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缺席之人
我在琉璃岛的第二个清晨，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下午我回到房间以后觉得特别疲惫，很快就昏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有去吃。
而今天醒来以后，我仿佛是被充满电了似的，感觉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量。
我回想起自己上班以后的时光，发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到自然醒了。
窗外的雨声比昨天下午要大了许多，已然变成了暴雨天气，天空依旧是昏暗无比，让人完全提不起任何的情绪。
我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现在还是早上的五点多，掐指一算，我睡了接近有十三四个小时。
这顿觉睡的是真香啊。
我用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简单冲了一个澡，全身上下都是沐浴露和洗发液散发出的茉莉花香。
走出房间，也能感到一身清爽。
我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正厅，看到庞征经理正伏在咨询台的中央，出神地看着门外。
“庞经理，这么早？”我抬手问候道。
庞征转过来看到是我，终于露出了标志性的“假笑”。
我们相互道过早安，庞征问道：“昨晚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给我们担心的够呛。”
我回答道：“哈，昨晚睡过头了……对了，为什么你们晚上不来叫我呢？”
“本来是想叫你的，不过何川提议说到窗外先看一看，没想到你还真没拉上窗帘。我和何川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床上打滚呢！”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紧挠着头解释道：“之前一直加班，兴许是没有休息好吧，才会睡了这么久。”
“刚起床？”
“嗯，刚起来。”
庞征点点头：“没关系，昨晚也不止你没有来。孙菲菲、崔浩和冯悦桐也都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说到这件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建议，于是赶紧说道：“庞经理，我觉得酒店里是不是应该安装一个内线啊？从我们正厅咨询处的总机可以打到每一个房间里的分机上，一般的酒店都会有这种设备的。”
“当初我也提过，不过崔浩说琉璃馆的房间太少，根本不值得安装，就是安装最好也要和海滩上的水上屋一起安装。所以安装电话的事情才会被搁置下来。”
原来是这样。
我看着庞经理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外，于是问道：“庞经理，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门外呢？”
庞征叹了一声气，不无担忧地说道：“我昨晚睡得也很早，加上我心里有件事情放心不下……”
“什么事情放心不下？”
“我担心……游艇今天来不了。”
“为什么？”
“看这雨势，临海市有可能遇上了强台风天气。这样的天气，一般的客船都是禁止出海的。”
“那……游艇什么时候能来？”
庞征歉然道：“等雨势转小，或者晴天以后才可以出海。”
天啊，怎么这么坑？
庞征他知不知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啊！
我忍不住抱怨道：“那我们待在这里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那个不确定的凶手将我们一个个都杀死吗？”
庞征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思索了半晌回道：“等到八点钟，我会叫所有人到餐厅集合商议此事。”
我和庞征等到七点钟，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走进了自助餐厅。
经我们俩的询问才得知，因为平时工作劳累伤神加之无事可做，他们普遍都在晚上七八点进入了梦乡，所以今天也会一反常态，在七点前起床。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等到胡达走出厨房吆喝着吃早餐时，我和庞征才缓缓走进了餐厅。
我进门后清点了一下，发现只有何川、高佑帅和冯悦桐三人还没有到达餐厅。
等到我们用餐到一半的时候，何川和高佑帅也先后进入到餐厅用餐，可却迟迟不见冯悦桐的身影。
在高佑帅的脸上，我还能清楚地看到他深陷的眼窝下，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家伙，昨晚一定又熬夜了。
就在此时，孙菲菲将庞征叫到身边，颇为不安地问道：“庞经理，你能不能安排个人去看看冯悦桐？”
“孙董，你这是什么意思？”
“桐桐她向来是一位极守时的人，而且早饭时间她都不会错过的。”
“凡事总有例外嘛……”身后的高佑帅插嘴解释道。
高佑帅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好像在昨天的时候也说这句话。
而且在他说完这句话不久，我们就发现仝凯死在了琉璃馆的地下室。
这次该不会……
“还是去看一看吧。”我身旁侯文宇提议道，“不管有事没事，还是去看一看，冯悦桐昨天晚餐的时候就没出现过，再不吃早餐就显得不合常理了。当然，没有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和各位一起商量一下。”
庞征点点头，招呼着还在打扫卫生的付慧芳走到他身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庞经理，我可不去，我是认真的！”付慧芳在庞征身边嚷嚷道，“这位大小姐，仗着有点臭钱就污蔑我是凶手！我虽然是服务人员，但好歹也有五十多岁了吧？我跟她妈都是同龄人，她凭什么污蔑我！”
我抬起头发现付慧芳的情绪异常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连孙菲菲都急忙跑去安抚她的情绪。
孙菲菲拍着付慧芳颤抖的肩膀安慰道：“付大姐，您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可我们从事的是服务行业，平时受的委屈也不少，您这么有经验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呀。”
“我可是头一次被人污蔑成杀人凶手！”
“冯悦桐她懂什么破案？到底也是无心之言，你们俩千万不要因此产生了芥蒂。”
“您要是觉得委屈，那就我去叫她。”庞征拍着胸口保证道，“可我觉得这是一个和解的好机会，我相信冯悦桐应该能够深刻反省，也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付大姐您不如借着叫她吃饭的机会，双方把这层隔膜打破，岂不是更好？”
付慧芳将手里的毛巾揉成一团：“孙小姐，相比之下，您可有涵养得多了。好吧，我去请她过来，不过这可是看在你俩的面子上呀！”
我喝下从前台接来的红茶，看着付慧芳匆匆离开了餐厅。
嗯？
这茶的味道竟然还不错。
高佑帅无所事事地走到咖啡机前又接了一杯咖啡，却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我观察的视线。
我见高佑帅的双眼眼圈发黑，心想莫非是昨晚熬夜了不成？
玩什么游戏这么有瘾？
难不成是《文明6》？
整个餐厅坐着不少人，可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我想气氛如此沉闷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仝凯被杀的阴霾还迟迟没有散去，再加上冯悦桐迟迟没有露面，导致大家的心还都悬在半空中无法落地吧。
然而等到两分钟过去后，回来的付慧芳给我们带回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消息——
冯悦桐也跟仝凯一样，从房间里消失了。
地138章 第二位消失者
“怎么可能不在房间里面？”
听到付慧芳返回来进行的汇报，庞征的质询声变得强硬无比。
付慧芳闻声变得十分胆怯：“就是没在房间里面。而且……冯悦桐的房间并没有上锁。”
庞征不由分说，立马站起身大步走出了餐厅，我们其余人也跟上一起走到了冯悦桐所在的102客房。
此时房门已经被付慧芳推开，而房间内也果然如付慧芳所讲的那样，根本寻不见冯悦桐的影子。
不仅如此，这次冯悦桐的房间布置的整整齐齐，跟仝凯的房间完全不同。
冯悦桐又会去了哪里？
相信在场的人中，有我这样疑问的人绝不在少数。
我已经看到依晓染的肩膀在不住地抖动，她的脸色已经泛白，很明显是联想到了冯悦桐被杀的可能性。
江瑾瑜还是保持着惯常的冷静，她建议大伙再去地下室里看看。
“或许……或许我们能在地下室找到冯悦桐的尸首。”
听到江瑾瑜的提示，庞征二话不说又转身跑到了餐厅一侧的地下室内。
可是这一次地下室的铁门不但没有锁上，地下室内也没有发现冯悦桐的踪迹。
庞征终于发了狠，他不管其他人有多么不情愿，一股脑地将所有人的房卡收走，然后挨个推开房门，翻找着冯悦桐可能躲藏的地点。
然而把整个琉璃馆都翻了个遍，我们也还是没有找到冯悦桐的人影。
难道说这一次与仝凯的失踪有所不同……
冯悦桐会冒着大雨去到琉璃馆室外吗？
回到正厅，众人对冯悦桐的失踪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已经发生了命案，每个人的行为应该会变得慎之又慎，可是冯悦桐却如同变魔术一般，消失于了琉璃馆之中。
而且外面雨这么大，冯悦桐为什么要离开琉璃馆呢？
离开琉璃馆又会去哪里？
难道冯悦桐发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线索了？
“一定是琉璃岛上的亡灵在作恶！它们在向我们寻仇，要扒了我们的皮，抽了我们的筋啊！”胡达脸上青筋暴起，梦呓似的叫嚷道。
“胡达先生，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已经说过，这个岛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亡灵，那只是我们公司的宣传手段而已！”孙菲菲颤抖着肩膀呵斥道。
我想起昨天庞征在草丛内说过的话，于是低声质疑道：“真的只是宣传手段吗……”
孙菲菲气得瞪了我一眼，但是并未作答。
最后，庞征用坚定的口吻说道：“实在不行，还是要出去找一找。”
“可是这么大的雨……”
雨水拍打在琉璃馆的正门前，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狂风不断涌向这栋二层小楼，仿佛整座楼都在随风摇曳。
“再大的雨，也要把冯悦桐找到。”
庞征不由其他人质疑，立即派遣付慧芳找来足量的雨衣，然后除了女人留在琉璃馆的正厅外，其余人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朝着琉璃岛的三个方向寻找冯悦桐的踪迹。
在临行前，何川还提议说，要是有哪一组人找到了冯悦桐的尸体，千万不要去触碰，务必返回酒店以后再集体出发去现场。
商议完毕，我们三组人走出琉璃馆，在暴雨中向三个方向进发了。
我和侯文宇跟在庞征的身后，沿着之前找寻仝凯的路线继续寻找着冯悦桐。
可是一路上，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或者说雨势太大，这样的瓢泼大雨形成的雨幕让我们几乎看不清任何物体。
庞征从树上截断了三根树枝递给了我和侯文宇，示意我俩像盲人一样，用这个木棍去触碰疑似尸体的物体。
“庞经理，这座岛上到底有没有亡灵的存在？”
“我特么哪里知道？”庞征走在前面用树枝扫来扫去，“以前我肯定不信，可是现在接连发生了两起意外事件，你让我怎么跟你解释？”
我的脚下泥泞滋积，泥淖混着雨水，双脚踩进里面像是踩在了一团大年糕上面，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我想起这场雨在昨天中午已经下了起来。
如果冯悦桐是在昨天离开的琉璃馆，那么这一路上就应该会留下她的脚印啊？
我将我的想法说给了庞征和侯文宇，二人听后也十分赞成我的想法。
“我们先从外围找一圈，如果还是一无所获，就从琉璃馆的周围更细致地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冯悦桐留下的足迹。”庞征边走边说道。
然而找了一路，却终无所获。
等我们回到酒店时，其他两组人也已经返回了琉璃馆。
三组人经过通气，真的没有一组人找到冯悦桐的下落。
冯悦桐还能从岛上消失了不成？
“确定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庞征的口气还是很不甘心。
“基本上……都找过了吧？”付慧芳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庞征脱下雨衣，不耐烦地问道：“什么叫基本上？”
“我领着胡达走到海滩边上寻找冯悦桐的身影，可是发现海滩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所以也就没有去水上屋找寻冯悦桐的下落。”
庞征将脱到一般的雨衣穿了回去，他高声质问道：“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们全都找一遍的吗？”
“庞经理，你不要再训斥付大姐了。”胡达挺着肚子帮腔道，“这个决定是我做出来的。”
“胡达先生，做事可不能这么武断啊？”
“我向来是凭经验做事的，做饭如此，找人也是如此。”
胡达话糙理不糙，海滩上既然没有任何人的脚印，当然也就不会有人跑到沙滩边缘的水上屋里。
庞征想了一想，还是拉上了雨衣的拉链：“不行，我还是要去看一看。你们谁要去？”
庞征的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大部分人的响应，只有我、何川、侯文宇和江瑾瑜四人举起了手。
至于我跟去的原因，更多的还是猎奇心理在作祟。
庞征没管那么多，他照旧命令不出去的人留在琉璃馆餐厅内，然后带着我们四人又冒着暴雨向海边的水上屋进发了。
我们走出琉璃馆，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径直走到了码头前。
天与地之间如同是被数不尽的细线连接在了一起，它们的距离似乎在被慢慢拉近，整个海岛好像都有被吞没的风险。
我站在码头上，望向整片沙滩，发现确实如付慧芳所言，沙滩上根本看不到人为留下的足迹。
可是庞征还是不依不饶，他直接迈步走下码头，沿着一条直线走到了水上屋的栈桥上。
等我们四人也跟着到了栈桥后，庞征回头吩咐道：“咱们正好五个人，这样就每人一条路，挨个房间都看一看。没有找到冯悦桐的话，就打道回府，再做商议吧！”
第139章 无足迹杀人（1）
我们五人向五个方向一起出发，从左至右分别是江瑾瑜、我、庞征、何川和侯文宇。
我站在栈道的交叉点放眼望去，五条通向浅海的栈道在暴雨之下仿佛一直延伸到了海平面的尽头，而我每次抬脚向前迈步都显得尤为困难。
海面上狂风不断，瓢泼大雨顺着雨衣衣领处的空隙滑进了脖颈里，贴身的短衫已经完全被汗水和雨水浸透。
前方困难重重，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传遍全身。
走到第一间水上屋，我用手遮挡着面部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晦暗无比，所有能接收到光源的位置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好在屋顶并不漏水，整个房间才不会让人觉得憋闷的慌。
然而这间水上屋跟我和侯文宇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所有家具和软装都没有添置，完全是空空如也的状态。
我失望地合上房门，又朝着隔壁的水上屋走去。
“啊——！”
在暴雨声中，我突然清楚地听见从我左侧传来了一声惨叫。
而在那个方向的人正是江瑾瑜。
我被这惊叫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内心惶恐不安，全身上下都不住瑟瑟发抖着。
江瑾瑜那边一定是发生了极为骇人的事件。
是发现了尸体？
还是……
和凶手遭遇了？
“啊！啊——！”
江瑾瑜凄厉的叫声再次传来，再也由不得我去做多余的思考。
我赶快转身，提着雨衣向原路奔跑回去，却看到庞征的身影在我不远处窜向了江瑾瑜所在的栈道。
庞征如同是冲锋在前，身先士卒的敢死队队长，他的行为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我猛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拼命追上去，却不想还没跑上十几米，就看到了瘫倒在地的江瑾瑜。
“发生什么事情了！”庞征站在江瑾瑜身前大声吼叫着。
江瑾瑜面色惨白，骇然地盯着第二间水上屋，一只手轻轻抬起指着房门：“房……房间里面……”
庞征不由分说，抬脚踹开了木制的房门。
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切，也令庞征完全愣在了原地。
何川和侯文宇随后也飞快地赶到现场，我们看着出神的庞征都有些不知所措。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继续向水上屋接近，庞征抬起手试图拦住我，但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猛地扒开庞征的胳膊，走到被踹坏的房门前。
然而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却使我头皮发麻，毕生都难以忘却。
这间同样空空如也的水上屋中间，摆放着一颗人头，而人头的方向很明显是被人故意正对着房门的。
在人头两侧的耳朵上，两枚硕大的珍珠耳环还在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虽然这颗头颅的整个头盖骨都被砸的凹陷了下去，面部也布满鲜血，可我敢断定，这就是……
就是冯悦桐的尸首。
见到此情此景，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呼吸似乎完全停滞。
我心中不断地拷问着那个不知名的凶手，他的手段为什么会如此残暴！
“这也……这也太残忍了吧！”何川伏在我身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头颅。
冯悦桐的尸首微微仰面朝上，因为头部遭受过重物的多次猛击，整个面部已经扭曲变形，深红色的血渍几乎遮盖住了她的全部五官。
我看到冯悦桐的双眼空洞地盯着我，她的瞳孔已然睁大到了最大限度。
想必在冯悦桐死前，一定是遭受了常人所无法体会的痛楚。
然而我还是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感，仔细看了看冯悦桐的尸首。
她的嘴唇是半张着的，舌头很明显是被人拉了出来，显得极为不自然。
不仅如此，在她的舌尖上竟然还贴有一张纸条。
我仔细凝视着那张带血的纸条，隐约看见纸条上用鲜血留下了四个汉字——
血债血偿。
不仅如此，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还堆放着冯悦桐的无头尸体。
其他人也明显看到了那张纸条，除了坐在地上的江瑾瑜，我们三个人都纷纷走进了房间。
可是本来想要接近尸体的我们，却在距离头颅约两米的位置时，被侯文宇挡了下来。
“不能再靠前了。”
“为什么？”我看着侯文宇问道。
侯文宇严肃地回答道：“你们不是警察，如此鲁莽地接近尸体就是在破坏现场。”
何川指着角落里的尸体分析道：“这具尸体应该就是冯悦桐本人的尸体，不仅身高与冯悦桐相仿，尸体身上穿着的紫罗兰色的绸缎连襟睡裙，应该也是冯悦桐的衣服。”
何川看到庞征把江瑾瑜扶进了房间内，然后用沉重的口吻问道：“你们谁去把其他人叫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人……过来目睹如此……惨烈的现场？”
江瑾瑜的声线颤抖不已，我回头看了看她，发现她一直低着头，而且很明显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因为我们都是这两起案件的亲历者。”何川的回答毫无感情。
我抬起手自荐道：“何川，还是让我去吧。”
何川点点头嘱咐道：“好的，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点。我们会保护好现场的。”
我叹了一口气，带着不安走出水上屋。
可刚离开水上屋，踩到沙滩上时，我忽然察觉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在我们发现冯悦桐的尸体前，琉璃岛的整片沙滩上都是没有脚印的！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到达水上屋杀害的冯悦桐，甚至连冯悦桐自己出现在水上屋的原因都不清楚。
我站在沙滩上，回看着整片沙滩，再次确认除了我们几人留下的一条长长的足迹外，再没有出现过其他的痕迹。
不论凶手是在水上屋约见冯悦桐时将她杀害，还是凶手先杀掉冯悦桐再移尸到水上屋分尸，在这片沙滩之上一定会留下些痕迹才对。
可是……
可是我眼睛不会看错，沙滩上的确没有出现过其他人的足迹……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凶手会飞吗？
面对如此无解的杀人现场，我不仅是惊诧，甚至已经开始绝望。
这个凶手绝对是个天才。
他不仅能创造出繁琐无比的“三重密室”，还能制造出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复制的“无足迹杀人”。
如果“斐星号”不能如期到达，或许……
或许我们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第140章 无足迹杀人（2）
我匆匆跑回琉璃馆，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将冯悦桐被杀的噩耗告知了自助餐厅内的其他人。
孙菲菲的反应最为激动，她两腿一软从椅子上跪倒在地上，在痛哭流涕之时，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一张一合的嘴如同在岸上缺氧的金鱼。
依晓染的眼泪也在瞬间流了下来，她抿着自己干瘪的嘴唇，心中可能万分懊悔受邀参加此次活动。
孙菲菲还有崔浩在一旁安慰，而依晓染却只能独自承受这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痛苦。
我的心里也为之伤心不已。
其他人也都在发泄着各种负面的情绪，这还只是我简单告知了他们，冯悦桐的死讯而已。
等到他们亲眼见到那个残忍的杀人现场，想必激动的情绪会比此时要强烈千倍万倍。
随后，我又将何川的说辞转达给了这些人。
其他听后也认为自己应该去现场看一看，或许在日后警方调查之时，可以贡献出一点微薄的力量。
毕竟此时我们已经是拴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我们所有人穿好雨衣，如同是战败的士兵，唉声叹气地朝着水上屋走去。
室外仍然是大雨倾盆。
在路上，我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开始思考起关于“无足迹杀人”的问题。
凶手究竟用了什么魔法，才能在不踩踏沙滩的前提下，杀死冯悦桐的呢？
回到以前看过的推理小说，在尸体周边没有凶手和被害人的脚印，这一类问题统称为“无足迹杀人”，也是非常常见的不可能犯罪之一。
写过这类诡计的作者简直数不胜，但大多数诡计都是以雪地为主的。
想要将其他推理小说中的杀人手法，分毫不差地嵌套进这次杀人案中，显然办不到。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相类似的案件。
我突然感到很沮丧，心说孟学洲啊孟学洲，你不是想要成为名侦探的吗？为什么连第一次遇到的案件都破解不了呢？
自嘲归自嘲，但是面对这两起连续的杀人案件，我的确束手无策。
通向水上屋的路虽说不长，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我们其他人冒着雨到达案发现场时，水上屋内也确实如何川所言，将最原始的现场保留了下来。
看到冯悦桐尸首的孙菲菲当即昏厥了过去。
而依晓染则是瘫软在地，不住地干呕着。
付慧芳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连续说了七八个“为什么”。
“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胡达哭丧着脸，两道粗重的眉毛也跟着耸拉了下来。
“想办法报警吧。”崔浩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放屁！谁不知道报警呀？能联系上吗！”庞征咬着牙低声吼道，完全忘记了崔浩跟孙菲菲之间的关系。
“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竟然对一个女人下如此毒手！竟然……竟然把头割下来了！丧尽天良啊！”胡达摇着头，不断地诘问着那个不明身份的真凶。
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凶手还是在我们之中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看向何川，却看到他用牙齿紧咬着手指，像是在十分痛苦地思考着诸多问题。
“何川，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吗？”
侯文宇的话也是我想问的，或许在我离开水上屋后，他和何川也做了一定的勘察工作。
何川吞吞吐吐地问道：“庞经理，这座琉璃岛的确是一座孤岛吧？”
“确定是座孤岛。”庞征的回答仍然坚定有力，“周边最多也只有几处露头的礁石而已。”
何川点点头：“岛上如果没有其他人，那么凶手就一定还在我们之中。”
“谁特么会这么残忍？”胡达高声质问道，“何川你告诉我，我们这里面谁像是能割下他人脑袋的人啊？”
“不像就不是了吗？”何川冷冷地回答道。
胡达连连摇头：“不，这是一座被诅咒的岛屿！这个岛上有亡灵，是亡灵在向我们索命啊！”
何川哂笑一声，又指着冯悦桐的头颅说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死者嘴上的纸条吗？这很明显是仇杀，必定是有‘血债’，凶手才会用‘血偿’。所以，这两起案件很明显都是熟人作案。”
在琉璃馆里的其他人凑近一看，果然发现了头颅的嘴巴里含着一张写有“血债血偿”的纸条。
“不不不……岛上的诅咒不也是‘血债血偿’吗？那是恶灵在残害我们岛上的每一个人啊！”
“随你怎么想吧，胡达先生。”
胡达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将矛头竟然指向了很可能都不存在的诡异传说。
其他人听到这件事后，变得更加不安、惊恐，甚至是和我一样的绝望。
“船……会来吗？”蹲在墙角的崔浩搂着孙菲菲问道。
庞征看着门外的暴雨，无力地答道：“我不知道，崔先生，这件事情孙菲菲董事长比我更有发言权。”
我们的目光聚焦在孙菲菲的身上，却只看见孙菲菲不断抽搐着肩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孙菲菲终于犹豫地摇了摇头。
看来……看来船是不会来了。
水上屋在瞬间爆炸，谩骂声四起，甚至有互相厮打的可能。
我和侯文宇连忙上去将缠斗中的胡达和庞征拉开，使二人都尽量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现场险些失控。
等到各方再次冷静下来，何川才背着手说道：“各位，我们需要直面这个残酷的现实，在雨停之前，‘斐星号’是不会来接我们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要靠自己的智慧，找出这两起案件的破绽……”
我此时插嘴道：“何川，这是一个‘无足迹杀人’案件啊！”
何川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能找出破案的线索吗？”
何川指着尸体说道：“那还是要在检查完尸体后，才能下结论啊。”
何川这句话显然是跟在座的所有人说的。
而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果不其然，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于是何川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冯悦桐的尸首前，开始了对尸体的观察。
我也跟在何川身后走了过去，却在此时想起了一个人。
我歪过头，将目光向后瞥去，在众人之中终于找到了高佑帅。
然而高佑帅却一改常态，他双眼呆滞地盯着冯悦桐的尸体，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第141章 下一个会是谁
何川先是走到房间中间的头颅身前，蹲下身子看了看冯悦桐的尸首，然后用指尖将头颅推倒。
这一出格的举动令我们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至少对于我们而言，那颗人头是说什么都不敢碰的。
不过没多久，何川便指着冯悦桐的脖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冯悦桐脖子切割处的横断面并不齐整，在脖颈的颈椎骨上面有几处凹凸不平的切割痕迹。”
我站在何川的身后，不禁用眼神瞟了一眼冯悦桐的头颅，刚瞥见一眼就将头扭了回去。
其他人也怔怔地站在原地。
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法医或者警察，也无法像何川那样心如止水地对着一颗头颅来回观察，所以就无法对何川的说辞加以认证。
光是看到这么一颗人头都够惊悚的了，哪有什么心情去分析什么乱七八糟的横断面。
何川见没人想加入讨论，只好说道：“从脖颈处的横断面分析，凶手使用的凶器很有可能是劈骨刀一类的刀具，不像是用锯条或者其他什么工具切割下来的。”
“对了，胡达先生。”何川问倒。
“啊？我在。”胡达像一个刚入伍的士兵，嘴里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一会儿记得回厨房看看有没有刀具失窃。”
“啊，好……好的。”
随后何川又将头颅摆正，看着头颅上的开放性创口说道：“冯悦桐的致命伤应该在头部，她是被钝器连续击打身亡的，我猜测凶手所使用的凶器应该也是诸如扳手一类的工具。不过这个房间里并没有留下钝器和刀具，说明凶手这次的准备较上次更为充分，下手也更为精准。”
听过何川的解释，我又向四周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所有角落都一览无余，的确如何川所言，房间里除了冯悦桐身首异处的尸体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跟地下室的现场不同，屋子里并没有见到喷雾状的血迹……
这是为什么？
“至于冯悦桐嘴里的纸条……”何川继续解释道，“这个纸条是记事用的便条，纸条上‘血债血偿’的字迹写的歪歪扭扭，很明显是凶手故意而为之。而且纸条上能看到‘琉璃馆’的水印，这种纸条在我们每个房间的书桌上都能看到。结合这两点我可以做出一个明确的推论。”
庞征舔了舔嘴唇问道：“是……是什么结论？”
“本案的杀人凶手仍在我们之中，而且两起案件的凶手都是同一人！”
岛上所有的人目前都在这间水上屋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流露着猜忌和胆怯之情。
我也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目光注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可是所有人都表现的十分无辜，还是无法从肢体或者神态上判断出凶手到底是谁。
“看来，还是没人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何川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说道，“你自己不说，我也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沉寂的气氛持续了几十秒钟，侯文宇缓缓开口问道：“何川，凶手为什么要在冯悦桐的嘴巴里，留下一张纸条呢？”
我的目光再次看向冯悦桐的头颅，那原本精致的面容活像一个人型容器被端正地放置在地面上，似乎是在进行着某项神秘的仪式。
舌头上的纸条既像是追悼的挽联，又像是做法事时使用的道符，盯着看上几秒钟就会令人毛骨悚然。
“这张纸条或许有两层意思。”何川沉声答道，“一是凶手表明了自己的杀人动机，他是在为过去的某件事情而向几位被害人进行报复。二是这张纸条可以看做是一种杀人预告，凶手是在向其他仍存活的被害人发出预告：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你是说，凶手的复仇计划还没有结束。是这样吗？”
“没错，侯文宇。”何川点点头道，“我想在仝凯和冯悦桐之后，说不准还会有新的被害人出现，而且那位被害人极有可能已经明白了凶手留下纸条的意图。”
我再次回头看向众人，却发现所有人还是处在极为茫然的状态下。
那个被害人到底是谁？
何川已经把事情说的如此明白，那个被害人为什么没有一点过激的反应呢？
犹豫许久后，我开口问道：“如果冯悦桐是被钝器击打头部死亡，凶手为什么要割下她的头颅？就是为了贴上那张纸条吗？”
“想贴纸条也没必要割下脑袋。”
何川神色凝重地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无头尸体的身前。
在他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再次环视起整个房间。
房间里的确没有摆放任何家具，喷雾状的血迹也不存在，但是在我们的头顶，却有一个跟琉璃馆客房相同制式的木制吊扇。
我看着吊扇心想它一定见证了冯悦桐被杀害的整个经过，要是我能像网文小说中那样跟各种物品进行灵魂交流，案件不就迎刃而解了？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一个新奇的年头从我心底生出。
凶手有可能在这间水上屋里布置了什么机关，然后引诱冯悦桐到达此处。
当冯悦桐推开房门之时，联动着齿轮和杠杆的机关便开始运转起来，最后由一柄快刀直接割断了冯悦桐的头颅……
这个电风扇会不会就是用来当做机关的道具之一呢？
可是细想之下，这又是不可能的。
首先按照我的想法，冯悦桐应该在刚一进屋时就会被砍断脖子，可是冯悦桐的尸身明明是被放置在了水上屋的内侧。
其次如果存在这么一个联动且繁琐的杀人机关，室内不应该什么部件都没有。
最后，就是凶器的问题，由尸体的伤口分析，凶手至少使用了两种以上的工具，可是一般的机关应该根本做不到如此复杂的工作。
所以这个想法最终还是被我否定了。
何川很快站起身，他面露难色，看着我身后的人问道：“哪位女士能过来一下？”
听到这话，孙菲菲、付慧芳、江瑾瑜和依晓染都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敢接下何川抛出的问题。
何川冷冷地看着他们，然后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道：“冯悦桐的尸身看上去没有任何伤痕，不过……我无法判断她在生前是否被人性侵过。”
江瑾瑜坐在地上，阴沉着脸答道：“虽然我们也是女人，但你提出的问题与命案息息相关，我们就算上去看了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何川，还是等警方来了再说吧……”
第142章 无头悬案
冯悦桐的死状过于惨烈，再加上暴雨如注的缘故，所以这次与上一回不同，我们并没有将冯悦桐的尸体抬进琉璃馆厨房的冰柜中。
大家都默默同意了江瑾瑜的建议，想着等到警方到达以后，可以直接对现场进行勘察。
剩下的事情，就是祈祷那艘“斐星号”游艇能够如期抵达琉璃岛。
回到琉璃馆的自助餐厅，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衰颓的氛围里，原本哭泣的女人们也因此变得噤若寒蝉。
见到始终没有人说话，庞征站起身走到餐厅的中央，绷着脸说道：“刚才我们都在水上屋里见证了冯悦桐被杀的惨剧。各位的心情想必都很沉重，我也有些心里话想和大家说一说。”
“何川已经说过两次，凶手就在我们之中。虽然我并不想恶意揣测我们之中有谁是凶手，可是现有的证据确实证实了何川的推论。我们这次参与琉璃岛体验活动的人，原本一共有十三位。作为本次活动的主要组织者，我们的动机十分单纯，仅仅是想通过这次实地的体验活动，让各位对琉璃岛有一个深度了解，好在今后的工作中，能为琉璃岛的旅游事业贡献一份光和热……”
我坐在下面心中暗暗想着，庞征的说辞很有套路，不知不觉之将自己和公司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因为他们的动机十分单纯，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在意料之外。
“我们设想的琉璃岛本是一座天堂，它应该是所有热爱旅游的人们所共同向往的岛屿。可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在岛上行凶，到底是因为仇恨使然，还是他想把琉璃岛的名声搞臭，让它变成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在座的所有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可是我们并不是男盗女娼的无耻之徒，也不是奸淫掳掠的卑劣之徒，更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极为平凡的一员。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你去痛下杀手，甚至连女人都不放过！杀人就是害己啊，你心里不难受、不痛苦吗？退一万步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出来啊？这么多人在这，有什么问题我们解决不了？”
庞征的论调令我极为敬佩，可以说是声情并茂，而且他此时打出的感情牌也是一种规劝的策略。
往好的方面想想，或许凶手真能够良心发现，将自己的罪行全部供述出来呢？
庞征等了半晌见无人应答，于是又恶狠狠地说道：“那个凶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站出来坦诚你犯下的所有罪行，我保证会在警方面前为你求情，或许能保住你的姓名也说不定……”
说到此处，庞征戛然而止，他用敏锐的目光盯着下面的每一个人，试图洞察出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我们全都无辜地摇着头，根本没有人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过了许久，庞征才不得已地哀叹道：“既然如此，我只想再跟凶手说一句。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保证会让你死的非常难看！”
自助餐厅内仍是鸦雀无声，而庞征撂下的狠话或许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因为他的这番语言威胁在**裸的杀人行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庞征的目光看向孙菲菲，似乎是在等待下一步的工作指示，而孙菲菲却用手支撑着脸颊，无力地摇了摇头。
庞征双手掐腰，不甘心地说道：“我先说到着，大家也都好好想想吧。另外何川还有些事情要和各位对证，那个凶手可千万不要漏出什么马脚……”
何川撇撇嘴走到餐厅中央，他双手相互交叉，只留出两只大拇指在胸前不停地转动着。
看的出来，何川的内心还是相当忐忑的。
“按照常理，我应该跟各位先通报一下死者冯悦桐被害的大致情况。不过刚才各位都去了水上屋，也看到了尸体的状态，所以我只捡重点问题说一说。”
“从尸体的伤口处分析，冯悦桐跟仝凯一样，都是被钝器砸中头部后身亡，死亡时间仍然无法判断。昨天午饭后，我们都各自回到了房间，自此冯悦桐便再没有出现于我们的视野当中。死亡现场留下了三个问题，一是冯悦桐和凶手如何到达的水上屋，二是凶手为何要割下冯悦桐的头颅，三是冯悦桐嘴中的纸条暗指什么。解决这三个问题，冯悦桐被杀一案应该就会得出较为确切的答案。”
何川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再观察一下其他人的反应。
“我只想知道，下午的游艇能否按时到达……”江瑾瑜垂着头，声音也十分消沉。
“江小姐，按照现在的雨势，估计游艇不会在今天抵达了。”
庞征的回答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当听到他确切的回答时，心中也很是失落，仿佛那扇唯一能逃离危险的大门，被他人无情地关上了一般。
原本鸦雀无声的自助餐厅顿时变得嘈杂起来，每个人都议论纷纷，却也没有表现的过分激动。
室外狂风暴雨，餐厅的玻璃窗上不断有如同水蛇一般疯狂扭动的水流从上滑落。
所有人见到这样的鬼天气，也心知肚明游艇大概率是不会来的。
庞征的这句话无非是浇灭了他们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
江瑾瑜咬牙切齿地看着庞征，近乎于哀求地问道：“庞经理，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庞征抬起头，目光游移不定道：“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等到暴雨转小以后，游艇才能有登岸的希望。这种天气，只有万吨以上的集装箱船和邮轮敢在海面上行驶。”
听到庞征的回答，江瑾瑜的脸上充满了悲伤的神情，她低下头用手臂抱住自己的后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听天由命吧！”高佑帅坐在餐厅的最后面，语气里还能听出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其他人都没有功夫理会这个跳梁小丑，而是又将目光对准了何川。
崔浩微微皱着眉问道：“何川，你说一说凶手和冯悦桐时如何到达水上屋的？”
“我……我不知道。”何川苦笑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第145章 为众人抱薪者
庞征这句话令我大为震惊，作为孙菲菲的得力助手，他竟然做出如此拆台的行为，莫非是想在离开琉璃岛后就提出辞职吗？
“庞征，你这是什么意思？”孙菲菲鼻孔朝天双眼瞪得溜圆。
“孙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你是什么职位，吃谁家的饭才有今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都不懂？”
“孙董，现在我们之中已经有两人遇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很清楚。为了查明真相找出凶手……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庞征用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没有在掩饰什么！杀人的人不是我！他们两人的死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孙菲菲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倒是你，庞征，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针对我？你是不是对父亲将你安排在我的手下工作一直都心存不满？”
庞征轻轻闭上眼睛，狠狠叹息了一声：“呵，女人。”
庞征这是霸道总裁的扮相啊。
看着二人的冲突不断升级，何川快步走到二人中间劝解道：“孙董，庞经理，你俩需要冷静冷静了！我们在这里共同探讨案情，不是为了相互诋毁，而是希望能够查找出凶手的真是身份……”
“那次事故根本不可能跟琉璃岛上的杀人案有半点关联！”孙菲菲挥舞着双手吼道。
“你确定？”庞征阴沉着脸看着孙菲菲。
“我当然确定，我有什么不敢确定的？”
“那在‘斐星号’游艇上时，你又为什么要与高佑帅起冲突呢？”
“你管的有点太多了吧，庞征？”
坐在最后的高佑帅咳嗽了两声，冷冰冰地说道：“吵什么吵？我都承认那次事故是因为我们厂家的砂石料出现质量问题而引起的，如果那起事故是诱发凶手杀人的动机，那么我才会是最先被凶手杀掉的人。”
虽然我十分讨厌高佑帅的为人，但平心而论，他的这两句话倒是说的在理。
见到高佑帅主动接下了这口大黑锅，庞征也不再对孙菲菲步步紧逼，只是二人之间的裂痕已经显现了出来，再也无法隐藏下去了。
虽然孙菲菲极力否认，但是我却认为这起所谓的建筑事故中可能存在着一定的猫腻，事实的真相也未必像何川在船上所言的那么圆满。
不管怎样，何川提出的三个问题全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这也意味着，冯悦桐被杀一案成为了一起无头悬案，凭借我们这些软脚虾根本无法将案件破获。
这么一想，那位江瑾瑜小姐还是非常有远见的。
对案件的讨论不欢而散，其他人都相继离开的自助餐厅。
然而我和何川刚走到门外的时候，却听到餐厅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那是陶瓷质地的餐盘跌落在地的声音。
我循声转过头去，看到胡达正站在摔碎的餐盘前，怒不可遏地连连跺脚。
“我真的是受够了！”胡达咬着压根叫嚷道，“总是在假设假设假设……那到底哪一个假设才是真相！他们以为这是在玩侦探游戏吗？这些个初出茅庐的狗屁嘉宾，哪一个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啦！”
胡达这话明显指的是何川，然而我看着何川的侧脸，却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
“胡达先生，你要克制住自己啊。”付慧芳抬手拦住胡达，焦急地劝说着。
可是胡达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他看着付慧芳强势地质问道：“付大姐，你说说，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可是他们……他们哪一个破解出来了？有没有哪怕一个可采信的证据？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
“那他们还舔着脸说个屁啊！没有证据就别在这做一堆不切实际的假设，提一些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动画片里的小孩子都知道真相只有一个，他们在这瞎猜测什么呢？要是真能把案子破了也行啊！”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和善无比的胡达竟也有如此出离愤怒的时候，而且我知道，窗户内侧的胡达很清楚何川就站在外面看着他，可是胡达仍然暴怒异常，完全不给何川一点面子。
不过也没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杀人凶手就在我们这些幸存者之中。
而且谁也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去杀谁。
每个人的情绪都焦躁不安，像是炮仗一般一点就着。
唉，在这样极端危险的环境之下，人性渐渐变得扭曲了。
何川苦笑着转身离开：“孟学洲，你说我是不是在多管闲事？”
“何川，你也是好心，不要多想啊。”
何川吸了两下鼻子，有些委屈地自嘲道：“胡达的心情我很理解，我确实不是什么神探，不该在命案发生以后自告奋勇站出来，提出种种问题和假设扰乱大家的思路……”
我抬手伏在何川的肩上劝解道：“你并没有做错任何是啊？”
“不，是我强加给他们太多的压力了。”何川轻轻抬手象征性地摆动几下，随后径自朝着自己的客房走了过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也变得手足无措，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何川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何川走到房间门口，被身旁的庞征拦住，二人攀谈几句，何川便闪进了房间里。
看着何川落寞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为众人抱薪者，却冻毙于风雪。
庞征苦笑着走到我身边，唉声叹气道：“除了等待警方的救援，我们现在真是束手无策了。”
正说着，胡达和付慧芳一起走出了餐厅。
庞征气势汹汹看着胡达问道：“胡达你也是！琉璃馆本来就不大，你在餐厅里大呼小叫所有人都能听得到。而且人何川也是好意，你这样一说反而凉了对方的心啊！”
胡达的眉头像两瓣大蒜似的聚拢在一起：“庞经理，他何川在这说了这么多他能破案吗？除了给我们增加了无形的压力，有什么帮助？”
庞征一愣，竟无言以对。
胡达又说道：“我跟你说呀，咱们都不是警察，根本破不了案！你就说咱们这些人里，哪一位像杀人凶手？是孟学洲是凶手，还是你是凶手？”
我和庞征都慌张地摇着头。
“所以我觉得啊，找出凶手的工作就应该交给警方去做，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才是！”
“胡师傅，你说的倒是好听，咱们怎么和外界能联系上？”我依靠在玻璃窗前，没好气地问道。
“咱们可以画个什么sos啊！那不是国际求救信号吗？”
“你画给鸟看啊！这么远离大陆的岛屿，谁能看到你画的求救信号？”我用不快的口吻继续质疑着胡达。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里长城在人造卫星上都能看到，咱们画的信号说不准就能被附近经过的船只甚至是飞机发现啊！”
这位胡大厨恐怕是魔怔了，他炒菜也许是把好手，但是科学知识可是相当匮乏。
付慧芳也跟着添上一把火，赞同道：“事不宜迟，胡师傅，咱俩现在就去画吧！”
胡达一看有响应者，立马眉开眼笑。
接着他又问我和庞征是否有意愿帮忙，在被我们拒绝以后，胡达掐着腰吆喝道：“付慧芳！咱俩去！看看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第146章 重返案发现场
胡达又说道：“我跟你说呀，咱们不是警察，根本破不了案！你就说咱们这些人里，哪一位像杀人凶手？是孟学洲是凶手，还是你是凶手？”
我和庞征都慌张地摇着头。
“所以我觉得啊，咱们这样凭面相判断谁是凶手就是在没事找事。找出凶手的工作就应该交给警方去做，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才是！”
“胡师傅，你说的倒是好听，怎么才能和外界联系上啊？”我依靠在玻璃窗前，没好气地问道。
“咱们可以去沙滩上画个什么sos啊！那不是国际求救信号吗？”
“你画给鸟看啊！这么远离大陆的岛屿，谁能看到你画的求救信号？”我用继续质疑着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里长城在人造卫星上都能看到，咱们画的信号说不准就能被附近经过的船只甚至是飞机发现啊！”
这位胡大厨恐怕是魔怔了，他炒菜也许是把好手，但是科学知识可是相当匮乏。
付慧芳也跟着添上一把火，赞同道：“事不宜迟，胡师傅，咱俩现在就去画吧！”
胡达一看有响应者，立马眉开眼笑。
接着他又问我和庞征是否有意愿帮忙，在被我们拒绝以后，胡达掐着腰吆喝道：“付慧芳！咱俩去！看看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看着胡达和付慧芳从雨幕中逐渐消失，我不住地摇头，想来他俩如此折腾，最后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等到这次脱困之后，胡达和付慧芳大概率是会被孙菲菲炒掉的。
我看了看身边的庞征，他的神色也十分落魄。
刚才庞征和孙菲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或许他在孙氏集团的工作生涯也将走到尽头。
我又想到了我的渺茫的前途，一时之间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这次琉璃岛之行，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人今后的命运。
庞征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也朝着自己的客房方向走去，我也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侯文宇仍然坐在自助餐厅内。
他在干什么？
我带着这个疑问再次回到自助餐厅，看到侯文宇像是魔怔了一般，眉头紧蹙，目光始终盯着一处。
“侯文宇，想什么呢？”
侯文宇两眼一抬，颇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没……没什么事情。”
“不对，我一看你的神态就觉得有问题。”我悄声问道，“你该不会是被胡达刚才的举动吓住了吧？”
“刚才胡达说了什么？”
我将双手张开，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胡达刚才那么大声，你一点都没听见吗？”
“是啊……我当时正在想事情。”
“哼哼，不打自招了吧？”
侯文宇没有理会我开的玩笑，还是显得极为严肃且认真。
过了半晌，侯文宇看着我，一字一顿道：“孟学洲，我想再回水上屋看看。”
我起先只是咧嘴笑了笑，但是随后发现侯文宇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我不明白，所有人都去过水上屋，见到了冯悦桐被杀的惨状，而且整个房间里什么物品都没有堆放。
所以说……
那个现场到底还有什么可看的？
我向侯文宇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侯文宇却缓慢地回答道：“没什么理由，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的话，那就是我还想再去看一眼冯悦桐。”
侯文宇站起身，穿上了还在滴着水的黑色雨衣，我不由分说，也披上雨衣跟侯文宇走出了琉璃馆。
室外风骤雨急，丝毫看不出有衰减的迹象。
我跟着侯文宇一路顶着风雨走到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我站在沙滩上看着那些被我们留下的足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知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我的嘴跟只河豚似的。
我和侯文宇踩着这些足迹走到案发的水上屋，看到水上屋的房门被庞征踢出了一个大窟窿，在暴雨中不断拍打着门框发出“哐哐”的声响。
侯文宇走进水上屋并示意我抵住房门，不要让那该死的木门一直发出令人精神紧绷的响声。
我依着侯文宇的意思站在门边，看着侯文宇蹲在了冯悦桐的头颅前。
“侯文宇，你在看什么？”
“看冯悦桐的头颅。”
“我知道。”我撅着嘴问道，“我是说，你想看的是什么？”
侯文宇蹲在地上，叹口气道：“我们在餐厅的时候，何川曾经提到过凶手割下冯悦桐头颅的问题。”
“我知道。”
“我也在想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制造恐怖氛围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看着侯文宇渐渐俯下身去，心中感叹这侯文宇也是一个狼灭，竟然丝毫不忌惮那颗令人发指的头颅。
过了半晌，我看到侯文宇的脸抽动了一下，于是连忙问道：“发现证据了？”
“没，没有。”侯文宇摇了摇头。
我见他抬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冯悦桐的尸体前，然后又蹲下了身去。
这样的动作简直跟何川一模一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海面的风浪也呼啸着翻腾而来，好几个打在栈桥上的海浪溅到了我的脸上，一股又咸又涩的味道瞬间钻进了我的味蕾中。
“呸、呸！”
我连着咳嗽几声，引得侯文宇也惊讶地转过头来问道：“孟学洲，你在干什么？”
“妈的，海水溅了我一脸，舌头上全是那个味！”我捂着嘴回答道。
侯文宇苦笑着看看我，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冯悦桐的尸体。
而且这次跟何川不一样，侯文宇还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利用手电筒的功能将灯光打在了冯悦桐的尸体上。
他这是要干嘛呀…………
我开始变得心浮气躁，因为侯文宇的这些动作可以说跟何川没有任何两样，真不知道他再次来到水上屋到底是想干什么。
等等……
侯文宇该不会……
他该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将残留在尸体上的物证销毁吧？
思及此处，我顾不得那扇在风雨中飘摇的木门，快步冲到侯文宇的身前。
可当我刚想控制住侯文宇的时候，他却突然直起身，大声说道：“我……我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了！”
第147章 藏木于林
我和侯文宇一起走回琉璃馆，可是一路上他都默默不语，始终不肯告诉我，他所发现的那个秘密。
在我不断地追问下，侯文宇在穿过琉璃馆的正门时，才轻轻说了四个字。
“藏木于林。”
“这是什么意思？”我挠着已经湿透了的头发问道。
侯文宇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走至正厅，然后再次提议道：“我们再去冯悦桐的房间里看看？”
“嗨，那里有什么可看的？”
“未必。”
“再说了，咱们手里也没有冯悦桐客房的钥匙呀？”
“她的房间可没有上锁。”侯文宇解释道，“付大姐在发现冯悦桐消失的时候，说的很清楚。”
冯悦桐被害的尸体，我已经见过两次，每每想起那颗恐怖的头颅我的心脏都仿佛会停止跳动。
“我……我有点累了。”
侯文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握住我的手说道：“孟学洲，你对推理小说研究的很透彻，这个时候可不能退缩呀！”
明明就是你侯文宇自己想去，为什么非要给我戴高帽呢？
侯文宇又说道：“何川这次面对的处境可比昨天麻烦了不少，我觉得这并不是一种巧合。”
我不屑置辩，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侯文宇，他的这种说辞颇有阴谋论的意味。
侯文宇见我没有说话，于是问道：“孟学洲你玩微博吗，或者泡没泡过论坛？有些人就是那种披着马甲带节奏，专门混淆视听的。”
“你是说黑粉？”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所有人讨论案件的过程中，有人说谎了是？”
“是的，但也不全是，凶手可能是故意没有提到一些细节，像是要故意隐瞒什么关键性的证据。”侯文宇说话的时候，眉毛逐渐紧促在了一起。
“跟冯悦桐的被害有关？”
“也许吧，只是一种感觉，我们似乎一直都在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似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看了冯悦桐的尸体和仝凯的尸体，即便是两个杀人现场也都有或大或小的漏洞。然而我们对凶手的身份仍然一无所知……孟学洲，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侯文宇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凶手的杀人手法非常厉害，可是两起凶案现场也都留下了不少线索，这对我们侦破案件原是很有帮助的。
可是现在我们还是毫无头绪……
“这跟冯悦桐的房间又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我跟何川的想法不大一样，我认为水上屋并不是凶手杀人的第一现场。”
“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
“孟学洲你没发现吗？如果冯悦桐也是被凶手用钝器击中头部死亡，那么水上屋里也应该会留有喷雾状的血迹。”
侯文宇的判断与我不谋而合，难道冯悦桐的客房才是真正的第一现场？
我俩趁着走廊没人，悄悄地走近冯悦桐的房间，可是刚一开门，却看到何川正站在冯悦桐的床前沉思着什么。
“何川你怎么在这？”我推开门小声问道。
何川抬起头对我们的到来有些惊讶：“你俩怎么会过来？”
“我们也想来冯悦桐的房间再看看啊。”侯文宇站在我身后回答道。
何川点点头道：“你俩进来，再把门关上。”
看到何川专注的样子我心里乐开了花，庆幸他还没有放弃对案件的追查，不知怎的，自己也忽然变得精力充沛了起来。
等到侯文宇走进房间，我将房门快速掩上，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以为你被胡达打击到了，没想到你还挺坚强的！”
“他？”何川轻蔑地笑道，“其实我并不会在乎他的任何想法。”
这个何川真是嘴硬。
我环顾四周，冯悦桐的房间非常整齐也非常干净，有点像是被客房人员重新打扫过的样子。
侯文宇向何川问道：“只是……你站在这里干嘛？”
何川有些尴尬地答道：“我回到房间里想了想，发现之前的推论有所偏差，冯悦桐应该不是在水上屋被人杀害的……”
“所以你才会到冯悦桐的房间里？”
“是啊，我怀疑这里有可能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一听此话，我立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何川可真有你的！”
话一说完，我就看到侯文宇蔑视的目光，仿佛是在说自己也做过相同的推论。
我没有理会侯文宇，而是焦急地向何川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发现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何川指着我的身后示意我将房门反锁，等到一切就绪，何川才缓缓开口道：“我们起初发现冯悦桐的尸体躺在水上屋的角落里，便判断冯悦桐是死在水上屋的，死因则是通过头颅的损伤判断是被钝器击打头部死亡，这没错吧？”
“没错。”我和侯文宇齐声说道。
“你们想没想过，这有点说不通？”
“哪里说不通？”
“在此之前已经发生过一起残忍的命案，每个人都龟缩在自己的房间中，不愿意出来。冯悦桐如此机敏，又怎么会冒冒失失地独自一人去往水上屋呢？”
何川原来是这个意思，果真还是跟我和侯文宇的思路不大一样。
“所以你就来这里了？”侯文宇耸了耸肩。
何川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俩在现场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疑点？”
我看了看侯文宇，可是他依旧闭口不言。
我只好接话道：“是什么疑点？”
“冯悦桐脚上的鞋子不见了……”
正当我苦苦回忆水上屋的杀人现场时，何川忽而俯下身去，从双人床的床底找出了一双女士凉鞋。
我定定地看着那双坡跟凉鞋，想起在刚上岛的时候，冯悦桐就是用这双金色的凉鞋搭配她的绸缎衣服的。
没错，这一定就是冯悦桐的凉鞋。
看着何川手中的凉鞋，我略有迟疑地问道：“难道说冯悦桐是死在了这个房间里，她的尸体在死后被人移动过？”
“我就是这个意思。”何川抬手指向床面，“如果我开始的推理没有错，冯悦桐是被凶手用钝器砸死的。那么之前的这个结论又和现在的第一现场的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因为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里，根本看不到一丝血迹。”
我张开嘴巴不可思议地问道：“那……那么冯悦桐究竟是怎么死的？”
何川看了看我和侯文宇，然后沉声道：“冯悦桐实则并非是被钝器砸死，而我想凶手想要掩饰的，就是致冯悦桐于死地的，那个致命的伤口！”
第148章 琉璃馆的二楼
何川这句话，再次让我的思路变得开阔起来。
凶手使用的杀人手法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他才会将冯悦桐的头颅切割下来，砸碎头颅，布置出水上屋的恐怖现场，使我们忽视掉真正的致命伤。
侯文宇所说的“藏木于林”会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呢？
那么真正致冯悦桐于死地的伤口到底会在哪里？
冯悦桐除了头部和颈部的伤口外，再也看不出其他明显的痕迹，那么凶手应该是使用非常隐蔽的手法将他杀害的。
是投毒谋杀还是注射谋杀呢？
不管是上述哪一种杀人手法，对于我们外行人而言那就实在难以分辨了。
正当我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何川忽然又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凶手做到杀人不见血……”
我停下思考，转而问道：“是什么方法？”
“凶手先不杀死冯悦桐，而是让其昏迷过去，再带着冯悦桐到水上屋将她杀掉。”
我疑惑地看着何川：“那用什么方法才能使冯悦桐昏迷过去呢？”
“安眠类药物。”何川捏着下巴，脸上忧心忡忡。
我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哪里会有这种药物？就算有，又怎么下给冯悦桐呢？”
何川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的表情：“有一个人，我见她用过安眠类的药物，而且如果凶手是她的话，她是有办法让冯悦桐服下这种药物的。”
“那……那个人是谁？”
“孙菲菲。”
……
随着提示音的响起，琉璃馆的电梯门停在了二楼并缓缓开启。
我和何川、侯文宇弓着身子走到电梯门外，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迈着步子。
琉璃馆二楼的格局跟一楼没有太大区别，南北两侧各有一条走廊，在走廊的两边则是标有门牌号的客房。
为了体现琉璃馆的特色，走廊内所有的照明设备采用的都是琉璃玻璃质地的灯罩，只是二楼的装潢比起一楼少了点简洁明快，多了一些高雅奢华，而对应一楼餐厅的位置也被建设成了温泉嬉水馆。
不过可能是因为琉璃岛还没有完全开放的原因，水池里空空如也，完全没有蓄水。
我紧挨在何川身边小声问道：“你们知道孙菲菲和崔浩住在哪个房间吗？”
何川向左右两侧一边观望一边回答说：“他俩的房间应该位于南侧的走廊。”
“为什么啊？”
“坐北朝南的房间采光更好。”何川用手指向南侧，“当然最直观的原因是南侧的廊灯是开着的，而北侧的廊灯却是关着的，所以我才认为他们的房间应该是在南侧走廊。”
此时到了下午的两点，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西落，在幽暗灯光的衬托下，琉璃馆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谲的面纱。
何川推理出凶手可能想方设法让被害人先行服下安眠药再将其杀害的可能性，并将矛头指向了孙菲菲，而因为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崔浩很可能会是孙菲菲的帮凶。
于是按照既定计划，我们三人会首先确定孙菲菲和崔浩所住的房间，再通过偷听二人在房间中的谈话内容找出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如果二人一旦透露出和杀人有关的信息，我们就会第一时间冲进房间将残忍杀害仝凯和冯悦桐的凶手绳之于法。
计划看起来相当完美，我们三人也是成竹在胸，相信此举一定能将罪犯一网打尽，为此还准备了短棍扫把等装备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现实与理想往往背道而驰。
我们走到南侧的客房才发现这里和一楼相比不但缺少了公共卫生间、健身室和值班室等功能区域，连客房也少了几间。
一楼南北两侧的客房各有六间，可是二楼南侧的客房只有四间。
这说明二层房间的空间相比一层要大许多，甚至很可能都是套房。
如果孙菲菲和崔浩在里间谋划着杀人计划，那我们即使在房门上使用专业窃听器也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我尝试挨在每个房门旁偷听房间里发出的声响，可回应给我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
“还是放弃吧。”
我能听出何川的话语中流露出些许的遗憾。
我们三人偷偷摸摸地返回电梯，这期间我想起安眠累药物虽然是处方药，可是想获取这类药物并非完全不可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容易。
凶手只要向主治医生表述出睡眠不足、容易失眠或者精神焦虑等症状，医生最先想到的治疗药物就会是类似这种苯二氮卓类助眠精神药物。
我想如果能查到每个人近期的病例，案件或许就能出现新的转机。
可是我们目前还滞留在这座暂时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小岛上，想拿到病例根本是天方夜谭。
调取病例这件事可以跟他俩说吗？
我抬起头看了眼何川和侯文宇，心想在这种极端危险的环境下，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能相信。
何川按动电梯的按钮，没多久电梯便停到了二楼，可电梯门敞开后，我们却看见庞征正站在电梯里。
庞征惊讶地指着我们问道：“你们怎么在二楼？”
“我们……”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
“我们想换个房间。”侯文宇巧妙地解释说，“感觉住在一楼不是很安全……”
“那你们……手里拿木棍，还有……扫把干吗？”
这个问题更是难以解释。
侯文宇举起扫把回答道：“作为一名旅游局的工作人员，在景区内打扫卫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个冷笑话听起来着实很冷。
庞征背着手似笑非笑地走出电梯：“我说你们三个人，换到二楼的客房就安全了吗？还是说二楼的风水要更好一些？”
何川退后一步说道：“风水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二楼暂时还没有人被杀害掉。”
“哦？我个人觉得你们三位大侦探其实是来调查命案的吧？”
“就算是调查命案也没有必要上二楼……”
“难道不是因为这楼上还住着那两个人吗？”庞征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位庞经理虽然看上去像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可实际上却心细如发洞若观火，被戳穿伪装的我们只能狼狈地干笑着。
庞征走到我们中间：“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也是来找孙菲菲和崔浩的。”
何川思考后问道：“不会是因为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吧？”
“就是因为那件事。”庞征耸耸肩，“现在想来，我有些太冒失太激进，的确是冒犯了孙董。”
庞征说完从背后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的内容我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标题的“辞呈”两字却异常醒目。
我抬头看了眼庞征，他看起来倒是非常坦然，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一行为到底算是率性而为还是以退为进。
“庞经理，你要考虑清楚呀……”
我清楚自己不过是在做虚伪的劝说，不过场面话还是要做足。
“我现在脑子也挺乱的，之前在餐厅里的那番说辞毫无用处，也完全没有领导该有的样子，甚至还逼宫上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庞征有些沮丧地自话自说着，没想到他如今的想法跟我昨晚酒后失言所思考的内容竟然完全一致，相较而言，我也是蛮有潜力的。
“可是庞经理，你在餐厅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凶手会不会因为坠楼事件而杀害仝凯和冯悦桐？”
何川这个低情商的家伙，只关注案件的侦破，完全不去考虑庞征的感受。
“这个……”庞征略有为难地摸着鼻头，“还有什么好说的，高佑帅说得还不清楚吗？不管二位死者当时是否在场，真正承担责任的人只能是高佑帅本人。”
“可我看你还有些欲言又止。”
庞征莫可奈何地将辞职信卷成桶状，然后询问道：“你们有人会打台球吗？不如我们去健身室坐一会儿？”
第149章 流言
庞征带着我们三人回到一楼的健身房。
健身房虽然不大，可是设施非常齐全，除了必要的健身器械，室内还设有一张台球桌和乒乓球台。
庞征摆好台球，问我们谁能陪他打上一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何川勉为其难和庞征对垒，而且很快就败下阵来。
庞征意兴阑珊，收起球杆询问我们喝点什么。
“喝白水吧。”何川替我们三人做了决定。
庞征从水吧接回四杯白水递给我们，随后介绍起自己在孙氏集团的工作经历。
庞征毕业于临海市当地的财经类院校，所学专业是工商管理。
毕业后，庞征通过校园招聘进入孙氏集团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接下来的数年中，庞征辗转集团内的多个部门，从一名普通员工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分公司经理。
他自认为自己做人脚踏实地，做事兢兢业业，再加上老天眷顾让他有机会和集团高层进行接触，也深得集团董事长孙向东的赏识。
“四年前，孙菲菲从海外留学归国，孙向东董事长为了扶植自己的女儿，先是帮助孙菲菲成立了现在的子公司，之后又委派我辅佐孙菲菲发展子公司的业务。”
何川也收回球杆：“庞经理，那你们公司之后发展的如何？”
庞征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年轻人嘛，总有些傲气，孙菲菲这样出身的富家小姐更是如此，油盐不进，高冷至极。我提供给她的建议是先从集团的相关业务入手，在市场站稳脚跟后再拓展其他业务。可是孙菲菲的态度却很强硬，她不肯食嗟来之食，非要另辟蹊径，坚持要做手机端游。”
我倒觉得手机端游在四五年前确实是很有前景的产业，即便现在也并不落伍。
“孙菲菲在工作部署决策方面的确眼光独到，可惜她的执行力还有所欠缺。再加上我们公司的主业并不在此，很多员工都是从社会上招聘来的新兵蛋子。最后做出的游戏不但bug不断，游戏的推广也困难重重，最后公司的游戏业务难以为继，该部门除了几位骨干，其他人全都遣散了。”
“后来呢？”彭博伟喝着咖啡问道。
“后来孙菲菲倒是部分采纳了我的建议。”
“部分采纳是什么意思？”
“孙氏集团的主业在建筑行业，该部门是我们集团收益最高的单位。孙菲菲将目光转向了那里是没错，可她还是不甘心，非要自己单打独斗，在临海市北郊的高新区搞了一个什么星耀soho。”
“这个星耀soho就是出事的那个工程吧？”何川对此仍念念不忘。
“是啊，琉璃岛的项目也是孙菲菲主导的，两项工程差不多是同时开工，但是选址的问题一直都被人所诟病。不过如你们所知，那个高层办公楼发生了记者坠楼事件，琉璃岛现在更是出现了两起命案，真可谓祸不单行啊……”
庞征停止了叙述，他在窗边驻足望向远方，目光凝重却清澈。
何川没有给庞征更多思考的时间，他问道：“庞经理，你想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些吗？”
沉默半刻后，庞征缓缓开口说道：“你们知道那艘游艇为什么叫斐星号吗？”
我捉摸不透庞征说这话的意图，可记忆中仿佛又对他提到的“斐星号”有那么一丁点的印象。
“斐星号，原本是一艘沉船……”
我想起在到达琉璃岛前曾在网上查阅资料，的确有关于斐星号的故事。
那艘船不但沉了，而且……
“那艘叫做斐星号的捕鱼船不但沉入海底，船上的六名船员也全部葬身大海。那六名船员中，有一位是孙向东的拜把兄弟——杨雄。”
“杨雄？”
我对这个人倒是比较好奇，要是说孙向东的其他兄弟我还是略有耳闻，这个杨雄我却是第一次听说。
“这大概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参加工作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庞征手里捧着一杯鲜榨果汁说道：“孙菲菲、高佑帅、仝凯和冯悦桐四个人的关系是建立在他们父辈关系的基础上。高佑帅的父亲高昌海、仝凯的父亲仝兴达、冯悦桐的父亲冯世忠，再加上杨雄五个人是拜把兄弟，杨雄在五兄弟里排行第二。除了杨雄，其他三个人在临海地区都有产业，比如高昌海是做物流运输，仝兴达搞船运，冯世忠倒卖矿产。”
“可是这个杨雄怎么在临海市没有翻起半点风浪呢？”何川疑惑不已。
“我说过，那是因为他死了，就是死在斐星号那艘渔船上。”
我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章回体网络小说，手足命陨斐星号……
这里的手足指的就是杨志雄吗？
庞征慢慢喝着手中的白水：“我听传言，孙向东和杨雄在工作中存在较大分歧，而且作为老二的杨志雄掌握了孙向东不少的秘密和污点。于是孙向东便借杨雄出海之际给斐星号做了手脚，致使斐星号在出海中发生沉船事故，包括杨雄在内的六人全部遇难。”
“这也太魔幻了吧？”侯文宇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也本以为这只是传言，可是半年前我们公司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将斐星号的船难说的有鼻子有眼，事情也很快在公司中传开了。”
何川皱着眉头问道：“孙向东对此是什么态度？”
“说实话，孙董的态度有些暧昧，甚至是很古怪。正常而言，如果这是杜撰的，他完全可以表现得非常愤怒，以诽谤的名义要求公安机关彻查此事。可是孙向东却勒令公司内部不许讨论，对外也不公开，这就很容易使人浮想联翩了。”
“后来公司还收到过匿名信吗？”
“有的，大概每个月都会收到类似恐吓的信件。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孙向东之后专门定制了一艘游艇，还特别命名为斐星号。至于他为什么会取名为斐星号，其他人也不明所以。”
我单手托腮，心中仍是云里雾里的。
“庞经理，你说的这件事跟琉璃岛上的命案有关系吗？”我问道。
庞征愣了一下，然后神秘地说道：“虽然只是传闻，不过我听说杨雄也有一个孩子，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是现在应该也有二三十岁了吧……”
第150章 争执
庞征找到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因为自始至终，除了寄给我们信件，那位匿名人士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出格的行为，所以即使公司里流言蜚语不少，可大多数人也没有记挂在心上。当然了，我也是多数人之中的一员，可是在琉璃岛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让我不得不将这件事情与之联系到一起……”
“庞经理，为什么你在餐厅的时候，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呢？”何川的神情有些不快。
“言多必失，之前讨论坠楼事件已经招致孙菲菲的不满，再把这件莫须有的事情抖落出来，那我真的得考虑下家的问题了。”庞征沮丧地回答道。
我挠了挠头，不明白庞征为何要对我们说这些，于是好奇道：“庞经理，那你又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呢？”
只见庞征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根据我之前所说，杨雄的孩子大约是二三十岁上下，我观察了很久，发现你们三个人的年龄正好与之相符。”
一听此言，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庞征说话毫不避讳，这是在**裸地怀疑我们三个人。
“我们之中有一位是杨雄的孩子？”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对。”庞征的回答斩钉截铁，“这话可能有点直接，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我们一个个诧异万分的神情，庞征才又解释道：“你们有你们破案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考虑，我可能构陷你们了，也可能错怪你们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你们三人之中哪一位是凶手，都给我安生点，我不想看到第三名被害人出现，明白吗？”
我这才知道庞征找我们到健身室的原因，他这是想敲山震虎各个击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人啊。
我们三人一齐看向庞征，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都称根本不认识那个叫杨雄的男人，至于父子问题更是天方夜谭。
庞征听过我们的承诺，面色稍显轻松了一些，他的手掌轮流拍在我们三人的肩头，再次对视之后，才放心地离开健身房。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查案子的人竟然被当成了嫌疑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见何川和侯文宇都不出声，于是问道：“你们……还想接着查吗？”
侯文宇挠着耳朵说道：“刚才庞征走得太急，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可是庞征的逻辑里是有硬伤的，如果这是杨雄的孩子回来复仇的话，他很明显是应该对孙向东的女儿孙菲菲下手呀！”
经彭博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庞征所言真是狗屁不通，还什么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什么资深经理呢，就这种水平让我当经理，我也能干得风生水起。
“我想庞经理只是想借此来给我们提个醒。”何川解释道，“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只能挨个人都找一遍，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凶手放弃继续杀人的计划。或许他所说的杨雄，也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物。”
因为庞征的惊人言论，我们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讨论案件，而是说了一些关于工作生活中的琐碎事情。
何川对我的女领导挺有兴趣，我却背着自己的大佬狂倒苦水，还跟何川开玩笑说，既然何川对我领导如此有意，不如日后我当月老给他们牵个线。
何川听闻连连摆手道：“孟学洲，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这种女人岂是我们凡夫俗子能驾驭得了的！”
我们谈笑了许久，期间还打了几盘乒乓球，虽然笑声不断，可也总有冷场的时候。
而一旦沉默下来，那两起骇人的命案便会像阴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以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借着其他由头，继续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我们走出健身室，胡达和付慧芳也如同落汤鸡一般耸拉着肩膀回到了琉璃馆内。
“胡师傅！”侯文宇双手握成团状，放在嘴边喊道。
听到侯文宇的喊声，远处胖墩墩的胡达缓慢地举起手来轻轻挥舞着，等到走近后，我才看见二人脱下雨衣后，全身还是湿漉漉的。
何川好意问道：“你们在外面都干什么了，累成这样？”
“关你们什么事？”胡达绷着个脸，“叫你们帮忙没一个来的！”
听胡达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这俩人还真去搞什么求救信号去了。
“胡师傅，不是我们不帮忙啊，你这么做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侯文宇连忙解释道。
一旁的付慧芳重重叹了口气：“别提了，我跟胡达跑到沙滩上画了一个又大又粗的sos求救信号。等了好几个小时，连飞机和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我捂着嘴尽量憋住不笑，却又听到胡达有新的发现。
胡达煞有介事地说道：“虽然求救失败了，不过我用自己的望远镜看到距离琉璃岛几里地远的礁石上可能有人！”
“是啊。”付慧芳也跟着附和道，“胡达把望远镜借给我，我也看到对面那里似乎有个人影在动。”
“付大姐，您看的真切吗？”侯文宇不慌不忙地问道。
付慧芳只是摇了摇头：“不是很真切，只是隐约感觉有个人影在动而已。”
侯文宇点点头：“那就是了，我上午坐在沙滩的时候，有只长腿的海鸟在我们附近行走，我猜想你们二人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只鸟罢了。”
侯文宇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俩上午在海滩坐着的时候，确实看到过一只海鸟在我们周围拾掇着砂砾。
而且那处礁石我也隐约见到过，不过距离实在太远，加上下暴雨的缘故，根本无法分辨。
胡达鼻子哼唧两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可理喻，我说什么都不信。我一个厨师，有必要骗你们吗！”
胡达说罢拂袖而去。
付慧芳不无担心地对我们说道：“这个节骨眼上，你们真不该顶撞胡达！”
我们三人齐声问道：“为什么啊？”
“你们给胡达气走了，还有谁给你们做晚饭？”
第151章 万能房卡
临近晚餐时间，我们三人再次在吃饭这一环节中拔得头筹，却只看到付慧芳冷冷的眼神在我们身上胡乱地拍。
餐厅里只慧芳一个人忙的满头大汗，何川还特地帮着她将热好的菜肴端回到餐炉前。
晚饭果然出奇的差，付慧芳只是将中午吃剩的菜又回炉热了一热，只有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是新做的。
我拿起餐盘看着何川和彭博伟还在餐炉前犹犹豫豫，就问他们怎么还不盛菜。
何川神秘兮兮地干笑着，侯文宇则将我拉近到身边说道：“就怕有人会不会给这菜里面捣鼓些什么东西……”
侯文宇也算说的隐晦，不过我已经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
付慧芳见我们三人像兵马俑似的站定在餐炉前，也明白了我们的想法，她摆着手告诉我们这些剩菜都是她给我们热的，我们不吃就是信不过她。
一听付慧芳这么说，我立即将青菜夹到餐盘里，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付慧芳大姐的绝对信任。
盛好菜后，我们三人找到了中午所在的座位坐了下来，我看了眼手表，确认吃饭的时间正是下午的五点三十分。
过了不久，其他人也先后进入到餐厅，就连刚才怒不可遏的胡达也回到了自己的后厨。
眼见所有人都已出现，一个都没有少，我紧绷的神经才有了些许缓和，心说还好没有发生今天中午的悲剧。
可转念一想，庞征说的话让自己的心凉了半截，我还管那么些闲事干嘛？于是端起盘子大口吃起饭来。
要说这胡达的手艺确实不错，即使是热过一次的饭菜还是那么可口。
“胡师傅？胡师傅！”
我们在座的人扭头看向身后，高佑帅这个妖孽又开始无事生非找麻烦了。
胡达握着铁铲走出后厨，他的目光铮铮发亮，像监控摄像头似的从左至右对餐厅巡视了一遍。
“谁啊！在餐厅乱喊乱叫的？”胡达巡视完掐着腰喊道。
“胡师傅！”高佑帅抻着脖子喊道，“咱们计划里不是说今晚是海鲜大餐吗？你怎么还拿中午的饭菜糊弄我们？”
“计划里写没写岛上会死人啊？真他娘麻烦！爱吃不吃！”
胡达叫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但忘记了在游艇上许下的承诺，而且完全不把坐在餐厅里的孙菲菲和庞征放在眼里。
看他这喧宾夺主的架势，回到临海市以后他是铁定不会留在孙氏集团工作了。
胡达撂下臭脸走回后厨，我们只好低下头继续吃饭。
依晓染很快结束了用餐，她拿起纸巾一边擦着嘴一边耐心等待着江瑾瑜，眼神里却满是不安。
我多想上前安慰她两句，可是江瑾瑜依旧不合时宜地和她粘在一起。
在冯悦桐被杀后，这两个仅剩的女性客人似乎订下了攻守同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成双入对。
她们俩和孙菲菲、崔浩一起离开餐厅，而高佑帅在餐厅后面无所顾忌地敲得餐盘噼里啪啦乱响。
我看他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过，倒是前前后后接了好几杯咖啡，看来这厮今晚是要和他的掌机游戏决战到天亮了。
庞征吃完饭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餐厅，而是走进了后厨。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去做胡达的思想工作，顺便再像恐吓我们一样吓唬吓唬胡达。
我想胡达已经下定决心离开琉璃岛的工作岗位，但起码也要做到好聚好散，这应该就是庞征的底线——即便发生了命案，一切也都要井然有序体体面面。
我们剩下的三人围坐在一起喝着白水，看到付慧芳正推着餐车坐到了我们仅剩的座位上。
“我有个事想跟你们打听打听……”付慧芳想了想又忸怩不安地站起身，“还是算了吧……”
何川伸手说道：“付大姐，您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
付慧芳转回身小声问道：“何川，我看你挺懂破案的，想问问你，像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呀？”
何川不敢隐瞒，如实答道：“是的，您的嫌疑最大。”
“可我真没有杀害他们呀……”付慧芳哭丧着脸说道。
“目前看来，您究竟有没有杀害他们，只有天知地知和你本人自己知道。但是从作案嫌疑的角度考虑，嫌疑最大的人确系您本人。其一是琉璃馆的所有房卡都在您所在的值班室里，而值班室的房门只有您一个人能打开，由此推断只有您能在地下室杀害仝凯，然后再利用房卡将房门锁上。其二则是因为，您有杀害冯悦桐的动机……”
“我有什么动机？”付慧芳慌忙问道。
“在仝凯遇害后，冯悦桐是第一个怀疑你的人，并说出了怀疑你的理由。如果您真是凶手的话，您会怎么做呢？当然是要杀人灭口了。”
付慧芳用双手蒙住了眼睛，仿佛是在擦拭着眼泪。
何川不慌不忙地说道：“付大姐，虽然我很想劝您，可说句实话，您到底是不是凶手，我们谁也说不准。如果您想摆脱嫌疑，最重要就是得解释清楚地下室房卡的问题。”
“我明白。”付慧芳两双手挪开，“其实……我有线索。”
何川探下身问道：“什么线索？”
付慧芳轻轻坐到椅子上，神神秘秘地说道：“琉璃馆所有房间的房卡虽然都放在值班室并由我管理，可是这些房卡都只能开启相对应的房间。其实……”
“其实什么？”
“琉璃馆有万能房卡！”
何川惊讶得屁股几乎要离开地面：“那房卡在谁的手里？”
“我记得在琉璃馆建成后，安装智能锁的厂家将一张万能房卡交给了集团的董事长孙向东，这张房卡很有可能就在孙菲菲或者崔浩的手中！”付慧芳断言道。
我看到侯文宇搅拌杯子的汤匙也忽然停了下来。
“付大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付慧芳举手起誓道：“我在孙向东的家里做过帮佣，亲眼看见的。你们要是不信，我就对着你们起誓，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何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有没有万能房卡的问题，而是您能确定万能房卡就在他们两人手中吗？”
“这……”付慧芳犹豫片刻又狠命点着头，“错不了，除了孙菲菲和崔浩，还有谁能从孙向东手中取走万能房卡呢？”
付慧芳看到庞征走了出来，立刻站起身将我们的餐盘悉数收走。
我看着付慧芳的背影轻声问道：“你们说，付慧芳说的是真的吗？”
“不一定。”侯文宇说着喝下一口红茶，“真亦假时假亦真，万能房卡到底有没有还需要进一步求证，口说无凭，就算是发誓也不能偏听偏信。”
“我还想到一个事情。”何川看到走出餐厅的庞征说道。
“什么事情？”
“庞征说过那个杨雄有一个孩子，那么他也必然是个有家室的人。按照时间推算，杨雄妻子的年龄应该跟付慧芳是相仿的吧……”
第152章 凭空猜测
等到我们三人用完餐，餐厅里只剩下胡达和付慧芳还在收拾残局。
何川和侯文宇看上去又累又疲惫，无精打采地倚靠在椅子上。
“吃完饭打算去哪？”我喝完最后一滴白水问道。
何川砸吧了两下嘴：“实在无处可去啊……”
侯文宇也轻轻点了两下头，对何川所说的话颇为赞同。
人们都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可谁知我们这些人在白天就已经变得无所事事。
可是我们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讨论付慧芳提出的“万能房卡”。
因为那听上去毫无根据，更像是付慧芳自己为了洗脱嫌疑进而编造出来的证据罢了。
何川和侯文宇相继站起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而我在目送他们二人回房后，一个人靠在正厅的咨询台前，直直地盯着门外的瓢泼大雨。
如今已是八月底，眼看着就要迈入初秋，门外偶尔吹进来的海风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我穿着一身短衫短裤倒也不会觉得太冷，只是身上偶尔会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心想，到了晚上还得再添置些衣物。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脑海中又开始不知不觉分析起这两起案件来。
冯悦桐如此恐怖的死状至今还令我感到难以置信，心中暗骂那个凶手竟然心狠手辣的同时，又觉得他的一些行为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首先是纸条的问题。
何川虽然分析过，凶手留下“血债血偿”的纸条应该是一种杀人预告，可是从后续的效果来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所有人的反应和举动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人失声尖叫，也没有人精神恍惚。
那凶手留下这张字条，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其二是割下头颅的问题。
按照推理何川和侯文宇的思路，或许凶手并不是有意想割断死者的头部，而是他只能这么做，必须这么做，非得这么做不可。
可是促使凶手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其三就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无足迹杀人。
想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看来，我真没有当一个神探的天分。
但如果先入为主，假定某一个人是凶手，那么一切似乎就变得更容易解释。
如果……
如果凶手就是付慧芳，那除了无足迹杀人的问题，其他一切似乎又都能说得通。
譬如昨天晚上，付慧芳以道歉为由敲门进入冯悦桐的房间，伺机将其杀害，再利用某种诡异的方式将死者尸体运到水上屋，然后将尸体分尸，今天一早再若无其事地装成不明真相的群众……
我缓缓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开始浸出鲜红的血滴。那些血滴逐渐融合表达，组成化成冯悦桐狰狞的面目冲进了我的脑海……
我忽然坐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种感觉错不了……
凶手很可能就是付慧芳啊！
刚才我还吃下了付慧芳亲手加热的饭菜，如果她在其中添加了安眠药之类的镇定药物，那么我们这些人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
我突然感到四肢无力，但还是用尽全力站了起来，而等我回过头，竟看到付慧芳正愣愣地站在我身边。
妈呀！
她是想对我下手了吗！
“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情待在这里。”
付慧芳换掉了服务员的工作装，改而身着一袭暗色碎花长裙，即便是五十多岁的女人，也同样拥有一颗爱美之心。
我见付慧芳微笑着向我缓缓走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企图，于是便也暂时卸下了防备。
看来我并不是她的狩猎对象。
我开玩笑地回答道：“我这可怜而短暂的假期还碰上了两宗命案，抽点时间自己放空一会儿，这不过分吧？”
“我现在觉得在这个岛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过分。”
我好奇地问道：“付大姐，您是何时来到琉璃岛的？”
“大概有一个礼拜了。”
“为什么会选择来琉璃岛上当守岛人呢？”
“想过点纯粹的生活吧。”付慧芳双手紧紧搂着不住发抖的肩膀，“这才没几天，天气就已经这么凉了啊！”
付慧芳望向门外的目光清澈而透明，看不出一丝杀气。
可我也自认为刚才的推理几乎没有任何漏洞，不管怎么看，付慧芳都是那个唯一的凶手。
如果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只差杀人动机了……
为了找寻这最后的杀人动机，我鼓足勇气开始对付慧芳进行试探。
“付大姐，您到琉璃岛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算是保姆吧，专门照顾老年人那种的专职保姆。”
付慧芳嘴角微扬，可脸色还是相当憔悴，看来她背负的心理压力非常之大，远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嫌疑人。
“那您是怎么到琉璃岛上工作的？”
付慧芳看着我回答道：“哈……其实我照顾的老人就是孙向东的母亲。”
“原来如此，所以等到孙向东的母亲去世后，您就被安排到琉璃岛上工作了是吗？”
“是的，没错。”
“一个人来到岛上不觉得孤单吗？您在临海市有没有牵挂的人呢？”
付慧芳用看着小屁孩的神情看着我，这令我非常尴尬。按说她的年龄都可以做我的长辈了，我却问她这么**的问题。
为了破案我也很无奈呀！
“我先后结过三次婚，可是全部都以失败告终，至今也无儿无女，还是孑然一身。”付慧芳淡然一笑。
“没有孩子？”
“小伙子，我有什么理由骗你？我在第一次婚姻中曾经怀过孕，可却因为宫外孕导致自己没了孩子，一侧输卵管也被切除。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怀上过自己的骨肉。”
付慧芳说的轻描淡写，可我的心情却非常沉重，那是一种揭开他人伤疤带给我的负罪感，以至于令我不忍直视付慧芳的双眼。
海风变得更加凛冽，不时夹杂着雨水从门外钻进室内。
付慧芳环抱着双臂问道：“我感觉有点凉，你还不回去吗？”
“也好。”
我对付慧芳的善意予以了回应，并说晚上的海风确实有些肆虐，不穿件外套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待着。
说话间，我一直想这位朴实的大姐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可联想到推理小说中的情节又觉得付慧芳实在可疑。
小说里的凶手往往都是像付慧芳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无一不是善良勤劳的淳朴形象，只是因为背负了血海深仇，才会对被害人们痛下杀手。
付慧芳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第153章 天衣无缝的计划
正在踌躇之间，我看到庞征从右侧走廊向正厅走来。
与之前见到他不同，这次庞征手里还夹着一个尺寸刚好的记事本。
庞征见我们二人站在咨询台附近，可能是有些诧异，等到走近时，他问道：“你们两个人在这干什么？”
付慧芳叹息一声：“没什么事做，就是随便聊聊。”
庞征点点头，将手中的笔记本展开，像是在做着什么记录。
等我探过头，他又很谨慎地迅速将记事本合上。
戒心太重了吧，我心想。
“庞经理，都快晚上了，你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我问道。
庞征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在这，我才过来凑热闹的？”
我狐疑地盯着庞征，满脸都写着“不信”两个字。
“其实吧，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庞征说着挠了挠头，“我打算在正厅看守一晚上，就是想看看那个凶手究竟会不会又出来作奸犯科”
付慧芳看向身后的挂钟问道：“庞经理，这才晚上七点多，你一宿不睡，身体能受得了？”
“不打紧，只不过是一晚而已，又不是天天如此。”
我看着庞征坚定的目光，之前被他怀疑所带来的厌恶感正在慢慢消失。
“要不，我后半夜替你一会儿，你看如何？”付慧芳自荐道。
“付大姐，您都五十多岁了，我哪舍得用您啊？”
“像你说的也就一晚而已，我一晚上不行，三四个小时倒没有问题。”
“还是算了吧。”
付慧芳摆手道：“那怎么行！你不用管，我就替你四个小时，从凌晨十二点到早上四点，这期间你可以睡在值班室里，一有什么事情我就会大声喊你。”
没等庞征回答，付慧芳又马上补充道：“我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哪个畜生杀死了仝凯和冯悦桐，还想栽赃于我！”
庞征看到付慧芳义愤填膺的凶相便也不好继续推辞。
见二人的热情如此之高，站在一旁的我也自告奋勇要求参与到轮班看守的工作当中，岂料竟被庞征一口回绝。
“孟学洲，你是我们请来的客人，用你在酒店大堂值班当保安，我这脸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心说，你庞征是怕我就是凶手，借着值班看守的机会再去杀人吧？
算了，我也懒得帮你们。
我不再搭话，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二人晚上的值班计划。
按照庞征的意思，从现在开始到半夜十二点钟，庞征都会站在咨询台值班看守；从十二点开始到次日凌晨四点钟，付慧芳会接替庞征继续站在咨询台看守，与此同时于，庞征会在最接近咨询台的值班室内休息；而从凌晨四点到早晨七点钟三十分，庞征会重新替换付慧芳，直到早餐开始，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进入餐厅用餐，庞征才会正式离开值班岗位。
而他们二人站在咨询台的目的，就是要看守住三个出入口。
其一是正对琉璃馆正厅咨询台的旋转正门，其二是在左侧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其三是在咨询台身后通向二楼的电梯和步梯。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盯住两侧走廊，观察是否有人在深夜悄然打开房门。
只要稍微听到一点动静，他们就会立即呼喊对方的名字，想方设法第一时间抓到杀害仝凯和冯悦桐的真凶。
这个计划听上去非常完美，没有一点疏漏，站在咨询台的位置上，琉璃馆一层所有的角落都会一览无余。
而且除了我们三人以外，再没有更多的人知道庞征临时定下的计划。
也就是说凶手要是再次计划行凶，就会有极大的概率在晚上溜门进出房间，然后杀害被害任。
如若真的如此，凶手就会被看守在咨询台上的庞征或者付慧芳抓获。
虽然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可能会是最直接有效的抓住凶手的办法。
我不禁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庞征，可没过一会儿又赶紧摇了摇头，打消了从心底慢慢升起的钦佩之情。
毕竟庞征将我排除在了他的计划之外，那也就是说他本人对我并不十分信任。
于是我随口挑了几个高大上的词句对庞征的牺牲精神表示由衷敬佩和感谢，接着转身就离开了琉璃馆正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回到房间以后，我一屁股躺在了柔软的双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一动不动的电风扇，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始终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焦躁地抬起身，懒散地走进卫生间打算冲一个澡。
可是刚进卫生间没多久，我又光着屁股溜出卫生间，将房门和窗户都反锁好，又认真检查了两三遍，才踏实地回到卫生间里继续冲澡。
不仅如此，哪怕是在洗澡的时候，我也将卫生间的门敞开，心想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也能第一时间逃到走廊向其他人呼救。
哗——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喷涌出来，整个卫生间瞬间变得烟波缭绕。
清洗的过程中，我突然看到被蒙上一层雾气的镜子，呆望了半晌总觉得有些唐突。
冲过澡后，我擦干身子回到了卧室，看到完好如初的房间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我一头埋进枕头里，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要把身体完全裹到被窝就如金钟罩附体，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冲破进我这个护罩里面似的。
我心里不禁想着，还是小时候单纯，只要吃着老娘做好的鸡肉串就会感到幸福无比。
那个时候又哪会遇到这些惨绝人寰的杀人案件。
至于当神探的事还是先搁置搁置吧，自己连尸体都不忍直视，更遑论去侦破案件了。
还是保住小命更为重要。
自嘲一番后，我躺在床上思考良久，才想到自己的手机里还预存了不少网剧。
我兴冲冲地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床头灯观看起手机中的电视剧。
谁知这电视剧竟然自带催眠功能，看了没有多久，我就感到昏昏沉沉地抬不起头来，于是侧躺在床上渐渐迷糊了过去。
恍惚中，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斐星号”游艇迎着烈日向我们徐徐而来，当它离近时，我才看到那甲板上站着的却是仝凯和冯悦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