道。

    随着马车旁的护卫不断倒下,一个护卫血溅马车上,女孩终于有了害怕,她忙缩回马车,把马车门仅仅关上,隔绝外界的刀剑铿锵与血肉横飞。

    匪贼势重,护卫渐渐不敌,但还是死守在马车旁。

    眼见匪贼渐渐逼近马车,远处有暗箭飞来,匪贼一个接一个倒下。

    “谁?谁暗算本大爷?”为首的匪贼是个络腮胡子,他仰脖张望,一只冷箭直指咽喉飞来,将他射落马下。

    “大哥!”其余人高声呼道,暗箭还在不停飞来。

    “大爷的,有本事出来!”有人怒骂。

    暮云三人从草丛中走出来。他们此时已做辽国牧民打扮,穿着兽皮骑着马,这样的人在辽国,纵使被人看见也没有什么异常。

    贺嘉鸿一人持剑,暮云和翁赢两人人握刀。静静的看着这群匪贼。

    “呸!”杀红眼的一个匪贼吐了口唾沫,就三个人?

    前面的两人还算有点练家子的气势,后面那个小个长得倒是好看,但他是嫌命太长了吗?敢多管闲事?

    但随即,这三人打得一群人屁滚尿流。

    “快,快撤!”侥幸未死的络腮胡子捂着脖子虚弱的发号施令。

    一群残兵败将骑马溃逃。

    马车旁的护卫都已倒下,一个青衫护卫踉跄着走到暮云身前。

    “多谢公子相救。烦请公子将我家小姐送回临渊城,我家主子必以重金酬谢。”护卫身受重伤,强撑着跪在暮云身前。

    “马车上是你家小姐?”暮云看着紧闭的马车门。

    “是...”护卫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我家小姐,慕容娇。”

    护卫说完便倒下,翁赢蹲下探了他的呼吸,随即对暮云和贺嘉鸿摇了摇头:“他咽气了。”

    “护了他主子一路,也算衷仆。”暮云感慨。

    暮云随即看向马车。

    慕容娇?

    她叫慕容娇吗?

    这么巧?

    暮云一步步走近马车。

    “娇娇。”暮云和贺嘉鸿异口同声。

    慕容娇撩开灰色帘子一角,露出因害怕而面色煞白的面庞。

    她看见一个少年郎,他面容俊朗,英气逼人。发冠简洁只簪着一枚青云簪。他看着她浅笑。

    “没事了,别怕。”少年郎轻声说道。

    贺嘉鸿被震惊到,他何曾见过如此温柔的暮云?

    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也叫娇娇吗?

    娇娇,别怕。

    她从马上跌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盼着有一个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我当然不怕,我可是慕容景的女儿!”慕容娇从马车里钻出来,她站在车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

    “你们是夏国人吗?”她扬声问道。

    几人一时词穷,这来得匆忙,一路直奔杨坪山而来。这件细节忘了提前沟通啊。

    “不管了,你们把我送到临渊城,我父亲定会重重赏你们的。”慕容娇仰头说道。

    几人没有说话,仰头看着慕容娇。

    “怎么,你们不信?”慕容娇指着为首的暮云挑眉道:“我父亲乃是夏国慕容景,富可敌国。我府中金银无数,我可以叫我父亲,给你们和我一样重的金子和宝石。”

    “我信。”暮云柔声道。

    前世,慕容娇于杨坪山跳崖,慕容景花了十几年为她报仇,最后自刎于杨坪山。

    他这样爱他的女儿,为慕容娇,夏国首富怎会舍不得一些金银俗物。

    慕容娇高高在上哼了一声,又进了马车,临关门前指着暮云:“你来驾车。”

    翁赢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敢叫他们大小姐驾车?

    慕容娇好大的脾气!

    “无妨。”暮云浅笑着拦下翁赢。“娇娇,我来为你驾车。”

    慕容娇坐在马车里先是一怒,他竟敢直呼她的娇娇小名?随即又笑得娇羞。

    这个少年,他似乎与她同岁,身手也不俗。

    几人上路,暮云的马让翁赢牵着,她坐在车架上与马车里的慕容娇聊天。

    “娇娇,你受伤了吗?”暮云再次柔声问道。

    “嗯,我的手流血了。”慕容娇坐在马车里撇嘴说道。适才太慌乱,她的手背撞到马车边缘,蹭破了一层皮。

    暮云停下马车:“那我帮你包扎一下。”她开了车门。慕容娇凤目圆睁。

    “痛吗?没事的,包扎了就好了...”暮云说着为慕容娇上药。

    贺嘉鸿骑在马上,看看笑意动作皆温柔的暮云,又看看马车里呆住的慕容娇。不知为何,他突然红了眼眶。

    这些话。他曾无数次的想对暮云说。

    娇娇,你从马上跌下来,怕不怕?

    娇娇,你的伤口还疼吗?还流血吗?

    贺嘉鸿仰头憋回眼泪,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有那样的机会,却没有好好关心她。

    她从马上摔下来,有一个人抱她在怀里,可是她昏迷前,仍然在看着在远处的贺嘉鸿。

    那时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贺嘉鸿有时很想打当时的自己一拳。

    慕容娇不愧是大小姐脾气,一路走走停停,十分碍事。

    偏暮云对她百依百顺。

    “娇娇,吃饭。”

    “娇娇,下车慢点。”

    “娇娇,上车小心。”

    娇娇,娇娇。

    一声声的,唤得贺嘉鸿渐渐耐心尽失。他们这是在逃命啊!

    直到慕容娇要求停下赶路,她要在马车里睡觉,贺嘉鸿终于爆发了。

    “你呆在马车里,吃饭也好睡觉也好,不耽误我们赶路。”这两天暮云对慕容娇百般迁就,贺嘉鸿已是忍到了极限。

    “不行!”慕容娇嘟着嘴:“我要睡觉,你们赶路马车颠簸,我睡不着!”

    暮云道:“娇娇,那些匪贼很有可能会再杀回来的,我们得走快点。”

    慕容娇扬声道:“那我不管,你们不是负责保护我吗?反正现在天黑了,我必须得睡觉。你们都不许走。”她说完关上车门,拉下帘子躺下睡觉。

    想到门外的小公子或许正在无奈的叹气,慕容娇娇羞的笑笑。

    马车外的贺嘉鸿记得吹鼻子瞪眼。她...贺嘉鸿有种要砸了马车的冲动。

    暮云冲他摇了摇头。

    “砰砰...”

    暮云敲了两下门。

    “干什么?”慕容娇坐了起来。

    “娇娇,你要是休息可以,但是我们不能停下来。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会尽量走慢一点。”暮云柔声道。

    “那好吧。”慕容娇嘟着嘴道。

    暮云冲贺嘉鸿眨眼,你看这不是能沟通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难道她想色诱?

    贺嘉鸿叹了口气,几人继续赶路,只不过这一次,真的如暮云所说,马车赶得很慢。

    慕容娇依旧对马车的颠簸不满意。

    “啊!我撞到头了,你会不会赶车?”

    “跑那么快干什么?那些匪贼回来了,你们把他们杀掉就是了!”

    “要不是我偷偷从上京离开,把我爹爹给的护卫都给丢了,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我才不会被那些匪贼困住呢,你们这么怕他们,你们也太没用了!”

    星空下,一辆马车三匹马,四个人不停的赶路,唯有慕容娇的抱怨不停。

    暮云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快不慢的赶着马车。

    翁赢依旧是死人脸。

    贺嘉鸿终于忍无可忍了。

    “来,我来赶车!”他从马背上跳上马车,把暮云推了进去。

    “哎...”慕容娇突然看见马车里进了个人,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她惊恐的缩成一团。

    “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她声音有些许颤抖。

    暮云看着她,纵使骄纵不知世事,她还是会害怕的吧?

    “别怕...”暮云柔声安慰她:“娇娇,我不会伤害你的。”

    马车里点了小油灯,慕容娇借此看着暮云,他生得俊俏,头发随意的挽起,一身黑衣,像一个江湖浪子。

    可是他的眼神,充满爱怜,叫人沉沦。

    “那你不可以过来啊。”慕容娇也不知为何就同意了他与她共乘一辆马车的事。

    暮云浅笑着点头:“好的娇娇,你可以相信我。”

    她说着规整坐好,闭目养神。

    连夜来日夜兼程,她已是累极了。

    慕容娇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暮云。

    他生得真是好看呀,一双眼睫毛又长又密,鼻若胆悬,唇若点脂。

    越看越好看,她看着他,竟然忘了马车颠簸带来的不适。

    而且,不管马车如何颠簸,他仍是稳如泰山,他闭着眼,呼吸绵长。

    慕容娇看着暮云,竟然不闹了。

    没办法,谁叫他生得这么好看,只比她的父亲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

    贺嘉鸿见马车里总算老实了,他松了一口气。快马跑了半夜,贺嘉鸿把闲置的两匹马都套在马车上,让一直拉车的马得以休息。

    一切准备好,再次出发前,贺嘉鸿推开车门的一角,看见暮云端坐,闭眼浅睡。慕容娇已经歪着头打起了瞌睡。

    贺嘉鸿看着暮云,唇角微扬。

    翁赢的刀鞘突然就递到了眼前。

    贺嘉鸿回身,翁赢冷着脸用口型问:“看什么?”

    贺嘉鸿没理他,关好车门,身子一撑坐上车架,继续赶车漏液前行。

    星空下,原野上的双驾马车跑得确实快了许多。

    那些匪贼不一定真的是匪,相反,还很有可能是辽国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扣下慕容娇。

    他们越靠近辽国边境,就越是安全。

    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今晚,整个天下局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辽国再集齐五万骑兵,主力部队直逼雁门关。

    燕归接到敌情,匆忙调永静军,保定军两军拦截,并传令各州府戒备敌情。

    景元十一年,初秋,辽国与大周的两国边境再次陷入战火。

    朝中一片恐慌,军情几乎是一日一报进入朝中。

    当然,总有些与朝政无关的人,要悠闲些。

    比如祁王。

    三日前,明妃殁了。

    祁王赋闲在家,如今差事全无,也不用上朝。整日在家守孝,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前。

    朝中战报一封接一封,边关的战火一处接一处,祁王既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明妃的死,带走了皇帝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惜,这个时候他要是敢蹦跶,皇帝会毫不犹豫的收拾他。

    偶尔的时候,若夏会陪他下下棋,赏赏花。在祁王看来,他们的时间就是这样安静的流淌下去。

    可是在若夏看来,现在一切都是乱糟糟。

    “找不到暮云吗?”她问冬雪。

    冬雪摇摇头。

    若夏一掌击落书案上的茶杯。

    “再去找!”她有些烦躁,自从接手青云观以来,她的很多事情都没有理顺。先是城西的宅子被盗,再是暮云到了临渊城之后,突然失去了踪迹。“还有,派人联系上燕归,我需要知道他下一步怎么打算。告诉他,我们是朋友。”若夏缓缓道。

    冬雪领命离去。

    清风上前禀报道:“主子,端王妃好了。”

    “脚好了吗?”若夏侧目问道。

    清风摇摇头。自从上次端王妃派人来求药之后,清风便明白,端王妃的脚怕是好不了了,否则不可能破罐子破摔上门来求她们的药。

    只不过...

    “她父亲送她的堂妹进端王府陪伴她,她的疯病就好了,也不再整日闹着见鬼了。”清风含笑道。“只不过,她的疯病好了,也没有改变她堂妹小许氏成为端王妾室的事实。”

    若夏冷哼一声:“看来,他们还不想断了合作。只是没想到,许大将军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舍弃。”

    清风跪坐在若夏身前,为她缓缓捏着腿,柔声道:“人心有时候往往比鬼还可怕。”

    你看那许大将军狠心得,把他女儿怕鬼的毛病都治好了。

    端王府,在得知王爷今夜又宿在新来的侍妾,也就是端王府堂妹的屋里之后,端王妃彻底死了心。

    这段时间以来,她向父亲哭过,闹过。

    最终都不抵用。

    她所有的委屈,恐惧,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都看不见。

    脚受伤这段时间,端王府迅速瘦如枯槁,此时的她憔悴不堪,眼中就却透出狠厉:“好啊,都别活了,我活不好,你们也都别活了!”她咬牙切齿,誓要将所有的敌人都斩杀殆尽。

    辽国,暮云等人奔逃了几日,终于到了辽国边境。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夏国国境了。

    “停下,我要休息一下。”慕容娇在马车里喊道。“马车颠簸,骨头都快抖散架了!”

    驾车的贺嘉鸿一翻白眼,并没有搭理她。

    慕容娇打开车窗,对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的暮云噘嘴:“你叫他停下,我要休息!”

    “娇娇,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夏国了,那时再休息吧。”暮云看着慕容娇,柔声道。

    “不行!”慕容娇在马车里狂跺脚,双手不停的拍打车厢,里面砰砰作响。

    慕容娇不停哭闹:“我要休息,你们快停下来,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叫我爹爹把你们都丢去喂狼狗了。”

    慕容娇在马车里哭闹不休,贺嘉鸿烦躁的掏掏耳朵,不理会这个小公主。

    可是她居然能闹一路,贺嘉鸿半刻也不得清闲。

    马车行至一处山崖,慕容娇拍打着车厢骂着贺嘉鸿:“你这个混蛋,我命令你停下马车,否则我...”

    马车突然停住了,慕容娇一楞,拍打车厢的手臂都忘了收下来。

    暮云和翁赢疑惑的看着贺嘉鸿,贺嘉鸿跳下马车,对着马车里的慕容娇一通指责。

    “我说大小姐,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任性出逃,导致你的贴身护卫全部惨死,你还不知悔改继续发大小姐脾气,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及时找到你,对你来说你有多幸运?我们要是晚到一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能活着就不错了,我们现在是在跑路哎,贼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你知不道吗?叫你骑马你说不会骑,好,给你坐马车了,你还在这作天作地呢?大家一起翻山越岭跋涉过来,就你累啊?就你骨头要散架啊?现在是你休息要紧,还是你活命要紧啊?”

    贺嘉鸿一通骂完,心里舒爽多了,他难得的长舒了一口气。

    慕容娇委屈的望着贺嘉鸿身后,骑在马上的暮云。

    “他吼我。”慕容娇瘪着嘴,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滚落下来。

    贺嘉鸿惊讶的张大嘴巴,他说了这么长一通,口舌都说干了,她只记得他吼了她?

    “你吼娇娇做什么?”暮云居高临下怒斥贺嘉鸿,同时又对娇娇道:“娇娇勿恼,等回到临渊,叫你父亲收拾他。”

    “好!”慕容娇看着贺嘉鸿咬牙切齿。

    贺嘉鸿气得七窍生烟,捏着拳头在原地转了一圈,低吼着狠狠踢了地上三脚,才把这股闷气给抒发出去。

    “好!”他咬着牙挤笑出来:“不就是要休息吗,休息个够!”他说着没有半点犹豫,躺倒在路旁的草地上打了个滚,继而四仰八叉的看着天。

    天就要黑了。

    “我也要休息,慕容大小姐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贺嘉鸿拉长了嗓门。

    慕容娇鼓着腮帮子,她...她又不想待在这荒郊野外的嘛。

    “娇娇,下来走走吧。”暮云下了马,对慕容娇轻声道。

    慕容娇从马车里探了头出来,看看左右,脸红着对暮云道:“我肚子不舒服。我...我想方便。”

    慕容娇羞红了脸,同时也不高兴的嘟着嘴,她才不是无理取闹呢。

    贺嘉鸿耳朵一竖,猛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暮云会这样容忍慕容娇,不仅是因为她也叫娇娇,更是因为,她也是个女孩子啊。

    贺嘉鸿摸摸鼻子,女孩子嘛,总归是更了解女孩子一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了解这么多?

    所以,暮云刚刚也怪他不够贴心吗?

    怎么可以这样呢?现在逃命要紧吧?

    他们一起同行这么多路,暮云也没那么多事儿啊。

    贺嘉鸿心思百转间,暮云已经把慕容娇牵下马车:“好,我带你去。”她的声音极尽温柔。

    暮云又扶着慕容娇侧骑在马上,她翻身上马,双手环抱着慕容娇握住缰绳。二人骑着马去了前方。

    贺嘉鸿看得目瞪口呆,他总觉得哪儿有问题。

    翁赢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慕容娇眼里,我们大小姐是个男儿身吧?”

    那她还抱人家?

    怪不得慕容娇一脸娇羞!

    “这个登徒子!”贺嘉鸿豁然站起,又骂了一句:“登徒子,她莫不是看人家家里有钱,想色诱人家?”

    这都哪跟哪?

    翁赢瞪了一眼贺嘉鸿,大小姐只是觉得自己女儿之身,不避嫌而已。她只是把这个慕容娇,当成了另一个自己。

    你看她有多爱唤娇娇,便知她有多想念做娇娇大小姐的日子。

    远处,暮云和慕容娇下了马,暮云牵着马面对着贺嘉鸿站着,慕容娇一个人转身进了林深处。

    真是没眼看啊!

    贺嘉鸿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看暮云有没有转身偷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围杀

    北境边关,燕归所在的叶城被围住。

    已经三天了,信兵出不去,也进不来,没有办法叫援军。

    辽兵五万大军围了叶城,燕归这边损失惨重,能战斗的兵力不足三千。

    “国公爷,辽国的骑兵今年没有去劫掠大周的百姓。”老妖手握妖刀禀报。

    燕归一身重甲,他负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军压境。

    “他们是为我而来。”燕归浅笑:“这样也好,百姓们少受些苦。”

    阿穆尔是死在燕归手上的,辽人恨透了他。上次联合夏国出兵,不料夏国婚约转而与大周合作。他们吃了一次败战,便偃旗息鼓。

    夏国人也不是傻子,周辽两国互斗,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这次辽人卷土重来,少不了夏国的慕容景推波助澜。

    “慕容景也不好受啊。”老妖看着远方感慨:“他女儿在辽国失踪了。”

    “自作自受罢了。”燕归叹了一句,吩咐众人加强防备。

    下了城墙,老妖低声向他禀报:“对了,祁王妃曾来信,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可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虽说现在信也送不出去,但不妨碍老妖八卦一下。

    燕归楞了一愣,花了好久才明白过来,祁王妃是谁。

    柳若夏当了祁王妃,这个消息当初可把燕归惊着了,他一直以为,柳若夏会和那个人成亲,岂料世事无常。

    “临渊城是陛下让出去的,她以为我会怎么办?”

    “抗旨吗?”燕归仰头,道:“我乃北境大将,抗击辽人才是我的职责。”

    至于夏国人,自有朝廷的人分心。

    燕归走在兵士们中间,不断有人给他行礼。

    “国公爷!”

    “国公爷...”

    燕归缓缓走过,只是拍拍将士的肩膀,便继续往前走。

    突然,城外响起了战鼓。

    “国公爷,辽兵开始进攻了!”有信兵来报。

    燕归一瞬间变了神色,眼神变得肃杀:“传令下去,众将士,随我,出城杀敌!”

    老妖握紧了手中的刀,这是...打算死战了吗?

    夏辽边境,慕容娇提着裙子缓缓上马车。暮云骑在马上,看她一步一婀娜上车,她不由浅笑。

    贺嘉鸿皱眉看暮云。

    一个女孩子,看另一个女孩子,还看得比他这个男人都起劲,真是服了!

    小伙伴们各怀心思,不料远处一只箭羽破空而来,劲直射中了慕容娇的手臂。

    “啊!”慕容娇吃痛惊呼出声。

    几乎就是一瞬间,暮云伸出手把她提上马。

    “快走!”暮云喊道。说着一打马儿绝尘而去,翁赢紧随其后。贺嘉鸿也一甩马鞭,驾着马车赶紧跟上。

    他回头看身后,远处呜啦啦的辽人骑着马追来,虽然距离尚远,但辽人善于骑射,要追赶上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

    箭羽不停飞来,还好都是马车挡住了,贺嘉鸿不停的思考对策。

    暮云带着慕容娇骑马飞奔,她前世曾在这些地方行军打仗,所以熟悉地形,她以最快的速度带领几人逃离这里。

    慕容娇在暮云怀里,她害怕极了,手臂的疼痛让她不停抽泣。

    “别哭,我一定送你回你父亲身边。”暮云安慰她。

    慕容娇一感动,她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抱紧了暮云,任由风在耳畔呼啸。

    一路奔逃,远处有群山险峻。

    “上山!贺嘉鸿,换马!”暮云扬声道。

    贺嘉鸿瞬间明白了,暮云和他的马都是在钱来山跑马跑惯了的。辽人的马术却不一定适应山谷。

    他快速抽出刀砍断一匹马的缰绳,随即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操纵马儿跑在了暮云和翁赢的前面。

    山林森森,那群匪贼追上山后,果然放慢了速度。

    络腮胡子挂上了一只胳膊,愤怒吩咐:“活捉慕容娇,其余人通通不留活口。”

    叶城外,远处辽军奔袭而来。大周兵马集结在城外,燕归骑在马上,对着身前的三万大军呐喊:

    “儿郎们,随我保家卫国,随我上阵杀敌,随我建功立业。”

    “保家卫国!”

    “上阵杀敌!”

    “建功立业!”

    兵将们齐声大喊,喊声震天。

    定国公燕归一马当先,一时间士气大振。战鼓擂起,三万大军如同洪水,如同猛兽,冲向骑在马上敌军...

    夏辽边境,匪贼们四散追捕暮云等人,偶有人落单,便被翁赢和贺嘉鸿瞅准时机干掉。

    暮云等人带着受伤昏迷的慕容娇且战且退,暂且退到山顶的一个小木屋内。

    匪贼们很快找到了这里。

    “交出慕容娇,饶你们不死!”匪贼在外怒吼。

    “我们要杀出去。”贺嘉鸿说道。

    匪贼们在外嘶吼着,外面火影重重。

    “他们会放火烧了屋子的。”翁赢透过门缝看着门外。

    暮云沉默。

    “杀出去!唯有杀出去,才有一条生路。”贺嘉鸿再次说道。

    “慕容娇怎么办?”暮云抬头望着两人。

    几人一阵沉默。

    昏迷的慕容娇怎么办?若留她在这里,留在这群匪贼手里,她还能活吗?他们一行浴血奋战又算什么?

    “把她藏起来!”暮云眼睛一亮:“把她藏起来,我们杀出去,之后兵分两路。”

    “贺嘉鸿,你和我引开匪贼,翁赢,你回来救慕容娇。”暮云简单说了下计划。

    “他们看见我们人数不对怎么办?”翁赢问道。

    “没有关系,我知道怎么办。”暮云翻开慕容娇,她的伤口已经经过包扎。暮云从掏出一粒药,喂昏迷的慕容娇吃下。“娇娇,委屈你了。”她说道。

    然后暮云用力摁了一下慕容娇的伤口,鲜血猛地冒出来,染红了暮云的纤纤手指。

    “你干什么?”贺嘉鸿不解。

    暮云深吸一口气,又探了一下慕容娇的鼻息。“成了。”她说道。

    贺嘉鸿也颤抖着探了慕容娇的鼻息,她已毫无生气。

    “你...你杀了她?”贺嘉鸿大为震惊。

    他素来知道暮云下手果断,没想到她连慕容娇也杀。

    他们不是来救慕容娇的吗?

    暮云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翁赢冷冷道:“照大小姐的吩咐做。”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慕容娇,饶你们不死!”

    匪贼头子络腮胡子在外吼着,匪贼们耍着火把乌拉吼叫。他们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燕娇的眼神示意下,翁赢一声大吼:“遭了,慕容小姐没有呼吸了。”

    “慕容娇死了!”

    “慕容娇死了!”

    屋内传来那几个小子慌乱的声音,络腮胡子脸色大变。

    慕容娇死了?这样的声音在匪贼们中间传递。

    适才追击时他们也看见了,慕容娇的确是受了重伤...

    刚追上他们的时候,距离太远,有兄弟看见个红衣服的便放箭。

    这一箭就把慕容娇射死了?

    这...慕容娇死了,赏金也拿不到了,那他们还忙个什么劲?

    眼看兄弟们泄了士气,络腮头子大喊:“一群蠢货,尸体也值钱!”

    “慕容景号称富可敌国,你们还怕他拿不出银子来赎回她女儿的尸体吗?”匪首骑在马上,重重的往地上唾了口唾沫:“给我冲进去,剁了那几个小子!”

    他一声令下,匪贼们通通冲向屋内。

    门一开,一击重箭飞出,瞬时带翻了一片匪贼。

    门内的人如图铁石一般重重飞了出来,力道之大荡开一片,他们一挥手便斩杀一个匪贼,三人成阵,暮云一记飞刀,射杀了贺嘉鸿身后的一个匪贼,贺嘉鸿一挥剑,刺死了暮云身后举着弯刀的匪贼。

    三人相互掩护着,一时便杀开一片,渐渐往山下移动。

    “杀!”络腮胡子大喊:“别让他们跑了!”

    暮云回身,火光映照着她的容颜,美丽又平静,仿佛来自地狱。专门收割人的性命。

    络腮胡子身后,一个带着红面鬼面具的人看着暮云发呆。

    他看见她抬手,一枚袖箭飞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应声倒下,再没有爬起来。

    这一次,射中了。

    三人抢夺了马匹,往山下奔去。

    “大哥!”匪贼们死伤一片,愤怒不已:“他们跑了。”

    “快追!”有人命令道。众人回头,这是一个带着红面鬼面具的小个子,刚才的打斗中,他毫不显眼,此时络腮胡子已死,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听他号令。

    匪贼们大都追了下去。

    鬼面具下了马,他进小木屋,亲自探了慕容娇的鼻息。

    “可惜了。”他叹道。

    本以为拿住了慕容景的咽喉,不想却是一枚死棋。

    “给我杀了他们。”他阴狠的声音响起。

    “是!”齐刷刷的应诺声响起,其余人也去追击暮云等人。

    暮云三人不停被追赶,身后火把闪耀,箭羽不时飞来,三人以兵器格挡。

    “怎么办?”贺嘉鸿问道。

    “先下山。”暮云道。

    三人纵马往山下奔去。“翁赢!”暮云喊了一声。

    翁赢会意,行至林深处,翁赢落马下来,暮云继续牵着他的马往前奔去。

    “有一个人中箭落马了!”有人喊道。

    “可是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先不管了,继续追,杀了另外两人!”

    “这三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匪贼们一窝蜂的追下去。

    “他们往山下去了!”

    “给我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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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后临朝介绍:
前世北地女杀神重生,有些人该倒霉了。只是...怎么和预想的有点不一样?某世子:她虽然打我踹我虐我,拿刀砍我,拿箭射我。但她一定是真爱我。某小乞丐:嗜血女将爱上我,好怕怕。某美男:我是来撩她的,怎么被反被撩了?撩完就想跑?想得美!师姐若夏: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好吧,除了我的师妹,其他都是辣鸡!娇后临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后临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后临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