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不靠谱的专栏（求订阅）
“那咱们在美国做的试验数据是不是都拿不回来了？”楚知希有些担忧的问道。
吴冕指了指自己的头，微微一笑。
“还好有哥哥在。”楚知希笑的却并不怎么开心。
吴冕知道，国内的研究环境，无论是从砸钱的程度还是各种工具，都比国外要差很多。
虽然最近一些年国家大力投入，但依旧没法和获取超额利润的老牌资本主义集团相比。
这倒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但吴冕和楚知希决定不了世界局势的走向。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吴冕也只能随波逐流。但在关键问题的选择中，吴冕毫无犹豫，选择直接回国。和安东尼博士的争吵只是一个诱发因素，不是主要决定因素。
“哥哥……”
“丫头，你对《新英格兰》新开的专栏有什么想法？”吴冕问道。
“很奇怪。”楚知希忘记之前要和吴冕说什么事情，她记性不好，顺着吴冕的思路说下去，“电子烟肺炎”，这个新的肺炎类型我总是觉得不靠谱。”
“是！”吴冕很肯定的说道，“柳叶刀相当严谨，至少在一些猎奇个案报道的选择上，要比《新英格兰》等杂志更慎重。”吴冕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道，“至于专栏的设置，要更严谨。《新英格兰》设置的电子烟肺炎专栏，我觉得像是开玩笑。”
“嗯，看了两期，片子不像是普通的肺炎，倒像是……”楚知希说着，顿了一下。
“03年的**型性肺炎！”吴冕肯定的说道，“我对比之前留下来的影像资料，基本可以肯定是一种新的肺炎，类似于**。”
“哥哥，那不是乙类传染病么。”楚知希的疑问在此。
虽然去欧美留学了很多年，但学术基础是在国内完成的，所以他们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和国外完全不一样。
加上03年的事情至今都是一种伤痛，所以楚知希哪怕是怀疑，却也没有直接说出来。
“甲流不就是在美国开始传播的么，他们完全不在乎。”吴冕说道，“但甲流的时候《新英格兰》也没有出专栏，完全是一种漠视的态度。这次刚刚多少患者，《新英格兰》就急吼吼的开辟专栏，我在想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的真实意图。”
“他是一名专家，治学严谨。”楚知希说道。
“丫头，任何一名专家都不会把总部设在纽约。那里除了金钱之外，没有任何学术氛围。”吴冕纠正道，“有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一直在怀疑，等见面之后再说。”
楚知希点了点头。
“还记得第一个个案报道么？”吴冕问道。
“患者，女，18岁，因发热、干咳、呼吸困难和胸闷炎性胸痛1天就诊的那个病例？”
“嗯。”吴冕点了点头，“出现症状的前2个月，患者开始使用含6%尼古丁液的“baby smok beast mod”装置，每日5次，持续30分钟。患者无传统吸烟史，无非法用药史，无肺部刺激物暴露，无近期呼吸疾病或中东旅游史。”
“的确很奇怪，抽电子烟2个月，发病却相当急。”楚知希说道，“初始胸片示右下肺气腔实变，符合肺炎。患者开始静注阿奇霉素，并入院进一步观察。可是入院后不到12小时，就出现呼吸窘迫，必须要上呼吸机进行治疗。”
“支气管镜支气管肺泡灌洗，痰和肺泡灌洗做病毒、真菌和细菌病原体培养均为阴性，未发现其他感染性病因。”吴冕说道，“什么都没有，最后用激素治疗，和03年的事情像不像？”
“emmmm……”楚知希不像是吴冕，天不怕、地不怕。在她心里，《新英格兰》杂志的学术地位相当高，不敢直接否定相关的论文意见。
“还有一个病例。”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阳光落在身上，吴冕却并不觉得温暖。
平时自己琢磨的时候有些观点、结论都略有模糊。和楚知希闲聊，这些模糊的事情浮现出来，愈发清晰。
但随着发现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吴冕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冷。
“什么病例？”
“一名病人在发病后2天访问了两个不同的医疗机构，医院认为他是社区获得性肺炎，给他开了处方抗生素和止吐药，病人出院。”
“3天后，患者去了另一家医疗机构并入院。
开始使用支气管扩张药和广谱抗生素治疗。患者报告称其使用的是含尼古丁、但不包含四氢da麻酚的电子烟或雾化产品。
随着治疗开始，患者的呼吸窘迫和发烧加剧，提问最高达到38.9°c，导致在入院的第3天不得不使用全身性糖皮质激素。”
“在医院第5天，患者服用了左氧氟沙星和糖皮质激素处方，然后又出院了。”
“出院2天后，患者家属报告称该患者出现恶心、呕吐，不适再次发作，他们发现患者已经无反应。尽管再入院进行了复苏和治疗，患者在数小时后死亡。”
“症状好转，随后忽然恶化，丫头你觉得像是普通的肺炎么？！”吴冕问道。
“不像。”
“引起心肺功能衰竭，从这一点上来看，和03年的**要多像就有多像。”吴冕沉声说道，“这份病例的关键点在患者回家之后。首先，恶心、呕吐，肺炎很少会出现消化道症状。”
楚知希怔了一下。
“其次，没有描述患者死亡的时间。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患者已经死了。”吴冕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严肃。
“我简单的猜想一下——患者经过社区医院的治疗，症状缓解，所以出院回家。但回家后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家里人照顾，症状缓解，患者睡着休息。”
“可是睡着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从这个病例的结果来判断，和上一个病例类似，都是患者病情急剧加重。要是在家，没有注意到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的情况，几个小时就已经致命。”
“哥哥，难道是实验室的病毒泄露？”楚知希联想起之前桑德失业的事情，打了一个寒颤。
321 玩火者
“现在高度怀疑是这样。”吴冕说道，“最开始我听你说《新英格兰》开了新专栏，还以为是万宝路赞助的。但前几天我看了一眼文章，前后根本不通顺，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加上给出的影像学资料和03年**相似，根本不是普通肺炎……”
“所以我怀疑桑德那帮狗日的平时不注意，新研制的病毒播散，导致大面积的感染。”
“哥哥，现在还没有发现人传人的迹象。”楚知希说道。
“呵呵，他们不说而已。”吴冕道，“文章里也没提到没有人传人的事情，只是简单归咎于电子烟。”
“……”楚知希沉默。
这种事情不能想，一旦展开联想——从哥哥和安东尼博士的争吵，到fort detrick的关闭，再到根本没有逻辑的电子烟肺炎。电子烟肺炎也就算了，屁大的事情竟然有顶级的医学期刊给站台，《新英格兰》杂志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么？
整个推理的线条清晰明确，可是指向却让人心惊胆寒。
如果是非洲、西亚小国敢这么搞，早就被灭了。可那是美利坚！拿着一袋子洗衣服当证据就灭人国的地球霸主。
吴冕的眼睛渐渐眯起来，看着太阳，双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敲打着左手手背，像是在弹奏命运交响曲。
话说到这里，无论是吴冕还是楚知希都不想继续下去。
从731部队的资料，再到fort detrick的关闭以及莫名其妙的肺炎，甚至有顶级医学杂志的背书……
吴冕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情，只能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只能希望那群人还有一点点的良知与道德。
虽然他们是驰名双标，
虽然他们从来只为了钱而奋斗，普通人在他们的眼里只是生产资料而已，
虽然……
但吴冕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的判断。
强大、自信如吴冕，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与动摇。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远远驶来。
吴冕也没动，只是看着，眼睛越眯越紧，死死的盯着那辆车。
“吴，很高兴又一次遇到你。”一个很瘦、很精干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热情的和吴冕打招呼。
“鲍尔先生，你好。”吴冕眯着眼睛，大步走上去。
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怔了一下，这个称呼明显很不友好，像是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吴，回国过的不顺心？”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情绪只是微微异样，很快便掩饰下去，微笑着说道。
“鲍尔先生，有件事情问你。”吴冕很直接的说道，“电子烟肺炎的新专栏，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预想，但被问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还是有些尴尬。
他张开双臂想要和吴冕拥抱，但吴冕没有丝毫反应，鲍尔只好用手臂拍了拍吴冕的肩膀，说道，“吴，只是不成型的论文，提出一个新观点，不用在意。”
“新观点么？”吴冕看着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一丝慌乱。但这种情绪稍纵即逝，随后便温润起来，满满的友善。
真是一只老狐狸，吴冕冷冷的看着鲍尔，“我是柳叶刀的主审之一，新专栏的开设可不会这么简单。新英格兰也是顶级期刊，什么时候变成路边八卦杂志了？”
“吴，只是学术上的一个讨论。”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解释道，“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叫新英格兰，但却属于马萨诸塞州医学会。”
这个解释很含蓄，不仅没什么说服力，还增加了吴冕的怀疑。他看着鲍尔，沉声问道，“我要最详细的资料。”
“吴，这份资料作者并没……”
“鲍尔先生，是因为我的国籍，所以不能告诉我么！”吴冕追问道。
“没有的事儿。”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很冷静、很温和的笑着说道，“吴，你最近的情绪不是很好，我感觉你太急躁了。要不我联系安东尼博士，今年年底的年会上，你们俩个握手言和好不好。”
“鲍尔先生，肺炎会人传人么？”吴冕追问道。
“电子烟肺炎，有明确的病因。”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很坚定的说道，他目光宽厚，没有躲躲闪闪，而是直接面对吴冕的目光，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先生。”吴冕脸上最后一丝温和褪去，他看着眼前不到60岁的男人，知道他在44岁就成了《新英格兰》杂志的主编，一直干到现在，属于那种天才中的天才。
自己单刀直入，表现的很强势，但鲍尔却根本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温和的化解了一切。
哪怕他说的事情再怎么荒谬，从他的表情与目光中都看不出来说谎时候的慌乱。
“fort detrick实验室关闭了。”
“真是很遗憾，fort detrick里有很棒的小伙子。”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耸了耸肩说道。
“电子烟肺炎，很多病例出现在马里兰州。”
“吴，你的思维简直太发散了。”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笑着说道，“不可能是泄露事件，fort detrick里都是什么病毒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虽然那里绝对不会让你进。”
“电子烟肺炎的影像学资料和03年的**型性肺炎很像。”
“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说……”
“亲爱的瓦尔特，你是准备和我讨论影像学的细节么？”吴冕脸上出现一丝笑容。
温和的吴冕，比刚刚表情严肃的他更为犀利。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有些尴尬，他知道吴冕知道了些什么，他也知道吴冕知道自己知道他知道，但只要自己不承认，这一切就都不存在。
“吴，你的影像学是全世界最好的，没有之一。”
“我认为和**很像。”
“吴，我是来看望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能不能先带我去看看我的老朋友？”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不管生涩与否，直接转移话题。
“那我知道了。”吴冕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在玩火，我的民族有一句老话——玩火者必自~焚。”
322 奶爸林道士
“吴，你愿意怎么猜测是你的事情。”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笑着说道，“不过……”
“我只是医生，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医生必然要治病救人。”吴冕微笑着说道，“你怎么想你是的事情，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看着吴冕坚定的表情，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医院大楼。
大卫·詹姆斯等在门口，他看到吴冕在和瓦尔特·普兰提斯·鲍尔“温和”的对话，知道这涉及到学术上的某些不同意见，自己不能参与。
毕竟现在自己不是私人身份，而是剑桥大学的教务长。
吴冕看着几个人走进医院，并没有跟着，而是目送他们进去。
“哥哥，你不去看一眼么？”楚知希问道。
“没意义。”吴冕摇了摇头，不过随后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温润起来，“晚上咱们去老鸹山。”
“emmm……奥文的手术刚做完。”
“小手术，心里有数。”吴冕笑道。
“好吧。”
因为有保密协议在，所以楚知希也没问到底是什么手术。
开车去老鸹山，吴冕做了一天手术，哪怕表现的再怎么精力充沛，楚知希也不肯让他开车。
不是周末，却要去老鸹山，楚知希也觉得很新奇。
新院区距离老鸹山道观要比八井子乡更近，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老鸹山后山。
“小师叔，你今天这么闲么？”
吴冕忽然的到来，让林道士都觉得有些诧异。
“怎么着？不欢迎？”吴冕看着林道士，笑呵呵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林道士能觉查出来小师叔笑容里有那么一丝的犀利。
“小师叔，你看你说的。”林道士手臂动了动，让躲在身后的孩子站出来，“叫小师祖。”
“别介。”吴冕连忙打住，“叫吴老师就行。”
几天没见，孩子脸上多了一层红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眨着眼睛看吴冕和楚知希，小心翼翼的尽量躲在林道士身后。
看着胆怯的孩子，吴冕笑了。笑容温暖，那一丝犀利荡然无存。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楚知希蹲在孩子面前，笑着问道。
“我叫……叫什么来着？”孩子握了握林道士的手，抬头看他。
“林运。”林道士道，“我也不会起名字，就是觉得这个孩子挺幸运的遇到小师叔你，所以起名字叫林运。”
“为什么不叫林幸运？”
“小师叔，林幸运这么土的名字，你好意思叫么！”
“我觉得挺好。”吴冕笑道。
“叫林幸，还和那啥谐音，听起来特别不好，所以直接就叫林运。”林道士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头，笑道，“林运，去叫人。”
“吴老师好。”孩子在林道士身后探出头，轻声说道，随后问道，“小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楚知希。”
“姐姐好。”
孩子张嘴说话，嘴里的牙都是烂的。这是疾病导致的骨融合，没什么好办法治。不过只要不瞎折腾，这病倒也不会导致智商上的问题，所以吴冕并不担心。
只要能活着就行，这是首要条件，接下来才能考虑生活质量。
孩子对楚知希很有好感，眼睛一直看着楚知希，好几次想说话，但是动了动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这一切都被几人看在眼中，林道士笑着说道，“小师娘，你身上善良的气息连孩子都能感受到。”
“是么？”
“上山之后，孩子只跟我一个人，别人要带他一会都不行，看不见我就哭。前几天去香江，回来孩子就病了。”林道士道，“林运，去和姐姐玩好不好。”
说着，他用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吴冕，见吴冕神色正常，笑容温和，并不在意，这才放心。
林运小心翼翼的往楚知希面前靠了靠，从前的事情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几岁的孩子也算是刚懂事，天然的戒备心理相当重。
不过面对楚知希，却没有像林道士描述的那样，离开他就哭。林运小心翼翼的从林道士身后走出来，怯生生的看着楚知希。
“走，姐姐带你去玩。”楚知希伸出手，并没有去抓林运，而是等着他自己伸手。
林运看到楚知希白皙柔嫩的手，有些害怕，闪身躲到林道士身后。隔了几秒钟才探出头，看见楚知希的笑容，心中畏惧稍减，开始犹豫起来。
四下安静，也没人催他。渐渐的，林运似乎感受到楚知希眼神中的温暖与柔和，克服心中恐惧，试探着伸出手。
手放到楚知希手里的时候，林运笑了，天真烂漫，参差不齐的牙齿都变得好看起来。
“走，姐姐带你去玩。”楚知希牵着林运的手说道，“山上你都熟悉么？”
“我不熟悉，不敢乱走。”林运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时回头看林道士。林道士捻须微笑，不断的做手势示意林运去和楚知希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吴冕觉得有些暖，拿出手机照了一张照片。
“老林，你这直接变奶爸了。”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嘿嘿。”林道士看着楚知希和林运走远，捻须微笑。
“老林，这事儿还真让我刮目相看。本来以为你贪财，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年的时间就建起这么大一座道观。”吴冕也没进后院，而是坐在后山石碑下面，背靠在石碑上说道。
“小师叔，咱里面坐？我给你泡茶。”
“我心里有事，在这儿坐会。”吴冕说道，“老林，别打岔，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林道士很随意的说道。
吴冕笑吟吟的看着林道士。
林道士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虽然站着，小师叔坐在石碑前，明明比自己矮，但怎么都感觉小师叔鸟瞰着自己。
那种感觉相当古怪，林道士也想不懂为什么。
“小师叔，跟你说实话。”林道士干脆也坐下，大理石底座被阳光晒的烫屁股，林道士一呲牙，换了几个位置，最后才稳稳的坐下。
“我也是我爸捡回来的。”林道士笑呵呵的说道。
323 达成遗愿
“哦？还有这事儿？”吴冕诧异的看着林道士说道，“你爸那么懒个人，怎么会养孩子呢？”
“有一年发洪水，我爸看见江里……”
“好好说话，你是不是想说还带着书信。”吴冕笑道，“那是唐三藏。”
“小师叔，真的，我爸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林道士说道，“他把我捞起来，说是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也没琢磨我能活，给我喂了点米汤，但第二天一早我就精神起来。”
“命真硬！”吴冕赞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林道士挺胸说道。
“后来呢？”
“就散养着我呗，有我爸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吃的。不过等到上学的时候就遭罪喽，我爸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抽风，每天回来考我作业，写的不对就打手心。”说起往事，林道士有些愁苦。
“我说老林，你可是有儿子的人，该不会收养个孩子就为了打他手心吧。”吴冕笑道。
“怎么会，我家那小子上学开始，我就天天揍他，一直到高中打不过他为止。”
“啧啧，那以后你儿子回来继承家业……话说你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吴冕说道。
“切，小师叔你是不知道管孩子有多难。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那时候每天白天在道观，晚上还得看着孩子写作业。别人说他是道士的野种，我还得做心理辅导，你都不知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给喂大有多难。”
“小师叔，我……太难了……”林道士长叹说道。
“那还养。”
“唉，这不是我爸从小言传身授么，我有了点钱之后就一直琢磨这事儿。但现在整个社会法制健全，不能像我爸那时候养我一样，找居委会说一声就行。”
说着，林道士转身看着吴冕问道，“小师叔，林运算是收养，手续办下来了。以后呢？”
“你还想这些事儿？”吴冕好奇的看着林道士。
“不是还有基金呢么？上次香江庄家转的钱可进账了。”林道士说道，“钱不少，小师叔你也不在意，没人帮你管钱怎么能行。”
“我有专业的精算师，放心，用不到你。”吴冕笑道，“老林，你怎么打算的？”
“老鸹山这块山头我是承包的，走的改开初期的模式，离到期好几十年呢。”林道士说着，用拳头轻轻碰了碰身后石碑，“它已经在了，我总要达成我爸的愿望不是。”
“有时候做了好事没好报，你知道吧。”吴冕很认真的说道。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要说在前面。不过吴冕估计林道士明白这些，毕竟都是江湖上打滚过来的人，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年轻人的幻想。
“管不了那么多，我是谁啊！”林道士笑道，“我是林仙长，是世外高人，别人想下手整我也得有顾虑不是。尤其是小师叔你回来之后，香火更旺了。再说，就算有人整我，小师叔你肯定要出手不是。”
“应该的。”吴冕淡淡说道，“老林，最近你看。”
“小师叔，这个是真看不动。”林道士愁眉苦脸的说道，“从你回来，我就买了内外妇儿的教科书看。你知道哈，看教科书哪有刷短视频来劲，我看两页就困，睡一觉起来看了什么一点都记不住。”
吴冕右手放在石碑底座上，轻轻敲打大理石的台面，似乎在想什么。
“我也想看，但真实年纪大了，记不住。”林道士趁着吴冕心情看起来不错，把这件事情交代一下，“小师叔，要不你给我派个专业的医生过来，头疼脑热的我开点中药就好，再加上针灸，这些年都是这么给乡亲们看病的。可我毕竟不算是医生，要是有疑难杂症，也别耽误了。”
“十道九医，这话倒是不错，老林你中医跟谁学的？”
“主要是我爸教的，上学的时候我跟一个中医老师又学了点，周老师，人早都没了。”林道士说道，“小师叔，别指望我看书，真的别指望。”
吴冕心里想着事情，没搭理林道士。
“小师叔，你想什么呢？”林道士见吴冕有心事，便问道，“前几天在我这儿住的人，看起来挺有派头的。”
“派头？”
“我给他泡茶，他看着热情，说了很多，对茶道算是精通吧。但我泡的茶人家一口没喝，我估计是怕中毒？这得什么人，出门的水都得自己带着。你说那洋鬼子说咱们的话怎么那么溜呢？看着古怪。”
“呵呵。”吴冕想了想奥文的习惯，的确是这样。
“小师叔，那人最后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副字画，你看一眼？我上网查了一下，可能是徐渭的真迹。”林道士说道。
“给你你就留着，要是想卖，有时间我带你去索斯比拍卖行，估计能卖几千。”
“才这么点啊。”林道士有些失望，见小师叔也不问是什么字画，也没有趣辨别真假，直接就给了一口价，心里空落落的。
“几千块？”吴冕戏谑说道，“是几千万。”
“……”
“留好，山上湿气重，别字画受潮。你要是不会保管，就找人问问，要么存到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里。”
“保管费用很贵吧。”
“嗯。”吴冕心不在焉的说道，眼睛看着星空，远处隐约传来楚知希和林运的笑声。
背靠在石碑上，感受着白天太阳留下来的温度，吴冕渐渐温暖了起来。
“小师叔……”
“老林，你怎么这么多话？”
“从前还好，每天刷刷短视频，自己乐呵一下。最近天天看林运，真心连个乐趣都没有。一想到这孩子要上学的事情，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说着，林道士把头伸到吴冕面前，用手指着，“小师叔，你看看。”
“老林，你这人挺分裂的。”
“还好吧，没你想的那么分裂。我这辈子就琢磨着能尽量多做点好事，自己也能安享晚年就行。其他的没想过，太累。”
“老林，我手头也没人可用，要不我把韦大宝派过来？”
“别，小师叔！”林道士连忙说道，“要是派韦大宝来，还不如我自己从头看书呢。”
324 做点什么
吴冕和林道士聊了一会，斋饭送来。吴冕也不客气，把楚知希叫回来，两人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饭。
毕竟一天没吃东西，吴冕虽然没有到饿的发狂的程度，还能忍，但有饭就抓紧时间吃，这是多年住院总生涯养成的习惯。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是不是就有急诊患者需要手术，能有时间吃口饭，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小师叔，你是明早回去还是一会回去？”林道士问道。
“明早就走。我心里有点乱，来看看你爸。”吴冕说道。
这话说的，直接冷场，林道士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老林你忙着，我想想看接下来怎么做。”
“小师叔，你是琢磨医院么？话说你的医院我偷摸去看过两次……”林道士表情古怪的看着狼吞虎咽，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斋饭打扫干净的吴冕。
“你那是什么表情？”吴冕摸了摸肚子，笑道，“老林，你这里做饭的手艺不错。”
“你喜欢就好，要不要每天给你送斋饭过去？”
“不用，你刚才说了一半的话，继续。”
“小师叔，你那太冷清了，离市区也远，城乡结合部都算不上。那个……能开起来么？”林道士问道。
“不知道啊。”吴冕很随意的说道，“我又不是做买卖的人，能不能把医院建好，是院长的事儿，我就是个医生。”
“……”林道士怔怔的看着吴冕，沉默半晌后赞到，“小师叔，你厚颜无耻甩锅的样子真是太赞了，我觉得肯定行！”
“哈哈哈，用你操心，赶紧回去看诊断学。”吴冕笑道，“要是学不会，我把韦大宝派来。”
“小师叔，韦大宝那货怎么能进你的法眼呢？”林道士疑惑问道。
“我第一天去八井子中医院就遇到韦大宝，相逢就是缘分，看他舞剑的姿势有点老鸹山的影子，就随便提两句。他还行，最起码病历书写规范还知道仔细看。”吴冕躺到竹椅上，右手手指轻轻敲打椅子扶手。
“老林，没事带着林运去休息吧，我静一会。”
林道士知道小师叔不是开玩笑，他点了点头，等楚知希吃完，叫人收拾桌子，又给吴冕泡了一壶茶，带着林运离开。
夜渐渐的深了，吴冕眼睛像是天上星星一样闪烁着璀璨的光，一丝倦意都没有。
楚知希知道吴冕在想什么，也没打扰他。
“丫头，你说他们在研究什么呢？”
静寂的夜晚，吴冕忽然低声问道。
“啊？”楚知希在看星星，忽然听到吴冕的话，被吓了一跳。
“我想不懂。”吴冕悠悠的问道。
“哥哥，我记得你说过，**不是天然病毒，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楚知希说道。
“只是个猜测。”吴冕深深的叹了口气，“那时候国家憋屈啊，委曲求全。96年人家把航母开进海峡，99年炸了咱大使馆，01年撞了咱们飞机，有什么办法。”
“后来911之后……不说这个，03年那场**很奇怪，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而且当时咱们已经开始有了世界工厂的雏形，与全世界交流很广泛。但被感染的只有黄种人，其他人种只有零星病例，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传染病。”
吴冕像是在说梦话一样，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星空下飘过的一缕风。
“要是人为制作出来的那怎么办？”楚知希叹了口气，“美帝那面核心机密实验室咱们进不去，所有数据都对咱们保密。”
“没办法，咱们全力追赶，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吴冕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过楚知希已经习惯了哥哥这种说话的风格，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只在不言中。
吴冕也只是猜测，想了一会，他随后笑呵呵的说道，“不想了，丫头你还记得李一晴么。”
“记得啊。”楚知希道，“挺可惜的，肺动脉高压已经形成器质性病变。”
“李一晴要是小时候就能把手术做了，人生截然不同。”吴冕说道，“最近有人联系咱们么？”
“最近没有，之前兰科联系过咱们，说是有些新产品，想要咱们做四期临床。”
“回个邮件，告诉他们我可以做。卡尔是他们的临床医生，以他的水平，怕是完成不了四期临床。”吴冕躺在竹椅上，微笑着说道。
“有把握么？”楚知希问道。
“我做什么事没把握。”吴冕笑道，“小手术，他们要是感兴趣，就继续谈合作。”
“他们要是不感兴趣呢？现在兰科已经投入了大笔资金，不是几年前找你担任临床手术医生的时候了。”楚知希问道。
“那就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你要兰科提供耗材，免费做先心病介入手术治疗？”楚知希一下子就猜到吴冕心里想的事情。
“回国后总要做点什么。”吴冕道，“资本家拿钱，给咱们国家的孩子治病，为什么不做。”
“行，那我联系一下。”
“丫头，和兰科说，我已经完全掌握手术，可以正式进入临床。”
“呃……哥哥，你只是拿小白鼠做过试验。而且华夏微创那面呢？”楚知希皱眉说道。
“华夏微创自己成长起来，至少要10年。一辈子可没那么多的10年，把他们撮合在一起。”吴冕笑道，“只是二尖瓣返流这种小手术，对我来讲不算什么。”
“我不是怀疑你的水平，我是怕兰科或是华夏微创的器械不过关。”
“研究过，他们的器械还行，有些小毛病我可以用手法纠正。4期临床一直进展的很慢，是因为他们没找对人。华夏微创走的是我的路子，希望反而大一点。”吴冕看着星空，悠然说道，“告诉他们，1年时间，就能彻底把临床铺开，实验室和工厂建在八井子，我不去纳提克。”
“好。”楚知希把这件事情记下来，开始编辑邮件。
编辑完成，给吴冕看了一眼，发送给兰科公司的ceo。
325 救世主
兰科创建于1979年，总部设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纳提克市，是全球领先的医疗科技公司。
1997年，兰科进入华夏，在帝都、魔都、羊城均设立分公司以及研发中心，公司在中国的总部位于魔都。
兰科在中国的核心业务领域为心脏介入、心脏节律管理与电生理、结构性心脏病、内窥镜介入、呼吸、外周及肿瘤介入等。
作为全球领先的创新医疗解决方案提供商，兰科致力于对创新研发的长期投入。
兰科公司拥有超过13000种产品，并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超过16000项授权专利。2013年，兰科的研发投入达到8.61亿美金，是全球研发投入最大的医疗器械公司之一。
在国内心血管介入手术兴起的过程中，波科公司获得了巨大的超额利润，赚的盆满钵满。
而他们的野心并不止于此，不管是强生还是美敦力在业务的推广与技术上，都要比兰科更领先一步。
所以兰科最近大笔资金投入，生产介入微创治疗二尖瓣返流的耗材，已经进入了四期临床阶段。
这项业务要是推广开，兰科有信心成为全美、乃至全世界心脏介入耗材的老大。
……
……
马萨诸塞州纳提克市，兰科公司总部ceo的办公室里，杰克·琼斯真正签署文件。
公司最近的研究陷入困境，这让杰克·琼斯心烦意乱。
有关于介入手术下二尖瓣夹合术高值耗材的研究，是兰科公司巨大的利润增长点，是公司的希望所在。
从02年立项到13年获得fda审批通过，历经千辛万苦，投入巨额资金。
经过审批后1周，西达-赛奈医疗中心心血管介入中心副主任saibal kar教授完成了全美首例二尖瓣夹合术，用于治疗危及患者生命的心脏瓣膜疾病。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技术上的不断进步，才是获取超额利润的最佳手段，这一点没人不知道。
但技术进步是那么的难，兰科公司凭借全球三甲的循环介入高值耗材的超额收益勉强支撑下来。
本来以为13年获得fda审批之后，二尖瓣夹合手术能在全球顺利推广，但最后手术的关键卡在了技术上。
兰科开发的耗材主要用于返流位于 a2p2 区的二尖瓣关闭不全患者，且要求这两个区无明显钙化或瓣中裂。
后者并不难，可是要求a2p2 区返流，限制了绝大部分手术。
美国西达赛奈医疗中心心脏介入专家saibal kar医生，他是全美临床首例mitraclip的完成者，与兰科公司合作密切。
他在2017年一年完成了133例mitraclip，手术量排名全球第一。
就是这个世界第一，让兰科公司极为头疼。
花费巨资打造的治疗二尖瓣关闭不全的微创手术术式，全球完成最多的医生竟然只有133例！！！
兰科公司无法忍受这种事情的存在。
技术部想要改进技术，争取能让所有的二尖瓣关闭不全的患者都是适宜手术的患者。可几年过去了，手术适应症依旧只限制于a2p2 区二尖瓣关闭不全。
就目前的情况看，巨额的研究成本都没办法收回，就别说超额利润。
这是每一家药企、耗材公司都要面对的让人头疼无比的问题。
经常听说有跨国药企一蹶不振，就是因为一项前景良好、投入巨大的项目研究失败所导致的。
而兰科虽然还不至于倒闭，但他们面对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对此公司做了很多次的调整，技术部也看上去很努力的改进，更是寻找世界知名的循环介入手术医生共同研究。
然而，
结果令人失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琼斯先生，有一封新邮件。”门推开，杰克·琼斯的助手微微鞠躬，礼貌的说道。
“谁的？什么内容？”杰克·琼斯没抬头，他在审阅新一季的财报。
“是麻省总医院的吴医生发来的邮件……”
“不管他说什么，都拒绝。”塞布·卡尔冷冷说道。
助手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公司几次三番邀请的世界顶级医生发来邮件，杰克·琼斯先生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犹豫了一下，助手鞠躬离开。
门刚要关上，他忍不住说道，“琼斯先生……”
“怎么？”杰克·琼斯抬头，扶了扶眼镜，眼神里已经有不高兴的情绪流露。
“您真的不看看邮件么。”
“不，我在忙。”杰克·琼斯没说别的，继续低头看财报。
“卡尔先生……吴说他能做全术式二尖瓣夹合术。”助手忍不住说道。
“拒绝他……”刚说了半句话，塞布·卡尔忽然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助手，“你刚才说什么？吴在邮件里说了什么？”
“吴在邮件里说，他找到了可以做全术式二尖瓣夹合术的方法。”杰克·琼斯的助手说道。
“……”杰克·琼斯怔住了。
所谓全术式，就是所有二尖瓣关闭不全的患者都可以应用的一种术式，而不像是现在公司面对的窘境，只能治疗a2p2 区的二尖瓣关闭不全患者。
全术式！
这是兰科公司一直追寻的！
杰克·琼斯眼前金光闪闪，仿佛是大淘金时代，他独自一人发现了一条流淌着满满金砂的河流。
“马上把邮件打印出来交给我。”杰克·琼斯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他说的话。
“好的，琼斯先生。”他的助手鞠躬离开。
几分钟后，杰克·琼斯手里拿着邮件，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看着。
那个年轻人说已经通过动物实验，可以完成全术式二尖瓣关闭不全的手术。只要兰科同意，就能展开合作。
当然，邮件里吴直接说明了自己需要什么。
先心病的介入耗材，这对于波科来讲不算什么难事。虽然卖价高昂，但成本价很低。
最让杰克·琼斯难以接受的是——吴竟然说他不来纳提克市，要波科把研究机构建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是一个问题。
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要通过董事会，杰克·琼斯最后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326 选人
第二天一早，吴冕和楚知希离开老鸹山，回到医院。
奥文的情况稳定，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也快能回伦敦继续休养，只有2个患者，吴冕觉得查房这个程序有些空落落的，根本没什么好查的患者。
“吴老师，今天第一批调来的医护人员办理手续。”薛春和一直等吴冕查房出来。
作为新医院的院长，自己有好多地方去不了，对此薛春和表示很遗憾。还记得昨天自己陪着洛朗·布兰克医生去手术室，还没出电梯，就被人给挡住，撵回去。
所以薛春和心里特别有逼数的没有去找吴冕，而是等他下来。可没想到吴老师下台后直接去了老鸹山，薛春和也没电话说，等到了今天。
“行，需要我一起去么？”吴冕问道。
“要是您有时间，那是最好不过的。”薛春和笑道，“再有就是洛朗·布兰克医生问咱们这里还缺骨科医生么。”
“欢迎。”吴冕微微笑着说道，“洛朗医生人呢？”
“当时我说可能需要，他就离开，去联系克雷泰伊亨利-蒙多而医院的医疗组了。说是要带一组医护人员来……”说着，薛春和有些担心的问道，“吴老师，外国医生的收入都高，咱们能养得起么？”
“不分国外国内，收入是一样的。”吴冕淡淡说道，“想来就来，没问题的。”
见吴冕吴老师信心满满的样子，薛春和却没什么自信。
虽然账上有钱，吴老师也说那是用来发工资的，但面对现在的情况，他很难有信心。
“薛院长，和洛朗·布兰克医生说一声吧，可以来。”吴冕肯定的说道。
“好。”薛春和心情矛盾的记下这件事情。
他主要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国外医生、护士能承受国内的薪资水平？怕是很难吧。
“吴老师，最近还有几个人联系我，说是有想来咱们医院的想法。”薛春和继续和吴冕“汇报”道。
“不着急。”吴冕笑了笑说道，“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过来，要是水平不够或者责任心不够，来了也是麻烦。”
薛春和看了一眼空洞洞的大楼，心里面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先把大楼填满才是主要的，至于水平……以后可以再说么。而且申请要来的人都是副主任医师级别以上的医生，应付普通疾病应该没问题。
但薛春和只是想想，却没说什么。
医院是吴老师说了算，自己这个院长只是牌位，这一点薛春和早就有数。
“吴老师，咱们去吧。”吴冕笑道，“任海涛、张子默两位已经办理了手续。再有就是高柏祥主任，他必须来。”
“必须？”
“嗯，近期可能要和其他公司合作，开展一些项目。主要是心脏介入手术方面的，高主任这里我来说。其他想来的医生，有什么具体的资料我看一眼。”
“好。”薛春和已经准备好资料，一直拿在手里。听吴冕这么说，直接交给他。
吴冕翻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薛院长，不是这种资料。”
“嗯？”薛春和怔了一下，有意向来的医生资料自己准备的很完善，履历、工作年限、擅长什么方面的治疗等等。
这都不行？吴老师需要什么？
“病历，他们看过患者的病历，最好是有问题的。”吴冕把手里资料交给薛春和。
薛春和大汗……
这个工作量可大了去了，算了，吴老师要求的事情自己还是尽心尽力的去做。
“吴老师，那我自己先去医大二院吧，那面我比较熟悉。”
“一起去看眼，病案室能去吧。”
“能。”薛春和说道。
招兵买马，虽然薛春和与吴冕之间有些小分歧，但薛春和认为这种分歧并非无法弥补。
“医大二院消化内科的梁主任水平是很高的，尤其是消化内镜，他做的相当好。”薛春和介绍道。
“嗯，消化内镜很重要。”吴冕说道，“薛院长您对梁主任还有什么了解？”
“……”薛春和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吴老师的要求太严格，自己只是从各种上报的数据看到梁主任完成多少工作，每年做多少台消化内镜手术，具体了解？那重要么？
“他的医疗纠纷多么？”
“不多，消化内科的医疗纠纷在医大二院属于比较少的。”薛春和说道。
“嗯，那就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医院，开车去省城。
薛春和早都习惯了这种节奏，就当是在帝都东城区上班，家住在西城区好了，距离虽然差很多，但开车上班用的时间都一样。
路上，吴冕对几名有意向的医生做了简单了解，但他不置可否，并没有一口答应。
来到医大二院，梁主任今天出专家诊，吴冕和薛春和直接上楼，去看这位。
对于选择医生上，吴冕相当谨慎。他和薛春和说的并不是官话、套话。一名医生的水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用医患纠纷作为一个评价标准。
来到消化内科专家诊，薛春和与门诊护士长简单聊了几句，就和吴冕一同进去。
梁主任四十多岁的样子，普通身高，人比较瘦，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透着一股子专业气。
进门的时候，梁主任正在问诊，患者是一个高龄老人，坐在轮椅上。见吴冕和薛院长进来，梁主任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吴老师就赶过来。
“先忙着，梁主任。”吴冕微笑说道，“不着急，您先看患者。”
梁主任凛然，吴老师突然间直接过来，这是考校自己的医学功底么？
他很谨慎的点了点头，面对老患者，施展出全部功力，一点一滴询问病史、查体、最后开了一个b超单子。
全套检查做的干净利索，看的薛春和直点头，吴老师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
送走老患者，梁主任客客气气的说道，“吴老师，薛院长，您二位今天得闲？”
“哦，来看看。”吴冕笑道，“您先忙着，我看几眼就走。”
说着，吴冕让了让身，身后一名患者手里拿着刚做完的b超单子、捂着肚子走进来。
327 真正的视诊
“梁主任，您先看患者。”吴冕微笑，站到角落里。
门诊向来很忙，吴老师不是来谈事的，谈事情不可能在这儿，梁主任明白。
“检查回来了。”梁主任站在桌子旁，伸手接过b超报告单和血常规的单子。
他足足看了2分钟，相当仔细，所有重要的点都看了一遍，甚至连b超影像都特殊的扫了一眼。
患者的胆囊壁隐约有点毛糙，勉强可以诊断胆囊炎。
“小姑娘，坐着说吧。”梁主任表现的很温和，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他笑眯眯的说道，“你的情况很明确，现在考虑是胆囊炎。”
“主任，情况严重么？”小姑娘脸色有点白，小声问道。
“不重，你右上腹有压痛，但是没有反跳痛与肌紧张。b超上胆囊壁有些毛糙，但不是很重。诊断胆囊炎没问题，手术……我觉得没必要，先口服一两天抗生素就可以。”
“要是还不好呢？”小姑娘继续怯生生的问道。
“可以去社区医院点滴，不过我估计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梁主任尽量让自己有一些亲和力，微笑着和患者说道。
毕竟吴老师站在一边，估计是来挖人。自己去不去不说，总归要和和气气的，而且不能让吴老师小看了自己的临床技能。
“谢谢。”患者很努力的说道，声音有些小，满满的疼痛，“梁主任，要不直接点滴吧，点滴能快点，我疼的实在受不了。”
患者楚楚可怜的说道，“这两天每天晚上疼的受不了……”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右上腹墨菲点，苦恼的说道，“每次一疼，我就忍不住咳嗽，特别难受。”
“直接点滴也行。”梁主任道，“但建议你还是……”
正说着，梁主任见吴冕冲着自己微微眨了眨眼睛。
自己诊断有误？梁主任仔细想了想，不能够啊。难道说是自己心里戏份太多，误解了吴老师的意思？
现在该怎么办？梁主任怔了一下。
吴冕转身走出去，手背在身后，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动。
“你先等一下，我闹肚子，去卫生间。”梁主任和患者说道。
“嗯，我不着急。”患者倒是很配合，也很理解，小声说道。
梁主任心里略有点忐忑，自己虽然没想露脸，可也别把屁股露出去才是。
一边往出走，梁主任一边回忆那个患者。
查体的阳性体征很明显，胆囊区压痛，虽然没有反跳痛及肌紧张，但那证明胆囊炎并不太重，却不是否定胆囊炎的理由。
奇怪，吴老师叫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梁主任随着吴冕走出来，吴冕没走多远，在楼廊里停住，“梁主任，我看眼检查结果好么？”
“哦哦，您看。”梁主任把手里拿着的检查结果递给吴冕。
吴冕很快的扫了一眼单子，目光几乎没有在任何一行字上停留，几秒钟后说道，“梁主任，我看您门诊病历上写的双肺呼吸音清，您真的听了么？”
“……”梁主任怔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非专科查体都是随便一写，患者肚子疼，还是年轻女患，要是自己非要给她听诊，那不是等着被投诉么。
医院里每年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吴老师是专业中的专业人士，查不查体，中间涉及的门道应该极为清楚。梁主任心念电闪，马上回忆患者的体征、主诉以及相关情况。
重新想了一遍之后，梁主任依旧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吴老师。”梁主任只是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低头说道，“说真的，我没听诊，这个您清楚。”
“嗯，我知道。”吴冕点了点头，“患者语气有些虚弱，隐约能听到气道痉挛的声音，加上她自述腹部疼痛的时候有咳嗽，查一个肺部的影像检查吧。”
“您考虑是……”梁主任怔了一下。
“要不您去听一下患者的呼吸音，要是右侧减弱，做个检查看看。”吴冕道，“患者不是胆囊炎诱发的上腹部疼痛，而是右侧大量胸腔积液，牵扯胸膜导致的放射性疼痛。”
“……”梁主任无语，看了一眼吴冕，知道他是认真的，也不分辩，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吴老师，您是用耳朵听出来的？”薛春和问道。
薛春和也是消化内科出身，他知道梁主任的水平不差，刚才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并不认为梁主任哪里做错了。
要是较真的说，梁主任病历里写双肺呼吸音清，但实际上并没有查体，这的确是错误。
可是，绝大多数的门诊病历都是这么写的。来个阑尾炎的患者，按照病历书写规范要从头到脚查一遍，那可能么？！
吴老师也没拿这个理由说事，但他说的还不如拿这个理由说事呢。
耳朵听出来患者呼吸音有问题？
薛春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薛院长，您观察患者了么？”吴冕笑呵呵的问道。
“看了，结核的患者主要有几种表现方式，盗汗、干咳、胸痛、发热。患者没有一样符合，您是怎么做判断的？”
“患者坐姿很正规，没有弓背含胸，是吧。”
薛春和回想了一下患者的情况，点了点头。
“但患者进来的时候，可以看见气管左偏，这是很明显的体征。”
“……”
“化验单里，血常规白细胞正常，淋巴细胞偏高。虽然肺结核的患者血常规的变化并不明显，但结合气管左偏，可以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右侧胸腔积液。”
“呃……会不会太牵强？”
“您要是在icu或者呼吸内科干几年，天天听的都是哮鸣音的话应该很快能确定患者的情况。”吴冕说道，“等等看吧，梁主任做完听诊后能很快确定。”
正说着，年轻女患一脸迷茫的走出来。
“抓紧时间去，但走路的时候别太着急，慢着点。千万别剧烈活动啊，没什么事儿，你不用着急。”梁主任不断叮嘱着。
他目送年轻女患离开门诊走廊，这才转身走到吴冕面前，表情里带着迷茫和感激。
“吴老师，患者右侧呼吸音极弱，几乎消失。”
328 吴老师的恐怖实力
“嗯，有可能是结核性质的。”吴冕道，“一会患者检查回来，找呼吸内科会诊，麻烦您提醒一下……”
“吴老师，我仔细问了一下，最近患者有进行性消瘦，没有盗汗和发热。”梁主任说道。
“等等看吧。”吴冕道，“梁主任，您先忙着，我这面还要去找循环科的高主任。”
梁主任有些忐忑、迷茫，他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好，竟然在吴老师面前出现了漏诊。
这事儿说大就是大事，患者经过对症治疗，过几天不见好转或者好转后很快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再来医院检查发现右侧胸腔满满的都是胸水，自己怎么解释？
患者要是和善点，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跟她解释说先有的胆囊炎，后有的胸腔积液，积液是回家这几天出现的，估摸着也没什么事儿。
虽然患者也有可能明白事情不对，但一是懒得计较，二是觉得医生也不容易，就这么过去得了。
可要是碰到不理解的，抓着自己的问题直接投诉到医务处，怎么都是个小麻烦。
关键是！
自己最近这些天听说了一些事情，犹豫彷徨，一直到现在还没最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吴老师今天估计是来看看情况，没想到一个胆囊区压痛的患者就出事了……
梁主任也很无语，估计自己去八井子的想法变成泡影。虽然吴老师帮着自己排了一个雷，但这种雷在医生一辈子的路上有无数个，跳槽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梁主任很郁闷，他送走吴冕和薛院长，继续出专家诊。
哪怕心情不好，依旧得打起精神，应对一个又一个的患者。有多少年的经验在，梁主任也没有因为上一件事情就产生对自己的各种怀疑，依旧是该怎么看病就怎么看病。
很多医生在一两次看病出现误诊的情况后，会出现一种怀疑、否定自己的心里活动。不管怎么做都觉得是错误的，无论怎么心细都觉得遗漏了什么。
这种情绪相当致命。
有些人出现心理疾病，就此沉沦下去，甚至脱离临床，只能做一些其他工作。
梁主任是多年老枪，不存在这种心理活动。他只是很郁闷，不断的告诉自己八井子那面也未必有多好，吴冕吴老师以一己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一家医院推向辉煌。
自己已经快五十岁了，而吴老师周岁明年才三十，他有的是时间看着一家医院成长起来，但自己不行。
还是在医大二院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主任，学术上没什么前途，在省内开展ercp，成为省内的龙头……之一，挣点钱，过几年就退休。
也只能这样，梁主任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驱除刚刚误诊带来的阴霾。
过了1个小时，女患者拿着肺部ct回来，右侧肺脏消失了2/3，片子上显示有大量胸腔积液。
果然！
看到片子后，梁主任并没有直接让患者去呼吸内科就诊，而是让她等自己一会。
看完其他患者，梁主任仔细研究这名年轻女患。
她二十三岁，看着皮肤有点白，带着些林黛玉般的娇柔与轻微的病态。
没有腮部泛红，并没有教科书上写的那种最典型肺结核的腮红情况。
《红楼梦》里是这样描述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能把肺结核写出一种浪漫的美，不愧是古典名著。
浪漫主义诗人拜伦曾对其传记作者thomas moore说：“我宁愿死于痨病……因为这样女士们都会说，“瞧，可怜的拜伦，但他的死却是多么受人瞩目！”
因为得了肺结核的画着皮肤苍白，脸颊微红。因为苍白皮肤作为底色，所以腮红更加显眼。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完全没有这种体表特征。
再往下看……咦？不对，气管好像有偏移。
梁主任也不确定是自己真的看到气管偏移还是因为看完肺部ct片子后的主观感受。或者说是吴老师刚刚说了有气管偏移，自己这才觉得有问题。
上下打量了足足3分钟的时间，梁主任把视诊做到了极致。看的年轻女患有些害怕，要不是梁主任看着很和蔼，诊室的门开着，外面人来人往，她肯定早就害怕的逃走了。
这名医生上下打量自己，是不是色狼？看着年纪挺大，面相和蔼，不觉得有多色。
梁主任视诊做完，只有气管疑似左偏能证明是肺结核。但一般情况下，肚子疼的患者谁会去看气管呢？
“小姑娘，你最近有呼吸困难么？”梁主任回头看阅片器上的片子，轻声问道。
“没有……”年轻女患见梁主任不再盯着自己看，终于松了口气，“主任，我没事吧。”
“你先等等，我问你几个问题。”梁主任皱眉看着片子，“发热，这个问题我问过你，是吧。”
“对，我最近没有出现过发烧的情况。”年轻女患很肯定的说道。
“午睡么？每天午睡后会不会有大量出汗的情况？”
梁主任问的是盗汗的情况。
盗汗是中医的一个病证名，是以入睡后汗出异常，醒后汗泄即止为特征的一种病征。
“盗”有偷盗的意思，古代医家用盗贼每天在夜里鬼祟活动，来形容该病证，即每当人们入睡、或刚一闭眼而将入睡之时，汗液象盗贼一样偷偷的泄出来。
一般肺结核的患者都会有午后盗汗的情况。
年轻女患摇了摇头，很肯定的否定了这一点。
梁主任很郁闷，没有呼吸困难、没有盗汗、没有发热、只有疼痛后才会出现咳嗽。
最后一点阳性体征，自己考虑也是胆囊区炎症牵扯膈肌、胸膜出现的正常生理反射。
哪怕是吴老师已经说明了情况，让患者做了一个肺部ct，确定大概率是肺结核导致的大量胸腔积液。可是梁主任回头再想，要是自己再一次接诊类似患者，除了大面积筛查肺部ct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
难道说这就是编写《诊断学》教科书的吴老师恐怖实力么？
329 老患者
最后梁主任也没什么头绪，他甚至都不用留下什么影像资料，这个病历只要回想，一切资料就会立即出现在脑海里。
简单、清晰、明了，自己怎么都不能给出结核性胸腔积液的诊断，而吴老师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就能确定这一点。
这就是差距。
唉……梁主任把患者送去呼吸内科后，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误诊，还是因为去八井子医院的希望变得渺茫。
手机铃声响起，梁主任心不在焉的接通。
“喂。”
“主任，那个老患者又回来了。”
梁主任无奈苦笑，都不用说名字，只提到老患者3个字，他就知道下级医生说的是谁。
那是一个53岁男患，长期大量饮酒，导致急性胰腺炎转为慢性胰腺炎。先后接受经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ercp）+胰管支架置入术治疗3次。
不管怎么给他治疗，不管每次住院的时候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患者总是不当回事。
只要出院，他就会继续酗酒。甚至有一次一早查房的时候，梁主任在患者的身上闻到大量酒气。
经过同病房患者家属的叙述，他半夜溜出病房，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当时梁主任就怒了。
住院期间患者在术后是一级护理，术后三天改为二级护理。
按照规矩来讲，二级护理的内容包括：1、病重期急性症状消失，大手术后病情稳定，但生活不能自理者；2、年老体弱或慢性病患者；3、普通手术后或轻型子痫等。
而护理的要求是：1、注意观察病情，观察特殊治疗或特殊用药后的反应及效果，每2h巡视一次。2、根据病情可在床上或室内轻度活动。3、协助病人做好晨、晚间护理。4、针对不同疾病做好卫生宣教及出院指导。
没有任何一点能允许患者擅自离开医院。
但医疗规章制度操蛋就操蛋在这里——患者要出去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值班护士不能不允许。
所有规章制度都只是医院的自说自话。
术后患者情况已经平稳，住院就是为了每天观察病情变化，用药物尽快康复。这个时候患者天天闲的无聊，在医院漫步也成了一种消遣方式。
如果不允许患者离开病房，那就是人身拘禁，属于违法行为，患者只要投诉，就是麻烦。
可允许离开，一旦出事，后果更麻烦，医院、医生、护士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区别在于代价的大小而已。
国内的事情就这样，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出事，就是一堆麻烦。
前几年省内其他医院有个患者要做甲状腺腺瘤切除术，术前晚去医院对面的小饭店吃炸酱面。过路的时候赶巧不巧，被一辆飞驰的汽车撞到。
这种操蛋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梁主任并不知道，但他能确定的是肯定有无数的麻烦。
所以闻到患者身上有酒味之后，梁主任暴跳如雷，当场就做了一个酒精浓度测试，等急查结果回来证明了猜测，立即要撵患者出院。
这是一名大主任必须要做的事情，排雷、背锅。趁着有理的时候，抓紧时间排除麻烦。
患者也知道害怕，百般求饶，最后梁主任放他一马，又住院治疗5天后顺利出院。
用东北的话讲，这种人叫做酒蒙子，也就是有酒精依赖，根本离不开酒精刺激。
所以在那以后，病区的医生、护士都用老患者来形容他。
这又是喝多了，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诱发急性胰腺炎还是慢性胰腺炎发作。
梁主任叹了口气，心里略有点烦躁，就不会少喝点，少惹点麻烦么？！
心里虽然百般无奈，却依旧要回去看患者。
本来还打算厚着脸皮去吴老师那看看，打着请教一下诊断的旗号，“顺便”问问自己到底能不能去八井子那面的新医院。
对于那家新成立的医院，别人是各种不看好，但梁主任和其他人的看法渐渐有了不同。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自己带着的消化内科为什么能把隔壁老主任的消化内科打趴下？还不是因为自己好学、上进，第一时间掌握了ercp技术，从此打开了局面。
而老主任还沉浸在人脉、有人找他看病、医生链收患者的循环之中。
也不是腹诽老主任，而是实话实说。
换成八井子那面的新医院，只要吴老师不走，这家医院肯定能飞黄腾达。
就算是走，最起码吴老师也要干几年。要不然把大家挖过去，第二年他转身就走……没这么办事的。
吴老师在国内的口碑不错，梁主任也想通过这段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技术。就算是以后辞职去南方，挂着协和与剑桥两个金字招牌，身价也是不一样。
只是……可惜了。
梁主任叹了口气。
心里有些恨意，但还是得去看患者。至于吴老师，大不了晚上下班去他家找他。
回到腔镜室，住院总已经给患者完成检查。
增强ct：胰管支架置入状态，胰管较前显著扩张；环扫超声胃镜：胰腺回声增粗，胰管扩张，未见支架，考虑为慢性胰腺炎。
梁主任在ercp室，站在患者身边，看着影像，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吴老师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么？梁主任说不好到底是还是不是。
刚刚一个胆囊区压痛的患者自己的误诊，或许已经在不经意之间形成了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现在自己还受到影响，不管做了什么判断，都下意识的去想更多的可能性。
梁主任摇了摇头，用力把自己误诊的想法撵出去。
可是影像上看，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呢，梁主任却又说不出来。他很疑惑的看着超声胃镜的影像，陷入沉思。
“spyglassds，做一个看看。”一个声音从梁主任身后飘来。
“设备刚进，我做的还不熟练。”梁主任下意识的说道，可话刚说完，他怔了一下。
那是……
吴老师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来的？
330 不美
ercp技术是一项令人叹为观止的革命，不仅使得胆胰系统疾病诊断更为准确；同时可以进行内镜下治疗，免除了外科手术，避免了外科手术的风险高，创伤大、恢复慢、并发症多的弊端。
1968年美国医生应用十二指肠镜首次插管成功标志着ercp的开始，之后erbd、est及enbd等技术分别由德国、日本等专家完成，ercp系列诊疗技术逐步完善。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国于忠麟、鲁焕章教授开始引进ercp相关治疗技术，历经40余年发展，我国的ercp操作水平已经达到甚至超过国外。
毕竟，我国患者量巨大，而且基本国情与国外不同。
国外人数也多，但能不能看起病，首先是要看有没有钱。许多公知号称国外免费医疗，这种事情也就骗骗人，每年那么多打飞的回国做阑尾切除术的人海了去了。
一周十台ercp和一周几近百台ercp手术积累的经验值完全不一样。
国外的高端科技的确是高，但落到最基本的治疗上，却出现另外一种情况——高的太高，低的太低。
在吴冕看来，之所以国外高端科技迅猛发展，是因为有钱人的需要。他们不在乎花多少钱，而只在意自己能多活几年。
至于那些没钱的人……那都是生产资料，不算是人。这一点，马老师早就做了各种论证。
这个想法吴冕只是自己琢磨，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由于ercp技术已经基本发展完善，近10年来ercp并没有实质性进展，似乎进入了发展的瓶颈。
胆胰管被医生称为“消化道的最后一块盲区”。
因为胰腺、胆管等被肝脏、胃等器官“隐藏”起来，检查非常困难。目前仍有一部分胆胰管系统的疾病是ercp、mrcp所不能诊断的，对于复杂胆道疾病，仍然具有局限性。
近年spyglass的出现是一个亮点，其可在直视下进行胆胰管内活检甚至碎石治疗，突破了原内镜治疗的盲区。
spyglassds全称为经口胆胰子镜直视系统，可以说是内镜医生的第三只眼。
这套系统可以通过十二指肠镜的活检孔道进入到胆管或胰管内，达到直视化、精准化，让医生能随时清晰地观察胆胰管区域，消除以往的胆胰管的视野盲区，让ercp技术得到提升。
吴冕听薛春和介绍，说医大二院消化内镜室经梁主任提单子，进了一台spyglassds。
之后他就有了兴趣，毕竟spyglassds系统出现的很晚，就算是在美国的一些稍微差点的医院都没有普及。没想到竟然在黑山省已经引进，他顺便来看一圈。
进门口换了衣服，见梁主任正在看着超声胃镜的影像发呆，吴冕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小声提醒。
“吴老师。”梁主任转身，惊喜交加的看着吴冕。
惊的是自己今天运势的确不好，一个误诊，加上现在这个老患者诊断不明确，这得留给吴老师多坏的印象。
怕是自己距离八井子的那家新院区越来越远。
现在根本不是自己犹豫、选择，而是吴老师根本看不上自己。
喜的是吴老师来了，自己能顺便讨教一下到底是自己的心里感觉，还是患者真有问题。
“嗯，梁主任您在考虑患者胰腺有其他问题么？”吴冕问道。
梁主任简单介绍患者情况后说道，“吴老师，看着没什么事儿，可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吴冕笑吟吟的看着梁主任。
梁主任怔了一下，这话问的……闲聊？还是考察自己？
有问题，只是多年积累的临床经验作用下的一种直觉。但要自己说清楚哪里有问题，梁主任就力有未逮。
吴冕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梁主任。
一股子尴尬的气息弥散在四周，梁主任不知道吴老师是什么意思，急的后背不断冒汗。
“那个……”
沉默了十几秒，在梁主任看来就像是过了一年似的。他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
“哪个？”吴冕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问道。
“呃……”梁主任见吴冕没有严肃的表情，而只是温和笑着。笑的是真好看，他能感觉到四周小护士的目光不时总是汇聚在吴老师的身上。
唉，难怪单身的小护士们积极踊跃的去八井子。不说别的，光是养眼这一点就足够了。
可他直接问自己“哪个”，这话有点没有礼貌。
“吴老师，我壮着胆子说，对错请您指正。”梁主任说道，“患者是老患者，在我这里治病好多年了，他的影像资料我隐约有印象。”
吴冕没有打断梁主任的话，只是听着。
“超声胃镜上显示胰腺回声增粗，胰管扩张，诊断慢性胰腺炎肯定没错。但是整体胰腺看上去有些毛糙，让我觉得……不美。”梁主任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最后只能用“不美”来形容。
“梁主任，你的水平很高。”吴冕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
出乎梁主任的意料，对于他“可笑”的说法，吴冕没有讥笑，而是得到了认可。
水平很高？一句根本不像是医生说的话，不美，就水平很高了？
梁主任诧异的看着吴冕，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经口胆胰子镜直视系统，梁主任在哪学的？”吴冕问道。
“魔都。”
“嗯，魔都有消化内科的瞿老，他已经开展经口胆胰子镜直视系统的研究。你亲手做过几例？”吴冕继续追问道。
梁主任顿时大汗。
吴冕的目光直接而坦诚，没有丝毫敌意，让梁主任觉得有些温暖。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吴老师，我在魔都，亲手操作过3例。回来提申请，有薛院长支持，1个月前经口胆胰子镜直视系统才到，我最近没找到合适的患者。”
一套新系统刚买回来，肯定要找的适应症是那种很轻的患者。这要碰运气，从轻症患者“练”起，一直到越来越熟练，才敢在类似于胰腺炎的患者身上用。
“你来做，我看着。”吴冕微笑说道。
331 入门
“啊！”梁主任毫无意义的啊了一声，随即大喜。
虽然不知道吴冕经口胆胰子镜直视系统操作的水平，但是能稳稳的说出这句话，加上他身上笼罩的光环，梁主任没什么可怀疑的。
这叫不谋而合，这叫天赐良机。
眼前这套系统他已经研究了很久，最近正在筛选患者。有这种天赐良机，对梁主任来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梁主任，那您先做术前准备，我和薛院长等着。”
“吴老师，您先歇歇。”梁主任把吴冕和薛春和送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术前交代、等各项检查回报，一系列的事情很繁琐，想要急诊做检查也不是想急就能急的起来。
坐在梁主任的办公室里，薛春和问道，“吴老师，您对梁主任有兴趣？”
“嗯。”吴冕毫不讳言的点了点头，“最近有可能要和波科合作，循环介入手术与消化内镜手术都是他们的强项。”
薛春和怔了一下，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找高主任，是因为……”吴冕说着，顿了一下，随即笑道，“现在说还早，波科那面似乎有小动作。”
“吴老师，这事儿用签署保密协议么？”薛院长小心的问道。
“哈哈哈，薛院长，能签署保密协议的患者并不多。”吴冕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波科新一代的二尖瓣夹合术微创耗材研究出现瓶颈，我能帮他们解决。”
“……”
“但付出代价是一定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么，怎么说也是知识产权，不能被他们白piao不是，您说呢？”
“呃……吴老师，您准备怎么解决？”
“反正咱们这面患者也不多……暂时不多，可以让波科提供耗材，免费给5岁以下的先心病患儿做手术。”吴冕说道，“至于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想到。”
薛春和默然无语。
这类似于公益项目，他心里是支持的。
但是从经营者的角度来讲，怎么挣钱？怎么维系患者量？就吴老师开出来的那种天价医疗费用的收费标准……
除了那个不知名、签署保密协议的患者以及剑桥大学的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以外，还有多少人能花得起这份钱？
“薛院长，别担心。”吴冕微笑说道，“钱是一回事，我给您的计划书您看过了吧。”
“看了，邓区长也同意。”薛春和说道，“现有院区变成高端医疗场所，抓紧盖公立院区，以……”
说着，薛春和说不下去了。吴冕给出来的计划简直太过于天马行空，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可操作性。
现有院区已经飞速推进，可是直到现在还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知名度。就这，吴老师竟然要再建大楼，建设公立医院，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医大五院。
能做到么？
“ spyglassds可以淘汰大部分的胆囊结石手术，薛院长，我面面对的是一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吴冕笑呵呵的说道，“比如说ercp这项技术，问世几十年，技术成熟不过40年，有10年没有任何新进展就已经被判定为停滞。”
薛春和静静的听着。
“10年，弹指一挥间，波科就已经研究出来 spyglassds系统，把最后一片盲区给消灭掉。咱们先不说学习、超车的事情，想要在5年内超过波科，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
“吴老师，为什么不可能？”薛春和下意识的问道。
“因为国内没有超额利润。”吴冕道，“从印度买仿制药都能拍成电影diss一下，我问您，您知道为什么印度仿制各种高新药物却不被告么？”
“我听说药企偷偷在印度做一二期的临床试验。”薛春和说道。
“是。”吴冕道，“那是要死人的，100个立项的药品实验能有1个成功就已经算很不错了。中间会死多少人？药企肯定不能把这项研究放在欧美，毕竟那面死人的成本太高，而印度就不一样。”
这种事情要是辩论起来，各执一词，能说到世界毁灭去。吴老师说的也只是片面之词，有道理，却无法说服生命受到威胁的患者。
对此，薛春和认为吴老师的看法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
薛春和已经知道吴冕的态度，虽然他并不认可，但却也能接受。
“话说回来，波科研究了 spyglassds系统，咱们拿过来就用呗。我看医大二进的是第一代产品……”
“吴老师，您不会准备提申请，把医大二的设备都要过去吧。”薛春和略有些忐忑的问道。
“呵呵，怎么会。”吴冕笑了笑。
这就好，要人还简单一点。设备可属于固定资产，调拨的话相当麻烦。而且这相当于挖墙脚，连地基都不给留，是要被人诟病的。
“这么简陋的设备，我看不上眼。”
然而吴冕的下一句话，把薛春和的想法打的粉碎。
“要是波科董事会能通过，全套的设备都换成三代的。我一会看看梁主任的水平，要是已经入门，就让他去好了。”吴冕说道。
入门……堂堂一位省内知名专家，在吴老师眼里还只是入门级别的么？薛春和干巴巴的笑了笑。
“薛院长，以后普外科的诊疗范围越来越小，有ercp和 spyglassds之后，保胆取石技术已经成熟，我们可以率先开展。”吴冕说道，“这是一个大项目，培养更多医生，每年相关手术至少有5000-10000例。”
薛春和半信半疑，他对微创了解的并不多，但毕竟是出身消化内科的医生，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研究的。
吴老师刚刚描述的属于一个未来的愿景，过程会极为漫长，中间涉及的事情不要太多，绝对不会像吴老师说的这么简单轻松。
其实这就算是画大饼了，看着香，却一时半会吃不到嘴。
“咚咚咚~~~”
两人闲聊一会，吴冕说了自己以后的打算，敲门声响起。
“吴老师，薛院长，术前准备已经完成，您二位来看眼？”梁主任毕恭毕敬的敲开门，说道。
332 开坦克去做手术
“禁食水时间够吧。”吴冕问道。
“够，已经将近20个小时没吃饭喝水了。”梁主任回答道，“患者是老患者，住院住的都有经验了，知道肚子一疼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吴冕点了点头，术前准备很繁琐，但都是常规流程，自己只要知道梁主任别红了眼睛非要赶鸭子上架就行。
来到ercp室，薛院长也没有躲避，而是主动穿上铅衣站在后面看情况。
“吴老师，您看我有什么注意的？”梁主任问道。
“慢点做就行，别着急。”吴冕道，“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说，一定要慢着点。”
“好。”
梁主任穿上全套装备，看着瘦弱，但厚厚实实的铅衣明显是特制的那种。
吴冕见梁主任穿的和铁皮人一样，哭笑不得。
一般来讲自己做介入手术的时候也不愿意全副武装，毕竟身上穿着二十几公斤的装备太沉，要是手术时间长，哪怕吴冕的身体都没办法承受。
而梁主任这个岁数，穿着比普通铅衣更厚的特制铅衣、铅裙、铅帽、铅眼镜、铅围脖……
“梁主任，您能扛得住？”吴冕有些好奇的问道。
“吴老师，我当年胆子小，也算是被逼无奈。明知道吃线，但总是得学新技术不是。”梁主任笑了笑，戴上一个铅化玻璃的面罩，“那就多防护呗，我里面有受线检测盒，这套东西穿上，吃线量是真不大。”
“这得多少斤？”
“36.2kg。”梁主任道，“吴老师，您别笑话我，我就是胆小，没别的毛病。”
“不笑话，不笑话。”吴冕说道，“您穿着这身，能抗几个小时？”
“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梁主任说道，“一般情况下3个小时还是能抗住。再多，我也没尝试过，毕竟我下面还有带组教授，每天也就一两台手术。”
吴冕点了点头，看着梁主任穿的跟一个铅制的铁桶一样，有些好笑。
这根本不算是披坚持锐，而是开坦克上去做手术。
患者的右手前臂已经建立静脉通路，这是术前准备的一部分。
“静脉注射异可利定20mg，地西泮5mg、盐酸哌替啶、50mg。”梁主任唯一没戴的就是铅手套，毕竟还要正常做手术。他一边整理一身沉重的铅衣，一边下医嘱。
穿着铅衣的护士马上给患者推注药物。
这些药是为了有效地控制胃肠蠕动，有利操作，以免患者躁动，耽误手术时间。
患者体位取左侧卧位，左手臂置于背后。一名带组教授操作十二指肠镜和梁主任亲自操作胰管镜。
正常来讲内镜护士协助操作送镜，在x线透视下轻柔地操作。吴冕见马上开始手术，便温和说道，“梁主任，我搭把手？”
“啊？”带组教授怔了一下，想要让开自己的位置。
“不用，我帮着送镜头。”吴冕道。
内镜护士也愣了一下，自己做的算是最简单的“粗活”，吴老师竟然要做这个？
接过护士手里的线，吴冕微笑道，“谢谢。”
“emmm，不客气。”小护士的脸一下子红了。
“开始吧，梁主任。”吴冕气定神闲，面对屏幕说道。
梁主任先做ercp，确定病变部位并测量胰管直径后再插入胰管镜。整个过程很顺利，能看出来他的手法娴熟，ercp对他来讲并没有太高的难度。
吴冕很欣慰，能把ercp做到这种程度的医生不少，但绝对不能说是很多。
尤其梁主任还穿着37公斤的铅衣……
铅衣的重量果然没影响到他的操作，或许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穿着，已经习惯了？吴冕对此表示很好奇，或许就像是武林高手最开始打基础一样。
要是梁主任穿普通铅衣，会不会直接飞起来？
前期要做的都是准备工作，真正的重心在于spyglassds的操作上。
拿起spyglassds的镜头，梁主任不免有些忐忑，毕竟他做的还少，不像是ercp一样熟练。
“吴老师，您看……”
“慢点做就行，spyglass系统克服以往一般需两名医师同时操作和配合、因子镜的视野狭小对过度扩张的胆管要不断调整向和角度才能对准靶点的缺点。您刚开始，用两个人操作很稳健。”
吴冕简单说了说，随后看着梁主任把spyglass镜头顺着患者口腔下进去。
在x线透视下，梁主任将套管插至病变部位，然后将胰管镜沿套管插入主胰管，子镜的末端从套管中露出来便可观察到胰管腔。
全程顺利，吴冕没什么好说的。
通过四向可控式 spyglass ds推送导管，能够浏览除rt外的周边组织，提供 360度管腔内全景视图。
从前的视野盲区如今清晰的出现在屏幕上。
开始操作后，梁主任进入状态，身上沉重的铅衣似乎不复存在，甚至站在身边的吴冕都不复存在。他双手灵活，操作细腻、轻柔，一边退镜，一边细心的观察360度官腔内全景。
通过ercp+spyglass检查发现患者的胰腺果然有些问题。
胰管扩张，rt 位置隐约看见胶冻样物质，附近胰管黏膜充血，表面略有不平整。
“内部见支架在位，主胰管内可见大量絮状黏液样结构，体部部分胰管呈犬牙样交错。”
“管壁上可探及多发偏低回声结节注入造影剂囊壁上低回声结节出现强化信号，程度弱于胰腺实质。”
“考虑胰腺导管内**状瘤。”梁主任很冷静的说道。
他手下的护士在记录单上记录整个操作过程，写下诊断。ercp室里很安静，只有梁主任一个人在说话。
薛春和对眼前的情况感觉有些陌生，一般有吴老师在的时候，都是吴老师指挥，可是这次他甘心做一名护士应该做的事情。
ercp+spyglass的操作在梁主任的手下行云流水一般展开，他自己心情也是相当舒畅，沉浸其中，以至于忘记了吴冕的存在。
32分钟，检查结束，相当细致。
抽出镜头，梁主任长出了一口气。
“吴老师，做完了。”梁主任一张老脸隐隐红光满面。
“不错。”吴冕微笑，帮着护士整理好物品，脱去铅衣。
“您看我的诊断有问题么？”梁主任问道。
“没有。”吴冕点了点头，“梁主任，您要是想去我那面，1周之内找薛院长报道。”
333 技痒难耐（白银盟一城烟雨柳色青824加更5）
这还是挖人么？薛春和相当无奈。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一天，跟做梦似的，梁主任目送吴老师离开，恍惚了很久。
还以为自己没什么机会，一直告诉自己八井子那面的风险太大，结果吴老师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把自己打晕。
肯定是看着自己水平高，这才把吴老师打动的，梁主任把患者送回去，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乐呵呵的想着。
ercp+spyglass是技术，就算是在魔都，带自己的老师做的都没今儿这么顺溜。难不成是自己厚积薄发，忽然间悟了？梁主任傻乎乎的乐着。
每每在技术上取得一点点成绩，都会很开心，尤其是梁主任本身的技术水平就很强，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愉快的感觉了。
一定是自己厚积薄发，梁主任回想着做ercp+spyglass的过程，每一步都是那么的顺手，堪称完美。现在回想起来，还如饮甘露，心中畅快无比。
也难怪吴老师看自己做这么一台手术就毫不犹豫的要自己过去，就这水平，放哪都是一块金子！
梁主任越想越开心，技术上的进步让他兴奋的无法自已，像是刚刚拿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着急想要再试一试。
病房有什么合适的患者么？梁主任开始琢磨这事儿。
自己组肯定是没有，梁主任心知肚明。他想着，拿起手机，联系手下带组教授。
不过想了想，梁主任还是把手机放下，自己溜达去手术室看一眼，准备再熟悉一下spyglass的设备。
现在他就像是刚刚学会绝世剑法的剑客一样，擦拭自己的剑，达到人剑合一的程度，估计以后还能更上一层楼。
来到手术室，梁主任听到护士值班室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下午就去递申请，你们笑话我也没用。”一个声音传出来。
“人家吴老师有女朋友，你去了也白扯。”
“怎么着，能有事没事看一眼也是好的。买张演唱会的门票，前排就得一千多，还看不到什么。刚才吴老师可就站在我身边，虽然戴着口罩，那也好看，口罩都顺眼好多。”
“去吧去吧，我岁数大了，当个亲妈粉远远的祝福一下就行。”护士长的声音传出来。
梁主任笑了笑，护士长摇身一变都是亲妈粉了么？这还真是个看脸的世界。要是自己在八井子组建一家医院，别说是小护士，怕是合作多年的护士长都不带跟自己走的。
看看人家吴老师，最缺的护理力量直接满血带走。
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事情，梁主任直奔ercp室走去。
医大二院的ercp室术间有3个，最里面的是梁主任的术间，最安静，设备也是最好的。这是主任的特权，没谁会因为这事儿哔哔哔个没完。
梁主任迈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着小曲，准备像战士要擦拭钢枪一样去检查一遍spyglass设备。
忽然第二个术间的门打开，术者是李教授，他穿着铅衣急匆匆的往出走。
“主任。”李教授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往出走。
“怎么了，这么着急呢。”梁主任问道。
“主任，我做ercp造影，胆总管结石比术前影像看着大很多，没办法做，准备下个塑料支架得了。”李教授说道，“我去和患者家属交代一下。”
巨大结石？梁主任心念微微一动，皱眉说道，“什么患者？”
“主任。”李教授停住脚，看着梁主任汇报道，“84岁男性患者，主诉：上腹胀痛5月，加重4天。查体皮肤、巩膜轻度黄染，右上腹轻压痛，肝区轻叩痛。”
“化验检查呢。”
“tbi/l、dbi/l、al/l、as/l、ggt /l、alp /l，/l，crp 53mg/l，血rt、凝血正常。上腹部ct：胆总管多发结石并胆管扩张，胆囊多发结石，胆囊炎。”
李教授汇报道，“主任，ct显示胆总管最大一枚结石有3x2cm大小，术前估计能取出来。”
有句老话叫人心隔肚皮，放在医疗过程中，这句话是相当准确的。
ct、核磁等影像学检查只能提供参考，有时候肉眼直视的结果和影像学结果完全不一样。这一点和技术的关系不大，主要是影像学还没有那么精准。
估计是李教授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初步造影看这个结石很大，但显影不是太好，导丝回撤到刀内，我用刀钩一下，看见一块宽约2.5cm，长约4cm结石，下方还有一颗小结石，好像跟术前ct有很大出入。”
3.5x4cm？好大一块结石！
这么大的胆总管结石已经超出ercp取石的治疗范围，要是捅咕的时间长了，勉强要把结石捅碎，结果可能导致胆总管损伤。
李教授的意思是患者年纪比较大，下个塑料胆道支架，保证胆汁流出畅通也就差不多了。塑料胆道支架使用寿命估计要比患者的寿命长，也不存在取出来的问题。
在从前，遇到这么大的胆总管结石，梁主任也肯定会做这种选择。
可是！
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升级了！在打野许久后，直接升级，完全可以采用崭新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对，崭新的方式，升级版的自己即将闪亮登场！
“李教授，等下再和患者家属说。”梁主任说道。
“啊？”李教授怔了一下。
“你去把spyglass的机器推过来。”梁主任笑呵呵的说道。
用spyglass激光碎石？李教授看着梁主任，只是微微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马上应了一声，去推spyglass设备。
进到2手，梁主任看到ercp造影后在心里评估患者情况。他觉得李教授做的还是不够充分，直接上来用取石球囊堵住rt开口，又做了一次造影。
因为堵住rt口，所以这次显示出来的胆总管结石的长度比李教授看见的更长，大约有5cm左右。
这种结石堪称巨大结石，要是患者再年轻十几岁，可以选择腔镜下胆管切开取石。可是患者毕竟84了，这么大的年纪，李教授的做法没什么错误。
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梁主任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334 手术顺利的原因（盟主lunar_coco加更1）
李教授把设备推过来，梁主任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ercp+spyglass手术。
术中造影见胆总管巨大结石，李教授rt切开约12mm，梁主任觉得不行，随后扩至15mm。退出扩张气囊见有碎石排出，交换取石球囊拖取出部分碎石。
下入spyglass，梁主任掌握着平衡，像是上世纪90年代的红白机游戏手柄一样，不时左右看着。虽然技术上“进步”了，但他依旧小心，不敢大意。
和刚刚的操作差不多，只不过上次只是为了看一眼胰腺的胰管，而这次是要用spyglass设备激光碎石。
激光碎石不能盲操，眼睛直视下效果更好，不容易出现副损伤。
梁主任按照肌肉记忆，把导丝和镜子慢慢送进去，准备推到胆总管结石的位置，然后激光碎石。
这种手术要是能拿下来，可以说自己的水平已经达到国内领先、世界一流的水准，梁主任心里得意的想到。
可是镜子往里进的时候，总是不顺利。磕磕绊绊的，特别闹心。
梁主任已经很小心了，他把十二指肠大rt的切口从12mm延长到15mm，这几乎已经是极限大小。
可当他一用力，导丝直接滑出，随后镜子顺着导丝一起滑出。
spyglass设备操作肯定还是不习惯，梁主任沉心静气，再一次尝试。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他怔了一下，眼前手术的过程和刚刚手术过程完全不一样。那种如饮甘露的感觉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比的生涩，这让梁主任感觉相当难受。
怎么回事？梁主任干脆停下操作，怔怔的看着屏幕，心里面琢磨两次操作之间的区别。
难道说是吴老师协助的关系？
不能够啊，spyglass设备的操作，一般助手都是护士，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帮忙扶一下导丝和镜头的光缆而已。
奇怪！
梁主任停住手里的动作，稳了稳心神，休息了20秒，随后继续操作。
再次进镜，拉直镜身，可是视野总被切开和扩张后的rt组织挡住，轴向偏离，反复滑镜。
spyglass设备在胆管里像是站在冰面上一样，根本就站不稳，无法固定。
因为无法固定，所以梁主任根本不敢用激光碎石。这要是激光打到胆道上，直接打穿怎么办？84岁老人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所以才选择ercp取石这种损伤最小的方式。
难道要外科上台开刀么？这是最后一步，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采用外科手段。
再试试，梁主任回忆良久，给自己打气。
梁主任又反复尝试了很多次，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在长镜身下拖取出部分碎石，置入鼻胆管。
“主任，不行就下个塑料支架吧。”李教授见主任跟中了邪一样，明知道不行还反复尝试，便小声劝到。
古怪，梁主任看着屏幕，试图找寻刚刚给胰腺有问题的患者做检查的时候的那种手感。
但他迟疑了很久，做了很多次尝试。可是那种手感荡然无存，哪怕是再怎么努力回忆依旧想不起来。手指头跟不分缝一样，怎么都找不到感觉。
梁主任木然看着屏幕，又一次的停下来。
见主任一句话都不说，李教授小声提醒，“主任，要不……”
“稍等一下。”梁主任说道，“小慕，拿我手机，给薛院长打个电话。”
李教授怔了一下。
薛院长？虽然薛院长是消化内科老主任，但是他从来都没接触过ercp这种设备。台上找外援，不是这么个找法。
再说，薛院长已经去了八井子那面新开的医大五院，找他有什么用？李教授疑惑的看了一眼梁主任，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一名护士拿起梁主任的手机，问道：“主任，密码是什么？”
“123456。”另一位老护士说道。
“主任您这还真是光明磊落，手机连个密码都这么简单，不怕您爱人查岗啊。”
“赶紧打电话，做手术呢，还有心情说这个。”梁主任斥道。
小护士吐了一下舌头，连忙找到薛院长的电话波打过去。电话提示音响起，小护士把手机放到梁主任的耳边。
“薛院长，是我，小梁子。”梁主任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便说道。
“我这面遇到点问题，麻烦您问一下您和吴老师走了么？”
“哦哦哦，好。”
吴老师？小护士们的眼睛齐刷刷都亮了起来。
而李教授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梁主任和薛院长、吴老师打的火热，难不成他真的想走？！
“吴老师，您好您好。”梁主任没去理睬身边的医生、护士心里的想法，在吴冕拿过薛院长的手机后第一时间打招呼，他简单汇报了一下病史和手术中遇到的困难。
“梁主任，您要是方便的话加我微信，发给我手术录像，我看一下整个过程。”吴冕说道。
ercp室和介入手术室一样，都有辐射，有射线。所以建造手术室的时候，材料和其他建筑的材料完全不同，这里面对信号的屏蔽相当严重。
不能一边手术一边视频，让吴老师指导，梁主任有些忐忑。
把现有资料发送过去，梁主任站在患者头部有些茫然的看着屏幕上的影像。
之前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荡然无存，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空虚、寂寞、以及……冷。
要是贤者时刻，梁主任也就忍了。可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戏耍自己，估计还是自己经验不足，一次成功不能当做是自己就会。
“梁主任，在么？”电话里传来吴冕的声音。
“在，在，吴老师您讲。”
“您有些着急了。”吴冕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spyglass设备操作还不熟练，就要碎这么大的石头，很难的。”
“可是……”梁主任犹豫了一下，很理智的没反驳吴冕的话。
“梁主任，之前有我在，肯定不一样。”吴冕笑着说道，“不急，这里有几个问题，我跟您说一下，您看看行不行。要是不行，我这就赶回去。”
有你在？梁主任怔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手术做的那么顺利的原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