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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咬火     白骨大圣txt下载     白骨大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0章

    客栈掌柜是名矮脚老头。
    脑门上还贴了张狗皮膏药。
    怎么看。
    都不像是掌柜。
    反倒更像是妓院龟公,专门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
    此时,客栈掌柜顺着木制楼梯,边走下楼边喜气洋洋的朝在座食客们抱拳:“今天是独女成婚之日,承蒙各位在座宾客赏脸,今日这么多贵宾在场,正好给爱女和王公子的成婚做个见证人。”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高高兴兴,今晚所有酒水和饭菜都由本店承包了。”
    客栈掌柜满脸喜色说道。
    别人嫁女儿,都是老父亲黑着脸,恨不得拿起九齿钉耙把几天时间就拱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二十几年大白菜的猪给赶走。
    看全天下男人都是馋他女儿的烂男人。
    毕竟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的那些小心思。
    可反观这位掌柜脸上的眉开眼笑,就跟老菊含苞绽放一样精彩,一对绿豆小的眼珠子笑得都快找不到眼缝了。
    早在看到客栈掌柜走下楼梯的第一眼起。
    晋安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正是今晚出现在府城的古董商人五人之一,那个飞头蛮。
    这矮脚老头应该是天生身体残疾,如果修炼飞头蛮,打算给自己来个换头术,过上正常人生活,倒也能解释通。
    晋安此时是元神出窍状态,所以这些古董商人的易容术到了他面前,根本就藏不住。
    在肉身下。
    还藏着另一副五官神魂。
    晋安并没去听那客栈掌柜接下来讲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开始环顾起这家客栈,寻找古董商人的其他同伙。
    这时,一名大厨,从客栈后厨走出来,站在大堂边缘看热闹。
    那大厨身形高大魁梧,微微有些驼背,后背长着一只隆起的驼峰…正是古董商人五人里的另一人。
    那名使用一对巨型圆月弯刀的驼背男人。
    二口女、飞头蛮、驼背男人,现在晋安已经找到三人,可剩余的问事倌、阴间判官巨人二人,他并没有在这里找到。
    此时,客栈里的娶亲唢呐声还在呜呜咽咽的热闹吹着,新郎官和新娘子跟在客栈掌柜身后同时走下楼。
    大堂里有人喊道:“掌柜的,你说你女儿跟那书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晚刚认识就互相一见钟情,可我怎么见那书生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你看他脸上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脸色苍白,像是被吓丢魂的样子,你们这家店该不会是黑店,强行掳掠书生招上门女婿吧?”
    开口说话的人,是那批刚进客栈的绿林草莽,这些人都是常年刀头舔血,把砍刀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浑人,天不怕地不怕。
    客栈掌柜笑说道:“客观您说笑了,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开门做生意,哪能是黑店呢,或许是因为王公子太高兴了,第一次成婚没经验,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喜不自胜吧。大伙可以当众问问王公子,他是否真心诚意愿意娶我女儿为妻?”
    当客栈掌柜回头看向身后的新郎官,大伙只看到了客栈掌柜的背影,没人能看到客栈掌柜此时的脸上表情。
    而客栈掌柜回头看向那名此时面无血色,额头不停流下大颗大颗冷汗的新郎官时,新郎官面色苍白的朝大伙点点头,说他与叶娘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今夜愿娶叶娘为妻。
    这些人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绿林草莽,此时一点也没察觉到这家客栈气氛不对,他们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书生身上,他们的目光始终都是在走下楼梯的新娘子曼妙身材上,不少人目露邪光的摩擦了下手里的砍刀,起哄喊道:“掌柜的,就算书生真与你女儿一见钟情,可你说你女儿跟那书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不让你女儿露露脸,让大伙掌掌眼,我们又怎么能看得出来你女儿究竟是美是丑?是不是真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呐……”
    “大伙你们说对不对?哈哈哈。”
    这些人哄堂大笑。
    客栈掌柜神色尴尬,脸上表情为难的说道:“几位客观,这大喜的日子,自然是由新郎官入洞房,洞房花烛时才能掀开头盖,现在就掀头盖恐怕不吉利……”
    “这样,小老汉在这里先向几位客观自罚酒三杯,作为赔罪,另外我再让店里小二抱上几坛在地窖里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献给你们客观。”
    那些绿林草莽此时看着新娘子在嫁衣曼妙婀娜的身子线条,精虫上了脑,还在继续闹哄哄的起哄道:“掌柜的,我们看你女儿那双腿夹实得紧,书生有什么好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有我们哥几个身强体壮,有求必硬。如果那书生满足不了你女儿,我们哥几个倒是可以代劳他洞房花烛,代替他掀开小娘子的红盖头,哈哈哈……”
    “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能死在你女儿那双夹实的腿下,我们做鬼也愿意。”
    这些绿林草莽越说越是污秽不堪。
    满嘴污言秽语。
    把坐在大堂里的仅有几名女性,如那对大户人家出来的母女,听得直皱眉头,面露不悦。
    虽然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可那身材该凹的地方凹如幽深峡谷,该凸的地方沉甸甸,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婷婷玉立,不用看都知道那双腿能夹死个男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新娘子,就是个媚骨天生的勾人小妖精,哪怕盖着红盖头没有露脸,就已经勾引得几个大汉为她争风吃醋起来。
    “这……”
    “这……”
    客栈掌柜碰到这帮子油米不进的荤汉子,面露难色,眼看局面要失控,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乱糟糟的混乱局面时。
    此时,一女子的轻柔糯糯声音,从红盖头下响起。
    “爹爹,女儿不会让爹爹为难,还请爹爹能让女儿自作主张的说几句……”
    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掌柜女儿,此时开口说话,那声音,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听得男人心里头酥麻,浑身骨头都软了,这就是个勾人又磨人的狐狸精。
    红盖头下的叶娘,声音哀怨的说道:“叶娘这辈子最钦佩的就是腹有诗书才华的读书人,所以叶娘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想嫁一位书生。希望那书生能好好待叶娘,好好待家父,以后考上个功名,有个一官半职,不要当太大的官,只要能让家父不用再每天起早贪黑开店,每天都要操心客栈生意就行。”
    “但叶娘这辈子经历坎坷,这辈子心不如人愿,第一任丈夫不是书生,刚成婚不久又逢噩耗,夫婿遭遇意外身亡……”
    叶娘说到了伤心处,红盖头下的她,轻泣出声。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今日幸遇到王公子,这首千古名诗里的意境,正好说中了叶娘的心坎,说中了世间女人这辈子最简单但也是最可望不可求的心愿……”
    “叶娘既然在座的宾客们自认为能取代王公子在叶娘心中的地位,那不妨开个斗诗会,如果有人在才学,才高八斗上胜过王公子,今日叶娘就愿意跟他成亲,哪怕是当个三妾,四妾,做个没有名分的小房也心甘情愿。”
    “假如在场各位贵客在诗书才华上比不过王公子,那么想与叶娘成亲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叶娘虽然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妇,这辈子没有读过多少圣人言,可也懂得什么是孝心,什么是女子贞洁,如果各位一再相逼,叶娘今日宁愿撞死在这,也不愿拖累了我爹爹。”
    叶娘虽然声音楚楚可怜,可也是个贞洁烈女,说话间有进有退,把条件开出来给大家,以诗摆擂台,大家凭本事赢人。
    既不让客栈掌柜为难,又保住了自己的贞洁。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叶娘是个吃男人不吐骨头,专门喜欢四分五裂吃书生的邪道女修,还真要被她这么副深情表演给骗过去。
    随着叶娘手指的方向,那群大字不识几个的绿林草莽,下意识去看挂在柱子上的字画。
    这些绿林草莽里中少数几个识字的人,开始念起字画上的诗——
    ……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些草莽汉子居然还真的对着字画苦思冥想起来。
    要不怎么说色令智婚呢。
    就在这时。
    客栈大堂里响起一个声音洪亮的声音:“不如让小生尝试一下?”
    “既然叶娘憧憬‘愿作鸳鸯不羡仙’,这家客栈又叫鸳鸯楼,那么我就也以‘鸳鸯’为点题,为叶娘献丑诗赋一首。”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这是一个咫尺却天涯,有情人不能走到一起,最终相思成疾的沙哑,低沉嗓音。
    如一座湖水逐渐被思绪愁容填满、
    那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
    从热血少年的热恋到两地分离,慢慢熬断了少年的白头。
    “对月形单望相护……”
    那逐渐沙哑,悲沧的声线中,似乎有无限感慨,似乎有说不尽的无数相思话,想要对伊人诉说,可心中的伊人却没在身边,有情人却走不到一起,每到夜色深沉,对月相思时,只剩独自一人的凄凉。
    “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两个能相爱的人走到一起,好好珍惜吧。
    以前总是笑话别人,相爱的人怎么可能最后不能在一起,后来在‘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中才明白,有情人能最后走到一起才是最‘奇怪’的啊。
    无缘无分总好过有缘却无分。
    因为无缘无分,就不用明白“只羡鸳鸯不羡仙”中的相思之苦了。
    大堂中吟诗的并非是那群草莽胚子,而是一名面白无须,脸上白白净净,五官长得眉清目秀的柔弱书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只要能长相厮守一生,就连神仙也不愿意做,叶娘,我们前世可曾认识?”
    ……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大堂里,那对母女里的婷婷玉立少女,嘴里反反复复拒绝这首诗词,看向大堂中那名面带相思忧愁,写满了沧桑故事的青年俊杰,神色出现短暂失神,这位公子的心中,肯定有一个苦苦相守的人儿吧。
    也不知道是谁家伊人才能住进这位公子的心里。
    少女这么一想,又马上脸皮一红的碎了一口:“呸,什么公子,明明就是个色胚,跟那些草莽大汉一个德性,都是想馋掌柜女儿叶娘的身子。”
    “果然娘亲说得对,天下男人都是臭男人,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男人最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一颗芳心了。”
    此时的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此刻正对叶娘深情款款吟诗的晋安。
    两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
    “?”
    但此时站起身,正深情款款看着叶娘的晋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脸上神色不对劲。
    晋安看着叶娘,声线沧桑,低沉的看着叶娘方向,继续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与叶娘第一次相见,在下就觉得与叶娘你似曾相识,仿佛是我们在前世轮回中就已经相知,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在今世终于得以相遇?”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那名婷婷玉立少女,目光里泛着光芒的看着晋安侧颜。
    她发觉。
    明明自己觉得对方是在花言巧语。
    可依旧还是觉得对方侧颜越看越顺眼,心中一颗芳心荡起涟漪。

第281章

    “李公子,您今夜可愿与小女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
    客栈掌柜笑看向晋安方向。
    双手握在腹前。
    脑门上贴着张狗皮膏药。
    再配合上他的眉开眼笑,两眼里的期待目光。
    妥妥的越看越像是站在妓院门口招揽男客人的妓院龟公,一旦有风流雅士路过妓院门口,妓院龟公就笑脸相迎的热情熟练说道:“哎呦喂,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风流倜傥的佳公子,正是我家姑娘在等的命中贵人呐。”
    “我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公艺倾绝当时,可惜了造化弄人,自古红颜多薄命,不幸被从小青梅竹马的伴侣始乱终弃。而且还被骗光家财,家中二老就此一病不起,为了替爹娘买药看病,最终痴情神女沦落风尘,得了性病,每天郁郁寡欢,无兴吹箫,公子可愿意解开我家姑娘的心头心病,救救我家那痴情的傻丫头?”
    这就叫雅俗。
    青楼和花街柳巷不一样。
    能去花街柳巷的都是贪图便宜,身上没几个铜子的普通底层小老百姓,屠夫、脚夫、卖苦力气的能懂得什么叫附庸风雅吗?大家来到花街柳巷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开诚布公来买五花肉的。
    而有点家底的公子、富贾、书生秀才雅士,当官的大爷们,会去吃几个铜子的五花肉吗?
    那多掉价。
    为了自抬身份,以彰显自己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自然都是去高档娱乐场所的青楼。
    青楼的老鸨,老妈妈们,都是从风尘里摸爬打滚出来的,自然明白这些有钱人的想法,这些人既想嫖娼又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所以手底下姑娘经过精心包装,就成了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歌舞词曲样样精通的倌人、舞姬、歌姬。
    除非你有什么长处能打动这些卖艺不卖身的倌人,然后十两纹银、一百两纹银留宿一晚,就跟镶嵌了金银似的,特别贵。
    还真别说。
    越是有文化水平的人就越是吃这套。
    按道理来说,大家都是娼妓,谁也不比谁高级,偏偏有文化的人既想嫖娼又想给自己立高级知识分子的牌坊。
    所以自古就有书生、秀才、雅士给青楼红尘女子写诗词争夺花魁的优良传统,你没文化也没关系,都能当人爷爷的七老八十富贾、纨绔子弟的富二代公子哥,可以砸钱找人买诗包装出来一个花魁。
    不为啥。
    就因为嫖娼了个花魁,能涨男人面子。
    就像是那句千古至理名言“官人好厉害,奴家不行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男人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晋安觉得眼前的场景。
    就跟青楼那套套路一样。
    经过重重包装,每个人都有一段凄惨身世,然后说自己卖艺不卖身,等博取同情心后,开始跟你说留宿一夜需要多少多少钱。
    说白了还是跟花街柳巷里的那些卖肉女子没区别。
    少在我面前装假清高。
    衣服一脱谁还不是五花肉和梅花肉。
    天天装自己镶嵌了金银,活得累不累?
    所以,当妓院龟公,不对,是客栈掌柜问晋安愿不愿意跟她女儿叶娘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晋安毅然决然的拒绝:“我李某人!不愿意!”
    这一刻的晋安。
    就如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柳下惠。
    回绝得决然。
    义正言辞。
    胸有浩然正气。
    “我李某人今日之所以站出来,并不是想馋叶娘的身子,实则是被叶娘的凄惨身世所感动,从叶娘背影仿佛看到了前世被姻缘,我李某人今天挺身而出救叶娘,如果再趁人之危贪图叶娘身子,那我李某人跟那些登徒浪子,色流胚子有什么区别?”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书生胸中一口浩然正气。”
    前一刻还沉浸于儿女情长里的晋安。
    此刻声音掷地有声。
    挺身而出。
    说今天谁要动叶娘一根头发,就先踏平了我李某人的尸体。
    “义先生,钟前辈,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饱读圣人言的我,又怎么能路见不平,坐视不管!今天就让我们以此碗为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间正道是沧桑,杀出一条生路!”
    啪。
    晋安抓起风水先生手边的酒碗摔碎。
    说得铿锵有力。
    雄赳赳气昂昂。
    视死如归。
    此时还坐在桌子前,完全一副活见鬼表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听了晋安的话,他们很想大吼一句,晋安公子你干嘛呢,你在糊弄鬼呢!
    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有心假装听不见。
    不想掺和进晋安跟夫人、叶娘之间的三者战争里。
    可无奈啊。
    晋安非要拖他们两个人下水。
    连他们的酒碗都给砸了。
    这是想要置身事外都难啊。
    ……嗯……
    ……呃……
    最后,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在众人的逼视下,模棱两可的嗯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反对。
    心头都是苦笑。
    但大家都下意识当这两名晋安带来的仆人答应了,要为他们的公子少爷强出头。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化,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怎么看不出晋安那点小心思,晋安这是打算强拉他们下水,这样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溺水者了,倾覆之下焉有完卵?晋安把他们拉下水后,他们就不会回去跟夫人乱说今晚的事了。
    “我愿意!”
    一声泫然哭泣出声的女子声音,从晋安背后哭泣喊道,啊,新娘子好美,大堂里响起一片惊呼声。
    晋安转身看向身后。
    穿着红嫁衣的叶娘,此时自己掀开红盖头,眼眶红彤彤的看着晋安:“李公子你若不负叶娘…叶娘今世必定也不负你!”
    情之一字最是奇妙。
    连着两颗心。
    倘若动了情,一个情字胜过万语千言。
    叶娘的确生得很美,青丝如瀑,她的颈项还能白,雪白如温玉,尤其是初成人妇的那种成熟韵味,再加上此刻眸子如水落玉珠,身上的柔弱风情,风情万种,明艳而让男人动心,看得男人骨头酥麻。
    有这么一个美人儿说愿意与你结为床头夫妻。
    换了普通男人。
    很难把持不住。
    就好比大堂里的其他男人们,都对着叶娘美貌暗暗吞口水,若非忌惮跟在“李公子”身边的“老年刀客扈从”,那群乌合之众的绿林草莽此刻早已经冲上来抢人了。
    当然了,也就是普通男人把持不住,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眼里都是不屑一顾。
    相比起夫人。
    这些风尘女子,庸脂俗粉,哪能配得上跟夫人相比。
    只是……
    叶娘身边的新郎官,看着自己被人戴绿帽子,被人劫亲,非当没有愤怒,反而看着晋安的目光,更加恐惧与同情了。
    那副同情的表情。
    就好似晋安在他眼里已成死人。
    “卿本佳人,奈何有缘无分,叶娘,实不相瞒,在下已成家有结发妻子,恐怕今夜要辜负了叶娘对我的一番美意,不能与叶娘拜堂成亲,跪天跪地跪父母…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无奈今世终究还是要与叶娘有缘无分……”
    面对叶娘美眸如水的动情看着自己,主动朝自己掀起红盖头表白,晋安踱步叹息一声。
    “而且在下与发妻感情深厚,发妻对我有恩,我也不可能休妻然后再娶叶娘,倘若那样,我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叶娘那对桃花眸子里汩汩落下两行清泪:“李公子,叶娘说过,今晚如果有人在才学上胜过马公子,今晚叶娘就是他的人了,叶娘愿意跟他成亲,哪怕是当个三妾,四妾,做个没有名分的小房也心甘情愿。”
    “叶娘不图名分,叶娘也明白妾室也没资格拜堂成亲,连正门都没资格入,但这些叶娘都不强求…只要李公子不肯嫌弃叶娘这具残花败柳的身子,叶娘愿意跟在李公子身边一辈子,伺候李公子洗衣起居,为李公子生个大胖小子,为李家传递香火,大门不出,专心为李公子相夫教子。”
    当说到为晋安生个大胖小子,为晋安传宗接代,繁衍香火时,叶娘那张雪白脸蛋上居然浮现起一抹并不像是做作的娇羞。
    “好!”
    “今既不拜堂成亲,也不纳妾,纳妾的事等以后见到在下结发妻子,得到她应允后再说。”
    一听不用拜堂成亲,不用给飞头蛮下跪,认贼作父,刚才还扭扭捏捏,说与发妻感情深厚的晋安,此刻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连半分停顿都没有。
    这快速的转折,直把大堂里的在座客人看得侧目连连。
    就连那桌自从进来后就默默干咽手里干粮,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与这家鬼客栈井水不犯河水的走阴镖师四名阴气沉沉大汉,此时都被晋安接连的骚操作,侧目看过来。
    此刻。
    要说脸上表情最夸张的,莫过于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了。
    当晋安说到已有结发妻子,并且他与妻子很恩爱,妻子对他有过数次救命之恩时,他们第一念头想到的就是自家夫人。
    因为只有自家夫人完全符合晋安说的这些。
    果然。
    晋安公子不是贪图女色。
    不是轻易拜倒在女子裙下的风流鬼。
    一直惦记着夫人对他的好。
    两人朝晋安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后来的发展,越来越魔幻,当叶娘说愿意不要名分的小妾时,晋安答应得比谁都快,愿意今晚纳妾时,两人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甚至因为转折来得太快。
    脸上肌肉僵住,还保持着欣慰僵硬笑容,脸上笑容戛然而止。
    然后。
    两人愁眉苦脸。
    要是被夫人知道,今晚他们跟着晋安公子鬼魂,还瞒着夫人,给晋安公子纳了一房小妾,夫人以后要多出一个“妹妹”……
    两人思及此。
    忍不住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顿觉人生索然无味。
    他们无法想象,等他们回去后将要承担多大的遮天怒火……
    以夫人如今的手段……
    天都要塌了吧?
    两人再次打了一个冷颤。
    人生索然无味。
    不行!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心有危机感的对视一眼,这个妖女绝不能留,今晚说什么都要替天行道,匡扶天下正义,拆了这座吃人的怨殃楼客栈,斩妖除魔!
    ……
    ……
    纳妾跟明媒正娶正妻不同。
    娶正妻,女子可以身着大红嫁衣,走正门,通知亲朋好友,摆酒席,然后拜天地,拜父母,拜宗祠先人,明媒正娶。
    而纳小妾,女子是不可以着嫁衣的。
    也没有拜天地,拜父母,通知亲朋好友,明媒正娶那一套。
    纳小妾那天,新郎官可以穿新郎服,但小妾只能穿绿衣,这叫红男绿女,绿叶衬托鲜花,并且只能从侧门入。
    纳小妾连正式婚礼都没有,不仅不配穿嫁衣,连盖头都不配。
    就是走一个简化流程。
    所以,叶娘回到闺房,换下一身嫁衣后,穿了一身绿群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错觉。
    觉得叶娘穿嫁衣很美,但穿绿群更加明艳动人。
    身上这件绿色长裙才更适合叶娘。
    至于晋安身上的大红新郎官服?
    眼前就有现成的。
    直接扒了马景文书生的新郎官,浑身上下光溜溜,只给他留了一条四角裤衩,然后被晋安安排坐在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那一桌,护他安全。
    免得他一个不留意,被人抓去后厨当猪猡宰了。
    本着纳小妾流程一切简化的原则,没有跪父母,没有拜天地,晋安和叶娘手里牵着竹篮子,竹篮子放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两人开始一桌一桌客人敬酒。
    叶娘很快带入小妾的身份。
    亦步亦趋的跟在晋安身后,喝了几口酒下肚,小脸蛋上开始泛起熟透水蜜桃的诱人红晕,含情脉脉看着晋安。
    那双能勾男人魂儿的桃花眼里,看着晋安背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能掐出水来。
    看这样子。
    叶娘是真对晋安动了真情。
    等这一切流程走完后,就开始上楼入洞房。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安羊入虎口,心里开始打定主意,晋安公子今晚若要入洞房,那么他们今晚就大闹洞房!

第282章 血溅鸳鸯楼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知道下半句是什么吗?
    ——一寸光阴一寸金,蜡炬成灰泪始干。
    横批:月黑风高杀人夜!
    晋安站在叶娘房间窗口,仰头望一眼窗外的月光,外头的雨还在下,今晚的月亮被乌云笼罩,适合杀人。
    砰。
    晋安关上最后一扇方格木窗。
    幽幽清香的少妇闺房里。
    带着迷人幽香。
    让男人心头像是有万只蚂蚁在挠心的爬动。
    房里点着几支若隐若现的红烛。
    就跟此时闺房里的暧昧氛围遥相呼应。
    叶娘霞飞双颊,眼若桃花,端庄贤淑的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穿着新郎官大红袍,迫不及待去关她闺房门窗的晋安,她一边拿梳子梳头,一边声音轻糯的羞赧喊晋安过来帮给她梳头。
    “李公子,叶娘今晚美吗?”
    叶娘梳着黑发,两眼水汪汪看着倒影里的男人,如一朵含羞待放的雨后白百何。
    百何花的花语是百年好合。
    。看着来到他身后的宽厚男子身体。
    正关上最后一扇门窗的晋安,并未看一眼叶娘,有些冷淡的点头说,叶娘你真美。
    “李公子你真猴急,这么迫不及待关门窗,过了今晚后,叶娘就什么都是李公子你的了,包括叶娘整个人也都是李公子你的了…今晚入洞房叶娘要把自己最美丽的地方呈现给李公子你,等叶娘梳妆洗漱完,我们等下就入洞房。”
    叶娘看着镜子里的心头情郎,痴痴笑说道。
    此时。
    已经关好房里最后一扇门窗的晋安,走向叶娘,站到叶娘身后。
    “叶娘,让我来为你梳头吧。”
    听到晋安要为自己梳头,叶娘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对情郎的情意更浓了。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成熟男子身上的宽厚气息,少妇心中一荡,脸上红霞更红彤彤了,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没有力气。
    “好,好……”
    叶娘声若细蚊的娇羞点头,把手中昂贵的象牙梳子递给身后的雄厚气息男人,纤纤玉手一摸自己脸颊,一片滚烫。
    镜子里的她,此时脸颊通红。
    差点身子没力气的软倒在身后男人的胸膛里。
    晋安接过象牙梳子,手里捧着叶娘的乌黑长发,开始给叶娘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儿孙满地跑。”
    晋安一边为叶娘梳头,一边放松叶娘的警惕心,可他在叶娘的后脑勺,并未找到那第二张吃男人不吐骨头的嘴巴。
    晋安手中动作没有停。
    还在为叶娘轻柔梳着头发。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有头有尾…我会让万事,终将有始有终!”
    女人对男人的花言巧语,向来没有抵抗力,尤其还是心中情郎对自己说的情话,就更是零抵抗。
    叶娘一双剪水秋瞳水汪汪,感到头皮酥麻,体内有股热流流淌进她那颗芳心里,心灵防线终于彻底失守的身子一软,气喘吁吁瘫倒在晋安怀里,身体高温,烧得脸颊滚热滚热。
    “叶娘你累了,我扶你上床休息……”
    晋安扔下手里象牙梳子,臂弯一揽,公主抱抱起已经娇喘瘫软没力气的叶娘,然后步伐沉稳的走向香软香帐方向。
    叶娘头枕在晋安强壮的臂弯上,那双已经水光泛滥的桃花眼,媚骨天生的痴痴仰望着抱住她的晋安:“李公子,今晚你在大堂里对叶娘说的话情话,可都是真的?”
    “好凄美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用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这世上的读书人,到最后都只馋叶娘的身子,从未有男子对叶娘说过这么多动情至深的话……”
    “不止李公子看叶娘有似曾见过的前世熟悉感,叶娘在李公子身上也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我们在哪里刚见过一面,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叶娘和李公子在前世有缘无分,在今世今时今刻的茫茫人海横纵,再次相逢,重续前世姻缘……”
    叶娘把头枕在晋安臂弯里的她,两眼浮起旖旎春色,目光迷离的仰视着晋安下巴,看得失神。
    她轻轻自言自语起来:“叶娘这辈子身世坎坷……”
    “我曾经也与一书生情投意合,一见钟情,结为伴侣,后被书生始乱终弃,所以叶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的嘴都不可信…但今夜,叶娘愿意再相信一次这世间有人真的疼惜叶娘,不会辜负叶娘。”
    “叶娘今晚愿意把什么都给李公子你,但求李公子今后不要负叶娘,如果李公子负叶娘,叶娘这辈子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李公子你。”
    “今晚的叶娘…任凭郎君采摘……”
    叶娘娇羞闭上眼的被晋安放到床上,长长眼睫毛有些紧张的眨动。
    如黄花闺女第一遭入洞房。
    精致雪白的皮肤上,升起红晕,如熟透了十月水蜜桃,闭上眼,任君品尝,躺在床上没有反抗。
    此时。
    洞房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音。
    配合着那些若隐若现暧昧跳动的烛光。
    闺房里似有旖旎靡靡气氛升起。
    然后归入沉寂……
    “叶娘,你口口声声说你无辜,身世坎坷,可你有想过,那些被你吃掉的书生同样也是无辜之人,他们也都不是该死的人?”
    晋安声音陡然转冷漠。
    晋安的凛冽怒喝,如一声晴天霹雳,在这洞房花烛里猛的炸起,轰碎房里的所有旖旎与满屋春色。
    把床上的美妇脸色苍白炸醒。
    “大胆妖妇!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在我面前动用迷药!”
    “我早就看穿你这个吃人的邪魔!”
    “乾坤借法!驭使雷霆!六丁阴神,六甲阳神!厉行风雷,制伏鬼神!敕,邪魔孽障,我今天就要打得你形神俱灭!”
    不!
    床上美妇睁开两眼,花容失色,她还没来得及翻身坐起反抗,一件衣袍已经在她眼里放大。
    如遮天蔽日在美妇眸子里快速放大。
    那是件再普通不过的新郎官囍袍,可当卷上叶娘后,她神魂感受到来自雷火的至刚至阳霸道灼烧。
    她神魂瞬间遭到重创。
    神魂惨叫。
    因为神魂遭到重创,就连肉身也在床上痛苦惨叫,来回痛苦翻滚。
    原来,就在晋安脱下身上新郎官袍时,他也同一时间脱下神魂上的五色法袍,五色法袍上用辟邪的朱砂、黑狗血、正午雄鸡血,写满了道家经文,甚至还画了两道辟邪神符。
    这些都是驱魔辟邪的至阳之物。
    专克世间阴毒,污秽的东西。
    此时晋安元神看到,当五色法袍罩上叶娘,立马有熊熊烈火点燃了叶娘神魂,如同坠入烈火焚烧。
    这些烈火里阳神至纯阳火。
    也有雷霆霹雳爆炸。
    五色法袍上的经文,符光,升起灿灿金光与赤光,刺眼耀目,化作一朵朵纯阳雷火飞出法袍,卷住叶娘神魂,措不及防被晋安法袍卷住的叶娘神魂,连一息都挡不住雷火焚烧,前一刻还郎情妾意浓浓的洞房花烛夜,床上多了一具魂飞魄散的香消玉殒尸体。
    血溅鸳鸯楼!
    ……
    ……
    此时。
    客栈另一间客房里。
    房门紧闭,这里住着人,却没有点亮火烛,房内黑魆魆一片。
    此时夜深人静,客栈里的人都陷入沉睡,但这间客房里有血腥气味慢慢飘散而出。
    砰砰……
    昏暗无光的客房里,传出些奇怪动静,像是一下下在砸东西,传出沉闷的砸东西声。什么坚硬东西砸在
    客房里。
    一名瘦弱男人,手里举着茶壶,用坚硬的茶壶底座一次又一次,砰砰砰的砸向躺在床上的一个人。
    每一次砸下。
    都有温热液体溅到他脸上。
    但这名身体瘦瘦弱弱的男人,舔着脸上的温热液体,目光里的疯狂神色越盛,一声不吭的双手举起茶壶底座,一遍遍砸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床上那人是死是活。
    今晚。
    鸳鸯楼里的每个人都疯狂了。
    砰!
    客房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凶悍踹开,一道身影走进血腥气味弥漫的房间里。
    床边那瘦弱男人对身后脚步声,仿佛置若罔闻,还在目光赤红的疯狂举茶壶砸床上的人。
    啪!
    一个重重耳光,把床边正在杀人的男人扇飞,蓬,手里茶壶砸落在地。
    摔成粉碎。
    男人从疯魔状态中被一巴掌扇醒。
    他惊愕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熟悉身体,他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心头压抑已久的情绪,随着崩溃,嚎啕大哭出来。
    这名正在杀妻的瘦弱男人,正是那名深夜赶回乡下给父母奔丧的黄姓男人。
    “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
    “都是儿子不用!”
    “都是儿子对不起你们!”
    “是儿子不孝,你们过世了也不能给你们一个清静,我对不起我们老黄家列祖列宗,我今天杀了人……”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爹娘你们过世了,还不依不饶…爹娘你们这一辈子获得干干净净,到头来却在你们过世后背上一个杀人犯儿子的骂名,儿子不孝,我对不住你们!”
    “儿子来世还认你们当爹娘……”
    “你哭太早了,你应该庆幸,你媳妇皮糙肉厚,没有被你砸死。”晋安检查了下床上的肥胖女人,还有气,人还活着。
    “你过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按住她伤口,别让她流血过多死了。今晚要死的人很多,我要一个个去救人。”
    晋安朝还瘫坐在地上哭鼻子抹眼泪的男人喊道。
    看清了是谁冲进自己房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瘦弱男人,顿时吓得忘了继续哭,手指晋安,一副如见到鬼的错愕表情:“你,你不是正,正跟叶娘洞房花烛的新,新郎官李公子吗……”
    得。
    他被晋安吓得又开始结巴上了。
    “李,李公子你怎么突然闯进我们夫妇俩客房?李公子在这里,那叶,叶娘呢?”

第283章

    “这是家鬼客栈,好好待在客房里别乱跑,保护好你媳妇。”
    “今晚要死的人太多,我还要去救更多人,恐怕等下没时间顾忌到你这边。”
    晋安说完。。
    面色沉如水的大踏步走向门外,准备去救那对母女。
    黄姓瘦弱男人此刻还处在吓懵状态,忘记反应。
    当晋安快走到门口时,他脚下微顿,在留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出门去救其他更多人。
    “好好安葬你父母,不要亏待了二老把你含辛茹苦抚养成人。”
    “如果办完丧事后,你依旧心有死意,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可以来府城的五脏道观找我,五脏道观是个远离世俗沉浮的清静之地,或许那里可以让你找到灵台宁静,不为世俗外物所累。正好我们五脏道观也缺个打杂扫地的人。”
    “记住了,如果心无去处,先不要急着有轻生念头,等来五脏道观找我后再决定是去是留。”
    “守住灵台方寸,才能双手不离方寸。”
    心软是一种不公平的善良。
    小人物,小**,小满足,才是大幸福。
    晋安对对方的身上的遭遇,起了怜悯,同情之心,这人本质并不坏,只是老实人被逼上绝路,还有悬崖勒马救赎机会。
    反正多个人,也只是多副碗筷。
    大不了他多上街溜达几圈,让落宝金钱多让他劫富济贫。
    ……
    替黄姓男人关好房门后,晋安接下来直奔往那对母女所住的客房。
    那对母女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眷,住的客房,自然是在最豪华的上等客房。
    上等客房在二楼最里的几间。
    幽静的二楼走廊,此刻只有晋安一个人外出,整个客栈都格外的静谧,沉寂,跟前不久的热闹抢亲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晋安依靠在二楼栏杆,朝一楼大堂望去,发现一楼空无一人,客栈掌柜不在一楼看店,客栈店小二也不在一楼打理。
    一楼的客人全都失踪不见了。
    包括义先生、钟老三,以及四名押阴镖的走阴镖师,也都不在一楼大堂。
    一楼大堂此时没有一个人在。
    晋安没有担心义先生、钟老三的人身安危,以两人的能力,以义先生前几天在阴邑江陵墓里的表现,这伙古董商人还做不到无声无息杀死这两人。
    晋安只是探头看一眼一楼大堂后,他继续走向二楼最里面的上等客房。
    那对母女的客房并不难找。
    因为晋安隔着十几步外,在走廊里看到了几个熟悉背影,几名绿林草莽趴在几间客房的窗外,似乎正在隔着窗户纸窥视屋里的人。
    奇怪的是。
    这些人保持着趴在窗前的姿势,全都一动不动,如同木雕的人一样。
    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当晋安走近后看到,这些杀人绑架的绿林草莽们,已经无声无息死在了走廊里。
    这些人全都死于有眼无珠。
    眼窝里空洞洞,眼珠子丢失。
    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一只竹节,捅破窗户纸,准备往房里吹迷香,但他还没来得及吹完迷香,人已经死了。
    悉悉索索——
    一只赤红剧毒蜈蚣,顺着那人含在嘴里的竹节,从死人的嘴巴里往外爬出,当看到晋安时,这只剧毒蜈蚣居然振动一对透明翅膀,咻!
    速度快如箭矢。
    带着破空之声。
    朝晋安的眼窝子恶扑过来。
    这要被扑中了,晋安的眼珠子绝对要被瞬间洞穿。
    这只飞蜈对普通人来说,或许速度很快防不胜防,但在附身于纸扎人身上的晋安元神一照下,这条毒虫无所遁形。
    纸扎人抬臂掐住毒虫的头。
    蜈蚣在纸扎人手里剧烈挣扎。
    锋利的千足与甲壳,刺破纸扎人的手腕与指肚,但纸扎人并非活人,没有血液循环毒液一说。
    晋安元神附身的这具纸扎人,丝毫不受毒虫的剧毒影响。
    噗哧!
    纸扎人抓住毒虫脑袋的拇指跟食指,用力一捏,直接捏爆了毒虫脑袋,黄的绿的红的毒汁爆浆而出。
    毒虫身子扭动两下后,不再动弹。
    砰!
    手里还捏着毒虫死尸的晋安,一脚踹破房门,但他目光凌厉踏入客房里时,客房里阴风阵阵,桌上的灯油早已被阴风吹熄灭,拉上蚊帐的大床上,躺着一对身子一动不能动的母女。
    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脚男人,正爬上拉上蚊帐的大床上,客栈掌柜隔着被子身子一耸一耸,嗅着床上母女的身子。
    随着他在吸床上母女身子,就见一缕缕精气,从母女身上升起,被客栈掌柜贪婪吸走。
    床上母女惊恐睁大眼睛,她们目露绝望,恐惧,想要挣扎,但她们身体里各躺着一只游魂虚影。
    这是被鬼压床。
    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想大喊求救。
    但被鬼压床的她们,喉咙里就像是被一双无形手掐住,什么有喊不了,只剩下眼眶里的眼珠子绝望转动,汩汩流下冰凉泪水,打湿了枕头。
    肉眼无法看到那些被吸走的精气,还有鬼压床的游魂,这些都是晋安踹开门后元神看到的。
    原本正在专心吸取床上母女精气神的客栈掌柜,被晋安一脚踹开门的大动静,吓得凶恶瞪眼门外。
    可当看到是晋安时。
    客栈掌柜大感意外的尖叫一声:“女,女婿?”
    随后惊怒反应过来:“叶娘呢?”
    晋安凛冽的扫一眼床头方向,看着正在害人的邪祟,目光若冷电:“我女婿你妈!”
    “五雷纯阳!天地正法!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黄天崩烈雷帝!五雷斩邪符,开!诛邪!”
    晋安怒目大喝。
    客栈掌柜听到五雷斩邪符的施术咒语,面色大变,他既惊又怒,不敢置信的厉声大喊:“是你!”
    “那个五脏道观来的牛鼻子臭道士!”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一听到五雷斩邪符,客栈掌柜吓得身体蓬的炸成一大片黑烟,这些黑烟落在床上,蚊帐上,地板上,变成无数虫豸,如黑色虫海,朝晋安吞噬而来。
    纸扎人身体瞬间被黑色虫潮吞噬,吃得一干二净。
    此刻阴风阵阵的房间里,响起阴测测的惊喜声音:“元神出窍?好,让我吞了你神魂,彻底断了你们五脏道观香火。”
    黑烟里飞出一颗飞头蛮,满屋子飘飞。
    轰隆!
    客房地板炸开,一个背影微驼的高大身影,直接从一楼蹿上二楼客房,手里握着两把人高的圆月弯刀。

第284章

    “蠢货!”

    “我随便念咒一诈,就把你这飞头蛮吓得显露出真身!”

    “正好,我早就看你们这帮古董商人不爽很久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人眼看不见的虚空中,晋安神魂阳火熊熊燃烧,他越是激流勇进,心无惧意,从六丁六甲符上揣摩到的神道之力就越是强炽。

    只有神勇者。

    才能念头通达。

    阳刚血气。

    如有神助。

    而胆小鼠辈者。

    喜疑神疑鬼。

    只招邪神野神喜欢。

    浑浑噩噩。

    念头无法通达。

    精神武功!《天魔圣功》!

    虚空中爆炸起一团金光雷火,一尊身有丈高的三头六臂大魔神元神,在虚空中拔地而起,横空出世。

    三头六臂大魔神每只手中都托举着神通和元神法宝。

    如同上古可追星逐日的伟岸魔神。

    气势苍古。

    摘星拿月。

    左臂托举着的是三大神通,心魔劫的眼、五雷图的雷符、惊神劫的铜镜。

    右臂托举着的是六丁六甲符、五雷斩邪符、二郎真君敕水符、落宝金钱。

    尤其是那张晋安敕封出来品级最高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随着神勇无敌的晋安不断揣摩其上阳神气息,三头、六双眼睛中灼灼雷火,每双眼眸里好似都演化出在一片昭昭虚空中,擎天立地的矗立着十二道正神虚影。

    这十二道正神虚影寄居在元神瞳孔中,目光所及处,一切邪魔孽障引火烧身。

    那是六甲阳神所裹挟的炽明阳火。

    飞头蛮和乌八都是修行者。

    自身灵觉很强。

    所以他们都看到了元神出窍的晋安,当与晋安目光对视上时,二人元神一颤,有那么一刻,二人居然心生出自己在直视神明的荒谬之感。

    神明不可直视。

    亵渎。

    他们一身阴气滔滔,此刻直视上神明目光,元神隐隐灼烧,刺痛,如同直视火阳,目露惊骇。

    此刻,三头六臂大魔神大口一张,从三口中喷吐出铺天盖地的火焰,这些火焰并非世俗南明离火,而是元神阳念的阳火。

    专落人元神、阴魂等灵体。

    刹那。

    铺天盖地的阳火,跟飞头蛮口中遮天蔽日飞出的如飓风一样乌泱泱虫海,轰隆巨响对撞,这一刻,仿佛就是**倒进沸腾油锅里,那些元神所化的虫海,瞬间烧得一干二净。

    这些纯明阳火,正好是世间阴祟污秽的克星。

    这一刻的晋安,何其霸烈。

    大道感应!

    阴德一。

    阴德一。

    烧死面前如飓风虫海元神,他阴德瞬间暴涨数千。

    这些毒虫元神,是飞头蛮祭炼出来的元神攻击法术,专门用来元神斗法用的,每只毒虫元神都是吃拿死人阴魂喂大的,培养十来年才有了如今规模,谁能想到,一个照面就被晋安一口阳火烧光了。

    只有那些吃掉他纸扎人身体的毒虫,因为是阳间活物,并没有受到他元神斗法影响。

    “我的噬魂蛊!”

    飞头蛮发出惊怒惨叫。

    飞头蛮怒急攻心看着眼前这个坏了他十年苦修的牛鼻子道士,鼻子都要气歪了。

    此刻战斗还没结束,晋安并未用望气术查看自己具体获得了多少阴德,三头六臂大魔神一身澎湃金光,那是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在无时无刻滋养,庇佑晋安神魂,丈高的元神,带着通古气势,面对二人围攻,不退反进,主动欺身杀向面前飞头蛮和乌八。

    悠忽间。

    镪!

    锵!

    天地间有两道锋芒,如开天辟地一斩,带着锋芒不可阻挡的霸道,还有滔天血海般的血气。

    晋安元神,被这出其不意的刀光,大卸四段。

    是那乌八出手了。

    乌八手中的刀,并非是普通的兵刃,那是煞兵,杀人无数后才练成的杀业之刃,刀上煞气、恶气、怨气、戾气、死气缠绕,砍人肉身能坏人肉身,砍人神魂则能坏人神魂。

    可以直接伤到凡人看不到的元神、游魂。

    “哈哈口……”

    飞头蛮刚想要大笑,可他才刚要大笑,脸上笑容猛然僵住,就像是一颗拳头堵在他喉咙里,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景象。

    晋安元神瞬间复原。

    他依旧神勇无敌,眸光如冷电,心无惧意的气势汹汹杀来。

    怎,怎么可能……

    这么非人的神魂恢复速度。

    他只在晋安身上见到。

    六丁六甲符本就有温养神魂,壮大神魂的奇效,此刻三头六臂大魔神托举着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六丁阴神与六甲阳神齐齐闪动神道瑞光,为晋安守住真如本性,不是严重的元神伤势能在一刹那恢复。

    过去晋安也有过几次神魂受伤,每次都是元神回壳后不断揣摩六丁六甲符,用来滋养,恢复神魂。

    晋安也对眼前两人境界有了初步掌握。

    飞头蛮跟乌八的修为,大概在第二境界元神出窍的中期圆满或后期左右。

    这种人在外界的确是少有的高手。

    现在天地灵气被断天绝地四象局封锁,阳间被套上重重枷锁,灵气枯竭,大道古经遗失,这是修行者的末法时代,修行异常艰难,人道高手的极限也只能到第三境界,数量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而能达到第二境界元神出窍后期的人,同样是对根骨、丹药的要求极为苛刻,数量稀缺。

    但他们对上的是拥有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的晋安。

    敕封四次黄符,前后一共需要一万阴德。

    即便是在一些香火鼎盛的名山道观里,这种黄符都是镇山之宝般存在。

    晋安走的是跟道教真武大帝一个路线,道、武齐修,虽然元神修行稍慢,目前是元神出窍初期,刚刚能靠自己能力在夜里用神魂夜游,跟眼前飞头蛮和乌八差了二个小境界。但身怀四次敕封黄符的他,足以弥补境界间的差距。

    晋安借助六丁阴神六甲阳神瞬息恢复神魂后,他眸光冰冷:“太弱了,太弱。”

    “你们就这点本事?”

    “除了藏头露尾的鼠辈,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人了吗?”

    三头六臂大魔神气息如古。

    手中托举明耀生辉黄符的他,全身笼罩大道金光,声霹雳横挂虚空,震荡天地间一切元神、阴魂、游魂、牛鬼蛇神,直击人心灵,身体上扩散出璀璨汪洋的神道气息。

    无人敢与他直视。

    随后,晋安展开了无情镇杀。

    心魔劫!

    魔神掌心里托举着的眼球,一照乌八,此刻正与他元神对视的乌八,被心魔劫神光一照,措不及防下,眼里出现刹那失神。

    但马上回过神来。

    然后他看到,那尊三头六臂的丈高元神,右臂上的一枚铜钱,有道神光打出,飞头蛮口中吐出的阴风阵阵八卦镜,居然直接被铜钱神光打落在地。

    飞头蛮附着在八卦镜上的元神分念,直接被神光打得烟消云散。

    顿时成了无主之物。

    飞头蛮随后又从口中吐出一枚尸气冲天的棺材钉,结果棺材钉还没钉住三头六臂元神,又被其手掌里的铜钱打落在地。

    飞头蛮面色阴沉。

    而此时的丈高魔神元神,已经身影拔天的霸烈欺身而近,如通天彻地,遮挡住飞头蛮眼前所有视野。

    托举着五雷斩邪符的手掌,在虚空中结出拳印,在雷霆霹雳中,拳印徇烂,雷光炸开。

    雷蛇四溅。

    轰隆!

    只一招,飞头蛮就被拳上雷芒震成重伤,神魂不稳,他的神魂险些被从飞头里震飞出去。

    但晋安的攻击远没到此结束。

    六臂!

    伏魔!

    瞬息,各掌握一门神通与元神法器的六条魔神臂膀,在若汪洋的狂烈气息中,一拳拳爆发而出。

    六臂!

    就是瞬息六拳!

    十二拳!

    十八拳!

    三十四拳!

    轰!轰!轰!轰!轰……

    三头六臂大魔神轰击出的每一个拳印,其上拳意宏大无边,宛若来到诸神还未陨落的上古世纪,荒古天穹挂着雷霆城池、苍莽大地有阳火灼烈、洪荒世界有滚热熔岩与洪流激烈对撞、天外有天魔侵入人心、九幽黄泉里有烛龙嘶吼能撕碎人三魂七魄……

    飞头蛮虽然是肉身,但当飞头蛮窥视晋安元神时,晋安元神同样也在凝视飞头蛮元神,魔神六臂齐出,一拳拳轰击中飞头蛮头颅内的元神。

    “这百拳!是替府城那可怜的一家三口打的!”

    “这百拳!是替台山村被你害死的村民打的!”

    “这百拳!是替无头村那一百多口村民打的!”

    六臂在虚空中打出快速看不见的虚影。

    如怒浪拍岸。

    瞬息百拳,千拳。

    每一拳轰中飞头蛮元神,元神剧震,三魂七魄哭嚎。

    这种气息太压迫了。

    让人颤栗。

    简直就像是真有古魔神复活,气息滔滔。

    神威霸道。

    晋安目光冰冷,对这帮古董商人出手毫不留情。

    飞头蛮的元神苦苦支撑,可他的元神,在魔神六臂的一次次狂暴轰击下,打得元神逐渐离体飞出,三魂七魄不稳,隐隐要朝四面八方飞散。

    “滚!”

    乌八从背后偷袭,想要来救飞头蛮,免得飞头蛮的三魂七魄真被晋安打散了,但此时的三头六臂元神,二颗脑袋转头看向身后,横眉怒瞪,凶神恶煞。

    六臂中托举着神通惊神劫铜镜的手,朝偷袭他的乌八一照。

第285章 一画九揭

    月黑风高。

    坟包外的荒郊野岭世界。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飘飞着斜风细雨。

    “这雨还真他娘的要下个没完没了了。”

    一名刀疤脸的霜发老刀客,站在一块被刨开坟的坟头前,狠狠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臭搞风水的,你快想想办法,怎么让我们重新进入坟包里的阴阳世界,晋安公子一个人被困在里面。”

    “敌人摆明了是要把我们分化,从内部分化我们。”

    “虽然我们要信任晋安公子的为人,可这年头不怕男人坐怀不乱,就怕狐狸精太勾男人。”

    被刨了坟的坟头外,还站另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盏鸡骨灯笼。

    中年男人绕着坟头打转。

    皱眉沉思。

    眼前两人,正是神魂附身在纸扎人身上的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了。

    但两人不管怎么进坟头里,再也找不到鸳鸯楼客栈。

    而在两人的身后,地上跪着名正在不停咳嗽,从嘴巴里抠泥巴的读书人,这读书人正是被晋安救下一命,差点被吃男人不吐骨头的叶娘吃干抹净的读书人马景文。

    此时的马景文全身都是泥巴土。

    眼耳口鼻,头发上都粘了不少湿土。

    看着就像是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的,嘴巴里抠出一块块泥巴。

    三人出现在这的原因,还得从晋安洞房花烛夜,他们准备大闹洞房时说起。

    风水先生跟大头老头看着晋安跟叶娘洞房花烛夜,眼看晋安跟叶娘准备“早生贵子”,他们一脚踹开洞房准备大闹洞房,拆了这座吃人的鬼客栈时,眼前出现的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新郎官新娘子洞房,而是他们三人被封死在一口破破烂烂的棺材内。

    等两具纸扎人挖开坟头土,逃出生天时,普通人体质的书生马景文,差点窒息憋死在棺材里的他已经吃了不少坟头土。

    很显然。

    鬼客栈今晚说什么也要让晋安跟叶娘洞房成功。

    不允许有人坏了晋安跟叶娘当神交夫妻。

    就当风水先生在坟头前,移花接木,改变当地风水场域,重新进入鸳鸯楼客栈时,雨夜下的远处,传来奇诡动静。

    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咳嗽,痛苦抠泥巴的读书人马景文,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此时仍旧惊魂未定的他,一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疑神疑鬼抬头看去。

    那是一支丧葬队伍,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大晚上出殡本就不寻常。

    尤其还是在这个阴雨绵绵的阴气最重晚上。

    就显得更加不同寻常了。

    “是活人,不是幽魂夜行,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大头老头看着这群在雨夜里奇怪出殡的丧葬队伍,神色一凝。

    风水先生此时也暂停了脚边的风水布置,他看了眼这些丧葬村民的脚底板:“脚踏实地,脚后跟没有踮起,既不是死人,也不是被阴魂上了身,钟老三你注意点,保护好这普通书生,这雨夜出丧,恐怕是来者不善。”

    那支丧葬队伍在大晚上看到一块坟地边站着三个大活人,顿时喜出望外,村民们惊喜欢呼:“问事倌没骗我们,问事倌果然没骗我们,只要我们循着东方一路出殡就能看到有三个满身是土的人从墓里死而复活,只有这三位活菩萨才能救我们全村,救救我们那些苦难的孩子。”

    噗通!

    噗通!

    这些披麻戴孝出殡的村民们,此刻不顾地上的泥水,居然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朝风水先生、大头老头他们拼命磕头。

    那脑袋咚咚咚磕地,并不是在作假的。

    “求求三位活菩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三水村全村老少一百多口人吧!”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求求活菩萨救救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快要不行,他就快要不行了!”

    “还有我的孩子,我家孩子也快不行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哭着说他好疼说他好疼,孩子他太可怜了,求求活菩萨也救救我家孩子吧!”

    “我娘也快要不行了!求求三位活菩萨到我们三水村救救大家,我代表我们三水村上下一百多口人给三位活菩萨磕头了!问事倌说大家只能活一晚,活不过今晚就没救的机会了!”

    ……

    村民们跪倒哭倒一片,苦苦哀求帮帮他们。

    一下子。

    两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摆在眼前。

    是跟这些村民去三水村,救更多人性命的三水村全村百姓?

    还是留下继续救孤身一人被困住的晋安?

    这伙古董商人用心很歹毒,一直以来就擅于利用人心弱点,以人性善念为饵,玩弄人性的善良。

    ……

    ……

    月黑风高。

    坟包外的荒郊野岭世界。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飘飞着斜风细雨。

    路边有一座被人刨开的坟包。

    头顶月光被乌云笼罩,就如人心蒙上一层阴霾,在没有星斗月光作为参照物,失去了时间的意义,这片黑魆魆天地也不知沉寂了多久,只剩雨声……

    忽然!

    刨开的坟墓里,传来马的嘶鸣声,几匹马从墓坑里一跃而出,在雨夜里消失无影无踪。

    而就在那几匹马冲进雨夜之时,一只又一只沾满泥土的人手,抓着泥土,从被刨开的坟里艰难挣扎爬出,那是一个个雨水混合着遍体泥土的人。

    一共有十来人从墓地里狼狈不堪的爬出。

    他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有惊魂未定的恐惧。

    突然有一名身体瘦瘦弱弱的男人,似想到什么,他发疯一样的在坟包里刨挖着泥土,神色着急喊着媳妇媳妇,媳妇你在哪里,他跪在坟包里,一遍遍哭喊,双手拼命刨土,指甲被泥土里的坚硬石子挖开裂也不管不顾,直到他从坟土里挖出一个奄奄一息,鼻子里还有气的臃肿肥胖女人时,他一屁股瘫坐在地,那张满是污泥的脸上,露出在今晚这个离奇一夜里的第一个笑容。

    那是灵魂得到救赎的笑。

    瘦弱男人笑着笑着变成了仰头哭声,脸上污泥被眼眶里滚落而出的滚热泪水冲开,露出一双“清澈如洗”的明亮眼睛。

    这十来人,正是从吃人客栈鸳鸯楼客栈逃出生天的黄姓瘦弱男人他们,分别是那对父子、大户人家出来的母女女眷、黄姓瘦弱男人和刚被他救出来的泼妇婆娘。

    以及保护在母女身边的几名护卫。

    这些都是从鸳鸯楼客栈里逃出生天的活人,并非是什么死而复生的死人,当大伙合力把两百多斤重的臃肿肥胖女人抬到平地上后,众人此时才想起来,他们今晚能从鬼客栈里逃出来,完全是因为有世外高人李公子出手相救,开始感激寻找救他们一命的李公子。

    然而。

    他们并没有找到李公子。

    而此刻,这些人要寻找的大恩人“李公子”,此时正身子透明的飘在天上看着他们。

    他透明身子越飘越高。

    看着底下相互帮扶,逃出生天的十来人,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好人活于世不容易。

    善念就该有善果。

    而那些满手血腥,奸淫掳掠的杀人犯,就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跟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忏悔去吧。”

    好人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而恶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这本身就是对行善积德的善人的最大不公平。

    恶就是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天经地义。

    如果杀人后一句对不起有用,还要刑律干啥?

    此时的晋安,没了纸扎人,元神夜游的他,大活人自然都看不见他,他在杀了飞头蛮跟乌八,一把火烧掉鸳鸯楼客栈后,他们才终于逃出独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结界世界。

    晋安此时飘飞上半空,暗暗记下眼前坟墓方位,他打算等明天天亮,元神回壳后,肉身过来挖宝。

    看能不能将被落宝金钱打落的那几件冥器带出来。

    超度冥器内的怨灵。

    阴德不阴德的那都是次要的。

    超度怨灵,还世间一片清静,积善行德才是他晋安的淳朴本质,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庇护一方的道士了,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多亏晋安身上的六丁六甲符经过四次敕封,他的神魂才能在黑夜浊世里,飘飞得更高,望得更远。

    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脚下世界的不对劲,这世界被移花接木改过风水,晋安目露喜色,看来是风水先生、大头老头他们也都出来了。

    一支三十多人的出殡村民,在朝他们这边接近。

    这些人并非是死人。

    也并非是被阴祟上身的脚后跟离地。

    晋安元神一照。

    这些人全是大活人。

    这群雨夜还出殡的村民们,一看到坟墓边站着的狼狈十来人时,顿时顿时喜出望外,村民们惊喜欢呼:“问事倌没骗我们,问事倌果然没骗我们,只要我们循着东方一路出殡就能看到有十一个满身是土的人从墓里死而复活,只有这十一位活菩萨才能救我们全村,救救我们那些苦难的孩子。”

    ……

    “这群古董商人的本事,果然不简单。”

    “一画九揭吗?”

    晋安望着脚下那群雨夜出殡的奇怪村民,他又朝四周那些被改动过的风水局一望,看到了风水先生留下的提醒——

    一画九揭!

第286章 晋安第一回元神附体!

    晋安神魂飘荡在脚下众人的头顶。

    他终于听清在这些雨夜出殡的村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不久前。

    三水村里来了一伙古董商人。

    这伙古董商人在村子里借住几天,说是要在他们村里收购古董,让村民们回家找找有什么物件觉得是古董的,都可以来找他们出售,价钱好说。

    一开始。

    这些村民们对这些外人,自然是不信的。

    都抱有很大警惕心。

    所以这伙古董商人进村的头几天,并没有生意,而这些古董商人也不着急,整天在村子周围瞎晃悠。

    直到后来,有一个穷困潦倒的懒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抱起家里茅厕里垫脚的青色石条去找那伙古董商人,谎称这是自家古董,问问古董商人们打算用多少银子收购?

    结果那伙古董商人说这石条可了不得,起码得有几百年历史的老物件了,这是块石碑,可惜石碑断成好几截,上面的字迹也都退光了,只能值一百二十文铜子。

    那懒汉见自己在茅厕里随便刨出的一块臭烘烘垫脚石,都能卖出一百二十文铜钱,当即就是一脸的吃惊表情。

    但古董商人事后的确给了他一百二十文铜钱,还让懒汉继续去家里翻翻有没有类似的老物件,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接下来的几天,懒汉天天抱着家里的破铜烂铁,破罐子破石槽往古董商人们暂住的院子里头跑,那几天这懒汉天天大鱼大肉,大吃大喝。

    没钱了就随便扛个丢在路边都没人要的破烂石头往古董商人那跑,然后继续大鱼大肉,每天的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甚至还动了心思,想找媒婆给他说门亲事,许给媒婆不少好处费。

    同住在一个农村里的左邻右舍,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发生在懒汉身上的巨大变化,自然也被其他村民们发现,纸包不住火,懒汉拿破铜烂铁到古董商人那换钱的事,最后都被村民们知道。

    当大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家里找出夜壶、喂猪的石槽、给牛割草的破烂铡刀…村民们拿着各种废铜烂铁前去找古董商人,结果不管来什么,古董商人都照收不误。

    普通夜壶到了古董商人口中,变成三百年前某位大诗人曾游历天下,无意遗落在三水村的古董夜壶。

    喂猪的石槽,到了古董商人口中,居然变成了有延年益寿,包治百病奇效的特殊石材。

    就连给牛割草的破烂铡刀摇身一变,也成了曾给前朝某大贪官动过腰斩极刑的古董铡刀。

    随着用破铜烂铁卖到钱的人越来越多,全村人都疯了,一个个就好似都钻进钱眼子里,古董商人暂时借助的那家院子门槛,差点都要被人踩烂了。

    就连村里不少孩童,拿着从溪水里捡些普普通通鹅卵石,到古董商人那换来不少糖果。

    那糖果甜甜的。

    村里小孩都喜欢吃。

    随着村民的贪念越来越大,人心逐渐填不满,村民们相继染上一种怪病,但凡在古董商人那里得过好处,卖过东西的人,全都一个个肚大如球。

    而且这肚子还在一天天持续大着。

    每天都腹痛如绞。

    别说下地务农了,就连生火做饭的力气都没有,全村人就只剩下这三十来人跟古董商人来往不深,病症轻一些,还能活动的人。

    这些村民们都染上怪病,于是四处求医问药,也没能找出病根,直到有人说到隔壁村有位本事高强的问事倌。

    那位问事倌是位高人,周围几个村子但凡有个白事喜事,都会去找这位问事倌住持。

    于是,村里召集齐病症较轻,仅剩的还能动的村民,前去请问事倌。

    那问事倌倒也的确有真本事,别人找不到的病根,他一来就马上看出来根由,这病是因为人心的贪欲而起。

    有句古谚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概因村民们贪欲太大,被金钱蒙蔽了两眼,居然把悬挂在村口的镇器也卖给了那伙古董商人。

    这是贪欲带来的上苍惩罚。

    镇器世世代代庇佑全村安宁,劳苦功高,攒了大功德,可村民们为了一己私欲,就把镇器给卖掉,这事惊怒到上苍,所以给村民们降下惩罚。

    要想活命,就只能找到那伙古董商人赎回村子镇器,可这卖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赎回的道理?

    当村民们找到那伙古董商人说出想赎回镇器。

    那伙古董商人这才暴露出本性。

    古董商人报出一个数字,正好是他们从古董商人那获得不义之财的三倍之数,并且还要再加两件镇器。

    至于这两件镇器怎么来,去哪找,是偷是买还是明抢,就不是古董商人的事了。

    三水村村民们一听古董商人提的要求,顿觉毫无希望达成,他们虽然有着农村人爱占小便宜的性格,但本质不坏,哪里会去干这种祸水东移,去偷去抢别的村镇器的坏事,于是又回去苦苦哀求问事倌。

    问事倌被他们的诚意所打动,就给村民们指了一条明路——

    说今晚紫气东来,一路往东,会碰到一座坟墓,今晚会有活菩萨从坟墓里死而复生,这些活菩萨能救全村人的命。

    并且让他们披麻出殡,借助深夜出殡身上阴气重,才能看得到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的活菩萨,带活菩萨来村里救人。

    ……

    ……

    此时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众人,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都解释说自己并非是什么活菩萨。

    而是刚从一座吃人的鬼客栈逃出来的普通人。

    可不管他们怎么解释,这些村民就是长跪不起,一个劲磕头,哭求眼前的十来人救救他们全村人。

    他们中有人因为家里婆娘病倒,刚出生的襁褓婴儿没奶水喝,已经饿得快要不行,求求救救他们。

    今晚能被晋安救出的人,本就是心存善念之人。

    听了这三十来人村民们的叙述后,他们起了怜悯、同情之心,而且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除了暂时夜宿三水村也没地方可去,于是最后决定去三水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这些可怜村民。

    随后,这些感恩戴德的村民们,去山里找来些枯树枝,藤条,简单制作出一个支架,主动为黄姓瘦弱男人抬起他那一直昏迷不醒的两百斤婆娘,朝三水村方向脚步匆匆的赶去。

    晋安飘在天上,看着脚下逐渐远去的队伍,目光若有所思。

    那问事倌跟古董商人本来就是狼狈为奸一伙的。

    这摆明了就是类似仙人跳的局,故意引这些三水村村民往里跳,估计最后的目的,就是假借这些村民之手去为他们找来更多镇器。

    有时候活人身上阳气重,比他们这些阴气重的人,更好办事。

    镇器专克邪魔妖道,阴祟邪尸。

    不克活人。

    只是这些村民并非无可救药,还有最后一点良知,没有真的酿下不可挽回的大祸。

    晋安一边沉思。

    一边飘荡在天上,随着队伍往三水村飘去。

    风水先生、大头老头都不在坟墓附近,最后又留下“一画九揭”的线索,晋安猜测他们两人不可能会无故离去…从坟墓里死而复生的活菩萨,除非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也碰到了眼前相同场景?

    就如风水先生留给他的提示,一画九揭,反复循环,跳不出轮回,除非彻底打破所有画层。这些三水村活人村民,应该是中了某种幻术或者是鬼遮眼,所以才会一遍遍反复循环出现。

    既然风水先生已经事先看透这里的本质,或许现在已经和大头老头在破局,试图打破这里的循环,就是不知道已经打到第几层?

    ……

    三水村。

    村如其名,村子有三条河水环绕而过,这是个富饶的村子,这里的风水既能养活一方人,有能养活镇器,能去邪避易。

    这是一个宗祠修缮气派的大村。

    现在已是夜深,但村子里一点都不安静,火把与灯笼明亮,还有不少村里族老站在村口着急等待,急得如乱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随着丧葬队伍成功接迎到活菩萨回村,村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当村民们热热闹闹找到暂住在宗祠里的问事倌时,却发现问事倌不在这里。

    找遍全村,都没有找到问事倌,也没人能说得上问事倌去向。

    一时间,这些三水村村民们急得挖地三尺去找问事倌,倒是被他们迎接来的“活菩萨们”,被冷落在旁。

    被安排到一户人家住下后,暂时没人来管顾他们,全村还能动的人都出门去找问事倌了。

    只有飘在天上的晋安,眉头若有所思,看来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的确都到过三水村,或许这问事倌的突然失踪就是跟他们两人有关。

    “这叫什么?”

    “分而歼灭吗?”

    “知道我今晚带了帮手来,他们无法发挥出人数优势,打算把我们一个个引走?”

    晋安如此一想,飘飞到外村人住的院子。

    此时夜深人静。

    除了三水村村民们还在着急寻找突然失踪的问事倌外,那对大孝子父子、母女女眷、黄姓瘦弱男人,经过一夜惊吓,又是逃亡,又是奔波,随着精疲力尽,眼皮越来越沉重。

    不知不觉间熟睡着。

    只有那些护卫,还在尽忠职守的强打起精神守在门口,只是通过他们时不时点一下脑袋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精神同样都很疲惫。

    透明身体的晋安,畅通无阻穿过院墙,屋子墙壁,他一间一间房间找过去,除了一间传出洗澡声的房间没去找,那对父子、黄姓夫妇都沉沉睡着。

    最后,晋安神魂飘在黄姓瘦弱男人的房间。

    “黄子年…黄子年…黄子年……”

    晋安对着趴在妻子床边,头枕着胳膊睡着的黄姓瘦弱男人喊魂。

    房间里的烛火,明黄不定跳动,正在沉睡中的黄子年,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想睁开眼皮,可眼皮太沉重了,他好累,好困,好想就这么继续睡下去。

    什么也不管不顾。

    一觉睡到大天亮。

    “黄子年…黄子年…你还记得五脏道观吗?”

    喊魂的声音还在持续。

    一听到五脏道观四字,人进入熟睡后的浑浑噩噩头脑,猛的一下惊醒。

    黄子年抬头惊醒看到自己夫妇二人的房间里,居然飘着一个透明的道士人影,他吓得结结巴巴说道:“你,你……”

    魂儿飘在半空的晋安,温笑说道:“黄子年,不用紧张,我只是借用六丁六甲符上的阴神,滋养你魂魄,让你暂时看到了我的出窍元神。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如果办完丧事后,你依旧心有死意,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可以来府城的五脏道观找我’?”

    黄子年在惊魂初定后,他惊喜呼喊道:“李恩公真的是你!想不到我黄子年还能再次见到救命恩公的李公子你!”

    或许是因为由衷而发。

    黄子年这回倒是不结巴了。

    晋安:“你这么快就确信是我?”

    黄子年激动说道:“虽,然我黄子年是乡野民夫…脑子愚,愚钝,不知道李公子你现在的模样为什么不一样…但是李公子你的声,声音没有变,还是黄子年熟悉的那个救命恩公李公子……”

    “……黄子年曾听说书先生说过,道教里有修为高深的道士,能,能元神出窍,一,一夜游魂千里,李公,不,不,李道长您现在就是元,元神出窍吧?”

    晋安欣赏看着面前的头脑机灵黄子年,这倒是省了他不少解释的口舌。

    “黄子年,如果有一条路摆在你面前,让你今晚做一回真正的男人,你愿不愿意做一回真正的男人?”晋安面色一肃。

    黄子年:“?”

    于是。

    晋安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元神出窍有距离限制,虽然有着六丁六甲符庇佑他神魂,可以神魂夜游出几十里外,但到了三水村,他发现已经到神魂极限。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回到府城,元神归窍,然后带着肉身来铲灭古董商人,一网打尽,但这显然不现实。

    而剩下的第二个选择,则是就近附身在一具活人肉身,他就能自由活动了。

    他打算附身黄子年身上,然后好好探索这“一画九揭”的世界,找到义先生和钟老三,围剿了古董商人。

    而附身这事,若没有肉身主人同意,肉身会排斥外界神魂,除非他晋安想夺舍了黄子年的肉身。

    但晋安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来。

    一听到晋安要上自己的身,借用自己的肉身斩妖除魔,黄子年立马热血上头,面红耳赤的激动道:“李,李道长,我,我,我…真的可以吗?我黄子年今晚可,可以跟,跟随…李道长您一起斩妖除魔吗?”

    这个瘦弱,老实的男人,虽然不久前他才刚内心崩溃,差点冲动杀了人,但一个人的内心懦弱,已经形成本能,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黄子年说着说着,目露迷茫。

    他黄子年,懦弱了一辈子,真的能有一天也能像李道长那样行走天下,路见不平,降妖伏魔吗?

    我可以吗?

    我……

    我儿时的梦想是什么?

    太遥远了……

    快要记不清了……

    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茶馆门口听说书先生说那些江湖大侠的故事,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那才是英雄儿女,豪情万丈,此生无憾……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瞻前顾后?

    好像…是从开始懂事起开始吧……

    我又是从几岁开始懂事?七岁?还是八岁?转眼已经二十多年,儿时的记忆已经这么久了吗……

    “黄子年,回答我,你今晚愿不愿意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晋安的元神声音,直击人元神,如当头喝棒,把茫然,懦弱,不断自我否定中的黄子年惊醒。

    “我……”

    “我……”

    “我愿意!”

    他黄子年,也想当一回江湖大侠,这一刻的他,目光无比的坚毅。

    “哈哈哈,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豪情我晋安从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我晋安便送你一份天大的造化。黄子年等下我附身到你身上后,你细细揣摩,感悟六丁六甲符上的十二正神气息,我会让他们滋养你阴魂,壮大你阳火,今晚你能有几分机缘和造化,就全看你的悟性了。”

    “走,让我带你见一见这个世界的邪魔孽障,让你亲手杀杀这个世界的邪魔孽障气焰,打得他们以后不敢再在你黄子年面前冒头,哈哈哈!”

    ……

    吱呀。

    一扇房门从里面,悄悄推开。

    一对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母女,手里端着洗澡水,正要出门去倒洗澡水,当经过黄子年夫妇二人房门口时,这对头发还未擦干的母女,好奇看一眼那房间。

    “娘亲,刚才我好像听到房里传来声音,有人在喊李公子?”

    “莫非是救了我们一命的那位李公子吗?”

    “李公子也来三水村了?”

    就在说话时,黄子年的房门打开,黄子年从房间里走出。

第287章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晋安元神附身过剪纸人。

    元神附身过纸扎人。

    这还是头一回附身在活人身上。

    活人肉壳的生生不息流淌血气,造出源源不绝生机,隔绝外界对神魂的各种伤害。

    难怪那些孤魂野鬼总爱找活人附身。

    这就是最完美的容器。

    或许是因为黄子年没有反抗念头,对晋安完全放开心扉,任凭晋安占据主动权,晋安在稍微熟悉一会身体后,便很快熟悉了这具新肉身,然后大步流星走出院子。

    沿路见到他的那些护卫。

    见到抬头挺胸走出来的他。

    都是频频侧目过来。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懦弱老实的黄子年吗?怎么跟脱胎换骨,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似的。

    晋安附身的黄子年,在朝那些满脸错愕表情的护卫借来一把刀跟一套蓑衣斗笠后,大踏步走出还在下着雨的院子。

    一身是胆的直奔三水村安排问事倌住的祠堂而去。

    或许是因为这些外村人是问事倌口中能救全村人性命的活菩萨原因吧,晋安附身的黄子年,随口胡诌几句谎言后,很轻易便进入了有一名村民把守的祠堂里。

    晋安不放心的亲自检查一遍祠堂,见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转而走向古董商人借助的那座独立小院。

    古董商人住的地方,在三水村里有些偏,晋安来到古董商人住的地方,他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来到院门口,正想要推门进入,却有藏在暗处的两名村民,马上站出来拦住他。

    他们是盯梢古董商人,防止那伙古董商人中途跑走的村民。

    “我,我认得你。”

    “你是刘大胆他们从村外请来的那些活菩萨,活菩萨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个人深夜来到这里?怎么手里还带着口寒光闪闪的刀?”

    “活菩萨听我们一句劝,您赶紧离开这里,住在这座独院里的人不好惹,我们全村人的怪病就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那伙古董商人引起的。”

    这两名村民倒也是好心,劝晋安赶紧离开这这座独院远一些。

    雨夜漆黑,晋安微微眯眼才看清对方样子,眼前是两名村里老汉,这两名老人家肚子同样也是鼓胀如小圆球。

    只是没有其他村民那么严重,因为肚子膨胀太大,肚皮被扯得稀薄,疼痛难忍,连下地力气都没有。

    但按照眼前两人的程度,怕是扛不了多久了。

    盯梢古董商人这么重要的事,都只安排了两名腿脚慢的老人,可想而知这三水村村民们染上怪病有多严重了。

    “深夜孤身一人出行,黄某人随便带件兵器防身,二位老先生不要多想,不知二位老先生怎么称呼?”晋安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反驳眼前两位一身庄稼人朴素穿着的老人家,而是友善抱抱拳。

    面对活菩萨这么客气,这可把两位老人家惊得不轻,赶忙诚惶诚恐也要行礼。

    “您是活菩萨,这么大的大礼我们可怎么受得起,我听刘大胆他们说了,活菩萨你们都是从坟墓里死而复活的奇人,是真正的活菩萨。”

    “活菩萨您不必对我们两个农村糟老头子这么客气,这完全是折煞我们,我们无福德消瘦活菩萨的大礼,活菩萨您称呼我们俩人老根头、老合就行,我们农村人没那么那么精致讲究。”

    晋安哭笑不得的扶住二老胳膊,阻止他们真给自己行大礼。

    晋安为防止眼前两位爷爷辈的老大爷继续对自己行礼,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这里,不为别的,就是专程为了住在这里的古董商人而来的。”

    “我有办法一劳永逸解决三水村现在碰到的困难。”

    两位老人家大惊失色,他们一开始面现激动,接着脸上又带着狐疑不定的神色。

    “你们不是总说我们是活菩萨,能救你们全村人的性命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相信我能救你们三水村全村人的性命了?”晋安面色一正,立马吓得两位老人家忙摇手说没有没有,二老深怕得罪了眼前这尊活菩萨。

    老人家的思想都很顽固。

    你跟他讲什么大道理都听不进去。

    尤其是农村老人,他们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你若扯上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恰恰相反,他们反而很容易听进去。

    人越老越是怕死,也就越容易忌讳一些民间神怪之事。

    有时候跟思想顽固老人家讲道理也是需要技巧的。

    晋安对古董商人倒是毫不客气,直接一脚踹开院门,砰!

    也不知晋安这一脚力气太大。

    还是因为那院门本身就没有插门闩。

    居然被晋安一脚大力踹开。

    这一脚也把紧跟在他身后的二老吓得心脏都快要停了,脸上肌肉狠狠一抖,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前这位活菩萨怎么一点都不像是来跟古董商人谈话的,反倒像是怒目金刚菩萨打上门,来杀人的?

    古董商人那们所住的独院里亮着明亮灯火,屋门也是敞开着的,一点都不对外设防。

    但奇怪的是。

    这座独院在夜里安静得很。

    即便院门被人踹开,都被人提刀打上门来了,始终没见一人出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不用看了,这座独院早就人去楼空,没有人了。”晋安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问事倌本就是跟古董商人一伙的。

    如果义先生跟钟老三真来过三水村,没道理问事倌失踪不见,这些古董商人还能囫囵完好的待在这里?

    啊这……

    老根头跟老合眼神惊惧对视一眼,然后也顾不得晋安了,吓惨了的跌跌撞撞跑进屋里找人。

    结果真的一个人都没找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明明从早到晚都一直盯着这里,从没人走出过这座独院……”俩老头把屋子里翻一遍,都没找到人,吓得说话发抖。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今晚看我剥了这群过街老鼠的皮,替你们三水村讨回一个公道。”

    晋安提刀走进屋子,目光凌厉,带着股悍气。

    他一走进屋子大堂,第一眼就被挂在大堂里的一幅挂画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幅画并没有多少特色。

    看起来就是一幅普通的字画。

    真正吸引晋安注意的,是画上的内容,那是一家灯火通明,正在开门招揽生意的客栈,一杆竹竿长幡立在店门前,幡布上写着“鸳鸯楼客栈”五个字。

    晋安耳边也传来黄子年错愕,惊骇声音:“晋安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鸳鸯楼客栈会出现在三水村里?”

    一具肉壳里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是晋安。

    一个是黄子安。

    早在路上时,黄子安就已经知道晋安的真实身份。

    如果黄子年在安葬好父母,真来五脏道观找晋安,身份的事迟早要公开,所以没必要还藏藏掖掖身份。

    晋安并没有马上回答黄子安的问题,而是和颜悦色的朝身边两位老人家说道:“老人家,今晚想不想彻底摆脱全村怪病,遭受诅咒的噩运?”

    “你们不要声张,守在院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里,因为三水村的怪病,根本不是什么上苍降下的惩罚,而是三水村进来了一群妖僧邪道蛊惑民心,看我今天斩了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重还三水村一个清静。”

    “为了避免等下我跟那些妖僧邪道斗法时,有人误闯进来,伤及无辜,被那些妖僧邪道乘机逃走,所以你们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要声张出去免得引起村民恐慌,看我今天重还你们一个清静之地。”

    在安抚好老根头和老合后,砰!

    晋安关上院门。

    关上屋子所有门窗。

    “晋安道长…这些可怜的村民得的是什么病?”黄子安肉身内,响起黄子安的灵魂声音。

    黄子安灵魂默默贴着六丁六甲符,灵魂说不出的舒坦,有一种腊月寒冬贴上暖炉,如沐阳春三月的温暖。

    晋安站在挂画前,一边仔细打量眼前字画,一边用黄子安的肉身轻声说道:“他们是被人施了蛊术,要救不难,五瘟使者的驱瘟符可以救他们……”

    其实晋安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讲。

    他身上就有三次敕封的驱瘟符,要救人绰绰有余。

    连他都能看出来这些村民的怪病病根,没道理以义先生和钟老三的本事,两人都看不出来这些村民得的是什么病,放任不管这些村民不管。

    唯一的解释就是,肯定是有什么顾忌,让两人没有贸然出手。

    或许这一切就跟眼前这幅鸳鸯楼客栈字画有关……

    晋安低头,在屋子里看到不少水渍还有两对鞋印,那些鞋印沾着不少山里特有的黄泥,这些黄泥还未完全干。

    村子里不会出现这些山里特有的黄泥,很可能就是义先生跟钟老三所留,最后这些黄泥鞋印,来到这张字画前都突然消失。

    ……

    ……

    月黑风高。

    坟包外的荒郊野岭世界。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飘飞着斜风细雨。

    路边有一座被人刨开的坟包。

    头顶月光被乌云笼罩,就如人心蒙上一层阴霾,在没有星斗月光作为参照物,失去了时间的意义,这片黑魆魆天地也不知沉寂了多久,只剩雨声……

    忽然!

    刨开的坟墓里,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间佩一口雁翎刀,看着像是名江湖刀客的男子身影,从墓坑里跃身而出。

    “一画九揭,果然是反复轮回,要打破所有画层才能跳出这种无限轮回吗?”

    蓑衣斗笠下,传出晋安的低声轻语声音。

    “晋安道长,为什么我们一摸那幅字画,就出现在废墟的鸳鸯楼客栈里?鸳鸯楼客栈不是已经被我们一把火烧成灰烬了吗,为什么我们一摸那幅字画就出现在另一座没被火烧掉的鸳鸯楼客栈里?”

    肉身里,响起黄子安的骇然,不敢置信声音。

    一具肉身容纳两具灵魂。

    因为黄子安直接以灵魂与晋安交流,倒是不再结结巴巴口吃了。

    于是,晋安简单跟黄子安解释了“一画九揭”的原理,现在就连晋安也不清楚那幅挂在三水村里的古董字画,到底有几层宣纸,有几道轮回。

    如果真有传说中的九层宣纸,那么他们一共要经历九座鸳鸯楼客栈。

    这第二座鸳鸯楼客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义先生和钟老三出手夷为平地的。

    随后,晋安开始反复往三水村赶。

    进入第二层画。

    进入第三层画。

    每次他进入画中世界时,客栈都已经被化为废墟,他的赶路速度居然还赶不上义先生和钟老三追杀古董商人,拆鸳鸯楼客栈的速度。

    直到晋安要进入第五层画时,他在画前驻足停顿了下,随着他每进一层画,挂在三水村的字画画纸就会变薄一层。

    晋安抬手轻轻搓揉了下字画:“看来这伙古董商人的稀奇古怪本事挺多,但也并非真的强过头,看来这张字画还没有达到传说中最极品的‘一画九揭’,才只有‘一画五揭’的程度。”

    “晋安道长是怎么看出来的?”黄子安语气崇拜,他对晋安这一路上的胆气过人是由衷折服了。

    “因为这画纸已经快要薄如蝉翼,再薄下去,已经无法揭层了。小心了,这最后一层,应该就是找到真正老巢了。”

    屋子里光影一闪,原本还站在字画前自言自语的蓑衣斗笠身影,已经凭空不见。

    月黑风高。

    山林树影沙沙,黑漆漆如无数阴木正在鬼招手,好似正在对着活人勾魂,白天的青山绿水一到晚上就变地阴气重。

    最适合藏污纳垢。

    这是一座月下凄冷坟墓。

    这座坟墓看起来已有不少年头,泛着历史的古旧,路边的墓碑早已经不翼而飞,也不知这里的墓主人是谁…此刻,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间佩一口雁翎刀,看着像是名江湖刀客的人影,踩着泥泞不好走的路来到墓前。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眼前这座坟墓也被削掉一层又一层,只剩下隐隐约约一层隆土。

    若非事先就知道这里有块坟墓。

    人们很容易忽视掉路边这块小隆土,谁能想到这里会是块坟地?

    “嗯?”

    这最后一层画纸里的坟墓,并没有被人刨开,说明义先生和钟老三遇阻了?

第288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呼!

    斜风细雨裹挟着一个秃驴身影走进鸳鸯楼客栈。

    那是名长满一头癞子的和尚。

    癞头和尚刚走进热闹的鸳鸯楼客栈,门口光影被挡的一暗,又有人走进这家客栈。

    来者是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间环着一口雁翎刀佩刀的江湖刀客,刀客的脸被斗笠黑帘布挡住,并不能看到斗笠下的人长什么模样。

    刀客刚来到客栈门口,就听到娶亲唢呐声,客栈里张灯结彩,到处都张贴着红色囍字,好不热闹。

    一名穿着新娘子嫁衣的桃花眼美妇,身后跟着名两眼绝望,惊恐的书生新郎官,正在举办婚礼,朝在座的宾客豪迈敬酒。

    身上穿着黑色长褂,擅于住持红白事的问事倌,正在住持这桩婚事。

    而新娘子的老爹,鸳鸯楼客栈掌柜站在柜台后,从身后酒柜中拿出一坛坛酒水,让店里小二拿给那些宾馆。

    唯独没有斗笠下的人,扭头环顾一圈客栈大堂还有二楼的木栏走廊,看着一张又一张熟悉面孔,晋安手掌按在刀柄上,踩着湿哒哒的泥水,身子挺拔无惧的走进这家吃人鬼客栈里。

    被他杀死的叶娘。

    被他杀死的掌柜。

    都在这里。

    还有一直寻而不得的问事倌,也出现咱这座被拆了四次的客栈里。

    可唯独没见到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

    而原本被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救走的马景文书生,再次被掳掠回鸳鸯楼客栈当叶娘的死姘头。

    一画五揭!

    连客栈都能有五座。

    这些古董商人在古董字画里有五条命,也一点都不稀奇。

    估计是动用了诸如替身术、替身符、草人替死符,或者是画中分影等奇门遁甲类的法术。

    此前杀死叶娘、飞头蛮、乌八时,并没有斩获到阴德,晋安就已经心存疑虑。

    当看到风水先生留下的“一画九揭”线索时,晋安心中的谜底,就已经揭开。

    滴答!

    滴答!

    身上蓑衣不断往地上滴落水珠,晋安刚走进客栈里,立马引起在座众人的注意力,有掌柜和店小二过来招呼他,这次的店小二不再是死鱼眼,也不再是乌鸦眼,而是换了双狗眼。

    都说狗眼看人低。

    小二一见到晋安,就马上认出了晋安是活人:“活人?”

    噗!

    刀光快若惊虹,店小二那双狗眼瞳孔猛的一缩,他刚想抬手防备,结果连带两只半截手掌跟一颗人头,被寒光凛冽的雁翎刀削飞。

    噗通!

    噗通!

    噗通!

    两只半截手掌,一颗目露惊恐的死不瞑目人头,掉落在地,无头尸身彪射出黑污腥臭的尸血。

    咚!

    尸身后仰倒地的重重砸在地上。

    “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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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镪,雁翎刀还刀入鞘,晋安看都不看地上尸体一眼,冷漠走向一张桌子。

    晋安这刚进店就杀了一个人,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刚才那一刀很快,刀法精湛,没有浪费力气的多余动作,精炼,快准狠,没人能看清店小二究竟是怎么被杀死的。

    已经到了人刀合一的刀法宗师境界。

    武林刀客?

    却跑到鸳鸯楼客栈?

    有些意思……

    一名脖子反转看来的书生、一对屁股光溜溜,肚子大如球,脖子却纤细如针眼的龙凤胎小屁孩、那名癞头和尚都饶有兴致的望向晋安。

    对于晋安出手杀死店小二,大堂里的宾客,新娘子,掌柜全都无动于衷,婚礼还在继续进行,有其他店小二过来清理尸体,等清理完尸体后,点头哈腰过来问晋安要吃些什么?

    等晋安报完菜名,店小二离去后,晋安趁着上菜的空暇,沉默寡言的仔细打量起大堂里坐着的人。

    这第五层画纸里的鸳鸯楼客栈很热闹,大堂里坐的人比第一层画纸的鸳鸯楼客栈还多,而且都是非人的玩意儿,居然就只有他附身的黄子年一个正常活人。

    在第一眼看到那名脖子反转的书生,和那对穿着红肚兜的露屁股小屁孩时,晋安就已经认识出这两人就是他曾在府城碰到过的百脸书生,跟那对形似饿死鬼的龙凤胎小屁孩。

    而除了百脸书生、龙凤胎小屁孩、癞头和尚外,大堂里还有另外几名邪修。

    一名鞋子丢了一只的老乞丐;

    三名眼眶里没有眼珠子,暴露出空洞洞眼眶的相师;

    一名桌上放着招魂铃、八卦镜,深夜驱赶十几具僵尸赶路,气血空虚的年轻道士,看看气血空虚的样子,就跟纵欲过度了一样。

    还有三桌大声划拳喝酒的黑袍汉子,这些黑袍大汉人人都阴气罩面,别人是印堂发黑,他们是全脸发黑,也是邪修之流。

    ……

    这个时候,正在住持红事的问事倌,提到了洞天福地消息,引走晋安注意力。

    “今日能聚集在鸳鸯楼客栈,大家都是为了即将要开启的通道而来,都是为了为即将要来临的大争之世早做准备,互相结盟,共同应对大争之世,好在大争之世里争夺仙缘,鲤鱼跃龙门。”

    “关于通道和大争之世的利害关系,想必今日能来到这里的诸位,比我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我就不再过多赘述。因为今晚的鸳鸯楼客栈来了批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连破四层画界,好在袁先生亲自带人出手,已经把不速之客困于某处,等袁先生亲手解决了那边事,等袁先生回来后我们再商谈歃血结盟的事……”

    “而在歃血结盟前,就让我来住持叶娘的婚事,让我们恭祝叶娘今晚大婚,抱得如意郎君归。”

    问事倌话落,身着大红的嫁衣的美妇人叶娘,此时的她,脸上少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清冷。

    仿佛刚跟谁结了仇,结了怨。

    叶娘举起手里酒杯,朝在座的人敬酒,面罩寒霜的清冷说道:“感谢大家今日能来参加叶娘的第一百六十七桩婚事,今晚叶娘跟马公子成婚。”

    “而今晚是叶娘吃的第一百六十六个书生。”

    “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该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叶娘说得咬牙切齿,仿佛似想到什么让她最恨的人,恨不得吃那个人的肉,喝那个人的血,要把心中最恨的那个人扒光吃净。

    叶娘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不识趣的桀桀笑说道:“叶娘不对吧,今晚是你的第一百六十七桩婚事,你怎么才吃一百六十六个书生?”

    寻声望去。

    开口者居然是对毛都还没长齐,露出屁股沟子的龙凤胎小屁孩里的男童。

    别看他外表像个男童,满脸稚嫩,可说话的嗓音居然是粗糙尖细的成年男子声音。

    像是三四十岁的男人嗓音。

    而且他一开口说话,满嘴都是黑污色的烂牙。

    就像是八百年从没晨嚼齿木刷过牙。

    尤其是开口说话时,嘴巴里那股冲味,特别重,都是尸臭味,扰人吃饭雅兴,把大家熏得直皱眉头。

    叶娘沉默。

    她似乎回想起什么,那双本应勾魂夺魄的好看桃花眼里升起一抹哀怨,还有一抹令天下男人都不寒而栗的仇恨。

    “此生…叶娘只喜欢过两名男子,只对两名男子动过情,又恰恰都是对读书人动情…一人是从小与叶娘青梅竹马,最后辜负了叶娘的第一个情郎,就在他对叶娘始乱终弃,打算与一户有钱人家小姐成婚的那天,叶娘把他剁碎,烹煮吃了,只剩一颗脑袋啃不动。”

    “那年,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对男人动情,天下男人都是一般黑,都是玩腻了我们女人身子后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尤其是读书人,最会对女人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该死!”

    叶娘咬牙切齿,牙齿咯咯咯的摩擦,就像深夜藏在床下、床头柜子里的耗子磨牙声。

    第一次了解到叶娘经历,第一次听到叶娘把人烹煮了吃掉时,在座的男人们,都感觉后脑勺炸起一股寒意,头皮发麻。

    站在叶娘身后的今夜新郎官马景文,听了叶娘的话,听到叶娘已经吃了一百多个读书人时,他脸色煞白,吓得铁青发白,没有一丝血色,身子抖如糠筛。

    “可是!”

    叶娘声音一顿。

    沉默。

    沉默。

    “叶娘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对天下臭男人动情,更不会再对读书人动情,天下读书人有一个杀一个,都该死!可是,今晚,李公子却让叶娘再次动了真情……”

    “只羡鸳鸯不羡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用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你们可知他后来是怎么对叶娘我的吗?”蓬,手中瓷杯,被叶娘五指捏爆,叶娘脸色气得煞白,大红嫁衣下的身子气得发抖。

    眼里满是幽怨。

    哀怨。

    “就在第一层画界,那股负心汉把我骗入洞房,把我分魂打得魂飞魄散!而这个负心汉的真正身份,是住在府城五脏道观里的牛鼻子臭道士!晋安!你负我叶娘一次,不要再让我叶娘见到你,我叶娘必定吃你元神一百次,一千次,等这次洞天福地结束,我叶娘必定踏平了你五脏道观,方解我叶娘心头之恨!”

    叶娘面罩寒霜。

    一身戾气。

    她后脑勺乌发散开,露出一张布满尖锐牙齿的大口,仇恨嘶叫。

    百脸书生:“?”

    龙凤胎小屁孩:“?”

    癞头和尚:“?”

    三名眼瞎相师:“?”

    其他人:“?”

    呃!

    欺骗叶娘一颗真心的,居然是名道士?

    五脏道观来的道士吗?

    大家此时都把五脏道观这四字暗记心头,打算等今夜回府城后,就去五脏道观见识见识这位能把一个杀人女魔头骗走真心,最后还能忍心下杀手的冷血无情晋安道长。

    这位道长也真是个狠人。

    骗心都骗到叶娘身上……

    不过,大家看着叶娘看每个男人,都像是要吃人的目光时,又觉后脑勺头皮一寒,这位晋安道长骗了叶娘一颗真心,反倒拖累全天下男人都成负心汉了。

    为了打破客栈里的尴尬,也不知是谁提议,今天既然是叶娘的大婚,唔,理应献身贺礼才对。

    然后大家开始相继献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贺礼。

    最后,只剩晋安始终未起身献上贺礼,一时间成了大家焦点。

第289章 叶娘,一颗百脸书生的人头,能不能抵得上你吃一百个书生?

    一开始晋安也没想到。

    会在这里碰到百脸书生,那对龙凤胎双胞胎。

    想不到这帮人居然躲在这里偷偷商谈着要结盟的事,还说要踏平了他五脏道观。

    你们结不结盟跟我没关系。

    但要踏平五脏道观就是在跟我晋安过不去。

    可晋安的话,落在在座这些妖僧邪道的耳里,却没有一人紧张,反而带着戏虐,看好戏的似笑非笑表情,笑看着晋安。

    看来这个江湖刀客。

    还没搞清楚眼前状况。

    不知道今日聚集在这里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虽然他们并不看好身为江湖刀客的晋安,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对晋安起了浓厚兴趣。

    杀百脸书生给叶娘当大婚的贺礼?

    这份贺礼的确很大,也的确很有意思。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道中人,对于百脸书生的死活,他们不感兴趣,他们最感兴趣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晋安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

    而此时的当事人之一的百脸书生,听到晋安要杀他祭天,脸上表情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嘴角带起诡魅,玩味的轻松笑容。

    “叶娘,这人是你姘头?居然夸大这么的海口,要拿许某人的脑袋给你当大婚贺礼。”

    咔,咔,咔,百脸书生脖子扭转到不可思议角度,玩味笑容看向叶娘。

    美人摇首:“不认识。”

    叶娘此时同样是睁大一双美眸,那双能勾走男人三魂七魄的粉黛媚眼,同样是疑惑看向晋安。

    在晋安身上,她看到了其他男人身上少有的雄霸气势。

    就是不知这份霸道是真的有狂妄嚣张的资本?

    还是无知者无畏?

    叶娘没有阻止晋安,也没有阻止百脸书生,女人都渴望有男人在自己面前打生打死,争得头破血流。

    那样反而更让她兴奋。

    “既然他不是叶娘你的老熟人,也不是叶娘你的姘头,那许某人今天杀死他再割下他的人皮脸,叶娘你到时候可不要心疼。”

    “况且……”

    “我也觉得摘下一颗人头送给叶娘你当大婚贺礼,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提议,这叫落红开门囍,寓意叶娘你今日第一百六十七桩婚事要大红大紫!”

    百脸书生脸上笑容越来越诡魅,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咔,咔,脑袋反转,看向正朝他一步一步沉着走近的晋安。

    气氛一下到了剑拔弩张的巅峰。

    空气突然爆燃,有金光一闪!

    最先出手的是晋安!

    但在座的人,谁都没看清晋安究竟是怎么出手的,一张从他背后偷袭飞来的人皮脸,不见晋安如何出手,居然当空无火自焚。

    人皮脸还没落地,就已经被六甲阳火燃烧殆尽,如沾上烘炉,一沾即死。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晋安这一出手,就如释放出一个信号,瞬间,有如潮海的人皮脸朝晋安飞来,企图要上蓑衣斗笠下的男人身。

    但晋安根本不看这些阴森瘆人的人皮脸一眼,但凡朝他金身的人皮脸,还没靠近他一尺内,就突然无火自焚,还没落地就化为了焦臭灰烬。

    一时间,这家客栈大堂里既混杂了酒菜香气,又混杂了龙凤胎小屁孩身上的浓浓尸臭味,又混杂了人皮焚烧后的焦臭肉香味…这么多乱七八糟气味糅合一起,最后变成了让人有些难以忍受的怪味。

    恶臭难闻。

    短短瞬间,就有七八张人皮脸淹没在金光火焰里。

    “那是…好重的血气!”

    “血气如虹!”

    落在在座的这些妖僧邪道,此刻都目露惊,错愕神色。

    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个江湖刀客身上,陡然爆炸起如虹血气,身上浓厚气血冲天,人血气方刚,阳刚血气,让在座的他们都感觉到不舒服。

    “这…这人身上气血如虹,难道真是江湖武林里硕果仅存的武道大宗师?”

    不是说这些武道宗师凤毛麟角,硕果仅存吗,一个个闭关鲜少在外游走,都尽量减少活动,想要以此延年益寿,让自己再多活几年吗?

    晋安没管顾周围脸上的阴晴变化不定表情。

    他一步,一步跨出,逼近百脸书生。

    如汪洋激流中的一块磐石。

    孤独矗立。

    历经百年,千年劫难依旧屹立不倒。

    天地间无物可以影响到磐石的坚定心志与逆流而上的神勇毅力。

    可正是这股平静,才是气息最压迫人,最让人神魂颤栗的,与之站在一起,不要说与他为敌,就是生出对峙的念头都很难。

    此时挡下他全部气势的百脸书生,居然心生一种不敢直视的荒谬感觉来。

    一直脑袋反转看向晋安的百脸书生,这回不敢再托大了,他神色凝重的豁然站起身。

    然后头颅不动,身体转动,脖子下的身体一个反转,变成正脸、正身朝晋安,与此同时,原本围攻向晋安的那些漫天人皮脸,全都飞回向百脸书生。

    就在这时,一声冷喝响起:“姓许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碰我这些僵尸试试看?”

    这声音是那名像是纵欲过度了的年轻道士喊出来的。

    然而。

    年轻道士的话音才刚落,他后背不知什么时候趴着一张人皮脸,年轻道士面色大变,他想要伸手去抓后背的人皮脸,却怎么抓都怎么抓不到,人皮脸在他后背快速游动。

    年轻道士慌了神,他慌慌张张要去拿桌上的八卦镜,可当他拿起桌上八卦镜一照背后的人皮脸,他手里的八卦镜居然挡不住人皮脸上的怨气与煞气。

    蓬!

    八卦镜爆炸。

    在炸碎的镜子碎片里,他看到自己后背,趴着不止一张人皮脸,而是像蚂蟥一样趴满了密密麻麻人皮脸。

    那些人皮脸通过镜子碎片正都怨恨瞪着他。

    这年轻道士在这么多人皮脸附身下,不到三息就被吸光全身鲜血,血肉萎缩如枯骨,可当一张人皮脸爬到他脸上,取代掉他的面孔后,这具已死的死人血肉又马上饱满起来。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百脸书生给杀了。

    然后,这名嘴角带起诡邪笑容的年轻道士,举起桌上招魂铃,驱赶靠墙站在客栈角落里的十几具僵尸,伸直胳膊与漆黑剧毒指甲,朝晋安凶恶扑杀而去。

    晋安双目冷厉。

    “黄子年你看好了,让我带你打破这世间的牛鬼蛇神虚妄面孔,只要你心中无惧鬼神,就能得道天助,就是鬼神惧怕!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那道蓑衣斗笠男人身上的气血越发如烘炉了,晋安声音威严庄严的在心中说道。

    晋安身上的气势与阳刚血气还在节节攀升,心中无畏,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上加持的神道潮汐能量越璀璨无敌。

    “都是小道。”

    “不堪一击。”

    砰!

    晋安一跺脚下地面,轰隆,脚下一块块垒平的坚实青砖,承受不住晋安脚下力道,狠狠隆起一圈土浪波纹,朝四面八方冲击过去。

    就像地下藏了条翻地龙。

    轰隆!

    当这些土浪撞上飞扑来的僵尸时,轰,土石瞬间炸开,就如翻地龙重重撞上这些僵尸,这些身体坚硬如铜头铁骨的僵尸,直接被撕成碎片。

    就在土石炸起烟尘的刹那,有两道身影贴身杀近,一人是名一手招魂铃一手桃木剑的年轻道士,一人是名全身上下有上百张人皮脸游走的书生。

    轰隆!

    烟尘里一声狂猛爆炸,在座众人还没看清晋安是怎么出手的,就看到烟尘里两道身影以比来时更快速度倒飞出去。

    如两枚炮弹黑影倒飞出去,重重撞上客栈里的一根木柱跟砖墙。

    是那年轻道士的尸体,被拦腰斩成两段,但没有想象中的内脏和鲜血洒落一地,因为尸体断口处如被灼热火焰烧熔,血肉焦臭。

    “嘿,这样才有意思,如果太易如反掌杀死你,反而太没有成就感……”

    烟尘中,百脸书生原本轻松戏虐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就在百脸书生接住晋安一拳,他身上百张人皮脸齐齐怨恨瞪着晋安,展开神魂攻击时,与斗笠下男人四目对视上的刹那,百张人脸的目光全都是一怔。

    “你是……”

    眼看人皮脸近身不了晋安周身的阳刚血气,企图元神斗法吞了晋安神魂的他,一与晋安对视,直接遭到五雷斩邪符反噬,仿佛看到一座雷池朝他雷威浩瀚的镇压过来。

    吓得他神魂一颤。

    噗!

    还没等百脸书生说完,有铺天盖地的阳刚血气,在客栈大堂内卷起阳火飓风,让在座众人的神魂都突突狂跳,有种心惊肉跳,而近在咫尺的百脸书生就更像是主动贴上熊熊旺盛燃烧的大火炉。

    神魂刺痛。

    像万千针扎。

    噗!

    一颗人头飞起,没有血光飞溅,只有伤口处焦臭烤肉的尸臭味。

    一切邪魔孽障在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前,都不堪一击。

    咚!咚!咚!

    烟尘里不疾不徐走出一道黑色模糊人影,一股风把烟尘吹散,露出蓑衣斗笠的男人身影。

    男人手里提着一颗失去邪气支撑,干瘪如干尸的人头。

    “叶娘,一颗百脸书生的人头,能不能抵得上你吃一百个书生?”

第290章

    随着晋安冷淡无情的把百脸书生头颅丢在叶娘绣花鞋前。

    客栈一下变得安静。

    在座的人都是瞳孔骤然一缩的看着那个蓑衣斗笠男人身影,下意识屏住呼吸。

    大家一开始还以为蓑衣斗笠刀客是狂妄无知,杀百脸书生给叶娘当大婚贺礼只是信口开河说大话罢了,结果,晋安并不是在说大话,而是真的说到做到了。

    百脸书生能轻而易举杀了年轻道士,他的实力没人否认。

    可百脸书生这死得也太快了。

    就这么死在了眼前这个刀客男人手里?

    客栈里一时静谧,安静。

    有人神色警惕。

    有人满脸凝重表情。

    有人沉默。

    也有人面无表情,一脸无所谓表情。

    “这位侠士怎么称呼,我们认识?”

    身穿大红嫁衣的叶娘,两眼一眨不眨的凝重盯着眼前这个冷血,霸道的男人。

    这么杀伐果断的男人。

    的确有狂傲资本。

    蓑衣斗笠下的男人先是沉默。

    然后摇头否认:“不认识。”

    叶娘凝视面前的刀客,仿佛是要通过黑色帘布,看清斗笠下的男人面孔,看看眼前这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男人,是不是她认识的熟人?

    这位吃男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明眸有凝重,有吃惊,有惊诧,两手放在嫁衣腹前如大家闺秀恬静注视着面前这个肯为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男人。

    两人隔空沉默对视。

    看着叶娘与神秘刀客的沉默对视,此时客栈大堂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起来,在座的这些妖僧邪道们在经过起初吃惊后,都开始饶有兴致打量眼前二个妙人。

    这叶娘该不会第三次对男人动情吧?

    正所谓看热闹的永远不会嫌事大。

    大伙看看晋安,再看看叶娘,嘿,叶娘今晚第二次对男人动情,他们丝毫不会意外,毕竟已经动情一次,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情之一字最是叫人无法自拔,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动了情。

    别看叶娘刚才咬牙切齿说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她这辈子不会再对天下男人动情,一说到男人就恨不得要吃光所有负心汉,气得身子发抖,面罩寒霜。

    叶娘第一次被读书人辜负,发下不再对男人动情的誓言后,最后还不是又对别的书生动了真情?

    都有两次了,也不差个第三次。

    假如把他们换作是女人,有人在大婚之日,有人为他们冲冠一怒杀人,估计他们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叶娘注视面前男人许久,似乎一直看不透对方身份,最后叶娘千娇百媚的一笑:“叶娘在此谢过这位侠士的贺礼,你的这份大礼,是叶娘此生收过最大的大礼。”

    “但是……”

    叶娘说到这时,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位媚骨天生的娇美妇人,咬牙切齿说道:

    “情是穿肠毒药,爱是封喉钢刀,这位侠士可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回答叶娘的,是淡漠无情的摇头。

    叶娘笑了。

    “叶娘今晚被那个负心汉伤得有多深,叶娘对他的恨意就有多深,所以一百颗书生人头还远远不够解我第一百六十六桩婚事之恨!”

    “但叶娘收下这位侠士的这份大礼,在此谢过这位侠士的大礼,叶娘也早已看那百脸书生不爽很久了,肯定也是个更加薄情寡义的负心书生。不知叶娘我该怎么称呼这位侠士?”

    叶娘朝晋安身子微微屈膝做了个万福礼,表示感谢。

    “既然叶娘你不满意,那我今晚便杀到让叶娘你心满意足为止。”晋安冷漠转身,看向身后在座的人。

    “你们这里谁最能打?”

    狂妄。

    嚣张。

    霸道。

    什么叫霸道?

    这才叫霸道。

    一句你们这里谁最能打,居然问的在座的妖僧邪道,居然无一人站出来应声。

    叶娘朱樱小口微张,错愕看着面前的蓑衣斗笠刀客。

    这人今日难道真要杀光在座的所有宾客,只是为她冲冠一怒?

    叶娘芳心升起些许涟漪,但又被她那颗沉寂冰冷已经死了的心,重新压回去。

    此时,晋安环视一圈客栈,他的目光,注视向那名跟他同时进入客栈的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似乎也感应到了晋安目光,他大口喝着手里的酒,大口吃着桌上的大鱼大肉,这位荤腥和尚毫不忌惮的跟晋安隔着斗笠黑帘布对视,脸上始终带着轻松淡笑。

    晋安左手按压在腰间刀柄,走向癞头和尚。

    疯子!

    疯子!

    这纯属就是他娘的武痴疯子!

    客栈里的食客,此刻没人敢再小瞧了晋安,全都被晋安身上的那股嚣张气焰压得不悦皱眉。

    但现在有个秃驴愿意做出头鸟,他们乐见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最好是两方人都死在这里。

    可就在晋安要走向那个酒肉和尚时,一只在嫁衣下似纤弱无骨的女子玉手,抓住晋安手腕,阻止晋安去找酒肉和尚的麻烦。

    晋安回头。

    是叶娘抓住他手腕。

    叶娘有些顾忌的看一眼酒肉和尚方向,脸上神色有点不正常,叶娘朝晋安神色不自然的一笑:“这位侠士,你的心意叶娘心领了,叶娘很感动,今日是叶娘是大婚之日,现在婚礼还没结束,还请这位侠士能给叶娘一份薄面,让叶娘完成接下来的大婚,与马情郎洞房花烛,叶娘不希望在婚礼上见到太多死人。”

    叶娘说着,在酒肉和尚看不见的角度,朝晋安微微摇头。

    看这模样。

    叶娘仿佛是在救晋安一命。

    那酒肉和尚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连叶娘都这么忌惮。

    叶娘说完后,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伸手抓住晋安手腕,那双美人的剪水秋瞳一紧,慌忙放开晋安的手腕。

    说来也是巧了,这时从后厨方向,有店小二端着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与酒水走来,朝晋安打招呼道:“这位客官,您点的酒菜都已上齐,客官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蓑衣斗笠下的冷漠男人,看看身后大红嫁衣的叶娘,看看还在继续大口喝酒吃肉的酒肉和尚,又看看端菜的店小二和客栈掌柜,客栈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只是,等到后来大家目露失望,他们最期待的斗法并没有发生,晋安朝自己那张桌子走去,他给自己倒了一碗温酒,一言不发像是孤独行走江湖的独狼刀客,一口喝干酒里酒水。

    结果,晋安刚一口闷一碗酒,元神持有的驱瘟符却在这个时候起了反应。

    大道感应!

    阴德一百!

    晋安看着手中空酒碗,脸上表情微怔……

第291章

    晋安见在座的这么多奇人异士,都没有避讳的大口吃喝客栈里的酒水、食物,所以他也索性放开吃。

    给黄子年这具肉身垫腹些酒水解解渴。

    他虽然有六丁六甲符滋养黄子年肉身,可还远没脱胎换骨到辟谷不食的境界。

    哪知,他才刚喝一口酒水,元神持有的五瘟使者驱瘟符起了反应。

    酒蛊!

    晋安立马想到这酒水里有问题。

    他脸上表情微怔,然后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一眼站在柜台后的客栈掌柜,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

    结果这次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很显然,客栈掌柜,那个飞头蛮这是看不起他,居然在酒水里才下一条酒蛊。

    晋安连喝几口酒水都没效果后,他把目光转向桌上那几盘冒着香气的热腾腾菜肴,白切鸡、汤鱼、麻婆豆腐,还是那老几样。

    “黄子年,你有听过铁头游坦之无意吃下冰蚕后练成《冰蚕神功》的江湖流传故事吗?”

    斗笠下,晋安跟黄子年神魂交流。

    黄子年茫然不知的摇摇头。

    “那你有听过段誉吃了蜈蚣和朱蛤后百毒不侵,内力大增吗?”

    黄子年还是摇头。

    “唔。”

    “黄子年呐,你不要怕这些吃进体内的蛊虫,五瘟使者又称五瘟大帝,五福大帝,能去瘟辟易,不管什么瘟疫灾疾都万邪不侵…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道教里的五瘟大帝神仙吗?今天我替你尝尝鲜,兴许我吃个蜈蚣、蛤蟆什么的,也能给你打通一晚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一夜神功大成,少奋斗一甲子……”

    晋安元神和颜悦色说道。

    黄子年:“?”

    “!”

    晋安抓起筷子,在桌上敲齐两头,然后大口夹了口桌上的菜肴,结果他皱了皱眉头,当每道菜都夹了一口后,他啪的扔下桌上筷子。

    似乎对桌上这几道菜都不满意。

    有客栈小二小心翼翼过来问候晋安,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看店小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站得离晋安三四步远,刚好就是晋安腰间雁翎刀攻击范围之外,深怕晋安现在不高兴,他也会步了同伴后尘。

    晋安一来客栈就连杀二人。

    其中一人还是名百脸书生高手。

    现在晋安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是个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武痴疯子,想杀人就杀人,行事狂妄,疯疯癫癫,无所顾忌。

    或许是因为晋安因为狗眼看人低刚杀了一名店小二的关系,这店小二的眼珠子倒不是狗眼了,而是蛤蟆眼,鼓瞪如泡珠。

    或许是想有了大眼珠子蛤蟆眼,就能看清形势,不至于看不清形势白白丢了性命?

    “你为什么站那么远?”

    “你很怕我?”

    “怕我是吃人野兽?”

    斗笠下,晋安看向那名故意躲他远远的店小二,谁也无法看到在那顶斗笠黑色帘布下的面孔,此时究竟是喜还是怒?

    那店小二吓得身子扑索索发抖,吓得不敢回答晋安话。

    “这酒水都快淡出个尿味来,跟马尿水一样难喝,赶紧给你大爷我重新换一坛酒。”

    晋安无所顾忌,大吵大嚷喧哗道。

    一点都不避讳会不会把事情闹太大,得罪了这里的店家。

    但自从晋安杀伐果断斩下百联书生脑袋后,他的确有这份狂妄疯癫的资本,站在柜台后的客栈掌柜,朝店小二招招手,重新换了一坛新酒水给晋安。

    这店小二也是贪生怕死,神情紧张的放下一坛酒后,直接拔腿就跑。

    晋安也没为难店小二。

    杀一个店小二只值一百阴德,哪有酒蛊里的阴德来得快。

    “这酒水还是太淡了!你们家店卖的到底是酒还是水?”

    “还是不够劲道!”

    “呸,什么破酒!”

    “再换一坛!”

    “重新换一坛!”

    “小二,这次你要再不换坛满意的酒给我,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酒器喝?”

    晋安连换六坛酒水,驱瘟符轻易为他斩获到六百阴德,这些酒蛊品级都太弱了,不费驱瘟符多少灵性。

    毕竟是三次敕封的驱瘟符,本身就已经是非同凡响。

    这次客栈掌柜拦下店小二,让店小二去伺候其它桌客人,去给其它桌客人端菜,他笑眯眯的亲自给晋安端来一坛酒,脸上带着店家和气生财,息事宁人的讨好笑容。

    “这位侠士,可是北方来的侠客?若论喝酒豪兴,还是当属北方汉子是这个!”客栈掌柜朝晋安竖起个大拇指。

    咚,掌柜放下酒坛:“这位侠士今夜对爱女叶娘的随礼太大,小老汉我感动,小老汉我膝下就只有叶娘这么一个独女,今晚是爱女的大婚之日,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这坛酒是小老汉我珍藏二十年都一直舍不得喝的‘女儿红’。”

    “小老汉我亲自为侠士盛一碗酒,侠士您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客栈掌柜笑呵呵的为晋安倒上一坛酒。

    随着客栈掌柜掀开酒坛封泥,立马就有辛、涩混杂着纯绵香气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哗——

    酒坛里倒出的酒液,深沉如琥珀,透明澄澈,一看就是陈酿好酒。

    “侠士请品尝。”

    客栈掌柜笑脸做了个请的手势。

    晋安倒也不矫情,端起酒碗就是一口闷。

    客栈掌柜并未离去,他一直想找机会看看在斗笠黑色帘布下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晋安已经一口喝干酒碗,严丝不漏。

    晋安喝完一探酒后,沉默不动,好半晌未说话。

    客栈掌柜搓搓手掌,期待的问:“不知小老汉这坛二十年尘封的女儿红味道如何?是否合侠士的口味?”

    晋安阖开双目,有精芒闪过,难抑心头惊喜的抱起整坛酒就是咕咚咕咚狂灌起来。

    一坛女儿红很快就被晋安豪迈干光。

    咚!

    酒坛重重落在桌上,晋安痛快畅饮的哈哈大笑一声:“好酒,果然不愧是二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够劲道,跟掌柜你女儿叶娘一样劲道,有味道!”

    大道感应!

    阴德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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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掌柜尴尬一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掌柜,这坛二十年女儿红虽好,但还不够劲道,再来!”晋安手掌在掌柜肩头重重拍几掌,对客栈掌柜很是欣赏的夸赞说道。

    客栈掌柜被晋安用力拍矮一截身子,两腿微屈,但他没有反抗,继续赔笑的让晋安稍等片刻,他马上去取酒。

    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客栈掌柜神色有点狐疑的看了看怀里的口酒坛,又悄悄回头看了看晋安,脸上表情有狐疑和惊疑……

    客栈掌柜很快去而复返,这次他抱来的酒坛上,不再是女儿红了,酒坛表面贴了张纸,红纸黑字写着——

    烧酒。

    “侠士,这烧酒是北地寒冷气候里,人们常用来取暖的烈酒,因味浓烈,似火烧,而得名。男儿在冬天里喝一口烧酒,快活似神仙,连家里热炕头婆娘也可不要。”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果然是好酒,够辣够劲道,掌柜还有没有其它珍藏的好酒?”

    晋安虽然有六丁六甲符时时刻刻滋养,温养黄子年肉身,可黄子年没有练过武,体内没有内气,无法借助内气排出酒精,所以这次晋安花了更长时间才排空体内酒精。

    客栈掌柜这次狐疑的多看看几眼晋安,过不多久又抱来一坛酒——

    闷倒驴。

    “侠士,您别看这名字俗气,这酒可是好酒,是小老儿从关外行商手中买来的关外草原男儿喝的烈酒,光听名字就可知这酒有多么烈性了。”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但这不够,不够,还是不够,晋安嫌客栈掌柜一坛坛取酒太慢,担心这客栈掌柜起了疑心,就得不到这么多阴德好处了,索性一把推开客栈掌柜,故意装醉的疯疯癫癫跑到柜台里,手法快速的一坛坛拍开封泥,然后豪迈的仰头灌起酒来,酒水顺着仰起的脖颈,洒了一地酒液。

    阴德一百!

    阴德一百!

    阴德三百!

    阴德一百!

    阴德一百!

    ……

    晋安这边疯疯癫癫撒酒疯,客栈掌柜怎么拦都拦不住,而另一边的叶娘跟马景文婚礼还在进行。

    要说这马景文也真是倒霉。

    同一天晚上连续成婚两次,关键是这新娘子还都是同一个女人,逃走一次又被抓回来,一晚不止经历了两次婚事,还经历了两次绝望。

    此时在问事倌的住持下,婚事还在继续,两人开始拜天地,跪拜父母。

    马景文书生吓得面色更加苍白,更加绝望了,眼里没有成婚的喜色只有面对叶娘的惊恐和绝望,身体抖如糠筛,吓得说不了话。

    他很清楚。

    真要拜完天地,开始入洞房,就是他被叶娘吃得一根骨头不剩的时候,步上叶娘一百六十五个前夫的后尘。

    叶娘一百六十六个丈夫里,唯一从叶娘手里逃生,最后还反杀了叶娘的,只有那位来自五脏道观来的驱魔师晋安道长。

    马景文吓得在心里一遍遍绝望哭喊晋安名字,希望晋安再次来劫亲,劫走他这个新郎官,救他一命。

    但天不遂人愿。

    眼神惊恐,透着绝望的马景文,身不由己的跟叶娘走到客栈大堂门口,朝着门外雨夜下跪。

    随着问事倌温声住持婚事,眼前这对新娘子新郎官开始拜堂。

    “良辰吉日已到,开始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新娘子叶娘与新郎官马景文感恩上苍与厚土,今日愿成天造地设,天地姻缘的夫妻,从此三生石上有姻缘。”

    “二拜高堂,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今朝结婚成家业,尊老敬贤白发双亲。”

    叶娘的二拜高堂,拜的并不是客栈掌柜,而是两把空太师椅。

    “夫妻对拜,一拜有福同享,二拜有福同享,三拜永结同心。”

    “大婚已成,人人齐称赞,早早交公粮,可取悦妻子,可以奉高堂,送一对新人入洞房!”

    马景文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跟叶娘拜堂,强迫他跟叶娘拜堂成亲,他两眼惊恐,心里喊着不要不要,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弯腰跟叶娘对拜完。

    而就在问事倌话落,有一对大红纸的剪纸人,突然朝两人飞来,剪纸人上写着叶娘与书生的名字,各牵一条红绳。

    这是要强行结姻缘。

第292章

    “侠士,你弄疼叶娘了。”

    叶娘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美娇娘。

    她皱起一双好看黛眉,不停揉着被晋安抓疼的手腕,在晋安面前,她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仇恨天下男人,吃男人不吐骨头的杀人女魔头。

    此时客栈掌柜和问事倌见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赶忙过来劝阻晋安。

    以为晋安是酒喝多了。

    酒劲上来。

    开始撒酒疯,要劫亲。

    “这位侠士请冷静,还请冷静呐,叶娘今晚与马公子成婚,已是马公子妻子,与马公子有了夫妻之名。”

    “侠士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万万不可因酒误事,误了一世英明与清誉呐。”

    客栈掌柜慌张上前阻止晋安。

    “叶娘,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杀那个酒肉和尚心头不爽,等我杀了那个酒肉和尚,再来和你相会。”

    晋安一把推开客栈掌柜和叶娘,浑身精气神凝练,一身阳气蒸腾如灼,目光灼灼的看向正在大口吃酒大口喝肉的酒肉和尚。

    “为什么要为叶娘做这么多?”

    叶娘抓住晋安手腕。

    “叶娘此生因被读书人始乱终弃,所以此生最恨读书人,也最爱恨读书人,可人生三十载,从未有男人对叶娘如此霸道不讲道理…在侠士身上,叶娘体会到了在那些读书人情郎身上从未体会过的霸道,蛮横,甘愿为了叶娘变得野蛮,不讲道理,与世界为敌,可这份霸道却又让叶娘食之入髓的迷醉,忍不住要沉醉其中…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要为叶娘做这么多吗?”

    叶娘一双能勾搭男人的桃花眼,此刻的她,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紧紧凝视眼前这个蓑衣斗笠的男人。

    那双清明的媚眼,仿佛要在这一刻,看透斗笠帘布,看透帘布下的男人面孔。

    晋安手腕一甩,甩脱叶娘抓住他手腕的柔荑,也是甩脱羁绊,甩脱眼前的浮云,这个男人在疯疯癫癫的大笑声中,疯疯癫癫的喝酒拔刀。

    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疯疯癫癫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到临过沧海,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当遇到过巫山的云海,也就不会对天下间的云朵心生感叹。

    仓促地由花丛中走过,懒得回头顾盼。

    这缘由,一半是因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你。

    晋安身后没有羁绊,没有云与水,他虽看似醉醺醺,疯疯癫癫,但每一步踏出,气势更加凝练,一身气势如狼烟冲霄,当他拔刀、喝酒、吟诗时,豪气干云,一身肃杀气势。

    “我乃五脏道观观主晋安,你们这群妖僧邪道在此扰乱阳间秩序,滥杀无辜,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个吃人的贵客栈!看你们还怎么蛊惑世人,吃人饮血!”

    “五雷纯阳!天地正法!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黄天崩烈雷帝!五雷斩邪符,开!诛邪!”

    什么!

    五脏道观?晋安?

    晋安声如炸雷,杀气浩浩荡荡,如炸雷般的声音在客栈激荡,如惊起千重浪,把鸳鸯楼客栈里原本正在看劫亲热闹的众人,吓得头皮发麻,连神魂都是一抖。

    “是你!那个五脏道观来的牛鼻子臭道士!你不是元神出窍吗!”

    客栈掌柜,也便是那个擅长下蛊的飞头蛮,此刻脸上的表情,比大白天活见鬼还更加精彩。

    咔嚓!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不等这些人惊慌奔逃,头顶传来天打雷劈巨响,震得人耳膜巨疼,神魂颤抖,眼前骤然亮起炽热雷光,如置身雷池,雷威浩瀚无边。

    晋安心胸坦荡,他日日夜夜在五脏道观供奉五雷大帝,行事光明磊落,无惧天雷视察,反倒是在座的这些妖僧邪道,各个手里沾满了无数惨死怨魂,一身阴气沉重,当场遭了天打雷劈!

    第一道雷劈向酒肉和尚,酒肉和尚从晋安暴露身份的错愕中,几乎瞬息就恢复过来,但他被眼前这幕反转惊到,即便是在场人里实力最强的他,还是没能快过瞬息而至风雷电掣,当场被劈焦黑了半截身体。

    大道感应!

    阴德六千!

    第二道天打雷劈是劈向问事倌,那问事倌同样是被晋安的身份惊愕到,还没从惊魂中恢复过来,结果就被闪雷劈飞尘飞灰。

    第三道天打雷劈是劈向那对龙凤胎小屁孩的女童,第四道天打雷劈是劈向那三名眼眶空洞相师里的其中一名最年长之人。

    这些被劈死的人,都是晋安认为最该劈的人,是在场人中实力最强的四人。

    阴德三千!

    阴德三千!

    就在问事倌被天打雷劈成飞灰时,虚空中陡然多出一个红绳结成的小草人。

    但小草人刚出现,仿佛早已等候他多时,虚空中一道寒光劈来,那刀法如天外飞来,与天地浑然天成,刀法简练到看似随意的一劈,却人刀合一,让虚空中的小草人躲无可躲,才刚出现就被锋利刀光劈成两半。

    小草人上下两截身体变成两个红绳小草人,那两个红绳小草人脖子细小似针眼,肚子圆滚滚如球,一男童一女童。

    可这两只小草人还没来得及完全变化完,刀光又是简单,干练的两招,但这两招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境界,看似朴实无华的两招,却有阳神大道顺着刀势宣泄而出,仿佛空中多了两颗灼热太阳。

    神话中有魔神夸父逐日。

    他感到口渴,想要喝水,就到黄河、渭水喝水。黄河、渭水的水不够,又去北方的大湖喝水。还没赶到大湖,渴死在半路。

    在浩日之威前,客栈里的这些邪魔外道就更是蚍蜉撼树,不堪一击了。

    空中两个红绳小草人被刀光拍中,立马引火**,身上阴气像是变成了易燃的火油,阴气越重,火焰焚烧得越炽烈。

    那些灰烬还没落地,又在半空中变成了二十几个面堂发黑的红绳草人,就跟旁边那三桌大汉的面堂发黑如出一辙。

    可还不等这些红绳小草人变化完成。

    一口含有阳神气息的六甲阳神酒,噗的喷至,这酒里含有阳神的神道之力,原本如琥珀的酒液此刻变成金灿灿的琼浆仙液,颗颗晶莹,通透,圆润分明。

    当这些阳神酒喷到空中那二十几个面堂发黑的红绳小草人时,砰!砰!砰!

    空中那些红绳草人身上的邪法被破,身体不断爆炸,炸起一颗颗金色火焰的火油星子。

    它们在空中扭曲,挣扎。

    蓬。

    二十几个红绳草人燃烧,爆炸,最后又合体变成一个小草人,这小草人没有五官,但贴有一张写有人生辰八字的猩红纸条。

    “旁门左道!都是雕虫小技!”

    “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是为阳神,祈禳驱鬼,庇护人道昌盛!”

    “让我的六甲阳神破了你的邪法!”

    晋安一声大喝,如在耳畔炸雷,炸得空中那只五官上贴着生辰八字的红绳小草人身体一顿。

    晋安此刻宛如神明般!

    如有神助!

    把在座其他人因为因雷法散去,重新恢复了视野的邪修们看傻眼,甚至有些人吓得瑟瑟发抖,这种如谪神的磅礴阳刚气息正是他们这些邪魔外道的最大克星,压制得他们害怕不已。

    噗!

    本应是普通凡铁的雁翎刀,此刻金光骇人,有恢弘而磅礴的金色光焰在燃烧,变成金光火刀,一刀就把眼前的小草人竖劈成两截。

    此刻不仅晋安如有神助。

    请神上身。

    就连他手中的雁翎刀都所至处,都变成了削铁如泥的江湖神兵利器。

    六丁六甲本就是武道真神。

    金甲玄袍,皂纛玄旗的护法神将。

    随着眼前贴着生辰八字的小草人被晋安竖劈成两截掉在地上,掉落在地上的左右两截小草人,居然变成了两截尸体。

    从头骨至尾椎骨劈成两半,露出灼烧成焦炭的血肉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血光飞溅,内脏洒落一地。

    这尸体正是那问事倌。

    大道感应!

    阴德六千!

    这一切惊变都来得太快了。

    晋安一个出手,就瞬间斩杀了在场修为最强的四大强者,客栈大堂里一群人悚然。

    这一刻的晋安,因为不再保留,身上气机爆发到最强,在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请神上身后,身上阳刚血气暂时爆发到了江湖顶尖一流与武道宗师之间,尤其是身上的六甲阳神散发出的摄人心魄浩荡神威,把在场仅剩的这些乌合之众镇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刚才天打雷劈的声势太大,斗笠被狂风掀飞,只剩身上披挂的蓑衣,直到这时,大伙才终于看清了斗笠下的人。

    “你,你是…你是黄子年?”

    “不对,你就是那个五脏道观的牛鼻子小道士晋安!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不是元神出窍吗,你怎么会上身了黄子年!”

    客栈掌柜,那个飞头蛮惊得头皮发麻。

    “乌八,叶娘,你们还在等什么,替我挡住这个牛鼻子道士,我起坛作法需要点时间!”

第293章

    “姐!”

    一声歇斯底里的悲伤咆哮,打破了鸳鸯楼客栈里的沉寂。

    龙凤胎里那名红肚兜男童,目露绝望,悲伤。

    想要伸出双手想要去捧起地上的骨灰粉。

    可他还没碰到地上骨灰粉,红肚兜女童被五雷斩邪符劈成齑粉的骨灰粉,被客栈外挂进来的夜风给吹散了。

    仿佛如冥冥中自有因果。

    生前恶事做绝。

    不积阴德。

    死后就会厄运缠身,家破人亡。

    “你个臭道士,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啃光你全身的所有骨头!”

    “你杀了我姐!”

    “我定要拿你五脏道观所有人祭奠我姐!”

    细脖子大肚皮的红肚兜小屁孩,目露怨气,狠唳目光,悲伤欲绝的朝晋安怒吼。

    身上尸味恶臭爆发。

    只见他嘴巴就像没有下颚骨,张大常人的四五倍之巨,从他那细小如针眼的脖子里,喷吐出大量黑风。

    那黑风里裹挟着一道道惨死的白影冤魂,阵阵鬼哭狼嚎,在客栈头顶形成盘旋的黑云漩涡。

    恶气滔滔。

    这对姐弟修的邪法,因为损阴德太多,所以遭来反噬,变成饿死鬼形象,细如针眼的喉咙无法进食,只能靠吸气而生。

    这姐弟俩一开始也是正常人。

    可邪法修炼多了,身体遭到反噬,逐渐变得畸形,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后,他们开始自卑,心理扭曲,终日只能昼伏夜出的躲在乱葬岗里或坟堆里跟死人睡一起,靠吸食死人身上的尸气为生。

    所以久而久之,身上就带着挥之不去的尸臭味,不管洗澡多少次,都洗不掉身上的恶臭。

    此时飘飞在天上的那些白影冤魂,就是这些年被他害死,吸食了三魂七魄和阳气的活人冤魂。

    这对姐弟有时候为了突破境界,贪功好进,就会专门抓走山里的药农、樵夫、猎人,吸食活人身上的生命精元阳气突破境界桎梏,更进一步。

    “你们还在等什么,现在我们不联手杀了这个臭道士,等他把我们逐个击破后,挨个来杀死你们吗!”

    嘴巴张开常人四五倍大的男童,声音粗哑似三十岁男人声音,他朝客栈里的人咆哮喊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邻桌三死一后还剩下二人的眼眶黑洞洞相师,一人手里扔出一只龟甲,一人手里扔出一只古墓里刨出的泥土腥味很重的铜钱。

    而另外那三桌大汉,却在这时突然齐齐一愣,每人的头顶天灵盖不知道何时插入三根银针。

    那些银针,每根都有尺长,直接有一大半没入了这些大汉头顶,每根末端都系着细红绳,红绳上系着一只叮铃铃摇晃的招魂铃。

    这数十跟红绳最后牵在一名长相普通的大汉手里,随着这大汉十指操控,红绳的招魂铃摇动,那三桌大汉就像被阴祟附了体,神情麻木呆滞的朝晋安扑杀过去。

    如果老道士在这里,他肯定能看出眼前这二十几个大汉的面相古怪,命宫黑压红,这是被什么邪东西给缠身的迹象。眼白上有一道黑印,说明上了他们身的恰恰就是阴魂怨灵。

    此时后厨里撞出一道持双刀的高大身影,乌八嘴里含着一枚乌青丹药,面色乌黑一副死人模样的朝晋安挥刀砍来。

    这枚丹药是毒丹。

    是道士炼丹后剩下的铅汞药渣。

    这种铅汞毒丹被道教炼丹士瞧不上,但落在这些修行资源匮乏的旁门左道手里,配合一些秘法后,往往能爆发出一些奇效。

    乌八脸上那些乌黑印记,正是血液铅汞中毒已深的迹象。

    这种靠旁门左道手法爆发身体潜能的方法,本身就是提前压榨生命潜能的一种自残手法,往往都是被用在拼命时候。

    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

    “你问我为什么?”

    “他们就是答案!”

    “道不同不相为谋!燕雀安知我鸿鹄之志!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打破了你们这些邪魔孽障的虚伪嘴脸!”

    晋安一手酒壶一手持刀,他头也不回,丢下身后玉手抓着心口的叶娘,疯疯癫癫,满身酒气的撞向眼前这群邪魔。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杀!

    晋安目如冷电,凛凛杀机暴涨,这一刻的他不再疯疯癫癫,而是心无惧意的在黑暗世界中劈荆斩棘,身上弥漫金色光焰,气息迫人,在金色汪洋中,似乎有十二道金甲玄袍,皂纛玄旗的护法神将虚影与他重叠,他如神踏来。

    晋安灌下一口烈酒,烈酒包含六甲阳神的炽明阳气,他朝天上阴气森森的乌云一喷。

    刹那。

    如火油火龙,带着炽热高温,熊熊燃烧向客栈头顶的乌云。

    乌云被瞬间点燃。

    这些阴气一遇到阳酒,就如火油助燃物,瞬息就被烧得一干二净。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哈哈哈!

    眼前一切鬼影重重,虚妄幻境,落在喝酒醉疯疯癫癫大笑的晋安眼里,通通都是小道尔,他身有金光万重,如神而临,看破世间虚妄,在本真中找到自我,眼神清明无暇。

    偏偏正是这种气势,一往无前的悠闲踏步而来,却把在场这些邪修吓得神魂剧烈颤抖。

    他们居然有些不敢直视晋安双眼。

    那对眼瞳里,似有雷池。

    似有十二正神虚影。

    尤其是正面直面晋安的红肚兜男童,他所承受的压力最大,感觉自己仿佛就是置身在太极八卦炉里的孙猴子,每一寸金色光焰烧来,都烧得他皮开肉绽,神魂剧痛。

    肉身和神魂齐齐感受到万千炽热针扎的痛苦。

    “啊!”

    他疼痛的惨叫。

    可心中的仇恨,让他死死瞪着晋安,想要反抗扑杀晋安,但他一对视上晋安那双冰冷如冷电的无情眸子时,他宛若看到了太古时代的洪荒虚影,大地苍莽,壮阔无边,遍地烽火,熔岩横溢,有雷霆撕裂夜空,苍茫天地充斥了宏大而磅礴的雷霆意志。

    他神魂受惊。

    人一怔。

    噗!

    晋安一刀割下脖子细如针眼的男童头颅,他至死都没有来得及反抗。

    阴德三千。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晋安又大口灌了一口烈酒,用阳酒庇佑黄子年肉身免受这满屋子阴气、尸气、煞气、邪气、森森鬼气的污染,然后一个元神出窍,脱下身上的五色道袍法袍,罩向红肚兜男童隔壁桌的那对相师。

    “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乾坤借法!让我超度了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邪道中人!”

    法袍上的道家经文与两道辟邪神符,亮起雷火符文,有赤色,也有金光,法袍在空中迅速放大,裹挟着浩浩荡荡的至阳霸道雷火气息,铺天盖地罩向那两名相师。

    师兄弟相师齐齐骇然抬头看向虚空中的晋安元神方向。

    虽然他们眼眶里黑洞洞,眼珠子被挖掉,明明已经瞎掉,但修行之人灵识远超常人,他们靠的是心眼、灵识看到晋安元神。

    面对五色法袍上的至阳霸道雷火气息,还有道教经文的宏大道韵,这对师兄弟相师也是个狠人,当即心头发狠,一人咬破舌尖,噗的一口精血喷在龟甲上。

    龟甲亮起八门咒文。

    分别是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

    八门中又以死门、惊门、伤门最凶。

    惊门居西方兑位,属金,是秋分、寒露、霜降之时,金秋又是寒气肃杀,草木面临凋蔽,一片惊恐萧瑟之象,所以最容易惊魂,伤人元神。

    当龟甲上的八门推演至惊门卦象时,有金秋肃杀之气扑杀向晋安。

    与此同时,另一人手中来自古墓里的土腥味铜钱,则飞射向黄子年肉身。

    这铜钱来自古墓。

    沾了棺材里的尸气、死气、脏炁,活人沾之立有不祥之事发生。

    这对师兄弟相师,一人攻击元神,一人攻击黄子年肉身,企图让晋安疲于奔命。

    但晋安元神瞬息化作三头六臂魔神,手掌一翻,落宝金钱照出一道神光,抹掉铜钱上的分神,打落在地,变成无主之物。

    晋安这古怪的神通,把那对原本信心满满的师兄弟,吓得脸上肌肉狠狠一跳。

    可还不等他们要逃。

    灾难降临。

    《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本就有度人、化解煞气的效果,天上的雷火道经神符法袍,直接上消天灾,驱邪辟易,轻而易举就化解掉金秋杀气,缠住两人神魂。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蓬,龟甲炸成碎片。

    “啊!”

    “啊!”

    两声神魂惨叫,只有此刻元神出窍的晋安才能听到,那对相师的元神瞬间遭受重创,饱受雷霆霹雳,烈火焚魂的莫大痛苦。

    就像坠入十八层地狱。

    痛苦不堪。

    相师两人的肉身抱头的倒在头上,两人头痛欲裂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法袍上的雷火打了个魂飞魄散,师兄弟俩齐齐陨落鸳鸯楼客栈里。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阴德一千!

    元神斗法只是一二息间便落下帷幕。

    几乎就是晋安刚元神出窍,杀死相师师兄弟俩,又马上收回法袍,元神回壳肉身,所有变化都只在微不可查的一瞬间,晋安就成功斩杀了两名相师。

    当晋安元神回壳,咚!咚!咚!耳畔传来地动山摇的奔踏声,是口含道士铅汞毒丹的乌八,已经快步杀至五步内。

    “菩萨刀法!第九拜!”

    轰!

    弯月双刀与雁翎刀狠狠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的爆炸巨响,震得人耳膜巨疼。

    轰隆,黄子年持刀的手臂上陡然炸起一大团黑气火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他手臂上爆炸,那浓浓黑焰不是别是,正是乌八以北地草原特殊瘴气练成的毒功。

    这些黑焰在手臂上炸开的同时,几点火星掉落到附近木桌上,居然腐蚀出几个大豁口。

    比能化人尸骨的王水还剧毒。

    但沾上晋安的这些瘴气黑焰,都被体表的金色光焰化解,并没有真的沾到肉身片寸。

    这些金色光焰是来自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上的阳神神道之力,至刚至阳,专克这些邪修法术,根本就不是这些世俗毒瘴能比拟的。

    “菩萨刀法!第八拜!”

    轰!

    乌八穷追猛打,不给晋安喘息机会,手里人高的弯月双刀,就如拜菩萨,再次狠狠凿击在雁翎刀上。

    手臂上再次炸起剧毒瘴气黑焰,附近几张桌子被融解得一干二净。

    晋安脚下连退两步。

    这乌八口含道士铅汞毒丹后,身体受到铅汞毒丹激发潜能,比他在第一层画界里遇到的分神附体还要强出许多。

    “菩萨刀法!第七拜!”

    轰隆!

    这次晋安被乌八手上的人高双刀劈砍得炸退五步,这菩萨刀法越是积蓄,兵器上的爆发力越强,即便此刻有六丁六甲符请神上身,肉身武力值暂时突破至顶尖一流高手与百年武道宗师之间,晋安握刀的虎口,依旧被弯月双刀上的巨大力道震得发麻生疼。

    但此刻晋安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波及到躲在他身后桌子下惊恐尖叫的马景文书生了,晋安脚掌跺地,砰!

    坚实的地面,被晋安踏出一个深坑,卸去身上力道,看准时机的他,口中一口阳酒喷向身前的乌八。

    这么近距离下,乌八根本来不及躲闪,当即被晋安口中阳酒喷了个满头满脸都是。

    啊!

    乌八发出凄厉惨叫,他脸上那些丑陋难看的铅汞斑,一遇阳酒就如脸被灼烧,融化。

    噗!

    晋安又一口含有六甲阳神辟邪神道力量的阳酒喷至乌八身上。

    结果乌八半个身体燃烧起来。

    当第三口阳酒喷至乌八身上,他全身燃烧,直接变成了一个火炬人。

    乌八在火焰里惨叫,两手扔掉手里弯刀,疯狂往嘴巴里抠,好像是要抠掉铅汞毒丹。

    可那些铅汞毒丹早在第一口阳酒时就已经瞬间融化,流入他体内,变成剧毒液体浸入人体血管,五脏六腑内。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第294章

    “晋安你个负心道士!”

    “你这辈子可有做过后悔的事!难道真的就事事问心无愧吗?”

    叶娘看着一手持酒,一手握刀,正朝飞头蛮走去的晋安,她朝晋安背影喊道。

    声音清冷。

    如心已死的孤寂,沉寂。

    听到背后声音,晋安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头也不回的朝飞头蛮持刀走去,心境意志从未被动摇。

    “天地之化,在高在深;圣人之制道,在隐于匿。非独忠信仁义也,中正而已矣。”

    晋安灌了一口烈酒,哈哈大笑的朝飞头蛮杀去。

    那背影。

    潇洒。

    洒脱。

    逍遥洒脱。

    “晋安!”

    “假如有一个女人为你而死,有一个曾被你负心两次的女人死在你面前,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你后悔。你这个铁石心肠的道士心里,会不会留下我叶娘的一滴眼泪。”

    叶娘的声音平静。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

    也没有哀伤,幽怨的愤怒。

    那个醉醺醺斩妖伏魔的蓑衣拔刀身影,在这一刻,终于是脚步一顿,但他只是脚步微顿后又继续头也不回的杀向面前的飞头蛮,没有回头看身后叶娘。

    这时。

    在地上以自身精血为引画了个复杂符阵,身体颤抖不停,面色痛苦的飞头蛮,经过这么多人替他牵引住晋安,他的师门禁法终于准备完毕。

    飞头蛮猛的阖开二目。

    身首分离。

    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带着刺耳尖啸的冲飞上高空。

    “九黎部落三千八百六十九寨——飞头寨第八十三代最后一个后人,在此甘愿以自身寿元与鲜血献祭飞头寨祖先,今日后人遭遇强敌,恐要陨落在此,恳请祖先救救后人,倘若今日逃过一劫我愿献上三对童男童女给先祖!”

    飞头蛮在无头尸身上空尖啸飞旋一圈后,飞头蛮飞入阵图内,叼起地上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画着一个小人。

    一把诛心血剑直指小人的心口位置。

    那小人的五官上,居然自己浮现出一个人的五官,眼耳口鼻齐全,正是此时的黄子年。

    而在小人身体上写着三个字,正是黄子年的全名。

    飞头蛮叼起地上的纸条后,直接在嘴里一个劲咀嚼,这一幕,与无头村金棺里那个无头蛊王嘴里含着人生辰八字的画面如出一辙。

    但这飞头蛮显然不会那么好心会给晋安偷天换日改命。

    “咬死你,咬死你,五脏道观来的牛鼻子臭道士,我哪怕是拼上折寿半甲子的代价,今天也要诅咒你附身的黄子年今日横遭惨死,你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这具肉身腐烂的死人,慢慢忍受肉身腐烂疾苦,无法回魂!”

    “我诅咒你,等你本尊肉身烂成白骨之时,就是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之日!”

    “我诅咒你……”

    飞头蛮疯了。

    他嘴里一边大口咀嚼纸条,腥臭牙齿被纸条咬得黑臭,污秽不堪,一边目光恶毒、仇恨的大声诅咒晋安。

    就在飞头蛮发出一句句恶毒诅咒时,地上的血阵,冲起水缸粗的粗大血光,冥冥中,有不祥征兆降临。

    惊得晋安太阳穴突突跳动。

    心神不宁。

    可晋安还没出手强势击杀飞头蛮,打断邪法仪式,他元神里手持的五福大帝驱瘟符在这个时候突然灵性大亮。

    绽放出五色祥云的耀目灵光。

    五瘟使者在民间又叫五福大帝。

    昭昭虚空中有祥瑞照下,似有身披五色袍,手执构子和罐子,手执皮袋和剑,手执扇子,执锤子,手执火壶的神庭大将军高大虚影,收瘟摄毒、扫荡污秽,打散眼前的血光大阵。

    不需要晋安祭起神符,黄符主动替晋安消灾抵难。

    “啊!不!”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甘心啊!”

    血光阵法中响起飞头蛮的惨叫,他不仅没诅咒到晋安,反倒遭到自身诅咒反噬,飞头寨最后一个后人,就这么惨死在了自己的诅咒反噬下。

    头颅顷刻间腐烂成白骨,元神被困在头颅内逃脱不出去,不过几息时间就元神陨落,随着身死,人死如灯灭,魂灯熄灭,被自己的诅咒削成魂飞魄散。

    飞头蛮准备了这么久的诅咒。

    最后却成了他自己的画地为牢。

    大道感应!

    阴德三千!

    驱瘟符不止有祛除瘟疫,疾病,还有消灾挡诅咒的奇效。

    只是,这次为晋安挡下一次诅咒,对驱瘟符的消耗同样不小,啵的一声脆响,元神手中的驱瘟符灵符消散,炸成晶粉,消散在虚空中,不见。

    “老爷子,你又是正是邪?”

    一人连破客栈数十人邪修,晋安身上杀气凌然的转身看向一直坐着未动的一只鞋老乞丐。

    那名虽不修边幅,但并没有蓬头垢面污臭形象的老乞丐,抬起手指,点了点晋安脚边的酒肉和尚焦尸。

    “小道长今日神勇,道教真是香火旺盛,人才辈出,又出了一代天才俊杰。老头子我今天出现在这鸳鸯楼客栈里,不是冲着小道长你来的,而是来抓我天师府叛徒回去的。”

    晋安低头看向脚边的酒肉和尚焦尸。

    这酒肉和尚也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法门,居然没有被五雷斩邪符劈成骨灰,只是半具尸体烧焦了。

    而随着酒肉和尚被天打雷劈给劈死,他的伪装被破去,露出了本尊,那是名穿着八卦风水袍的长须男子,故意伪装成和尚行走江湖,隐藏行踪,躲避天师府的追踪。

    老乞丐看着晋安,目露赞赏的说道:“小道长,今日得见神勇之姿,刚直不阿,降妖伏魔,着实让老头子我大开眼界。”

    “本来老头子我想与小道长你推杯换盏,把酒畅谈成忘年交,但无奈这个天师府叛徒我必须尽早带回天师府交差,今日暂时先别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很快再见面,到时候再与小道长你好好认识,哈哈哈,老头子我先告辞离去。”

    随着话落。

    眼前一直坐在桌子前的老乞丐,身体燃烧,化作一张小纸人。

    当晋安重新看向脚边的天师府叛徒时,脚边尸体已经不见。

    “装神弄鬼。”

    看着逐渐燃烧殆尽的小纸人,晋安面色平淡,随后不再去管天师府的那些乱七八糟事。

    他只是府城一座小道观的小小道士,手还没那么长,能伸到京城的天师府去。

    这下,鸳鸯楼客栈彻底安静。

    不久前还有几十号人喧哗的客栈,一下子只剩三人。

    晋安。

    书生马景文。

    叶娘。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道士,这首诗可有名字?”

    叶娘平静问晋安。

    这一刻的她。

    不再喊晋安名字。

    而是喊他道士。

    都说道士清心寡欲,只问道逍遥,不问红尘羁绊。

    或许这就是此刻叶娘的心境吧。

    晋安没有回避:“倩女幽魂。”

    “倩女幽魂,倩女幽魂…好凄美的名字…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知道你这种人不屑于看一眼我这种风尘女子,你也永远不可能会爱上我这种天生命贱的风尘女子,既然你不会对我动真情,那我就让你刻骨铭心的永远记住我,让你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你而死,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鸳鸯楼里的那个叶娘。道士,好好记住今日叶娘的最后一面,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曾经有一个女人死在你面前的悔恨中。”

    叶娘声音平静。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媚骨天生,到处勾引读书人的女魔头。

    而只是一个心死绝望的普普通通女人。

    她格外认真的看着面前男人。

    她看的不是黄子年,而是黄子年肉身内的晋安元神,要把这个让她两次动情,又连着辜负她两次的负心男人样子,牢牢记在心中。

    没有撕心裂肺。

    没有自怨自怜。

    没有如小女子那般的大悲大伤落泪。

    只有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一切都是在平静中开始的,叶娘满头乌发散开,最后如万千钢针刺入她自己后脑勺,蓬!

    一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香消玉损。

    陨落在晋安面前。

    身体在空中爆成血雾。

    叮。

    一声脆响,一把女子象牙梳子掉落在地,洁白无瑕,纯洁不沾一丝泥垢,随着象牙梳子掉落在地的还有一颗泪珠砸碎在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相逢遇贵人。

    ……

    再梳梳到尾,亲朋来助庆。

    二梳梳到尾,对镜染胭红。

    三梳梳到尾,缘起缘又灭。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驻足停留……

    哎。

    晋安来到桌前,掀翻桌子,抓起已经吓得站不住的书生马景文衣领,往鸳鸯楼客栈外走去。

    哪知。

    书生马景文嘴里一直鬼喊鬼叫的哭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客栈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乌云消散。

    露出夜星。

    当晋安抓着文弱书生衣领刚踏出鸳鸯楼客栈时,就看到在鸳鸯楼客栈的院子外,站着两道熟悉人影。

    正是风水先生义先生。

    以及重新恢复到神魂状态,头顶长着一顶绿油油荷叶的大头老头钟老三。

    除了风水先生附身的纸扎人破旧了些,大头老头丢失了刀客纸扎人,两人略有点狼狈外,身上倒是看不出受伤迹象。

    “义先生、钟前辈!”

    “你们没事太好了!”

    见两人没事,晋安目露喜色,上前朝二人打招呼。

    “晋安公子你处理完鸳鸯楼客栈里的事了?”风水先生似乎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的看着晋安。

    晋安脸上神情倒是没有异常,他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又似回答了风水先生的话。

    晋安不想在这件事上多交谈,转而问起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这次被困的情况,有没有斩杀这伙古董商人里带头的袁先生?

    “我和钟老三被困在画界深处,斩杀了他们翎羽,可惜最后还是让这伙人逃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有晋安公子你口中的袁先生,这个叫袁先生的人的确有些本事,在最后关头居然能御使小旱魃反击我们。”

    “不过经过此次一役,这伙人只剩两个人逃走,今后难成气候了。”

    风水先生说着,看了眼晋安身后背后夜空。

    晋安面色平静,他不需要回头,早已知道背后有什么。

    黑魆魆的虚空中。

    矗立着一尊几丈高的红袍巨大人影。

    那人穿着红袍,头戴硬翅子乌纱帽,面色苍白如涂着厚厚白粉的死人,左手阴阳画右手勾魂笔,仿佛阴间判官行走阳间。

    形如鬼又似邪恶野神。

    他手中的阴阳画卷,一端握在手里,一端垂落在地上,那画卷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鸳鸯楼客栈。

    鸳鸯楼客栈院子前有一座夜下土坟包。

    而在朦朦胧胧的模糊远处,似乎还有一座灯火零星的村庄,正是三水村。

    此时,晋安带着马景文,从画卷里的鸳鸯楼客栈走出来,晋安回头看到了身后黑魆魆夜幕里的诡魅巨人。

    这巨大人影右手中的勾魂笔,正要点向鸳鸯楼客栈,就好像是地府判官手里的勾魂笔,要勾走谁的魂魄,但他的勾魂笔就在离画卷还有几尺高时,身体彻底无法动弹。

    因为他的巨大身体,躯干位置,不知受到什么样的重创,多了个磨盘大的洞穿伤口。

    透过那巨大洞穿伤口。

    甚至能看到雨水止歇后,扒开乌云见明月的皎洁玄月。

    正是这致命伤口,终结了这红袍巨人的性命。

    ……

    ……

    接下来,晋安一把火烧了眼前的客栈,画卷,走出坟包,带上书生马景文,跟风树先生和大头老头,奔赴三水村救那些被古董商人害惨了的村民们。

    当这一切都忙完时,已经是寅时,在过一个时辰就要黎明了。

    晋安元神出窍,把肉身还给黄子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婆娘,等回老家安葬好父母后没地方可去,可以来五脏道观找他,五脏道观不会嫌多副碗筷。

    随后,晋安找风水先生要了副纸扎人空壳,一主二仆一路谈笑风生,相互交流修行心得,一边往府城里不疾不徐赶路。

    路上晋安还谈到了他在鸳鸯楼客栈碰到天师府一名老乞丐的事,问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认不认识这人。

    两人都说不认识。

    但他们可以代晋安回去问问夫人,夫人对京城那边的事,好像了解很多……

    二人护送晋安,一路平平安安回到府城,一主二仆最后在五脏道观门口分别。

    “义先生、钟前辈,今夜多谢二位相助,同时也多谢你家夫人借两大高手助我斩除心头大患。我这里有一封信笺,不知二位可否代为转交给你家夫人?”

    临分别前。

    晋安交出一封用蜡油封口的信笺。

    风水先生和大头老头自然不会拒绝,二人一口答应。

    当目送二人离去后,晋安这才转身回到五脏道观里,等他回到屋子,元神归窍后。

    叹息一声。

    从床上站起身。

    走到身前的纸扎人前,从纸扎人怀里拿出几样东西,除了几件搜刮的冥器外,其中一件白洁无暇的象牙梳子最为显眼。

    吱呀。

    晋安推开屋子门。

    走到屋门前的一棵青木下,双手刨开泥土,把手里的象牙梳子埋在道观后院的郁郁葱葱青木下。

    “今日把你带入观中,借你一棵参天大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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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道;有佛;有儒;有江湖;有朝堂;有乡野志怪流传。「已有2万均订作品《这里有妖气》」「《这里有妖气》漫画改编版权已卖出」「《这里有妖气》漫画已上线,可在腾讯动漫、起点漫画、b站漫画阅读书友①群:608548874;(已祭天)书友②群:760859432;(已爆满)书友③群:633795166。(粉嫩新群)白骨大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骨大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骨大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