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侦查实验(2)
何礼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徐祯国,可徐祯国却被何礼的行为吓得够呛。
“卧槽,你干什么,想杀了我不成?”徐祯国大声嚷道。
何礼一边拽着徐祯国一边解释道:“我特么以为你要跳下去!”
“我要是想跳下去,就凭你能拦得住我?”徐祯国回头笑笑,“不过也好,你这样拽着我还能感觉安全点。”
徐祯国说罢继续探出身,他先是皱着眉向上凝望一会儿,又对着左右两边的墙面仔细端详着,最后又向下看去。
“哎呦我去,这从九楼向下看感觉都快要掉下去了,你说站到一百多层的摩天大楼上面是不是就得吓尿裤子了?”
何礼见徐祯国身体在向后缩,于是将他拽回了房间。
徐祯国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接着走回客厅提起行李箱。
他对周荃说道:“下一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周荃撇撇嘴:“那你俩就赶快出去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周荃说完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副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
何礼正纳闷周荃要干什么,却被徐祯国拽出门外。
站在走廊的何礼完全看不懂徐祯国所谓的“侦查实验”,他等徐祯国推上门点着烟的时候趁机问道:“老徐,你是在模拟什么?”
徐祯国收回打火机说道:“还记得昨天看的视频回放吧,虽然是十六倍速、三十二倍速播放的,但是其中有一个细节令我印象特别深刻。”
“印象深刻?”
“你记不记得在张云浩进入902室的四分钟后,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徐祯国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因为走廊的灯是声控灯,只有当声音到达一定分贝的时候,灯才会亮起来。这个情况引起了我的好奇——究竟多大的声音可以让声控灯自己亮起来?”
“所以第一个实验就是测试声控灯的?”何礼问道。
“没错,实验的结果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虽然声控灯的灵敏度非常高,可是902室防盗门的隔音也做的很好,我在房间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走廊的声控灯弄亮。你知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吗?”
面对徐祯国的提问,何礼有些不知所措:“说明房门的质量很好?”
“我费这么大力气是来给曲亚楠验房的?”徐祯国皱了皱眉头,“正常放置行李箱是不会让声控灯亮起来的,通过对声控灯进行测试,我认为李连波和张云浩在这个房间内很有可能发生过激烈的争执,甚至有可能比争执更为严重。”
“那观察窗户外面又是在做什么实验?”
徐祯国吐出一口烟:“我这么做是想尽快把所谓的密室之谜解开。”
“那为什么要探出窗外?”
“周荃昨晚对房间内进行过细致的勘查,排除了有密道或者机关的可能,那么想从902室出来只可能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房门出来,另一种是通过窗户出来。结合我们昨天查看的视频和林威今天上午查看的视频,基本可以将二人从房门走出来的方式排除掉。”
“所以只剩下从窗户出来这一种方式了?”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但房间里有那么多扇窗户,为什么你只查看厨房的窗户呢?”
“感觉。”
“感觉?”何礼惊讶地问道。
“对,是感觉,但也不完全是凭空的臆想,只不过现在尚没有证据作为支撑。”徐祯国解释道。
“可这是九楼啊,普通人怎么可能从九楼攀爬出去?”
徐祯国叹口气说道:“但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方式了。”
何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门窗之外的第三种脱身方法,他只好问道:“那如何以较为符合常理的方式从窗户出来呢?”
“现在无法确认其他的窗户是否锁上,而且符合常理的脱身方法暂时没有想出来,但是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倒有一大堆。”
何礼打趣道:“那包不包括穿越?”
“你小子一个破梗能玩到烂啊。”徐祯国抽完烟笑了起来,“记得上午我从吕胜利给的档案袋中抽出的八个人吗?”
“门牌号记得,但是房主名字记不住了。”
“我刚才在窗外仔细查看了这些房间的具体排列情况,有些房间可以直接排除掉了。”
“801、803、1001和1003这四个房间是吗?”
何礼认为这四个在902室斜线位置上的房间是可以排除的,从大楼的整体布局看,想要借由窗户攀爬进这几个房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错,但不仅限于这四个房间。”
“还有哪个房间可以排除?”
徐祯国单手抬起,指着走廊对面的房门:“901室。”
接着他又将手指指向脑后:“还有903室。”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房间排除在外?”
“901室、902室和903室是横向布局,虽然乍看之下,三个房间之间的直线距离是最短的,可是每两个房屋之间根本无法徒手攀爬。”
何礼挠着鼻子问道:“老徐,如果是在两个房间外墙之间固定上一条木板,两个人踩在木板上进入这两个房间……这种方法可行吗?”
徐祯国轻轻一笑:“你说的怎么跟华山上的长空栈道似的?”
“对对对,你一提这三个房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空栈道。”
“我的回答是,不行。”
“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几乎为零,你的想法太过幼稚了。”徐祯国将烟蒂点在地上,“不过你如果执意想试试,我倒是可以协助你完成这项实验。”
何礼苦笑着说道:“你可别逗我了。”
何礼这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上述这些房间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查看一番,或许能看到这两个人?”
“这个问题我在昨晚已经问过吕胜利,其实大多数房主购买滨江佳苑只是为了投资,并不是用于生活性住房。很多业主买房后并没有第一到物业公司办理登记手续,物业方面也没有房主的联系方式,导致绝大部分的指纹锁监控一直没有激活。像曲亚楠这样的只是个例,其实大多数房屋都不存在什么监控录像,只能说我们走了狗屎运。不过具体情况,还得对照业主资料才能看出来。”
“那我回去后是不是应该将其余房主的信息再研判一下?”
徐祯国欣慰地说道:“恭喜你啊,都会抢答了!”
正在这时,902室的房门渐渐开启,何礼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对周荃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又担心一会儿要被周荃嘲笑,连忙小声问徐祯国:“这气味是怎么回事?”
“这是鲁米诺试剂的味道。”
鲁米诺试剂?
第017章 侦查实验(3)
“鲁米诺又叫发光氨,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有一定的刺激性味道。而鲁米诺试剂则是发光氨和双氧水的混合试剂,能够与血液中血红蛋白含有的铁发生反应,释放出蓝紫色的荧光。在法医勘察凶案现场时,如果现场被擦拭处理过,鲁米诺试剂可以通过这种发光反应检测出肉眼观察不出来的血液痕迹。”徐祯国拿起手机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屋里发生过凶杀案?”
“我的想法是要将这种极端的可能性排除掉,不过就算试剂没有发生反应,也不能证明房间内没有发生恶性的伤人行为。”
“可你是怎么把鲁米诺试剂的反应原理解释得这么清楚的?”何礼好奇地问道。
徐祯国将手机的上网界面展示给何礼调侃道:“百度五分钟,吹水一小时。我不像你只会张嘴问东问西,我是个会用手机上网的现代人。”
周荃打开902室的房门,摘下口罩,用手在脸旁边象征性地扇着风:“徐大哥,本来这试剂已经稀释的没什么味道了,可按你的要求做,弄得满屋子都是味儿,给我脑袋熏得生疼。”
徐祯国问道:“那效果怎么样?”
“进来我再跟你说吧。”
徐祯国掐灭烟头,跟在周荃身后,何礼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周荃边开门边说道:“徐大哥,这试剂可是我自己买的,记得要给我报销啊。”
“行行行,你说了算。”
何礼进入房间后,发现屋内所有的窗户都被深色胶带封住,房间外本就微弱的光亮几乎无法通过胶带透入房间。
周荃和徐祯国的背影先后蹲在地上。
“我用喷嘴在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包括你提到的重点部位都喷涂上了试剂。不知说庆幸好还是遗憾好,结果就是没有任何一处发生反应。”周荃蹲在地上指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包括卫生间和厨房的下水部位都没有,是吗?”
周荃摇了摇头:“确实都没有。”
徐祯国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知道了。”
何礼不禁产生疑问:“就是说这个房间内没有发生命案是吗?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制造出密室来呢?”
徐祯国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将胶带慢慢撕扯下来:“七月二日周五晚,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屋后的经过,我大体上已经清楚,只是还有些问题可能跟我预想的有所出入。只要解开余下的问题,密室之谜便会迎刃而解。”
徐祯国说着打开行李箱,从中拿出了一件破旧的床单。
何礼指着床单问道:“老徐,还要再做一个实验吗?”
“本来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却没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
“因为绳子的问题。”
“什么绳子?”
何礼走到客厅的窗台边上,学着徐祯国的模样微探出身子。
他观察了几分钟,回头说道:“我明白你说的‘绳子’指的是什么了!李连波和张云浩或许是利用绳索速降到了一楼,是这样吧?”
徐祯国不置可否。
“可你为什么又不做实验了呢?我认为用利用绳子逃出这个房间应该是可行的啊?”
徐祯国继续沉着气没有回答。
“你手里的床单……你的意思是,他们逃生用的绳子是床单做的,对吗?可如果存在这么一条逃生用的绳子,为什么非得是床单做的?”
徐祯国这才缓缓说道:“何礼,你的想法仍处于推理的初级阶段,大多数时候都是想当然地去考虑问题。我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你,李连波和张云浩是不可能通过窗户逃出这个房间的。”
“为什么不可能?”
“首先解释下床单的问题。”徐祯国将床单的一角递到周荃面前,“小周你看下,这个床单的材质和你昨天在水管附近提取的织物检材是不是非常类似?”
周荃拿着床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问道:“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可是徐大哥,你是怎么猜到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比对出来结果呢!”
“因为我比你岁数大,经历多也更有生活常识。”徐祯国微笑着答道,“当你说提取的那些纤维是混纺织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可能是棉麻材质的织物纤维。而这种纺织材料通常都用在窗帘、床上用品等生活织物上。”
正在徐祯国解释的过程中,何礼从周荃手里夺走床单,并说道:“谁说我的推理只处于初级阶段?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两个他们是怎么从房间中逃脱的!”
何礼走到厨房的上下水管道前问道:“周荃,我记得你是在上下水管道附近提取的织物纤维检材,而厨房窗户距离上下水管的直线距离最近,同时也没有墙垛阻挡。所以这是最适合用来从房间里脱逃的地方。”
周荃白了两眼何礼没有回答,徐祯国则示意何礼继续讲下去:“李连波和张云浩怎么利用床单从厨房的窗户逃出去呢?”
何礼想都没想就说道:“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如果把床单裁剪得足够长,将绳子的一端固定在水管上,另一端垂到二楼那么就可以直接顺着绳子慢慢荡到一楼。”
徐祯国并未反驳,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们二人同样可以借助绳索攀爬进802室和1002室,不过前提是在这两个房间里,必须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将窗户打开,帮助他们逃离902室……”
“差不多可以了。”徐祯国打断了何礼的自述,“你现在脑海里已经生出了很多种方法,当然这些方法行不通不说,还非常幼稚。一是不管使用上述哪种方法,理论上一个人都是无法完成的,需要有另一个人进行善后。打个比方,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由窗户逃出后,绑在水管上的绳子和开启的窗户总要有第三个人来处理掉吧?”
“不是还有曲亚楠吗?”周荃用她清脆的嗓音说道,“她周六上午进入房间将绳子收回放进包里,再把窗户关上,然后谎称窗户始终是关着的,密室不就形成了吗?”
徐祯国点点头:“如果房间里确实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曲亚楠的确是一名值得怀疑的对象。不过接下来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从九楼藉由绳子顺到一楼是件异想天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
“为什么?”何礼和周荃齐声问道。
“像九楼这种高度,专业的消防员都需要反复练习,做好充足的防护措施才可以进行速降,普通人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都不可能完成这种高难度的挑战。此外因为床单是用棉麻制成的,可抻拉的韧度不够,再加上每节床单都要打结,安全性无法保证。如果非要这么做,无异于自杀。”
徐祯国走到窗边说道:“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无论使用绳子的方法是否可行,现有证据也许可以证明他们二人之中或许曾有过这种想法,但实际上他们二人却并没有这么做过。”
“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何礼问道。
徐祯国的右手指着窗台:“证据一直都在你的眼前。”
第018章 李东其人
何礼的目光落在徐祯国所指之处。
那是厨房窗台的外沿,只有一层厚厚的外墙保温材料粘在上面,乍看之下并无问题。
何礼手摸窗台的外沿,一头雾水:“老徐,你让我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徐祯国摇了摇头:“看来只能再做一个实验了。”
“比如我手中的这张床单,它长和宽的尺寸都是2.4米,分成十二个等份连接好后长度大约为27米左右,这样绳子的整体长度就与九层楼的高度基本一致。”
徐祯国说着将床单平均撕扯成十二条,每条床单又拧成一股绳,然后首尾依次相接打成死结。
绳子做好后,徐祯国将绳子的一端用水管固定,另一端系在行李箱上,然后将箱子挪上窗台并握紧绳子让箱子缓慢地匀速下降。
何礼和周荃都趴在了窗台上,看着箱子悬在空中轻轻摇摆着。
起初行李箱在下降的过程中虽然左右摇晃,不过幅度并不大,看起来还是相对稳定。而当它降至五楼时,用床单打结而成的绳子突然从中间撕裂并迅速断开,行李箱呈自由落体状态极速下坠,最后撞击在了水泥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碰撞将箱子的拉链撞开,里面的打印纸散落一地。
何礼见状茅塞顿开,他抬起头说道:“原来是这样……用床单做成的绳子根本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不过老徐,你这实验有点废纸啊,咱们所长知道你拿走这么多打印纸吗?咱们所长跟你一样抠,会不会按盗窃处理你啊?”
“你少在这扯淡。”徐祯国抽回残余的床单,又指了指窗台外沿,“你再看看这里。”
何礼顺着徐祯国所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窗台外沿的保温泡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割痕,这应该是箱子在下降过程中,绳子摩擦并挤压保温板所留下的痕迹。
徐祯国解释道:“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栋楼的外墙只铺设了保温材料,而具体原因吕胜利也做过解释。保温材料主要是由泡沫压制而成,如果李连波或者张云浩试图从这里利用绳子下降至一楼,在窗台的外沿一定会留下类似这样的痕迹。”
何礼这次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窗台,却没有看到其他类似的痕迹。
“从九楼窗户速降到一楼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然而除此以外我还没有想出其他更好的方法。刚才我探出头的时候,就发现窗台周围的泡沫板竟然完好无损,于是第一时间便将这种可能性否掉了。”
“可是水管周围的织物纤维该如何解释?”周荃捏着鼻子问道。
“我想他们之中应该有人想尝试尝试,但却因为楼层高度的原因,中途又放弃了,毕竟这里距离地面的高度已经接近三十米。”
“也就是说,从窗户离开902室是不可能的?”何礼跟着徐祯国走回客厅。
“理论上也许还有,但从实际出发,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也没从房门出去?”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昨晚在场的六个人都是视频的见证者,况且视频是最好的物证之一,它是不会说谎的。而更令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有人曾试图从窗外逃脱,那么在房间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何礼摊开双手说道:“那李连波和张云浩去哪里了?难道他们缩小成纳米级别从缝隙中溜走了?蚁人吗?”
徐祯国右手摸着眉毛回答说:“说来也怪,本来是个简单的失踪事件,怎么越查越往密室杀人的方向发展。而且通过今天的实验所得出的结论,却反向论证出这间房屋就是一个密室。不过密室是绝不可能存在的,但那个漏洞到底在哪里呢……”
……
七月九日,周五,晚六点。
随着工头的一声吆喝,李东一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他在简易的塑钢房内换上跨栏背心,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走出了施工现场。
李东从方山县清源村出来务工已经有段时候了,自从曲亚楠出走后,他就在右江市竹石县一个远亲的手下搬砖挣钱,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要说李东以前在清源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东家虽称不上是富商巨贾,但相比其他人家也算提前达到了小康水平。
李东的父亲常年在南方倒卖服装,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是勤劳质朴。
可在李东十岁时,李东的父亲在一次离家后音讯全无,村里的人都传他爹在南方娶了小媳妇有了孩子,所以才会将李东娘俩抛弃。
李东的母亲因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只要李东犯了一丁点错误,必然会被大刑伺候。
之后没过两年,李东的母亲积郁成疾患上了子宫癌,弥留之际她只好将李东托付给自己的父母照顾。
在他母亲的葬礼上,年幼的李东哭了整整一天。
李东的外祖父母没有什么文化,因为女儿的去世,他们对李东的溺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对他更是疏于管教。
所以李东这书是有一天没一天地念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混到中学毕业就早早辍了学。
辍学后,李东整天跟着村里的混混们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直到成年,他正经的本事没学会,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倒是样样精通。
逢年过节回村的时候,李东总跟村里人吹嘘自己在县城的械斗事迹,说得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似的。
不过村里人除了看到李东在向外祖父母索要钱财时,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就再没见过他还有如此威风的时候。
可就这么个混账玩意,竟然在几年后娶了村里老曲家的女儿曲亚楠。
曲家在清源村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其祖上曾在清朝道光年间的春闱上得中贡士,在清源村是人尽皆知的美谈。而曲亚楠的父亲曲文忠也是当地有名的中医大夫,十里八村的村民都对他格外敬重。
正是这样一个书香门第竟然能让李东入赘,这令村民们都异常费解。
然而曲亚楠的父亲曲文忠对此事却一直讳莫如深。
成婚六个月后李连波呱呱坠地,大伙一算日子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原来这曲亚楠也不是什么妇道人家,看似水灵漂亮、知书达理,实则也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胚子。
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第019章 准确定位
李东接到何礼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附近的快餐店吃着热气腾腾的手擀面。
他一边嚼着放满辣椒油的面条,一边粗溜一口白酒,神情自若目中无人的样子,如同隐于市集中的武林高手,叫人望而生畏。
可兜里的手机声干扰了李东享受美食的心情,他咒骂着粗暴地拽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眼,发现竟是从右江市打来的电话,而电话另一头还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好,是李东吗?”
“你特么是曲亚楠的哪个相好,曲亚楠呢?快让那娘们接我电话?”李东的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我是右江市公安局鹭城分局汝江……”
“你快特么闭嘴吧,说这么一大串子谁特么能听进去。”李东不耐烦地说。
何礼竟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徐祯国用手指着派出所墙上的警徽,示意他赶快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警察。”
“你说你是警察,你就是警察啊?”李东说着喝下一口白酒。
“是的,我就是警察。”
“哎呦?这么巧,咱们同行啊!”李东旁若无人地大声笑道。
“那请问李警官您是在哪个单位工作呢?”
何礼一本正经地问道,可他心里早就把李东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我是……”
李东左顾右盼,发现在路边十字路口附近有一个路牌,他仔细看着路牌上的字,然后说道:“我是白杨派出所的李所长,我正在饭店和很重要的客人吃饭,前期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了,这顿饭就决定我能不能当上局长!你特么的别有眼不识泰山,赶快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办公桌上设置为免提的电话发出嘟嘟的声音,何礼无奈地挂掉了电话。
他看着一旁正在偷乐的徐祯国,一脸黑线:“这个李东说话是真让人添堵,一点都不配合,吹牛还不打草稿。不仅如此,这厮竟然还骂我?他敢骂警察?这根本就是个刁民!不可理喻!”
“骂警察的事还少见吗?”徐祯国偷偷笑道,“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人找到啊。”
“怎么找?我什么都还没问呢,这人渣就把电话挂掉了。”
“你再打一遍过去试试。”徐祯国竟然翘起了二郎腿。
“要打你打,我可不打。”
“遇到这么点挫折就退缩了?等以后让你去抓捕犯人的时候,你怎么办?”
何礼哼了一声:“抓呗,我可不害怕。”
徐祯国站起身走到电脑前:“你不想问也罢,其实通过你们二人的聊天,想找到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礼记得他跟李东之间都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怎么可能根据这些插科打诨的对话来确定李东确切的位置呢?
何礼气愤地说道:“怎么找啊,根据曲亚楠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只知道李东在竹石县的一个工地里干活。一个县里有那么多工地,一个工地里还有那么多工人,这些工人今天在这个工地干活,明天可能就会嫌弃工作太累换到另一个工地干活。你说,咱们上哪找去?”
“李东说自己是白杨派出所的所长,可我上网查了一下,竹石县街里只有河东、河西两个派出所,根本没有什么白杨派出所。”
“李东这人谎话连篇,连派出所都是假的,这样岂不是更难找了?”
徐祯国继续在电脑上敲打着:“我搜索了竹石县的地图,在地图中显示,竹石县的街道中有一条路叫白杨路,这条路上恰好有几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另外现在是晚上六点,李东在电话里也说自己正在和人吃饭。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这个时间距离李东下班不久,他现在已经在吃饭了,那么说明李东吃饭的地点距离工地应该不会太远。”
何礼渐渐安静下来:“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所以我认为李东应该刚下班不久,他现在正在工地附近吃饭,而他吃饭的地方就应该在白杨路上。”
何礼双手交叉在胸前:“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明天可以去白杨路碰碰运气。”
听到徐祯国想要找李东,何礼变得极为抵触,他并不想和李东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
“可是为什么非得找李东不可呢?”
“他是证人啊。”
“有那么多证人,为什么非得找他呢?”
“李东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是李连波的亲生父亲,他们之间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从重要程度上看,当然是要先找他的啊。”
何礼撇撇嘴:“我觉得咱们找到李东,他也不会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何以见得?”
“竹石县只是个小县城,除了矿产资源外,根本没有什么旅游资源。李连波留下的字条,其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去有趣的地方多见见世面,他们去竹石县又能见到什么呢?”
何礼说完又补充道:“所以我觉得,咱们就不要在李东的身上再花什么力气了。”
“你所说的话几乎要给我说服了。”徐祯国掐着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夹上一根烟,“但是办理任何案件都要循序渐进,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想一口吃成胖子、一击即中并不现实,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懂吗?”
“那你还是决定要去喽?”
“当然,即使李东提供不出李连波和张云浩的落脚点,但是他如果能透露出一些关于李连波踪迹的线索,那么找他询问案情就是有价值的。明白吗?”
何礼看着窗外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才想起来已经下班有一个小时了,于是他趁徐祯国不注意偷偷换下了警服。
等到临走前,何礼又问道:“对了,老徐,你说咱俩明天去竹石县怎么去啊?”
“呀!我记得右江到龙源市之间并没有高铁……”徐祯国说着挠了挠头。
“是啊,所以我才多嘴问了你一句。”
“这可不是多嘴,如果你不提醒我,也许我还真就没注意到这件事。”徐祯国想了想又说道,“你说你一个警察,怎么连车都没有?”
何礼瞥了眼徐祯国道:“你不是也没有吗?”
“这个……既然我们都没有车,不如我联系林威,明早一起出发吧。”
第020章 丑态百出
七月十日,周六。
午后的竹石县艳阳高照,地面被暴晒得如同烤炉,似乎脚下的胶底皮鞋贴在柏油路上,就能闻到一股烤焦的味道。
徐祯国、何礼和林威三人正风尘仆仆地走进一个叫做竹林水岸的建筑工地。
此前,他们已经走访了竹石县白杨路上的两处工地。
第一处建筑工地因为设有员工食堂,很快就被徐祯国排除在外;第二处建筑工地早就变为了烂尾工程,林威的吉普车只是停靠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
而当林威驱车到达第三处建筑工地时,徐祯国发现在工地的斜对面,有一个标有“白杨路”的路牌,路牌的后面则是一家正在营业的快餐店。
“应该就是这里了。”徐祯国极其肯定地说道。
三人进入工地,找到几名工人打听办公室的方位,然后在施工方的房间里见到一名正在喝着热茶的工程主管。
徐祯国拿出警官证并向其明示了其警察的身份。
“李东?是有这么一个人,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他犯法了吧?”
主管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徐祯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正在找一个人,这个人李东认识,所以想找他简单了解些情况。”
主管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既然是警察工作需要,他也不便多问,翻找出一个电话本给李东打去了电话。
“你就说他老家的朋友来找他了。”林威在电话接通前嘱咐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东夹着安全帽兴冲冲地走进屋内,当他看到在主管旁边站着的几名陌生人时,一脸疑惑。
“原来是李所长,幸会幸会。”徐祯国见到李东打趣道。
主管一听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李工头的亲戚,怎么可能会是派出所的所长?
微服私访?还是体恤民情?
李东昨晚喝了不少白酒,脸上还映得通红,他挠头望着眼前这三人许久,方才想起昨晚吃饭时接到过一个电话。
“这……误会!误会!现在骗子这么多,都说自己是警察,谁敢信呀!昨晚我喝得有点上头,当时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抱歉抱歉。”李东拍着脑袋解释道,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们工作就可以了。”何礼装作心平气和地说道。
“配合?”李东用手擦着额头,可擦汗的手却开始轻微的颤抖,“配合……什么?”
“不用担心,不是你本人的事。”徐祯国解释道,“我们是右江市鹭城分局的警察,你的儿子李连波于几日前失踪,我们来找你了解些情况。”
“失踪?又失踪了?哪天的事?”李东的声音显得特别惊讶。
“七月二日,也就是上周五,李连波在晚上放学后和另一名同学一起离家出走了。不过这么多天他们没有一点音信,所以我们便按照失踪人口对二人展开调查。”
“哦!是吗?”
李东的口气颇为震惊,可徐祯国却发现他的脸上竟有一瞬间显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为了方便询问,不受他人干扰,徐祯国三人带着李东在工地里找了一间简易的塑钢房,李东进屋后寻到一个床位便坐了下来。
何礼抬眼注视着李东,这家伙看上去人高马大,可是身材却十分瘦削,他的目光如同老鼠一般左右躲闪,给人一种十分怯懦的印象。
何礼叹口气首先发问:“李东,你儿子李连波失踪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李东回答得很干脆。
“你前妻曲亚楠没给你打过电话?”
“你都说她是我前妻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这婊子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她也从来不接。”
“那你觉得李连波能去哪?”
“他现在又不是我孩子,我哪知道他能去哪?”
“李连波难道从来不跟你联系吗?”
李东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回去,他用手跟三人比量着想要支烟抽。
林威拿出一支烟递给李东并说道:“警察问你什么就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
李东嘿嘿笑着,从裤兜里翻出一个银灰色打火机将烟点着。
林威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款奢侈品品牌推出的限量款打火机,一般人连购买的渠道都没有。
林威猜测这个打火器很有可能是李东顺手牵羊所得,看来这人手脚不是很干净。
李东将打火机放回烟盒里收好:“可能你们还不是很了解我家的情况。其实吧,曲亚楠根本不爱我,她和李连波也对我特别仇视,我也清楚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打从结婚开始,我几乎每天都会给曲亚楠揍得鼻青脸肿,怀孕也不例外,她当时还差点流产。”
“曲亚楠是你媳妇,你打她干嘛?”
“媳妇?你见过成天勾三搭四的媳妇吗?”李东趾高气昂地抽了一口烟,“等到李连波出生后,我看曲亚楠对他那么爱护就更加生气,没事我就给李连波像提溜鸡崽子似的拉出来收拾一顿,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什么裤带凳子爬犁都用过,简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啊,哈哈。曲亚楠一哭我就高兴,她哭得越厉害我就越开心,她不是喜欢孩子讨厌我吗?那我就得让她和孩子尽吃苦头,让他们知道谁敢得罪我李东,就是天王老子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后来这曲亚楠终于懂事了,我打孩子的时候她也不叫也不哭,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傻站着,等我收拾完孩子她再收拾残局。别人说我家暴,可他们懂个屁,我入赘到曲家我多难啊!这叫立威,否则这娘俩包括她的父母就分不清家里谁特么才是一家之主!我跟你们说啊,还真不是我吹,谁家当丈夫当爹的都没有一个比我打媳妇和孩子下手更狠的。”
李东说起家事马上变成一名口若悬河的说书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丑。
徐祯国对李东这种吹嘘方式颇为恼火,他极为严肃地问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万万没想到啊,这曲亚楠一家不跟我武斗,竟然玩起了兵法!大约四年前吧,有一天我手痒痒,晚上就满院子找李连波。可你们猜怎么着?这人特么没了!于是我就进屋问曲亚楠怎么回事。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已经把李连波送到县城的初中寄读了。好你个贱人,你送儿子去寄读你得到他老子的同意了吗?我上来就给曲亚楠一巴掌,可她就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岂有此理,竟然在我面前装哑巴!我薅着她头发,给她拎到院子里,顺手拿了一把铁锹,随便砸了几下,这不争气的娘们竟然脑袋开了瓢了。后来呢,我见不到李连波就只好拿曲亚楠撒气,可才过了不到一年,曲亚楠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曲亚楠的父母知不知道这些事?”
“不但知道,而且我怀疑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就是主谋!凭这娘俩有这胆量?”
“你后来找过曲亚楠吗?”
“怎么没找?我第二天就去方山县李连波所在的学校找孩子,可到了学校我才知道,又被他们曲家算计了。”
说到这,李东懊恼不已:“要说这事我到现在都特么没想明白,那破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叫李连波的学生!”
第021章 粗鄙不堪
徐祯国手夹香烟问道:“这么说,李连波并没在县城里上过学?”
“一开始我肯定不信,我想这绝对是学校和他们曲家之间相互勾结,合伙来欺骗我。大哥,你说吧,一个大活人,他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何礼和林威相视无言。
“于是我直接去他们校长的办公室找校长,质问他为什么要替曲亚楠撒谎。我是孩子的亲爹,我有权利知道孩子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何礼噘着嘴,心说这李东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理直气壮,他也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生父,那他早干嘛去了?
“学校校长一听,脸上那表情像我们村头那个二傻子似的。校长跟我解释说,他既不知道李连波,也不认识曲亚楠,如果我不信,全校一千多人,他可以把所有的学籍名单都提供给我。”
“然后呢?”
“人校长都这么诚恳了,我还能说啥?”
“你就走了?”
“我当然是报警了啊?”李东嘿嘿笑着,“我说孩子可能被绑架了,警察没几分钟就赶到了现场。这警察可比我好使,不多一会就确认这学校里的确没有一个叫李连波的孩子。警察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没有异议。”
何礼用鄙夷的目光斜睨着李东。
这又是一个拿警察当枪使的人。
徐祯国敲着桌子问道:“后来你想办法找过曲亚楠和李连波没有?”
“我发现这件事后,觉得自己被他们曲家骗得晕头转向,回头就去找曲文忠那个老不死的家伙算账。我回到村子里冲到他家门前,使劲砸他家的房门。可不管我在门外怎么叫骂,那老不死的就是不肯出来见我。我这样连续蹲在门口找了曲文忠好几天,也没什么结果,要不是对面有户人家阻拦,我都能把他们家房子给烧了!再后来啊,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也不行,这身上没钱啊!我熬了两个月实在熬不住了,于是便离开清源村到县城里打工。不过一有机会,我还是会跟同村的人打听曲亚楠的下落。这几年我几经辗转,最后联系到家里的一个亲戚,他是这工地的包工头,见我也没什么本事,就让我来工地里抬砖了。”
“那么曲亚楠出走的事情,她的父母报过警吗?”
李东摇了摇头:“肯定没有啊,你都不需要用脑子想,这曲亚楠去了哪,她爹她妈能不知道?要不那俩老不死的怎么都不着急不上火的。”
“你是隔了多久又见到曲亚楠的?”
“有三年多了吧。今年二月份曲亚楠主动打电话给我,说是约在方山县法院见面。我哪知道去法院干嘛,一心就想着好好收拾她一顿,于是我啥也没想就一个人去了。”李东大腿一拍,“谁知去了才看到,这娘们不但车接车送,竟然还带了两个打手?我特么哪是他们的对手!”
“其实曲亚楠是为了起诉你离婚吧?”
“是啊,真是个活脱脱的臭婊子!”李东说着朝地上啐口浓痰,“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在外面这么厉害,竟然跟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好上了,真特么有本事!你再看看我……唉,当初真应该看紧她才对。”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据我所知你离婚后找曲亚楠要过钱是吗?”
“这你们都知道?”李东抬起头。
“你们都离婚了,为什么还找她要钱?”
“我毕竟是她前夫啊,她总不能看着我饿死吧?”李东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不是一直跟她要钱,一共也就那么一次而已。我记得去她单位的时候,曲亚楠见到我像见了瘟神似的,急着驱赶我。我想她是怕被她老头看见吧,所以我又多跟她要了一点点,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现在回头再想想,要的钱还是要少了,等哪天我得再去右江市一趟!”
何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被李东气的七窍生烟,心说这李东真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混账家伙。
“你上次去找曲亚楠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印象了?”徐祯国倒是一直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记得大概是六月中下旬。”
“那么从李连波离开至今这四年的时间里,你见过李连波吗?”
李东想想回答道:“没有,他是怎么从村子里消失的我都没啥印象了。反正我对他也不上心,这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像他老子,没有霸气!哎呀,都已经过了四年了,其实不见也好。妈的,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好个头比我都高喽,再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揍谁了。”
这样看来,李东应该确实没有见过李连波,可是何礼记得902室的监控中显示,李连波的身高不过只有一米四左右。
一个已经十六周岁的孩子,再长又能长高到哪里去。
徐祯国眯着眼睛一脸严肃地问道:“李东,你和曲亚楠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结婚的?”
李东夹着烟头犹豫不决地看着徐祯国,欲言又止。
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徐祯国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徐祯国迅速将手机铃摁死,可没多久手机又再次响起,如此反复多次,徐祯国也只好拿出接起了电话。
而这些电话都是周荃一个人打来的,徐祯国无奈地摇着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来这么大毅力,坚持打了十多个电话。
“喂,小周,我这面有事不太方便接电话,等过会儿我再回电话给你好吗?”徐祯国耐心地说道。
“你赶快回来吧!”周荃不知为何竟疾声大呼道。
徐祯国心头充满疑惑,他虽然和周荃接触的不多,但知道这是一位非常高冷的小姑娘,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如此歇斯底里。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我现在正在竹石县,恐怕赶不回去啊。”
“不管你在哪!马上!立刻!赶回来!”
周荃的电话里净是杂音,可也能隐约听得到哗哗下落的大雨声。
何礼虽然站在一旁,可是电话里的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何礼心想,周荃有什么事这么紧急?难道物证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徐祯国握着手机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张雷他……他被人杀害了!”
第022章 山中命案
徐祯国根据周荃微信发送的定位信息,带着林威、何礼二人立即赶回右江市新城区郊外的龙首山。
林威在驾车从山底的盘山路行驶至龙首山的半山腰时,遇见了在路旁焦急等待着的周荃。
周荃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执勤服,举着黑伞站在盘山道的内侧。她挥着手对车里的林威喊道:“小林哥!你快把车停在路边,案发现场在林子里面!你们得下车步行才能够进入现场!”
徐祯国三人点点头,冒着雨从车内走了出来。
和艳阳高照的竹石县不同,右江市城区还是这阴雨连绵的鬼天气。
雨水打落在树丛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四人脚下也踩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快步向前。
周荃走在四人的最前面,她扒开周围的草丛,小心翼翼地领着路。
“你们三个可真够慢的,我从赶到现场就一直在等你们,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其他警察都已经撤了,法医检查完尸体也给抬走了!真是的!”周荃埋怨道。
林威将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紧跟在周荃的身后:“我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来了,去竹石县的时候我们走的国道,回来的时候还走的高速。右江市这面下着大雨,若不是我出示警官证,高速公路还不一定能上的了,现在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周荃,张雷为什么会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新城区的刑侦大队正在着手调查,一会儿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
何礼紧挨在林威身旁,他双手平放置于头顶,对落下的雨水进行着象征性的遮挡,行路途中他也不忘插上一嘴:“这山里是不是有很多坟头啊?马上中元节了,张雷该不会是来烧纸的吧?”
周荃回头白了眼何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下雨天出来烧纸啊?”
何礼被周荃呛得说不出来话,只好低下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每次跟周荃在一起他都落得下风,这让他很是困扰。
徐祯国双手插在裤兜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事情。
“法医检查后,确定死亡时间了没有?”徐祯国问道。
“法医检查的时候尸斑尚未形成,从血液状态分析,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今天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左右。”
“尸体是何时发现的?”
“大概是死亡后的一个小时,我们达到现场时已经是接近中午十二点,也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当时已经有很多民警在现场了。”
“张雷的死因确认了吗?致命伤在哪?”
“我在现场问过叶姐,她说张雷全身有多处挫伤,不过致命伤是在张雷的后脑,是被类似石头的钝器砸死的。”
“叶姐?哪个叶姐?”徐祯国若有所思地问道。
“就是刑侦支队的法医叶汝祺。”
“知道了。”徐祯国的眼神忽而闪烁起来,“你知道张雷是如何到达命案现场的吗?”
周荃回答道:“暂时还不清楚。”
“这龙首山啊,实际只有两条路。”
林威平时爱好跑步登山,他说自己曾与人登过两次龙首山,所以对龙首山的地况较为熟悉。
“龙首山的名字听着挺响亮,其实也就是个小土包。其中一条路是咱们开车行驶的盘山路,另一条路在林子里,是用碎石和水泥垒成的石阶,一直从山下贯穿至山顶,附近的人都称之为攀龙梯。”
“攀龙附凤?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徐祯国又向周荃问道,“张雷被杀的地方离石阶有多远?”
“非常近,几乎可以说是紧挨着。”周荃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那你感觉张雷是在上山途中遇害,还是下山时遇害?”
周荃一下子站在了原地,她拨开额头的刘海回答道:“徐大哥,咱们还是先赶路吧,再有两三分钟就到了,等到了现场我再跟你详细地说明情况。”
徐祯国点点头,默默跟在三人身后,不再发问。
四分钟后,四人到达了命案现场。
所谓的命案现场位于龙首山南侧的半山坡上,现在只剩下警戒带和若干个带有数字的标示牌,尸体和重要的物证已经被警方带走做进一步的鉴定和处理。
在现场的东侧,就是林威所说的攀龙梯。
攀龙梯的石阶由碎石和水泥筑成,其距离警戒带不过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周荃站在石阶上向三人介绍道:“前面警戒带围成的地方就是命案现场,标示牌的数字中,由一到十围成的图形就是发生命案时尸体所处的位置。”
何礼皱着眉很是疑惑:“尸体都没了,你叫我们过来干什么,来爬山吗?”
“不想来你可以走。”周荃没空理会何礼,转而继续说道,“我们和法医到达现场时,发现张雷所穿的衣物均有破损,衣服上沾得都是潮湿的泥土和落叶。此外我们还发现,张雷的致命伤明明是在后脑,可他的尸体却是仰卧平躺着的。”
徐祯国没有走到警戒带旁边,反而对石阶产生了兴趣,他上下张望了一会儿问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周荃摇摇头,“不过听维护现场的派出所民警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即报案人是一名年轻女性,而且似乎认识张雷。”
“年轻女性还认识张雷?这倒是个很有趣的线索。”
徐祯国说着慢慢走向周荃:“你们到达现场时,周围还有其他无关人员吗?”
“没有,只有民警在现场。龙首山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平时只有晨练的人会来这里锻炼,再加上今天雨势不小,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会到山里面闲逛。”
周荃说着也渐渐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在现场勘查时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说来听听。”
“一是我刚才所说的,张雷明明是后脑遭受石头重击身亡,可却是仰卧躺着的……”
“不对,你之前说是钝器,现在怎么又改成石头了?”林威插嘴问道。
“法医说是类似石头的钝器,可我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作案凶器就是石头!”
徐祯国问道:“你找到凶手杀害张雷时所用的凶器了?”
“可不。”周荃指向警戒带里的一簇草丛,洋洋自得地说道,“我勘查时,在尸体西侧约一米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块沾有血迹和毛发的圆形石块,石块直径大约为二十五公分,重量没称,不过足够致人于非命。”
“石头上有留下血指纹吗?”
“没有。”
“哦……”徐祯国盯着草丛的方向看了几眼,“你接着往下说吧。”
第023章 案发现场
“二是我发现,在死者张雷的尸体周围有很多低矮的灌木和杂草曾被人踩踏过。可惜山里的土质偏硬,又下了一天的雨,我没办法提取到尸体周围的鞋印。但从踩踏的程度和范围上估计,至少有两到三人曾到过命案现场并滞留了一段时间。我在现场问过派出所的民警,他们说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而且没有人接近过尸体。”
徐祯国的目光移向警戒线附近:“就是说,有两到三个人曾在张雷被杀前后到过现场?”
“没错。”周荃点点头,“三是我在检查张雷的随身衣物时,发现他身上只有一部手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既没有车钥匙也没有找到现金,手表、项链和戒指等装饰品也都没有找到。我进入张雷手机的微信和支付宝想查看下消费记录,却发现他连打车的信息都没有。而根据警方登记的情况看,张雷的家和公司住址均在南湖区,距离龙首山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于是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张雷是怎么到的龙首山?”
周荃提出三个疑点后,徐祯国并未急于解答。他沿着警戒带走走停停,时而蹲下取一撮泥土捏成一团,时而驻足仰望天空,似乎并不急于查清案件的原委。
徐祯国缓步走到离尸体最近的位置,然后又旋转一百八十度,沿着一条直线走回到石阶上。
“张雷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徐祯国又蹲在石阶上问道。
“深蓝色的品牌运动服,鞋是黑色的运动鞋,都是相同的品牌。”
徐祯国的手拄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半晌,他才拿起手机给叶汝祺打去了电话。
叶汝祺此时正在物证鉴定中心的解剖室里忙着解刨尸体,她看到徐祯国的来电,朝刘海吹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器具,走到解剖室门外。
“大徐,打电话什么事,我这正忙着呢?”
“我要问的事情就是你正忙活的事情。”徐祯国解释道,“我前两天接到报案有两个孩子失踪了,死者张雷是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
“行了,不用解释了,你想查的东西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想其他办法找到答案的,有什么就快问吧。”叶汝祺无奈地答道。
“我想问你,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呀!尸体才刚刚开始解剖,之前安抚家属情绪可耽误了不少功夫。”
叶汝祺轻轻擦拭着汗水,他心想被害人想让警方尽快破案的同时,又不让警方对死者进行解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死者的伤情你能跟我详细地说下吗?”
叶汝祺回头看向解剖室:“我这面很忙,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可得好好记着。
“好的。”
叶汝祺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徐祯国介绍起命案现场的情况。
在叶汝祺跟同事到达现场后,他们发现死者尸体的朝向是头向西脚向东,呈仰卧位躺于地面,尸长约170公分左右。死者的头部转向南侧,双臂自然伸开,双手置于腰腹部两侧,双腿则同时向南侧弯曲。
尸表检查发现,死者的前胸、后背和大腿有大面积的挫伤和淤青,看起来在生前有被虐待过的迹象。死者的后脑枕部有开放性损伤,对应部位可见两处开放性粉碎凹陷骨折。
法医初步推测死者后脑被钝器击打形成机械性损伤,致死者颅腔出血,引发休克,造成死者死亡。
“对了,新城区分局技术科的小周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作案凶器是一块直径约二十五公分的石头,这与我们法医的推论是一致的。至于腹内情况我刚才切开看了一下,是空腹状态,就是说死者从早晨到被害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进食。现在能得到的情况就是这些。”
徐祯国听完叶汝祺的介绍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发现尸体的位置。
叶汝祺见电话另一端一直没有声音,于是问道:“你是想查这件凶杀案吗?”
“是的,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我感觉这件案子与之前的失踪案有着莫大的联系。”
“可是……”叶汝祺语焉不详地说道,“我听新城区分局的同事说,凶手好像已经锁定了。”
“被锁定为凶手的人是谁?”徐祯国急忙问道。
“不太清楚,我只听说这个凶手目前在逃。我的任务是做好法医分内的工作,毕竟这是杀人案,问太多是会让人生疑的。”叶汝祺看似是在劝说徐祯国不要随便插手案件。
“好的,谢谢了,叶子。”徐祯国挂掉电话,目光锁定在警戒带封锁的命案现场中。
何礼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凶手为什么这么快就会被锁定?
从物证上看,好像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指向凶手的身份。
徐祯国站起身,他朝林威问道:“林威,你既然来过几次龙首山,那么这山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我印象中沿着盘山路继续往山上走,有一座叫做忠义堂的三层别墅,那地方平时停着几辆豪车,但很难见到什么人。另外爬到山顶会有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这平台被称为寻龙顶。除此之外,再就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了。”
“忠义堂?那别墅的主人叫宋江吗?”
何礼对案件侦办一窍不通,插科打诨的本领倒是非常精通。
然而在场的另外三人并未理会何礼。
徐祯国思考了片刻又问道:“小周,这起命案是哪个单位负责主侦的?”
周荃回答说:“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
“他们的大队长姓刘,叫刘传勋是吗?”
“是的。”
徐祯国点点头,然后对其他三人说道:“命案现场暂时先放一放,我们现在得马上到新城分局刑侦大队一趟。”
“为什么?”林威问道。
“时间紧急,咱们还是上车再说吧。”
徐祯国四人沿着原路返回到盘山路,上车后周荃坐在副驾驶位指挥着林威向新城区刑侦大队方向驶去。
汽车启动后,徐祯国坐在后座问道:“何礼,你对这起命案有没有什么看法?”
何礼坐在徐祯国的身旁煞有介事地进行着分析:“我觉得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张雷的随身物品都被拿走了,凶手很可能是以图财为目的将其杀害,然后再抢走其随身财物。”
“张雷身上留下的手机该作何解释?”
“我想凶手是担心手机有定位功能,怕被警察抓到才没有取走手机。”
“那凶手是如何发现张雷的?”
“凶手也许是个流浪汉,他在龙首山拾荒时发现了独自一人下山的张雷,抢劫杀人是临时起意。”
“那你认为凶手是如何作案的?”
“我觉得凶手是在张雷沿着石阶下山途中,偷偷跟在其身后,伺机用石块将其砸死。”
“凶手又是如何离开现场的呢?”
“虽然林威说龙首山只有两条路,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实际上龙首山的坡度很缓,只要想逃离,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路,也都可以成为凶手逃离的路线。”
第024章 复制粘贴
徐祯国双手怀抱在胸前说道:“这么看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基本的判断力,可惜这些所谓的推理都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空的猜测而已。”
何礼则反驳道:“我可不这么认为,猜测也可以是推理的一部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这个道理。毕竟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总有些疑点是在凶手到案后才能解释清楚的,想要在抓获凶手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开显然是天方夜谭。”
“不过完全脱离物证的猜测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徐祯国看着何礼倔强的眼神,也不打算说服何礼,他转身又向林威问道:“林威,说说你的看法吧。”
林威驾驶着汽车回答道:“徐哥,我纯属个人意见啊。从现场的勘察结果分析,我认为张雷很可能是被多人伤害致死的。”
“哦?何以见得?”
“叶法医说张雷身上有多处挫伤和掐伤,周荃在勘查现场过程中也在张雷尸体周围发现多个鞋印,这些都可以说明曾有多人到过命案现场。而且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张雷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到达的龙首山,但我更倾向于张雷可能是被动的,或者说是被多人胁迫到达现场的。”
“有这个可能,符合一定的客观事实。”徐祯国表示赞同。
得到徐祯国的认可后,林威又说道:“张雷在案发现场可能被多人殴打,在施暴的过程中有人不慎用石头砸中张雷的后脑,致其死亡。其他人发现张雷惨死,于是作鸟兽散开车逃离了龙首山。大体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动机是什么?”
“索债。不过这只是目前为止我个人的一隅之见,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故意伤害致死,还得咨询办案单位的意见。”
徐祯国冲着后视镜点了点头,然后靠在汽车后座的靠枕上低声沉吟着。
诚如林威所讲,张雷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确实很差,可谓负债累累,而私人贷款公司对债务人进行非法拘禁、施暴殴打的行为也并不鲜见。
可是将债务人打死是不可能的,存在失手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这些专业要债的家伙们不会如此业余。
至于何礼的推理也不能说是信口雌黄,其中的部分见解与徐祯国的看法倒是较为一致。只不过何礼这小子行事浮躁,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徐祯国这才会将他的观点全盘否掉。
案件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啊……
右江市连日的降雨使这座城市开始出现较为严重的内涝,林威不得已绕行了好几个岔道才得以顺利到达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地点。
徐祯国下车后看到刘传勋正穿着便装在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门前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徐祯国不顾从天边狂泄而下的雨水,冲到台阶前挥手喊道:“刘大队!”
刘传勋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是徐祯国,便笑逐颜开:“徐大队,好久不见啦!”
徐祯国摆摆手:“可别大队大队的乱叫,丢不起这人啊。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正忙着呢?”
“中午刚发生一起命案,大部分兄弟们都在外面忙活,还有几个兄弟在办案区里给证人做材料。这个案子……是有的忙了。”
徐祯国犹豫片刻又问道,“我听说……凶手的身份确定了?”
一听这话刘传勋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怎么,有人托你过来?这种性质的案子你也敢来说情?”
“那怎么可能?刘大队你误会了。”徐祯国解释道,“我前两天在派出所接到报案,有两名孩子失踪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就是死者张雷。”
“这件事我知道,刚才召开案件调度会的时候有人提到过。有人建议你们分局也参与案件的侦破,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当场就否决了。”
刘传勋盯着徐祯国眼睛,发现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哦?对了,你不就在汝江派出所嘛!现在不赶快去找那俩孩子,来我这做什么?”
“我忙活了几天,一直没有线索,听到张雷被害的消息就立即赶过来。我想,也许张雷的死与失踪事件有一定的联系。”
刘传勋又开始来回踱步。
他在单位门口走了几个来回,然后又问道:“大徐,你认为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也许孩子们也被凶手绑架了。”徐祯国不无担心地说道。
刘传勋愣住几秒,凶手已经确定身份的消息确实不胫而走,可其真实身份并未泄露,甚至可以说是专案组的最高机密。
这徐祯国是如何知道凶手将张雷绑架的呢?
刘传勋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慌,他问道:“哦?那你说,凶手是谁?”
“就是龙首山上忠义堂别墅的房屋实际所有人。”
刘传勋的眼睛瞪得浑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徐祯国则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凶手不仅是忠义堂别墅的房主,他还是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手下弟兄众多,而且染指建筑行业多年。不仅如此,他手机号码的尾号是五个七!”
刘传勋惊讶地问道:“那他是如何杀死张雷的?”
“确切的说杀死张雷的不是他,而是他们。”徐祯国慢斯条理地分析着,“我联系过叶汝祺,她说张雷身上有多处挫伤和掐伤,在张雷尸体周围发现曾有多人出现在现场的痕迹,而且我们尚不清楚张雷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到达的龙首山。但我认为张雷是被动的,或者说是被多人胁迫到现场的。张雷应该是在今晨被这个人和他的手下开车裹挟到龙首山的命案现场,在现场被多人虐待,施暴中被石头砸中后脑身亡。在场的其他人发现张雷已经惨死,于是匆忙开车逃离。目前这些人应该都是在逃状态,尚无人到案吧?”
刘传勋被徐祯国这一席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徐祯国的推理跟他们在分析会上的结论竟出奇的一致,莫非徐祯国当时也在会议现场?
站在徐祯国身旁的林威也张大了嘴巴,他心想这特么不就是我在车里才说过的话吗?
刘传勋终究还是被徐祯国的分析所折服,他将四人请进办公楼,待其他人抖落掉身上的雨水后,对晁文龙的情况做了介绍。
原来专案组经过讨论,已经认定凶手就是晁文龙。
这晁文龙是新城区龙瑞投资有限公司、龙瑞小额贷款公司、龙瑞证券和龙瑞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幕后老板。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以来,新城区分局一直将以晁文龙为首的犯罪集团作为首要打击对象,对其涉及的犯罪行为进行深挖。
目前这个犯罪集团已经被立案侦查,晁文龙管理的这个组织,其整体架构和具体涉案情况已经调查完毕,而专案组正在积极筹备组织抓捕。
经查实,晁文龙和其手下涉嫌故意杀人、聚众斗殴、故意伤害、敲诈勒索、寻衅滋事、非法拘禁、强迫交易等多项罪名。龙首山上的忠义堂别墅也是其本人建造的违建建筑物。
说到这,刘传勋的拳头重重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得知张雷被杀后,我们刑侦大队第一时间就进入忠义堂别墅里进行搜查,发现那里实际上就是一个用于非法拘禁的囚牢!”
徐祯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听了刘传勋的话才知道,他自己编造出的这个嫌疑人原来叫做晁文龙。
第025章 报警女子
徐祯国装作深以为意的样子,狠命点着头,仿佛是在极为认真地聆听刘传勋的陈述。
何礼凑到徐祯国身边轻声问道:“这晁文龙是凶手吗?”
“嘘……当然不是。”徐祯国悄声回答。
刘传勋并没有听到二人的悄悄话,他自顾自地说道:“通过侦查员的外围调查,我们得知张雷是今早六点三十分左右,在南湖公园晨练时被晁文龙的手下带走的。同时根据监控显示,这群人开着一辆白色商务车于四十分钟后到达龙首山,八点二十分这辆车下山离开,十点左右又返回龙首山,直到中午十一点,这群人才最终驾驶着两台商务车离开现场。而抓捕组的组长刚才告诉我,涉案的人员目前均已逃往外市。从现有的证据看,晁文龙和其手下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从七点四十分到十点三十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是吗?”徐祯国问道。
“可以这么说,现场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不过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对其他证人进行询问,距离真相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其他的证人?”
刘传勋指着大门说道:“目前正有五名证人在办案区里接受询问。”
“那么僻静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证人?”徐祯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五人并不都在龙首山上,他们只是在案发前与张雷有过一定接触的人。”
“我们方便进去听听吗?”
刘传勋踌躇不定地看着徐祯国身后的三个人,没有立即回答。
“他们都是协助我查案的同事,都是警察。”徐祯国回头解释道,“周荃你认识吧,她可是你们分局技术科的;林威是文华派出所的副所长,张雷就是到他们所报的案;何礼和我是同一个派出所的同事,刘大队你尽管放心。”
刘传勋如释重负地说道:“好吧,你们跟着我进来。”
徐祯国四人在刘传勋的带领下进入新城分局刑侦大队办案区前,他们根据刘传勋的要求将所有手机放置于置物柜中,并做过彻底的人身检查后才得以进入办案区内。
刚进入办案区,一名留着栗色长发身着墨绿色连体服的年轻女子从询问室走了出来,她见到刘传勋时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像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
何礼发现这个女人的衣服有些脏乱,脚也是光着的。
刘传勋看了眼出来的女子,接着向其身后的民警问道:“小贾,询问结束了?”
“是的,刘大队,都已经问询完了。”
刘传勋连连点头又对女子轻声说道:“麻烦你先在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时间应该不会很久。”
女子微微颔首但没有说话,她在另一名女警察的带领下走进左侧的休息室内。
徐祯国想起报案人是名年轻女子,于是问道:“这是报案人吗?”
刘传勋回答道:“是的,她叫祁晓婷,是右江师范学院大四的学生,她在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发现张雷的尸体后报了警。”
“她认识张雷?”
“据她自己所说,张雷是她的朋友,很普通的那种。不过我看应该并非如此。”
“她当时为何会在现场?”
“我只是简单问询过几句,具体情况就得问小贾了。”
刘传勋带着其他人进入一号询问室,待最后一人关上门后,他便问道:“小贾,询问情况如何,你简单向兄弟单位讲述一下。”
年轻的刑警点头后朗声介绍道:“报案人叫祁晓婷,是右江师范学院的在校学生,目前在校外实习,她自称和张雷是普通朋友关系。今天上午九点,祁晓婷在宿舍里接到张雷的电话,张雷让其从银行卡里取五十万元现金送至龙首山的忠义堂别墅。于是祁晓婷开车去往绿园区的总行将五十万现金悉数取出,此时大概是九点二十分。祁晓婷取出钱后开车去龙首山,因为她刚拿到驾驶证路况也不熟,所以十一点左右才到达忠义堂,不过此时忠义堂早已人去楼空……”
这时,刘传勋打断了小贾的汇报,直接问道:“祁晓婷是如何发现张雷尸体的?”
“祁晓婷给张雷打电话的时候,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她驾车离开的途中,在行至半山腰时遇到三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
“嗯,这三个人是从山里的树丛中跑出来的,他们见到祁晓婷拦住车,问她是不是来找张雷的,祁晓婷回答说不是,这三人就沿着盘山路跑走了。”
“为什么祁晓婷不承认认识张雷?”
“她说接张雷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有打骂的声音,见这三个人穷凶极恶的样子特别害怕,所以没敢承认。”小贾解释完后继续说道,“等到这三人离开后,祁晓婷觉得不太对劲,她下车往树林深处走去,在攀龙梯附近发现了张雷的尸体。祁晓婷看到张雷尸体的时候,魂魄都快被吓飞了,她没敢接近尸体当即就报了警。”
小贾汇报结束后,刘传勋和林威一同陷入了沉思,他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如果祁晓婷的陈述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晁文龙也许并不是凶手,这三个陌生人的嫌疑反而更大。
真相的天平正在向何礼逐渐倾斜。
思考了许久,刘传勋为了自圆其说才解释道:“这三人也许是晁文龙留下来善后的。”
何礼皱皱眉头,他觉得刘传勋的解释存在一定的漏洞:“命案现场似乎不像是处理过的,反而留下了凶器和不少线索,完全没有善后的迹象。并且这三个陌生人见人就问认不认识张雷,会不会太冒失了?”
小贾为了维护大队长的权威只好争辩道:“这都是我的问题,祁晓婷或许说谎了,可我并没有继续跟她对质。”
“祁晓婷什么地方说了谎,我想我们都清楚,她和张雷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一个上大学的在校学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取出五十万现金给别人呢?”何礼仍旧不依不饶。
徐祯国回头向周荃问道:“祁晓婷在命案现场的时候,开的是什么车?”
“就是停在门口的那辆双座跑车。”
徐祯国拍拍何礼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争论下去,他自己却又对刘传勋说道:“祁晓婷到底有没有说谎,说了多少谎现在不能妄下结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刘大队,这里不是还有其他证人吗,是不是说谎咱们一对便知。”
第026章 生者如斯
刘传勋思前想后,还是接受了徐祯国的提议。
他命令小贾将祁晓婷带回询问室,对有疑问的地方继续进行重点询问,然后又带领徐祯国四人走到二号询问室的外面。
二号询问室的询问仍在进行中,为了不影响警方的工作,徐祯国一行人选择站在单向玻璃前观看起询问的实时情况。
何礼注意到,询问室里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雷的未婚妻曲亚楠。
曲亚楠的穿着稍显随便,她只穿着一件牛仔短裤和淡粉色体恤衫,看似浑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始终漫无目的地盯着警察的头顶。
何礼只想到四个字,呆若木鸡。
而对于警察的询问,曲亚楠只是像一个未完成调试的机器人一样,延迟很久才缓慢地摇头或是点头。
从她的脸上能清晰地看见两道深深的泪痕,早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
何礼趴在玻璃前,又观察到进行询问的警察眉头越发紧蹙,口型也越张越大,似乎已经出离了愤怒。而且这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以至于最后扔下手里的签字笔,双手叠在胸前大声向曲亚楠进行质问。
由于质问的声音实在太大,何礼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也能听得清房间里的声音。
“曲亚楠,你为什么这么不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我看你就是凶手的帮凶吧!”
可曲亚楠仍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仿佛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一样。
“这个叫曲亚楠的女人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来到这里后就一直都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搞得我们侦查员都拿她当做嫌疑人审讯了。”刘传勋面向玻璃,语气极其不悦。
“她也是证人吗?”徐祯国指着询问室里的曲亚楠问道。
“通话记录显示,张雷遇害前曾多次给曲亚楠打过电话,我们只是想知道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俩最后一次通话是几点?”
“上午的十点十分,之后曲亚楠也打过十多个电话给张雷,不过一次都没有接通。”
徐祯国搓着眉毛犹豫再三,等到询问室完全没有声音后,他才开口说道:“刘大队,我与曲亚楠比较熟,可否让我进去问问呢?”
“哦?这么巧吗?你跟曲亚楠是怎么认识的?”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总之算是一面之缘吧。”
解释麻烦?一面之缘?
何礼斜眼瞅着徐祯国心中暗骂,把值班接警都说得这么暧昧,真是不要脸!
在刘传勋的授意下,徐祯国轻轻推开曲亚楠身后的询问室房门,他向对面的警察做出安静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曲亚楠身后。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请节哀顺变……”
徐祯国的左手小心地拍在曲亚楠的肩膀上,可曲亚楠仍旧无动于衷。
徐祯国显得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着单向玻璃,虽然看不到玻璃外面的状况,但想必大家都在屏息凝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作为张雷的未婚妻,张雷的意外遇害对曲亚楠的打击无疑是最大,她本来能够晋升为老总夫人,现在却变成了黄粱一梦。
至于曲亚楠和张雷之间到底存在多深的感情,徐祯国并不确定。
徐祯国现在关注的是,到底怎样才可以提起曲亚楠的精神。
徐祯国权衡许久,贴在曲亚楠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曲亚楠顿时扭向徐祯国,瞪着眼睛厉声质问道。
坐在对面的民警看到曲亚楠的反应也张大了嘴巴,心里嘀咕着对面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巴。
“不过……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徐祯国神秘地回答道。
“不管凶手的身份是谁,你确定,你能抓到凶手吗?”
曲亚楠深邃的眼眸似要穿透徐祯国的灵魂。
“我尽力,但前提是你必须要相信我。”
曲亚楠嘴角略微一弯,轻蔑地笑道:“上次孩子失踪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可结果呢?孩子在哪里?张雷被杀后,你看看你们这些警察又在干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审讯一个手无寸铁、孤立无助的女人吗?我对面这个警察,他还污蔑我是凶手的帮凶!现在你当着我的面说你能抓得到凶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人命关天的事情岂是儿戏。”徐祯国无力地辩解着。
“我不相信你们能抓住凶手,如果能抓到凶手你们也不会在我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你要是真能抓到凶手,别说让我开口了,我就是死在你面前都可以!”
曲亚楠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她眼睛噙满了泪水,肩膀已经开始剧烈的抖动。
徐祯国只得安慰道:“曲亚楠,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句实在话,你的经历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也知道你历经了很多磨难。我已经见过李东,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和李连波的事情,你能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我……我们非常同情你。”
徐祯国想递给曲亚楠一张纸巾却被挡了回去。
“我知道,张雷的死对你的打击也许比任何人来得都要大,因为你距离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就只差那么几天。我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不过这就像我常看的篮球比赛,你投中了反超比赛的压哨绝杀,可是裁判却告诉你,在你出手前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徐祯国又重复了这句话,“我们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你在这自怨自艾能解决什么问题?警察不是万能的,我们需要线索和证据才能查清案件的来龙去脉,而你或许能提供给我们重要的线索促使我们破获这起案件。”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曲亚楠的头扭向另一边。
“有什么……就赶快问吧。”
徐祯国长吁一口气,看来他终于做通了曲亚楠的工作。
他悄然走到曲亚楠的对面,双手撑在桌子上问道:“曲亚楠,现在就请你把早上发生的所有经过,都完整地向我们警方叙述一遍。”
说完这话,徐祯国用眼神示意坐在座位上的民警准备制作笔录。
曲亚楠的手肘撑在桌子上,用双手揉搓了几下眼睛。
“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六点多的时候……”
第027章 陌生来电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刻不停摆动着。
曲亚楠裸身坐在柔软的双人床边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呆呆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默数着秒针所掠过的每一个刻度,直至时钟上的短针刚好停在数字“6”的位置上。
不知何故,她悲伤的表情扭曲着分散在面部四周,仿佛那些被她深埋着的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如鲠在喉,无处诉说。
对比清源村的生活,如今的曲亚楠身边早就发生天翻复地的转变。她本该高兴些,却总觉得每天都是如此难熬,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喘不过气来。
时间还是在睡梦中或许过得更快更轻松些,可每日重复的噩梦却搅得她心绪不宁。
曲亚楠愣怔片刻,捡起散落在地的睡衣,床上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尚在熟睡,她得趁他醒来前做好今日的早餐。
十分钟后,曲亚楠听到张雷起床的声音。
“小曲,你做好早饭就先放桌子上吧,我去南湖边上跑会儿步。”
“外面还下雨呢?”
“没关系,雨不是很大,我出去跑两步就回来。”
张雷于昨天在派出所发病后,曲亚楠立即陪着他到医院检查病情,可专家说他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加强锻炼、保证睡眠。
在张雷眼中,医生的医嘱犹如圣旨,这才第二天他便穿上之前从未穿过的运动装和慢跑鞋,在客厅里有模有样地做着热身运动,整个人像是跃跃欲试进入赛场的运动员一样。
临出门前他又向曲亚楠嘱咐道:“记得用豆浆机给我做点黑豆浆,最近总感觉腰疼。”
曲亚楠微笑着转向张雷,待目送张雷出门后,她的面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她喜欢张雷吗?对于一个十七岁就已经结婚,有着十多年婚龄的曲亚楠来说,这并不重要。
她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张雷,但是张雷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也不在乎这个人是否专一,只要能带给她起码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就足够了。
与之前遇到的男人相比,张雷的身份是曲亚楠所不敢企及的。
在与张雷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不是只有无尽的黑暗,她也能像正常的女性一样接受优秀男人的爱慕与追求。
在十六岁前,曲亚楠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都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可从遇到李东后,她的人生轨迹便发生了巨变。
父母视她如草芥,将她强嫁给李东,她又饱受李东的折磨与摧残整整十四个年头。而当李连波出生后,自己的骨肉也不幸成为李东发泄情绪的对象。
李东亢奋暴躁易怒的性格,让曲亚楠感觉这十四年中的每一日都像是在地狱一般生不如死,直至逼得她彻底癫狂。
时至今日,曲亚楠仍会做着旧日的噩梦,可梦中魔鬼狰狞的面孔却从李东变成了自己。
曲亚楠坐在餐桌上发着呆,若不是手机突然传来的铃声,她也许还无法从糟糕的思绪中摆脱出来。
她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是早上的八点十五分了,而电话却是张雷打过来的。
曲亚楠觉得有些奇怪,张雷已经在楼下慢跑两个多小时,这对他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张雷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而是打电话给自己呢?
“喂,老张?”
曲亚楠接起电话,可电话另一头并无人应答。
正当她疑惑着行将挂掉电话时,却传来张雷急促的喘息声:“曲……曲……曲亚楠,你马上打电话给副总王贵庆,让他给……给晁文龙的账户上转两百万,就说是还利息用的。马上就打!知道了吗?”
张雷说完这一席话,电话里就没了动静。
曲亚楠的耳朵紧贴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隐约听见了打骂声和张雷的哭喊。
这是绑架?!
曲亚楠惊恐万分,她匆忙挂掉电话,又慌慌张张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当“这里是右江市幺幺零指挥中心”的声音响起时,她又放弃了报警。
曲亚楠变得慌乱不已,但不能报警的想法却始终牢牢地根植在她的心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叫晁文龙的人是谁?
二百万又是怎么回事?
曲亚楠感觉头昏脑涨,她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按照张雷的嘱托给公司副总王贵庆打去电话。
曲亚楠将早上的事情告知王贵庆,可是王贵庆却没有表现丝毫的惊讶。
“曲小姐,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虽然比起其他公司同仁,张总和你有着更加深厚的友谊,可二百万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王贵庆此人做事谨小慎微,说话也向来滴水不漏,事情已经紧急成这样,他还在注意着自己的措辞。
曲亚楠顾不得那么多,她慌忙问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王贵庆告诉曲亚楠他正在公司的工程部。
曲亚楠在家中寻件像样的衣服,便乘电梯下楼开车赶到公司,当她到公司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整。
曲亚楠乘坐公司电梯到达工程部,她远远看到磨砂玻璃后面坐在会客室椅子上的王贵庆,正在和三名蓬头垢面的工人在交谈些什么。
曲亚楠快步走上前疾声说道:“王总!”
王贵庆招呼道:“曲亚楠你来了,快坐快坐,我这面有点事情,马上就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总!你还不紧不慢的!我刚才接到张雷电话,他被人绑架了!”
站在曲亚楠和王贵庆中间的三人听到这个消息错愕万分。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人突然扯着王贵庆的衣服厉声质问道:“你特么不是说张雷出差了吗?”
王贵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抵住眼镜对曲亚楠说道:“曲亚楠,话……话可不要乱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哪还有人会去干绑架的勾当?”
“我亲耳听到的!”曲亚楠争辩道。
“不就是晁文龙嘛,不用紧张,也许张雷被他请去龙首山喝茶了。”
“喝茶需要花费两百万吗?而且张雷说这两百万是利息钱!”
刚才那名扯着王贵庆衣服的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指着王贵庆说道:“你不是跟我说公司没有钱了吗?哪来的两百万?我们去年一年的工钱你们公司还想继续赖着啊?我话撂这,你要是今天不把钱给我们,我就从这窗户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王贵庆心里当然是信的,毕竟工程部只在他们公司的二楼。
“艾大谷,你冷静冷静,我们欠谁的钱都不会欠农民工的血汗钱,只是现在公司暂时周转不开了。”
王贵庆刚才已经将艾大谷三人安抚得差不多了,他本想等农民工走了以后再处理张雷的事情,可这曲亚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口一个二百万,这让讨债的农民工听了哪里还受得了。
慌乱之中,王贵庆忽然心生一计,他对曲亚楠说道:“曲亚楠,我实话跟你说吧,张总在晁文龙那里是不会有事的。”
第028章 金钱交易
曲亚楠歪着头疑惑不解:“不会有事?”
“这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那个时候咱们公司遇到了很多难以预见的困难,财务方面已经周转不开,甚至是资不抵债。张总为了公司能够勉强支撑渡过难关,通过中间人介绍,认识了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晁文龙,他以个人名义先后向晁文龙借款一千余万元用于公司的经营周转。”
“老张都借一千万了还没有事吗?”
“要不然怎么说你不懂。”王贵庆扶住眼镜镇定自若地说道,“张总以个人名义的借款只能通过个人的房产和车辆抵押,虽然股权也可,只不过现在公司的股权根本一文不值,说不准哪天申请破产就会变成不良资产。晁文龙这么精明,他是不会要这一名不文的股权的。”
“你意思这借款就是张雷的个人行为,公司如果喘上来这口气,那就公司还;公司如果难以为继,债务只能由张雷个人承担?是这样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张总为我们常宇公司做出的牺牲是极其巨大的,毕竟常宇公司倾注了他毕生的心血。”
曲亚楠听到王贵庆假惺惺的感慨,情绪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你说的这些话,不是恰恰证明老张他现在已经朝不保夕了嘛!如果他还不上钱,晁文龙会折磨死他的!”
“你放心吧,我们这些股东也不是冷血动物,张总的退路我们都提前帮他考虑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贵庆展示出一张空头支票故意大声说道:“虽然张总本人深明大义,想要舍身成仁,可公司的全体股东不会坐视不管。这是一张股东们自发筹集的五百万元支票,张总在上面签字后,就可以到银行兑取现金。事不宜迟,曲亚楠,你得赶快拿着支票到龙首山晁文龙的别墅救出张总!”
之后王贵庆将张雷被囚禁的地址说得极为详细,并将支票置于半空,可是曲亚楠却没有想接过去的意思。
作为公司的员工又是张雷的枕边人,这张支票能否取出现金,曲亚楠再清楚不过。
不明真相的艾大谷管不了那么多,他趁机将王贵庆手中的支票夺了过来。
“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混蛋,讨债公司来催债你们就知道想办法筹钱,欠农民工的钱就不还了是不是?”艾大谷义愤填膺地拍着手中的支票。
王贵庆假模假样地伸手试图抢回支票,艾大谷连忙甩开王贵庆的手,并狠狠瞪了他和曲亚楠两人,之后带着他的两个兄弟一路小跑离开了常宇公司办公楼。
等到三人已经不见踪影,曲亚楠才开口说道:“王总,你为什么要骗他们,支票上即使有张雷的签字,他们也是一分钱都取不出来的。”
王贵庆坐回沙发上答道:“可算给他们忽悠走了!哎不是,曲小姐,这叫调虎离山之计。我不骗走他们,又怎么能抽出时间去救张总呢?”
曲亚楠仔细一想,王贵庆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此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是张雷打来的第二遍电话,看来晁文龙的耐心正在慢慢耗尽。
曲亚楠盯着王贵庆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可在如此紧急的时刻仍无法独自作出任何决断。
王贵庆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抬起左手示意曲亚楠接通电话。
“喂?”曲亚楠打开免提胆怯地说道。
“曲亚楠么?”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沙哑,语速也稍显缓慢,这明显不是张雷的说话方式。
“你是……晁文龙吗?”
“正是,你们张总现在正在我的山庄里与我品茶,他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代为转达他的意思。”
曲亚楠抬起头又盯着王贵庆,王贵庆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在说自己也遭遇过相同的状况。
见曲亚楠没有做声,电话里的人问道:“你联系上王贵庆了吗?”
王贵庆冲着曲亚楠摇了摇头。
“没,电话接不通,我现在正想办法联系。”
“张总的时间非常宝贵,这茶也是一等一的上品,他的身体有些消受不起。如果十点之前,我看不到有二百万转进我的账户里,你们张总的脾脏怕是保不住了。”
这人说完话便将电话挂断,根本不给曲亚楠周旋的余地。
曲亚楠收起手机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王贵庆:“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上午九点五十分,在曲亚楠的不断恳求下,王贵庆终于同意从公司里仅剩不多的工程款中划出两百万元转至晁文龙的账户中。
待到十点十分,张雷的手机打来了第三遍电话。
“钱收到了。”电话中依旧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不过这只是两个月的利息钱,你们尽快想办法把本金一次性还清。如果下个月还是不能按时偿还利息,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我可就直接收走了!”
“张雷怎么样了?”此时的曲亚楠只关心张雷的状况。
过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张雷的声音:“小曲,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能回去!”
“他们不送你回来吗?”曲亚楠问道。
电话突然又换成了之前的声音:“还送他回去?脑子不好就让张雷回去给你好好治一治!”
对方冲着电话一阵狂吼,接着就立即挂掉了电话。
曲亚楠发现自己情急之中竟说错了话,一时悔恨不已。不过看起来张雷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一点倒是让她如释重负。
可曲亚楠转念又一想,这一千多万的高利贷今后又该如何偿还……
王贵庆也心事重重地坐在曲亚楠身旁,他本想找机会跟张雷说一下退出公司的想法,可眼下这事似乎要向后推一推了。
他们二人沉默地等待了四十多分钟,可仍然没有等到张雷的音信。
二人都深知,如果张雷已经被释放出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给曲亚楠打电话。
“这个晁文龙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曲亚楠问道。
“他的目的就是要钱,现在钱都已经收到了,目的也就达到了,我想张雷是不会有事的。”王贵庆发现曲亚楠还是哭丧着脸,又提议道,“不如你再给张雷打个电话?”
曲亚楠连忙拿出手机,接连给张雷打去多个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她将手机扔到椅子上,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又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曲亚楠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听到铃音的曲亚楠如获新生,她惊喜地跑回到椅子上,发现真是张雷的来电。
她欣喜若狂地接通电话,喊出张雷名字的时候已是声泪俱下。
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第029章 室内谈案
“这通电话就是你们警方用张雷手机给我打过来的。你们告诉了我张雷被杀的消息……然后……然后我又将此事转告给张雷的父母及其家属,让他们处理后续的事宜……”
曲亚楠说完,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上半身都陷进了椅背上。
徐祯国站在对面问道:“曲小姐,根据你的证词,在你和张雷的第二次的通话中并没有出现张雷本人的声音,是这样吗?”
“是的,我确实没有听到张雷的声音。”
“那第三通电话是何时打来的?”
“十点十分的时候。”
徐祯国摸着眉尖缓缓道:“就是说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张雷还是活着的。”
“是的,张雷的声音我一听就能辨别出来。”
“那你能听出张雷每次在和你通话的时候,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吗?”
曲亚楠的眉毛拧作一团,虽然不知道徐祯国的意图,可她还是仔细回忆着三次通话的详细情况。
过了半晌她肯定地回答道:“我记得第二次通话的时候,有关窗的声音。”
紧接着曲亚楠又摇了摇头:“电话里实在听不清,而且当时我特别着急紧张,也许关窗户的声音也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无法确定这个声音是否真的出现过。”
“好,你先配合我们的民警做好笔录,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正当徐祯国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曲亚楠从身后拉住了他。
“你刚才跟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你。”
徐祯国说罢离开了询问室。
徐祯国走出询问室,在门口关好房门,他看到包括刘传勋在内的站在窗户前的同事们,都像在期盼英雄似的守候着他出来。
他们不敢相信徐祯国竟能让曲亚楠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可徐祯国却高兴不起来。
现在的情况跟调查之前的失踪案件如出一辙,虽然查清了很多问题,可案件并没有因此出现突破性的进展,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徐祯国走到刘传勋身边问道:“剩下的三个证人我们也去看一下吧?”
刘传勋有些为难:“在曲亚楠讲述的过程中,其他三人的材料已经形成了。”
“哦?这么快?”
“除了曲亚楠闷不吭声拒不配合,祁晓婷对部分事实有所隐瞒,其他三名证人都非常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
“能跟我说下这三人的情况吗?”
“这三个人分别是事发时正在南湖公园锻炼的赵德全,常宇公司副总王贵庆和公司出纳于曼。赵德全住在南湖周边,经常在南湖公园锻炼,跟张雷也比较熟。今早六点三十分左右,他看到张雷在公园附近做身体拉抻的时候,被四名纹龙画虎的社会青年架到一辆白色商务车里带走了。”
“四个人将张雷带走的?”
“没错。”
“四人里有晁文龙没有?”
“我们让赵德全做了辨认,赵德全说没有这个人,他的回答非常肯定。后来我们将晁文龙犯罪集团的成员一一让赵德全进行辨认,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四人的身份。”
“那王贵庆呢,周六他为什么还在公司?”
“王贵庆说公司正常只有周日休息,曲亚楠能够双休是张雷赋予她的特权。”
徐祯国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曲亚楠提到的,在工程部讨薪的三个人是谁?”
“据王贵庆说,这三个人中有个包工头叫艾大谷,另外两个是农民工代表分别叫邹春成和邹春光。他们去公司找主管工程部的副总也就是王贵庆讨要去年未结的工资,王贵庆想办法给他们支走了。”
“如果曲亚楠的证词是真的,那么这三个人有可能也去了龙首山,或许祁晓婷在半山腰见到的三个人就是他们。”徐祯国推测道。
刘传勋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他马上打电话给小贾,安排他给祁晓婷做这三人的辨认材料。
“出纳于曼又是怎么回事,她跟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徐祯国又问道。
“张雷也给她打过电话,时间是上午的九点零五分。”
“于曼当时在哪里?”
“在家休息。”
徐祯国的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也是特权吗?”
刘传勋没有心情讨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他应付道:“不清楚,不过公司对公账户的秘钥在出纳于曼的手里,想要转账必须得经过她。她接到张雷电话后将孩子送到父母家……”
“还有孩子?”何礼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瞎想些什么,你那脑子多用在破案上面不好吗?”徐祯国用手拍了下何礼的后脑勺,“兴许人离婚了呢。”
何礼偷偷嘀咕道:“你想的也不比我少。”
刘传勋继续介绍道:“于曼将孩子送到父母家后打车到达常宇公司,帮助曲亚楠和王贵庆将公司对公账户中的二百万元转给了晁文龙。另外我们查看张雷的通话记录,他还曾给三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过电话,可是这三人的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那么我们现在找到艾大谷他们三人了没有?”林威问道。
“还没有,案发后这三人不知去向,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单独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寻找这三个人。”刘传勋又看向徐祯国,“大徐,目前能找到的所有证人的证词你都清楚了,现在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见解?”
徐祯国背着手慢慢走出办案区,他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手上,略有迟疑地说道:“首先我要声明一下,我的观点可能与你们专案组是完全不同的,但这只是我作为案件第三人的个人看法,你们采纳也好不采纳也罢,都是你们专案组独立做出的决定。简而言之,我不希望我的观点影响到专案组的独立决断和后续的侦破工作。”
“你少卖关子,赶快说。”
徐祯国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对案件的经过进行了重新梳理。
六点十五分,张雷到南湖公园晨练,在公园见到了老朋友赵德全;
六点三十分,一辆白色商务车在张雷身边停下,从车上出来四个青壮年将张雷连推带拉架进车内,而赵德全目睹了整个经过;
七点十分,白色商务车到达龙首山;
八点十五分,张雷在晁文龙等人的胁迫下给曲亚楠打去第一遍电话,要求曲亚楠找王贵庆给晁文龙转账两百万;
八点二十分,白色商务车驶出龙首山;
九点整,张雷的手机给祁晓婷打电话让其送五十万元现金到忠义堂;
九点零五分,张雷的手机又给于曼打电话让其到公司帮助转账;
九点十分,曲亚楠到公司找到王贵庆,同时见到索要欠款的艾大谷三人;
九点二十分,祁晓婷从银行取走五十万元;
九点三十分,王贵庆用假支票支走艾大谷三人,之后张雷的手机第二次给曲亚楠打电话,可电话里不是张雷的声音,同时曲亚楠听到了疑似关窗的声音;
九点五十分,于曼到达公司帮助曲亚楠完成两百万元的转账;
十点整,白色商务车回到龙首山;
十点十分,张雷的手机第三次打电话给曲亚楠,张雷在电话中告诉曲亚楠,他很快就会回去;
十点五十分,曲亚楠给张雷打电话但始终无法接通;
十一点整,山下的监控显示晁文龙等人驾车离开,而祁晓婷称,此时她已经驾车到达了忠义堂别墅;
十一点十分,祁晓婷开车下山途中发现三名可疑人员,这三人很可能是艾大谷、邹春成、邹春光;
十一点十五分,祁晓婷发现张雷尸体并选择报警。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徐祯国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其实案件的真相,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样复杂。”
第030章 戳穿谎言
等到徐祯国一口气将案件经过全部说完后,刘传勋又补充道:“经过法医的推断,张雷的死亡时间是在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左右。”
“那是法医在现场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完整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确切的死亡时间可能会有些微的误差。”
刘传勋点点头,他问道:“你所归纳出的时间顺序我们也做了类似的时间表,但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那我就直接说结论吧。”徐祯国说着吐出一口烟,“祁晓婷遇到的可疑人员就是艾大谷三人,同时祁晓婷也刻意隐瞒了某些重要的真相……”
“听你的意思……祁晓婷是凶手?”何礼不禁问道。
徐祯国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事实上张雷的死既不是伤害致死,也不是抢劫杀人,而是谋杀,是张雷某个身边的熟人蓄谋已久的谋杀!”
刘传勋觉得这事有些难以置信,他激动地问道:“那凶手是谁?”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刘大队,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徐祯国看到其他人惊诧的样子,又说道:“要解释为什么不知道凶手身份的问题,就要从周荃提出的三个疑点开始说起。小周,鉴于刘大队当时没有和我们同时出现在现场,你可否把之前提出的疑点再简单说一遍?”
周荃点点头:“一是张雷的致命伤在后脑,可死亡时却仰面朝天;二是在尸体周围有很多绿植被压折,说明曾有多人到过现场;三是张雷如何到达的龙首山,之前还是未知的。”
徐祯国接着说道:“第三个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张雷是被晁文龙的手下打手裹挟到龙首山的。而第二个问题,我认为那是艾大谷三人到现场时留下的痕迹。”
“那么艾大谷三人是杀害张雷的凶手?”何礼插嘴问道。
周荃不屑道:“都说了凶手不知道是谁,还无脑乱问。”
何礼狼狈地吐了吐舌头。
“大徐,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没有?”刘传勋问道。
“在艾大谷尚未到案的情况下,祁晓婷的辨认材料就是唯一的证据。不过目前祁晓婷隐瞒了很多真相,她的证词如果存在大量疑点,那么她的辨认也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据。”
“那怎么办?”
“虽然这很残忍,但是我必须得戳穿祁晓婷的谎言。”
刘传勋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祁晓婷到底说了什么谎,又要隐瞒什么真相?她所隐瞒的事实,是否会对案件的侦办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如果你们重看龙首山附近的监控,注意祁晓婷的那辆双座跑车,就会发现祁晓婷并不是十一点到的忠义堂别墅,而是早在十点前就已经到达龙首山了。”
“难道你看过监控了?”何礼问道。
“没有。但是种种迹象表明,祁晓婷不是在十一点到达的忠义堂,而且在祁晓婷的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刘传勋听得头昏脑涨,徐祯国所说的话让他完全糊涂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你所说的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另一个人就是晁文龙。”
“怎么可能!”刘传勋激动地抬高了声音,“晁文龙一直都和张雷在龙首山的别墅内啊?”
“你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晁文龙并非一直和张雷在一起,确切的说,晁文龙只是一直和张雷的手机在一起。”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徐祯国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在上午八点十五分,张雷给曲亚楠打完电话后,晁文龙担心两百万不能按时到账,又逼迫张雷想出其他法子筹钱。这时张雷提到右江师范学院的祁晓婷,并将二人的交往情况和手机号码提供给晁文龙。为了确保这五十万能拿到手,晁文龙在别墅留足人手,自己带领另外几名手下驱车找寻祁晓婷。所以在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才会出现商务车离开龙首山的视频影像。九点到达右江师范学院后,晁文龙用张雷的手机引祁晓婷出来,随后驾驶祁晓婷的双座跑车带其到银行逼迫她取出了五十万元现金,我想这五十万元现金应该是张雷以前送给祁晓婷的。取完钱,晁文龙直接带着祁晓婷在十点左右回到了龙首山的别墅,此时曲亚楠的两百万也已经到了晁文龙的账户上。在这段时间里,张雷一直都在龙首山的忠义堂别墅内。而当晁文龙带着祁晓婷回到别墅后,便给曲亚楠打去电话继续进行恐吓,同时释放了张雷。可是晁文龙却将祁晓婷强留了下来。”
“将祁晓婷强留了下来?”
徐祯国吐出一口烟说道:“祁晓婷在别墅里可能遭受到了猥.亵甚至是性.侵,直到十一点晁文龙离开时才将她一起带离别墅。但是这些事情,祁晓婷可能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全都避而不谈。”
“这……怎么可能?仅凭商务车进出的录像就能想象出这么多情节?徐祯国,你不是在这信口开河吧?”刘传勋无法接受徐祯国的推理,他争辩道,“而且曲亚楠曾说过,她听到了关窗户的声音啊?”
“这恰恰说明在那个时候,晁文龙并没有在忠义堂别墅里。”
“你说什么?”刘传勋难以置信地瞪着徐祯国。
“你自己也说过,晁文龙的忠义别墅堂就是用来拘禁他人的囚牢。这样一个地方要尽量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不仅窗帘需要选择百分之百不透光的化纤材料,玻璃窗也必须保证极好的隔音效果并且要常年关闭。试问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听到关窗户的声音?”
没等有人回答,徐祯国又解释道:“祁晓婷自称是九点二十分取到五十万现金,而曲亚楠听到疑似关窗的声音是在九点三十分,这个声音实则是关车门的声音,只不过从听筒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而且从八点二十分到十点这段时间,张雷的手机一共只拨出过三个电话,对象分别是曲亚楠、祁晓婷和于曼。如果我的推理没错,这三个电话应该都是晁文龙本人打出去的,我们也可以就这个问题对三位女士重新询问一遍来证实这个推论。”
“另外,祁晓婷称取完钱后驾车到忠义堂别墅时,楼内已人去楼空。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这说明五十万元现金没有成功交付,钱应该还在祁晓婷手中。可是你们有谁见过这笔巨款?这钱现在又放在了哪里?是放置在车里还是在祁晓婷本人的挎包里呢?”
“此外,我还注意到祁晓婷现在仍光着脚。如果你们对晁文龙的忠义堂别墅进行过搜查的话,应该会发现一双和祁晓婷的脚尺寸相匹配的女士凉鞋。”
刘传勋仔细回忆了一下,侦查人员确实在晁文龙别墅的垃圾桶里搜出过一双尚且流行的女士凉鞋。
至于祁晓婷提到的五十万元现金,他也的确没有亲眼见到过。
“可总不能对证人的车辆进行搜查吧……”刘传勋自言自语道。
徐祯国提议道:“可以的话,这个任务就交给林威和周荃吧。我们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可毕竟隶属于同一个市局,案件上也互有交叉。”
“这也是可行的办法。”刘传勋在犹豫之间点了点头。
徐祯国马上安排道:“林威、周荃,祁晓婷就交给你们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祁晓婷的内衣或下体进行精.斑的提取。”
林威和周荃离开后,只剩下徐祯国、刘传勋和何礼三人。
徐祯国抽完烟,找到一瓶矿泉水一口喝下去了大半瓶。
“接下来是第三个疑问,尸体为何后脑中致命伤却呈仰面朝上的姿势。这个问题正好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起案件会是一起熟人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